景春:“……为什么一定要争个分量高低呢?”
富贵儿深呼吸,一副“你踏马这么多年怎么还是这个渣样子”,它怒道:“所以你根本就不懂爱!爱是什么,爱是独占欲,是排他性的,是非他不可。”
景春哑然,半晌才反应过来:“你懂,你个万年单身鸟。少看点偶像剧吧你。”
富贵儿气得牙痒痒,伸出翅膀戳她的肚子。
在教室里,景春也不能怎么着它,于是警告了句:“别逼我下次把你锁家里。”
富贵儿消不了一点气,愤愤然说着:“我最近学到了一个进化论,我觉得用来形容扶桑特别合适。生物存在都要适应环境,积累和加深优势来获得更多的生存空间,而扶桑的世界只有你,他的诞生,他的存在,都是因为你而生而存在的,但你的世界却很大,就像三维空间包容了二维空间,他感受不到自己的价值和存在,所以他进化出了新技能。”
景春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富贵儿恨不得敲她脑壳:“生孩子啊!神族没有繁衍欲望,但却对属于自己的生命有着和人类一样的情感。尤其你是春神,天然喜爱生命。”
景春一个脑袋两个大:“所以他现在真的还会生?”
富贵儿语气严肃了点:“我觉得应该是取决于你。”
他想了想:“而且我觉得他有事瞒着我,他之前……就是在不周山的时候,他问过我,如果他产子是天道外的奇迹,所以才会诞生一个不在天道内的生灵,那奇迹一旦产生,天道就像法律的漏洞被发现后完善,那么这个漏洞到底会怎么弥补,到底是剥夺他产子的能力,还是让他生出正常的孩子,还是……”
“还是什么?”景春觉得富贵儿跟上节课的物理老师差不多,突然讲一些她听不懂的东西。
“还是什么他也没说啊!但我总觉得他好像发现了点什么。”
景春沉思片刻,她第一次去不周山的时候他就认出来了,那……
“他那时候在不周山,是算出我会去找他?”景春化神之后其实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在天界的边缘游荡,记忆差,神力差,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去哪里,后来被引荐去做春神,完全也是意外中的意外。
富贵儿摇头否认:“恰恰相反,他是彻底找不到你了,以为你已经迷失在轮回了,意志消沉才去不周山的死地沉眠的。毕竟向天道借生机,跟死刑犯求审判长免除自己刑罚一样,除了荒谬还是荒谬。”
但谁能想到,她突然摇身一变突然化神了。
“那我们还真是有缘分。”景春忍不住感叹了一句,“我什么记忆也没有,就为了找一棵栖身的树,还能一眼找到他。”
“谁说不是呢!他看见你就好像一切回到了最初的起点,你是春神,他是你的树。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一个问题……”
景春挑了挑眉,她好像也想到了。
“你的灵体是由碎片重新凝聚修炼的,在轮回里可以慢慢填补空缺。但化神后,你很可能永远就停留在这里,永生永世都不会再有完整的从前的记忆了。就像一块儿拼图拼到一半,被加了相框裱起来了,你是她,你又不完全是她。”
景春到这时候似乎才意识到当初富贵儿为什么猜扶桑说不定是自己砍了自己神相。
他不会为了她又干了什么蠢事吧?
“听着都好累,这都不是玩游戏打到了地狱副本,这是超长通关游戏,且关关都是地狱模式吧,直接放弃才是对的。”
富贵儿点点头:“这倒是,所以我至今还留在扶桑身边,就是想看看他什么时候把自己折腾死。”
景春:“……有你这么爱看热闹的吗?”
富贵儿嗯哼一句:“所以你快让他生个孩子,我想看看到底会是哪个选项,一般来说天道求增不求减,在人类的世界里,就是允许一切可以发生的意思,它只会在已发生的基础上建立秩序。”
而扶桑产子,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
“所以既然已经生了,那不能再生的概率是最小的,再次生出天道外的生灵次小,因为不可能这么久了天道毫无应对措施,所以你俩生一个正常孩子的概率是最大的。”
富贵儿掰着指头数了数:“但也不能保证,得生了才知道。”
景春忍不住骂了句:“富贵儿你是不是有病!你做实验呢?”
