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在外面遇到了烘焙社的一个人。”沈诱靠近了点儿,手挡住下半张脸,悄声道,“上次给你的那张照片,成渝和一个黑衣服男人,你查到什么了吗?”
谈灼目光变深,他就看了眼沈诱,随后点头:“嗯,是一个叫张晴浩的男生,年纪不大,初中辍学无业游民。查到的资料显示,应该是和成家有纠纷,具体原因不详。”
沈诱说:“他的姐姐叫张晴宜,就是我在烘焙社一起兼职的人,他们还有一个年纪稍长的姐姐,叫张晴雪。张晴雪去年意外去世了,但到底是什么样的意外,应该没那么简单。”
谈灼拿着桌上的酒杯,轻轻晃两下:“你知道成家是靠什么起家的吗?”
“靠什么?”
“成嵩淮。”
“成渝的父亲?”沈诱想了想,“我听说过成嵩淮这个人,华清市一所大学的教授,业内名誉不错,后来提前退休还是辞职,一心把成家的公司做大成了企业家。”
谈灼挑眉,还挺意外沈诱竟然知道这么多,他扯了下嘴角,“知道的不少啊。”
“一般一般,世界第三。”沈诱得意地拿乔。
“第一吧。”
见她茫然不懂,谈灼笑着补充一句,“嘴也挺厉害的。”
怼起人的时候,丝毫不逊。
沈诱:“......”
庆功宴几乎都是喝酒庆祝,说一些掏心窝子的话,谈灼喝了几杯酒意思一下,便提前带沈诱离了场。
到了公寓楼下,沈诱从代驾手里结果车钥匙,说了句谢谢就跟谈灼往楼上走。
只是没想到,久违地遇见一个人。
成渝近些日子都在忙成嵩淮的事情,从去年张晴雪去世以后,那件事就瞒得很紧。后来她逐渐跟姜家走近,并试图拉拢谈家的势力以后,就更没有人能追查这件事。
但最近这段时间,不只是查成嵩淮入职成家公司以后的事情,还查到了他任职大学教授的时候。
再深入一点,张晴雪的事情就会露馅。
不用多猜,成渝知道是谁在查。
成渝隐去情绪,笑容恬淡:“刚刚姜奶奶还在跟我打电话,问我谈灼许久都没去姜家看看了。”
她很懂得说话技巧,话说一半,然后将话题抛给对方。
谈灼从沈诱手里拿过车钥匙,正眼都没看过去,“是吗,那麻烦你了。”
他没看成渝一眼,话也敷衍得不能再敷衍,这种无视的态度叫人心躁不悦。
成渝眼神有些冷。
一个张晴雪和张晴浩已经够他打发了,谈灼偏还要去查那件事,成渝悄悄握拳,心里就越发愤恨。
成渝深吸一口气,淡定一笑:“对了,上次徐阿姨来了一次公寓,你知道吗?”
谈灼单手揣兜,眼神冷淡地盯着她。
“看你的反应那就是不知道了。”成渝笑说一句,她将目光投在一旁的沈诱身上,话却是对谈灼说得,“徐阿姨上次来一趟,是姜奶奶的意思,事后听说是来用钱来打发人。沈诱没跟你说,算是也没完全信任你吧。”
成渝口中的徐阿姨,姜家只有一位。姜郁的母亲,徐月茹,算是一位听话的儿媳。
谈灼跟她交集不多,有个浅显的印象,他默默把事情记下来,随后扫了一眼成渝,一句话也没说。
成渝在身后叫住:“姜奶奶说,不光是你去见她,还有一个人。”
她没指名道姓,但是谁,三人都心知肚明。
谈灼没表情,他牵住沈诱的手,“我的女朋友我自己会带,就不麻烦你传话了。”
说完,牵着沈诱进了单元楼。
公寓在三楼,乘着电梯而上。
沈诱跟在谈灼后面,探个头:“刚刚成渝说的事情是真的,徐阿姨是来了一次,甩了张银行卡,不过我没要。”
谈灼“嗯”了声,“为什么?”
沈诱踱步上前,拽了下他的袖子,“我说银行卡里的钱太少了,至少得一个亿。”
谈灼抬手解开指纹锁,而后看一眼她,越发觉得刚才那句话说得是真不错,沈诱的嘴真挺厉害的,张口就来一个亿。
“我就值这么点儿?”
“你管一个亿叫这么点儿?”沈诱哼一声,“一个亿换成钞票,不得砸死我。”
“就这点出息。”谈灼笑话她。
刚刚在门外,空气流动还不觉得明显,等到了玄关处,谈灼身上沾到的酒香味愈发浓。
“你喝了多少酒啊?”
“抿了一口。”
玄关处的灯应声亮起,光线照下来。
谈灼眼神清亮,脸色冷淡,看不出来醉意的样子,说话间嘴唇随便动几下,染了酒液的唇要比平时亮一些。
看起来,特好亲。
沈诱仰着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谈灼的唇。
谈灼把手机扔在玄关的台架子上,一敛睫看到的就是沈诱一副丢了魂的样儿,那眼神盯着他,动都不带动的。
她莹澈的眸子里,多了一抹别样的情绪。
是深夜里的欲。
谈灼瞬间不自在起来,他侧过身子,轻咳一声,“你专业课的书在学校,要不要叫代驾送你回学校......”
“不了。”
“不回?书不是在寝室?”
“不回了。”沈诱摇头,弧度上扬的眼尾颤了一下,长睫扑闪之时,她悄悄靠近,轻笑一声,直白到像是说一句刚吃了什么,“我想要。”
我想要。
很大胆。
谈灼微愣。
他垂下眼,浓密的鸦睫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散发着微醺酒香的唇微抿,耳垂有些发红,许久没说话。
沈诱脸也有些烫,抬脚碰他一下:“说话啊。”
谈灼移开眼神,半天应一声,“嗯。”
也不知道怎么了,今晚他俩这样儿,弄得跟高中生似的,返璞归真一般,还越来越纯情了。
沈诱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后来忍不住笑出声,“怎么回事儿啊,还玩柏拉图那套呢。”
谈灼没搭理她。
八风不动,修仙成佛,装得很。
沈诱挑眉一笑,她最见不惯的就是谈灼这副样子,很狗,很会装,她双手一撑,整个人坐上玄关的台子上,“我有点儿好奇。”
她晃两下腿,“你们男生有没有特别受不了的时候?”
谈灼掀开眼皮,看沈诱慵懒晃腿的样儿,许是酒精冲向理智,夜晚的躁动气氛在两人之间不停沸腾。
他忽然有了点陪她疯的兴致。
谈灼往后靠在墙上,扬起下巴,“可能有吧。”
“什么时候?”
他不说话了。
沈诱稍稍抬腿,纯色的白纱滑过白皙的大腿跟,她笑得纯情无辜,“是这个时候吗?”
谈灼就这么看着她,他淡淡笑一声,“可能吧。”
又是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
沈诱不满意,她跳下来,染上欲|望的眼尾,格外的红。
“既然不确定,那就一起确定一下吧。”
在明天一起去姜家之前,跟她一起疯,一起沉沦在无尽的欲海中。
疯一整夜。
不要停。
第102章 对不起
姜家庭院是中式古典建筑, 凉亭白桥,美是美,只是若一味为了追求美而不顾其他, 也不是一件好事。
当年姜媛小时候,保姆意外失足落水,就是落在姜家后院的池子里。姜媛伤心了很久,也哭了很久,央求姜老太把池子填起来, 姜老太只说了一句。
“我觉得这池子, 挺好。”
一句话,便轻飘飘把一条失足落水的命当作浮尘, 在姜老太眼里,她的话和想法比什么都重要。
那是她的地位。
如今, 已经几十年过去了, 在谈灼带着沈诱再一次站在那汪池子上的时候,姜老太比从前还要从容。
话也说得如出一辙。
姜老太头都不抬, 喝口茶说:“我觉得成渝那丫头, 就挺好。”
意思是, 谈灼身边的沈诱, 不好。
姜老太说话直接到如同命令一般。
这也是沈诱第一次真正见到姜家人, 也是第一次感受到姜家人对她的成见, 很大。
很不喜欢。
就像那天在公寓里, 徐月茹对她说, 用钱来打发她是姜家人的意思,更是姜老太的意思。
但沈诱其实并没有多在乎, 且不论她性格一直我素我行,除了她真正放在心里的家人朋友恋人, 其他人在她眼里,压根儿算不得什么。
另外是,她相信谈灼。
果然,下一瞬。
谈灼牵着她走到了庭院之中,声音冷静,“我女朋友,不需要您觉得好还是不好。要是您觉得成渝好,也不用拽着我......”