“我有,”富贵儿深沉地说,“我有看不到扶桑生孩子会死的病,求求你了,让他生一个吧!他本来就很喜欢孩子,你忍心让他孤零零一棵树吗?”
“你闭嘴!”景春头都是疼的。
富贵儿琼瑶上身:“我不,我就要说,他为了你什么都干了,折腾得死去活来,你给他留个孩子怎么了?万一你彻底恢复记忆就不喜欢他了,我都怕他活不下去了,毕竟你本来也就没多喜欢他,现在更是鬼精鬼精,一看就很渣的样子。”
景春:“……”
没话说,词穷了。
富贵儿持续输出:“他以前还跟我说过,要是孩子还活着就好了,他每天都在自责没有照顾好她,保护好她。但他再厉害也就是一棵神树罢了,他在天帝的神殿里什么也干不了,诸天大神都压着他,但他还是拼了命地护,护到枝叶都快断完了,多疼啊,跟凌迟也差不多了。”
景春深呼吸:“别说了。”
“我就说我就要说,他真的好惨啊,被送回云崖就开始沉睡,丧子之痛还没缓过来
,老婆也没了。他醒过来发现你陨落了,他差点把神殿砸了,他守着三界的入口,他要是堕了魔,估计三界又要大乱,但他知道你有多喜欢草木生命,他一点都不敢,他只能惨兮兮地到处找你,越找越不得不接受你是真的彻底陨落了。”
景春:“……你没完了?”
“没完,你知道他这几万年是怎么过来的吗?他就靠着那么一丁点的信念,然后一遍一遍失望,比夸父逐日还执着,比愚公移山还苦,比精卫填海……”
景春受不了了,抱着头,痛苦地说:“生,生还不行,到底怎么生?”
富贵儿一秒收戏,笑了声:“生孩子还能怎么生,你睡他啊!他长得多好看啊,你不亏。”
景春真的很想揍它。
“他的灵体到底怎么回事?你早就知道他会这样才怂恿我的?”她到现在还是不明白。
富贵儿摇头:“没有,真没有,我真不知道,但我觉得他本体反应应该更大。”
富贵儿:“你再亲他两回,他可能□□都要发芽了。估计是神相缺了一半,理智失调,本能占了上风吧!”
富贵儿:“毕竟你让向日葵不向着太阳,飞蛾不去扑火,小狗不奔向它的主人……挺难的。”
富贵儿:“他顶多也就是个成了精的小狗,遇见你尾巴都摇到天上去了,没对着你又亲又抱又舔又咬,纯粹是因为他有理智,但现在……”
富贵儿停顿片刻,声音提了两度,“啪,理智没有了。”
景春无语:“……他要是知道你把他比喻成狗,估计很想把你拔了毛炖汤。”
因为富贵儿这只死鸟,景春之后几天都有点无法直视桑寻。
如果不是最近她爸妈排班调换,白天在家时间变多,她可以借口不出门,不然她真的有点没办法单独跟他待着,因为总想着生孩子的事。
但这周末她还是不得不跟他一块儿出了门。
汤乔那次见桑寻,第二天就给她父母发了邀请,夫妻两个周末起了个大早开始收拾自己,梳妆打扮。
徐菁恨不得把衣柜里所有的衣服都搬出来挨个儿试。
一边试一边懊悔没有再多买几件衣服。
她第一次参加
这种富豪的宴会。
当她把首饰盒里所有贵重珠宝拿出来摆了一个梳妆台,扭头看到景春穿着睡衣打着哈欠的时候,眉头紧锁:“你怎么回事呀,赶紧把自己收拾收拾,我和你爸待会儿有车来接。你和小寻一块儿走。”
这样会显得关系非同一般。
景春其实更想跟爸妈一块儿。
桑寻又不是真的回家享受追捧的,对他来说跟鸿门宴也差不多,她跟在他身边,只会害他被审视,甚至被嘲讽。
虽然景春并不在乎人界的名和利,但对于这一世的桑寻,景春知道他已经缺失和爱和家庭的温暖,那就尽可能为自己谋求一点利益和未来吧!