他随意瞥了眼姜郁,“那不还有姜郁吗。”
一旁努力缩着的姜郁,浑身一麻。
真真是甩的一口好锅,他谢谢他!
姜老太手段多,她前些时候查了沈诱,也算是知根知底了。她满是皱纹的眼角,苍老却不失威严,“姜郁才高中,他能成什么气候?我前些时候查了,你身边这个女孩子跟了你不少——”
“外祖母。”
这是谈灼时隔多年第一回正式喊姜老太,他神色还是那样有些浑,但语气很郑重:“有些话还是不要乱说,在一起就是在一起,是正经确立的恋爱关系。什么跟不跟,挺难听的。”
姜老太笑而不语,脸色却冷下来。
过了会儿,她才开口:“你倒是紧着她,真跟你妈当年一个样子。”
谈灼轻嗤一声:“是啊,姜媛女士倔得很,她的儿子也差不离。只认他自己要的那个。”
姜老太将茶杯重重搁在石桌上。
她将视线移向一直被谈灼护在后面的沈诱身上。
女孩儿长相着实惊艳,一双眼睛冷而媚,却又更显厌漠,也难怪惹得男人喜欢。只是穿着打扮过于普通,或者说,寒酸。
全身上下,没有半点值钱的东西,无视姜家还是谈家,都没有半点相配。
姜老太冷哼一声:“现在的女孩子的确有点本事,只是再有本事,门第这一关,你就过不了。”
从刚才那道凌厉的审视视线,沈诱就一直有些不爽,这会儿,她松开了谈灼一直牵着她的手,往前走了几步。
将沈诱这个人完完全全展现在姜老太的视线中。
沈诱没什么表情,语气也谈不上多敬重,她对姜家没什么好感,她也没什么讨好型人格。
她说:“刚才姜老太太说查了我,那就是知道我以前那些事情了,挺意外的,我以为姜老太太会直接把我否定了。至于您刚才说的门第,不错,我是单亲家庭,只有一个妈妈,比不上谈姜两家或者成家这样的高门。但有一点,我还是想说。”
“你要说什么?”
“单亲家庭不是原罪,穷人和普通人也没有天生就比有钱人低一等。”
沈诱又说,“我是没什么钱,身上穿的都是些几十块钱的衣服,复读一年才踩着分数线上清大,但我不觉得我配不上谈灼。我努力读书有名校学历,能独当一面,能经济独立,吃过常人远不及的苦......”
她眼神坚定,用沈月修从小就教导她的话,一字一句认真反驳:“我不比任何一个人差。”
沈月修从小就说,我的女儿,不比任何一个人差。
谈灼也一直跟她说,沈诱很厉害,很优秀,特别棒,不比任何一个人差。
姜老太皱着眉,她本以为是个软和性子,没想到骨头还挺硬。怪不得上次徐月茹回来跟她说,那女孩儿不好打发。
姜老太:“嘴巴倒是挺伶俐,我不管你跟谈灼怎么样,但是我不同意,不松口,你们也没结果。”
沈诱弯唇:“如果是成渝,您就会十分满意是吗?”
姜老太也不否认,笑了笑:“你明白就好。谈致远躺在重症病房里醒过来都是难事,谈氏集团全部托在我姜家手里,谈灼的事情我当然做的了主。”
她眸光锐利:“我决定是成渝,那就一定得是成渝,成家是最好的选择。长辈说的话小辈必须得服从。”
沈诱这一刻才明白,谈灼带她去到姜媛旧时别墅前,跟她说起姜家的控制欲。
封建思想简直根深蒂固,无可救药。
“那您估计得失望了。”沈诱退回到谈灼的身侧说。
“你什么意思?”姜老太目光幽沉,手里的茶杯被她攥在手中,暗暗使力。
谈灼面无表情,跟姜媛六七分相似的眉眼,在看向姜老太时愈发疏冷,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声线冷淡,却说出了姜家无法接受的事实:“谈致远出院了,就在半个月前。”
谈致远出院了,就代表着已经恢复了,谈氏集团也不会再压在姜氏之下。
姜老太神色恍惚数秒,她苍老的手臂撑着桌子站起来,“你再给我说一遍!”
谈灼说得更清楚了,“再过几天,我妈的艺术团股份回让合同,还有谈氏集团的律师函就会寄过来。”
姜家一直把姜媛的艺术团占为己有,先前谈致远以为的解决,不过是姜家表面上糊弄。
实则姜媛艺术团的根基,仍被掌控在姜家手里,甚至腐败,乱来。
只是当时谈致远呼吸道病重,连正常呼吸都是困难,一下子倒下来,姜家趁机钻了空子,把谈氏集团的股份控制在手里。
一面是姜媛当年的心血艺术团,一面是谈氏集团股份,谈灼一时间没法儿反抗。
不过从谈致远恢复过来那刻开始,一切掌控都将落空。
姜老太不敢置信,她怒视道:“律师函?谈致远还真是有手段啊?你呢,谈灼你也头脑不清醒吗!你妈妈死的时候,谈致远回去过?他根本不在乎你妈,也不在乎你,只有姜家才在乎你和你妈。”
“配吗?”
“什么......”姜老太惊怒过后,听到那云淡风轻的两个字,霎时愣住。
谈灼声音没有半点起伏:“姜家配吗?”
他笑了一下,嘴角却没什么笑意:“姜家控制我妈二十年,生前扣下她的人,死后又扣下她几年的心血艺术团,她三十岁生日车祸去世那天,也是被你们扣下才匆匆逃去了港城吧?”
一边是华清市被扣下的艺术团,一边是只有几岁的谈灼,姜媛分身乏术,撞死在了马路上。
姜老太眼神闪躲,“你胡说些什么话,姜媛是我女儿!”
谈灼:“你也知道我妈是你的女儿?‘姜媛’,也是,你连称呼我妈都是连名带姓,她不过是你用来联姻的物品而已。现在呢,我也是?”
姜老太算是看明白了,谈灼之前一直将那个叫沈诱的女孩子瞒得好,生怕她在姜家这里受委屈,今天却这么直接带来。
原来是早就做好了准备。
“好啊,姜媛就生出了你这么个好儿子!”姜老太怒不可遏,“你算计我这把老骨头,以为成家就会这么算了?成嵩淮那个老东西,合同拟好了。”
谈灼懒懒道:“那您还是先去查查成嵩淮吧。”
......
从姜家的庭院里出来好一会儿,沈诱站在马路上,看着来来去去的车子,半天没回神。
姜媛三十岁生日的时候,死在马路上,港城的西街路口。
“高中那会儿,陈宴打马虎眼,说你有一两天都喜欢在街上转悠,出去撩妹找风头,其实那几天是你妈妈离开的日子吗?”
“嗯。”
“我们俩第一次打视频的时候,就田昕薇生日那天,你生着病嗓音都哑了,还在西街路口上转着不回家,也是吗?”
“嗯。”
还有寒假那次。
沈诱站在西街路口跟谈灼打电话,她说,港城没有下雪,她有点儿想他。
那时候谈灼问她在哪里,沈诱说在外面,西街路口。
后来他们莫名因为成渝起了争执,沈诱说了那几句气话,她说,“真的,算了吧。”
“我们算了吧,谈灼。”
“我不想喜欢你了,真的,太累了,我们断了吧。”
谈灼性格冷静,那是沈诱第一次在电话里就能感受到他呼吸的紊乱,好像在她说出那句话后,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冷静和理智,破了功。
清浅的呼吸断断续续,他沉默了特别久。
然后只说了一句话。
他笑了一声,声音却很沉很低,像是被抛弃了,“沈诱,能不能请你坚定一点的走向我?”
可沈诱没说话。
她挂断了电话,掰碎了电话卡。
所以,那天沈诱就站在姜媛车祸去世、抛下谈灼离开这个世界的地方,再一次的把谈灼抛下了。
“对不起。”
她真的很过分,真的是个坏女孩。
沈诱低下头,眼眶泛红,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对不起,寒假那天我太生气难受了,才会跟你说那样的话,对不起......我不知道那里是你妈妈离开的地方。”
谈灼有些怔。
除了天台那次,沈诱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哭得这么狠过,泪水打湿了她的脸颊,声音哽咽的不成话。
“你怎么了?”谈灼有些茫然。
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哭得那么凶。
“我一直都欠你一个道歉。”
沈诱眼睛通红,“寒假那天的话,你没有再跟我提过,但我知道,你肯定忘不了了,这辈子都忘不了了。但是我还是要跟你说,对不起。”
对不起,二零一九年寒假的谈灼。
谈灼很骄傲,从来没有求过任何一个人。
可那天,他明明都低下头来求她了。
街边的路灯一盏盏,人潮还未歇去,车噪喧哗声还在耳边响着,不少路过的行人偶尔会回头。
沈诱知道她现在哭成这个鬼样子,肯定丑爆了,一点都不漂亮了。
但她还是抬起头,“我知道我这话挺不要脸的,但我还是想说,你能把那些话忘了吗?”