但看到父母那么高兴,那副已经把自己当准岳父岳母的得意样子,就知道汤乔其实早就算准了。
她想利用桑寻谋求更多的利益,但又不希望他一身清白毫无制约。
景春思索片刻,便没有拒绝,收拾收拾去找桑寻。
桑寻比她更随便,穿着居家的休闲服,正坐在阳台喝咖啡、看报纸。
报纸的一面正写着某女星多次出入知名企业家桑泽林先生在星海湾的家中,疑似又有新欢。
还挺滑稽幽默的。
景春凑过去,搬了个凳子在他旁边坐下来,捧过他手里的咖啡杯喝了一口。
原本翘着二郎腿姿态闲适少爷范儿十足的桑寻,瞬间有些拘谨似的,腿放平并拢着,抬了下手想说:我喝过的,再让孟姨帮你泡一杯。
但看她捧着咖啡杯一副自然的样子,手指又蜷缩了回来,只是问了句:“好喝吗?”
景春点点头:“还可以,有点苦。”
“那给你放块儿糖?”
景春又递给他:“不用,你喝吧,我就尝尝。”
桑寻:“哦。”
他接过来,抿了一口,耳朵尖都红了。
景春有点出神,在想自己待会儿坐他的车过去,要不要下车就找个借口离开,还是跟着他?
一转头就看到他敛着眉,沉默地喝咖啡,耳朵都红了。
他这会儿内心什么声音都没有,估计在努力克制不要乱想。
但他的灵体还是疯狂地长着枝叶,如果世界上有永动
机,那大概就是它灵体的样子,叶子越长越密,都赶不上凋谢的的速度,照这趋势下去,它迟早在这一世结束之前长满地球。
幸好人类看不见灵体。
不然这不就是异次元生物侵占地球么。
景春侧头看了一眼客厅,孟姨不在,这会儿在厨房准备吃的。
她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脸。
她轻声说:“我们不是在谈恋爱吗?为什么你会这么不好意思,你亲我我也没有说什么,我喝你一口咖啡你就这样,让我觉得我像个心机小绿茶。”
桑寻摇头:“没有。”
他侧头正视她,认真说:“我没有这样想,我就是……有点没反应过来。你怎么对我都可以,我都喜欢。”
景春捂了下脸,忍不住笑出声,顿时有些愧疚起来。
不该一直逗他的。
桑寻看着她笑,神色也温柔了几分。
她的眼睛很漂亮,泛着一点隐约的绿,笑起来眼尾有些微的上挑,又显出几分魅惑。
又或者是他心思浮动,忍不住心猿意马。
她的唇瓣也很漂亮,淡淡的粉,唇珠像一颗小水滴。
看起来很好……亲。
他忽然意识到,她亲过他的眼睛、鼻子、脸颊、唇角,唯独没有亲过嘴巴。
害羞吗?
还是不想?
他这么想着,忍不住出了神。
这心声震耳欲聋,景春听得一清二楚,她沉默了好一会儿,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
倒是桑寻突然凑近她,眼神自上而下垂视着,认真道:“既然我们在谈恋爱,可以跟你接吻吗?”
不是简单的嘴唇碰嘴唇的亲吻。
景春有些呆滞地看着他,因为发现自己心跳有点快,而且呼吸有点乱,她甚至有点期待有点紧张,还有点想主动。
但是……
景春表情复杂地看着他:“我不是不想跟你接吻,只是你可能……会发芽。”
桑寻:“……?”
他有想过很多答案,唯独没料到会是这种。
他的脑袋前,缓缓打了一个问号。
他已经努力接受了,但觉得再这样下去他可能真的忍不住去看精神科。
嗯,发芽。
桑寻坐在车里的时候,还一直在想,到底发什么芽,接个吻就发芽了,那上个床不得……
上……桑寻咳嗽了声,偏过头看车窗外。
周叔开车,景春坐在桑寻旁边,他往后视镜里瞥了两眼,看到一个拘谨、一个别扭,就知道这两个人八成是又闹了矛盾。
周叔觉得费解,这俩人明明以前关系一般,但在一起倒是和和气气挺友好的,倒是最近明显关系亲近很多,却总是看起来别别扭扭的。
他把音乐打开,体贴地把挡板升了上去,给两个人独处的空间。
景春侧头看了他好几眼,终于没忍住,拉了拉他的手。
她每次拉他的手的时候,他都下意识反扣住,景春有点喜欢这种小动作。
她捏着他的手玩了一会儿,这才小声说:“没有骗你,也不是故意搪塞你,是我觉得这件事真的有必要让你知道。”
车窗外人来人往,衍城老城区多,白天里到处都是灰扑扑的,到了晚上霓虹亮起来,才会有一点现代繁华的样子。
但桑寻很少注意过,他始终对这个世界抱有一种疏离感,好像他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也不是没有渴望过父母的爱,但没有似乎也没关系。
也不是真的喜爱孤独,但不热闹也没有关系。
从小到大,景春就像个影子一样,一直在他身边,高兴了不高兴她都在旁边,虽然两个人真正的交集并不多,可有时候也觉得有个人站在那里,就是一种慰藉。
只是突然有一天两个人就变得熟悉了起来。
但这个世界也因为她,开始变得他不太认识了。
他有片刻的出神,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倒是突然想到,自己脑海里的那个声音,很久没有出现了。
以前他因为脑子里能听到不属于自己的声音而常常觉得精神出问题。
现在更甚。
但他竟然情绪还算平稳,他努力消化了一下,然后侧头看她:“发芽了会怎么样呢?”
景春没敢直接回答,只是问
了句:“你喜欢小孩吗?小朋友。”
桑寻小时候就没见过几个同龄人,长大了没有亲戚家人,自然也没机会近距离接触什么小孩,唯一算得上近距离接触的,大概就是景春了。
她小时候挺可爱的,说话慢吞吞,做事也懒洋洋,那时候她爸妈就经常不在家,然后托付在他家里,她坐在客厅看电视,经常睡得乱七八糟的,小小一团,一点也不讨厌。
“还行。”他说。
景春试探着说:“你以前其实有个女儿,特别可爱,漂漂亮亮的,你很喜欢她。”
桑寻:“……”
他今天只剩沉默了。
对于十几岁的人来说,自己的少年期都还没过去多远,但现在有人告诉他:你有个女儿。
景春笑了笑:“当然,你不记得了,这些其实也没必要告诉你,但是……我怕你突然要是再生一个,你会难以接受。虽然你是个人,但是你的灵体是扶桑的,本体就在不周山,如果哪天灵体觉醒,你甚至可以直接调用本源之力……”
桑寻沉默听着,忽然瞳孔颤了颤,反应过来:“谁……谁生?”
他迷茫地看着她,试图确认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景春今天把富贵儿锁家里了,因为陌生的地方,带着它不太方便,人间虽然很久没有神迹了,但也不是毫无能人,万一被发现,后患无穷。
桑寻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虽然灵体暴涨,但毫无苏醒的痕迹。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现在觉得幸好它不在,不然这会儿能出来笑桑寻笑上半分钟。
景春看着他,缓缓握紧他的手,她知道,对于人类来说,孩子是只存在于子宫的产物。
而他是没有的。
但就像同样是地球的生物,除了胎生还有蛋生……
人和神作为不同的种族,他一时不能理解和接受也是正常的。
但问题就在于,他和任何人在一起可能都不用担心这件事,唯独她,随时都可能会出事,而且明显已经有灵体乱长的迹象了。
她不告诉他,跟人类雄性欺骗小姑娘有什么区别。
“我真的很不想给你灌输一些你完全接受不了的东西,等你自己灵体恢复了
,自然什么都知道了。但是如果我要和你在一起,尤其需要发生点什么,我觉得必须要告诉你。”景春抬手摸了摸他的脸,企图靠这种略带温情的安抚方式缓解他的情绪。
桑寻本来觉得一只鸟当着他的面浑身冒火的样子他都已经接受了,还有什么接受不了呢?
上次富贵儿说他易受孕体质,他虽然震惊和迷惑,但其实并没有真正放在心里。
因为怎么看,好像自己都不具备这个功能。
而且那只鸟显然嘴欠,一副开玩笑没下限的样子。
后来景春告诉他,神族很难孕育,他就觉得是那只鸟开玩笑。
但大概景春给他灌输的反常识的东西太多了,他竟然开始真的思考生孩子这件事了。
“所以发芽会生孩子?”桑寻努力理清这个逻辑。
景春摇摇头:“也不完全是,树木发芽生长是本能,春风一吹,温度和湿度适宜,草木就开始发芽。你是有灵智的神树,会遵循基本的规律,但也可以不受影响。”
树生子……是开花、结果吗?桑寻默默想。
但有灵智的神树,也要开花结果吗?