谈灼,你能把那些话,彻彻底底忘了吗?
第103章 玩儿她
华清市已经开始降温了, 簌吹来的一阵风,将沈诱凌乱的长发吹乱,露出她哭红的那双眼睛。
看着特别可怜, 特别乖。
比平时那横天横地的样儿,看起来好欺负多了。
谈灼眼皮垂下来,他抱臂靠在路灯上,懒洋洋道:“那估计不行,我记忆力很好, 忘不掉。”
沈诱抽噎一下, 她反手糊掉眼泪,动作多干脆, 话就有多怂:“那、那忘不掉的话,也不要想起来, 永远都不想起来, 成吗?”
这会儿,她就跟个无赖一样, 好像她说不想起来, 就真的永远想不起来。
谈灼难得看到沈诱犯傻的样子, 又好笑又可怜。
他扬起下巴, 眼底露出点笑意, 面上还是淡淡地说, “也成, 不过你得过来点。”
沈诱现在很乖, 听话地走过去一点,慢慢腾腾, “然后呢。”
“然后啊.....”谈灼把她搂过来,“然后你就别哭了, 哭得我都有负罪感了。”
沈诱脸埋他衣服里,没说话。
谈灼感受到怀里人的闷声抽噎,他挺心疼的,但是性子狗就是狗,他没忍住笑一声,“看不出来啊,你还挺会哭的。”
那眼泪珠子跟不要钱似的,一颗一颗往地上砸。
刚刚旁边的路人一个两个回头看,皱眉虎着脸,还有个大汉撸起袖子,一副要跟他干架的样子。
还以为他把她怎么了。
......
晚上,沈月修忽然打来了一通电话,说是过些时候要来华清市一趟,不过时间还没定。
“妈,你怎么突然要来华清啊?”
“我去华清看看你,都快半年了不知道在那过得好不好。你复读毕业的时候就说要去华清,如果没考上,就再复读一年......妈妈是怕你期望太大,去了华清以后会有落差。”
沈月修看着沈诱清瘦的双肩,这是她的女儿,即便隔着屏幕,她也一眼就能看出来沈诱瘦了好多。
沈诱最了解她妈,多愁善感还喜欢自责,连忙转移话题:“妈,你一个人来吗?”
“还有谈致远,你谈叔叔。”沈月修不知道想到什么,顿了顿,“又又,你谈叔叔去华清的事情,谈灼应该是不知道的,你先别告诉他。”
“为什么?”
“他跟谈灼父子之间的关系,很差。”沈月修叹气,“姜媛走了十几年,你谈叔叔就这么一个儿子,怎么可能不在乎。”
沈诱呆滞数秒,才反应过来,“妈,你的意思是,谈叔叔偷偷看谈灼啊?”
爸爸想看看儿子,只能偷偷的,小心翼翼的。
说出来都没人会相信。
但谈灼和谈致远的关系就是这样。
沈诱犹豫道:“谈灼跟我说过,他妈妈去世的时候,谈叔叔一直在外面应酬没回来,后来尸体送到了太平间两天了,他人都没回来。”
她低着头,手指无意识戳着桌面,“可能是心里有芥蒂。”
“芥蒂当然有,心里一直过不去那个坎。”沈月修眼露不解,“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我们年轻的时候就认识了,谈致远和姜媛感情好,不可能当年姜媛车祸,谈致远不回来......”
“里面,说不定有什么隐情。”
谈致远没在姜媛去世那几天回来,可能有隐情。
可到底是什么隐情呢?
沈诱怀揣着心事,不知不觉走到了书房门口,谈灼正背对着她半坐在书桌上,手里拿着一块黑石方板,灯光下泛着如同黑曜石般的光亮。
“这是什么,棋盘?”
“嗯,象棋盘。”谈灼冷白肤色的手在黑玉石棋盘上轻轻一扫,色彩对比明显,衬得那块黑石棋盘愈发神秘,“小时候学象棋,我妈从国外拍卖回来的,去年来清大带过来了。”
棋盘是用极罕见的黑玉石所制,古老神秘,即便过去了十几年,依旧被保存得如同新时。
足以可见,姜媛在谈灼心里分量很重,但越重,谈致远在他心里的罪过就越深。
沈诱试探性道:“那谈叔叔,他有没有送过你棋盘啊?”