花……需要授粉吧!
难不成是她,给他授粉?
太荒谬了,这真的太荒谬了。
景春看他满脸迷茫,真的都开始不忍心了。
她说:“扶桑是春神用自己肋骨打造,又亲手种出来的,它的存在本来就是合着春神的心意长出来,含着春神的期许。而草木生来就受春神影响,你现在灵体沉睡,相当于本能占上风,但凡和你谈恋爱的是别人都可能不用担心,但我就是春神,而你本能喜欢我,所以我靠近你,你的灵体就开始肆意乱长。”
所以他那点心思,就像孔雀开屏一样,藏无可藏?
“你的灵体养了这么多年,虽然还没有觉醒的征兆,但到底力量恢复了不少,我是怕太过火,你的灵体可能自动借调你的本源之力,但你现在又没有办法自控,很容易出现外化症状。”
桑寻“嗯?”了声:“外化?”
“就是你的□□长出树的特征。”景春捏了捏他的头发,“比如头上开朵小花。”
她又伸手捏捏他后颈的颈椎:“比如从
这里长出枝干。”
枝干是树的脊梁。
景春最后握住他的手,捋了下他的指节:“你那天说你手指很难受,我就在想,末梢神经会不会刺破你的指尖长出枝叶来。”
桑寻:“……”
感觉,挺丑的。
他沉默片刻:“会死吗?”
景春摇头:“那倒不会,怎么会死呢!”
“那会怎么样?”桑寻不解。
“就是……”景春额头都要冒汗,感觉自己真的跟个负心人一样,“就是你可能会怀孕,生孩子,生出宝宝。”
桑寻:“……”
他觉得他需要去看精神科医生。
他抬手摸了摸她,先是摸头发,然后抚摸她的脸、脖子、肩膀,最后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很软,瘦瘦的,像是没有骨头,肌肤像绸缎。
重要的是,是温热的,真实的,存在的。
她是个存在的人。
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太孤单了,于是臆想出来一个人在身边,所以她才会天马行空语不惊人死不休。
“怎么生?”他的心定了定,很认真问她。
只要她能给他一个可以相信的解释,他就愿意相信。
“也不一定,只是说有这个可能。”景春也很苦恼,“富贵儿说扶桑有子的时候,会变得特别感性脆弱,神力会忽上忽下不稳,然后到了后来,灵体只能缩回本体上,只能幻化出人形,或者把部分枝干肢体化这样。”
只有那时候,他更像树一些。
“他的宝宝最开始就像个果实结在树上,但自从果子成型的时候,他的一部分枝干就会像筑巢一样把果子包裹起来,慢慢的,包裹得越来越严密,到最后谁都看不见,就像长在了扶桑的身体里,所以孩子要出生的时候,他就很痛……”
景春看着扶桑拧得越来越紧的眉毛,沉默了片刻:“就像从胎盘里剥离……那样。”
桑寻也沉默了,过了会儿,似乎是消化完了:“哦。”
“他们怎么……□□?”桑寻皱了下眉头,觉得这个词并不大合适,“授粉?”
景春被他认真的表情逗笑,虽然很不应该,但她还是没
能压住唇角,只好俯下身,压抑而克制地笑了十几秒,然后才直起身:“都可以,魂交,神交,肢体接触……”景春凑近他,轻声说,“我可以进到你的识海里去,就像是住在你的快感神经上,你会很舒服的……”
桑寻顿时捂住她的嘴:“好了……我知道了。”
景春笑了笑,像她这种活得久了的,就是没皮没脸不害臊一些。
说完,桑寻别过头,努力看窗外,来平复自己的心情。
景春也看了看车窗外,秋日萧瑟,冬天很快就要到了。
她不太喜欢冬天。
衍城其实挺好的,古朴的建筑,街道两侧的大树长得笔直参天,枝干粗壮,存在很多年了。
她把神识放出去,嗅了嗅城市绿植的味道,空气有潮湿的水汽,像是要下雨了。
然后出神着,就听见桑寻又说了句:“我不知道你说的,但我可能更喜欢肢体接触,我希望和你拥抱、亲吻。”
甚至……
景春回过神:“啊?哦,我没有不让。”
桑寻“嗯”了声,“所以我如果有孩子,会变成树是吗?”
景春说:“有可能,但你这种情况比较罕见,就是放在人类世界里,都可能被科学家拉去研究的那种,所以我也不能告诉你一定会怎么样。”
桑寻情绪稳定地再次点头:“嗯。”
景春有些紧张,胡乱跟着也点头:“嗯。”
两个人气氛尴尬,像两个被迫相亲后互相喜欢的人,却突然发现对方都是外星人,且还不同星球一样,很难互相理解。
十分具有荒谬感。
景春靠近他,试图和他坐得更近一些,来增加一些安全可靠的感觉。
桑寻身体忍不住变得有些僵硬,或许是脑袋里塞了太多东西,反而有些空荡荡的。
大脑什么也想不起来的时候,身体的感觉就特别清晰。
她的存在感也变得很强。
忽然,他说:“所以现在我们可以接吻吗?”
景春大概也被他传染了,浑身不自在起来,她紧紧攥着自己掌心,都攥出汗来了,她的脑子突然也空白了,几乎没有什么意识地胡乱答着:“可……可以吧!你不介意的
桑寻侧头,咬住她的下唇。
景春觉得他有毛病,因为他正直勾勾盯着她。
接吻不应该闭眼吗?
富贵儿看的偶像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景春觉得他可能是不会,她觉得自己应该主动一点,于是伸了下舌头。
桑寻瞳孔缩了一下,突然抬手捂住她的眼睛,然后裹了下她的舌尖。
景春被捂着眼,莫名生出一些羞耻来,不自觉往后躲。
桑寻扣住她的后颈,把她压在后座椅背上。
车厢里有轻微的水声,像是小孩子在啃棒棒糖。
景春突然惊觉,自己好像也不会接吻。
因为她有些喘不过来气,于是拼命把脑袋往后仰。
桑寻好像骨子里就对她躲避这个行为有着本能的恐惧,他的内心生出一些没来由的酸楚和愤怒,于是牢牢困住她,唇齿纠缠,就连手指都忍不住握进她指缝。
最好皮肤和皮肤长在一起,永远也不分开。他这样没有来由地渴望着。
景春的舌头都有些麻了,心道他早上还因为喝了他一口咖啡耳朵红得滴血,这会儿怎么就这么热情奔放了。
莫非他真的发情了?
就像树木到了春天就会发芽,生命最原始的欲望会不受控制地激发。
景春莫名觉得,他的身体都是热的。
呼吸像是记忆里鲛人生存的那片大海。
大海总是潮湿的,她喜欢趴在礁石上晒太阳。
书生会在一旁抚琴。
后来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也这样耳鬓厮磨过吗?
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鲛人其实是人族的一种,只是有一些鱼类的特性,上了岸,就会慢慢变成真正的人。
但小鲛人没来得及变,她更多时候是用尾巴缠着他,尾巴是鲛人很敏感的地方,她的心里会涌现出很多的渴望,渴望什么呢?
其实她也不是很清楚。
书生应该知道,他读过很多的书,认识很多的字,但他总是躲着,有时候闭上眼,像是要把她隔绝在感官之外。
小鲛人总是很没有耐心,她会有些粗暴地用尾巴挤进他的膝盖之
间,迫使他面对。
他们的第一次是在水里,水里对鲛人来说,实在是很合适的地方。
她觉得好开心,像是拥有了什么。
但其实什么也没有。
最后小鲛人到底都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或许是身体太弱了,或许是得了什么怪病,她其实不大在意,但第一次生出一些不想死,想再活得久一点的情绪。
她上岸的时间越来越短,因为待在海底会好受一些,一上岸就浑身疼痛得像是要死过去了。
直到奄奄一息的时候,她才努力游上去,远远看了书生一眼。
她没有去找他,因为没有力气了,又或者害怕看到他哭。
他哭起来没声没响,只是红着眼,眼泪往下掉,看得人怪难受的。
小鲛人每次上岸,他都在那里,像是从没离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