“没有。”
“公司事情多,比较忙没时间,也能理解。”沈诱偷偷瞄一眼谈灼,见他没什么反应,才继续说,“也可能其他事情,也是因为有原因才耽搁了,你觉得呢?”
谈灼掀开眼皮,抬手捏住她下巴,笑一声,“你行啊,都开始打哑谜了。”
沈诱那点小九九,他门儿清,但谈致远的事情......
其实她猜的不错,父子关系这么差,并不单单因为姜媛去世谈致远没回来的原因。
还有另一层原因。
但谈灼不想提。
“别提他了。”谈灼忽然问,“会下象棋吗?”
“不会,象棋子都认不全。”沈诱摊手,她扬起眼尾坏笑,“要不这样?你教我下象棋,我今晚要是赢你了,我问你什么事儿你都得答应,包括谈叔叔。”
谈灼下巴一点,表示同意,“我要是赢了呢?”
沈诱把长发往后撩,勾唇笑:“你想怎样就怎样,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
她这话说得暧暧昧昧,算盘珠子都蹦到别人脸上了。
“行啊。”
比起围棋,象棋的规则不算难,介绍一翻下来用不了多久。沈诱学东西还算快,谈灼引着她自己和自己对弈几局,她算是把象棋的规则和一些潜在规律摸了个透。
“象棋也没那么难嘛。”
“嗯。”
“我要赢你了?”
沈诱执红子,她走了十几步,谈灼的黑子毫无进攻的迹象,反而隐约有着退守的势头。
她忽然想到一个字——柔。
沈诱忽然记起高三那年的象棋兴趣赛,章西寻和陈宴看着谈灼下得的棋,说到最多的一个字,就是“柔”。
跟谈灼冷漠和时而带着攻击性的性格不同,他下的棋很“柔”,暗里藏刀,几乎让人反应不过来,甚至看不明白他走的每一步棋。
然后釜底抽薪,用看似最柔的一颗棋子,一招反杀。
沈诱眼神凝在她刚落下的那颗棋子上,越看越不对。
果然,下一秒,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执起最角落的一颗子,最柔最边缘,甚至沈诱从最开始就没有注意到的一颗子。
但他没落下。
沈诱心里都紧张起来,“你怎么不下?”
谈灼逗她似的,手里摩挲着那颗黑子,懒散说话,“你确定?落子无悔,下了棋你就输了。”
沈诱瞬间郁闷住,过了会儿才慢慢腾腾地“哦”一声,随即满不在乎似的,“赢了就赢了呗,我还耍赖不成。”
她眼里露出狡黠,悄悄抬腿,放在谈灼腿上,慢慢地摩擦了一下,动作犯规,“我刚都说了,你要是赢了——”
“怎么玩儿我都行。”
谈灼:“......”
落子无悔是无悔,但他这人吧,有时候挺狗,倒也不必这么守规矩。
谈灼转手就要将棋子落在别的地方,不打算赢这盘棋让沈诱得逞,只是手才刚从棋盘上抬起,沈诱眼疾手快地一把将他的手按了下去。
“炮”隔“象”吃子,他赢了。
他不想赢,沈诱也要让他赢。
谈灼的性子,沈诱很了解,即便是她赢了,想问谈致远的事情他也不会说,还不如换个方法。
失控的时候,才会说真话,才会百依百顺。
谈灼赢了棋,沈诱笑得眉眼弯弯,一副她得逞的样儿,“谈同学,你赢了哦,要不要想想,怎么玩儿我呢?”
“......”
“是在床上呢,还是客厅呢,还是......就在这儿呢?”随口胡诌的话沈诱没当真,她眼尾上扬,笑得有点儿挑衅,“我都不介意。”
谈灼耷拉着眼皮,没搭理她,修长指节磨挲着棋子,动作懒懒散散。黑曜石般的玉石,在灯光下闪着一抹晶莹。
圆润,饱满,剔透。
“你看看你,每次这样就不说话了。”沈诱从椅子上起来,随后径直坐在谈灼面前的书桌上,白皙长腿交叠,肆意晃两下。
她笑得很欠,故意唉一声,“真不知道是我没魅力,还是你不行呢?”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再理智的脾气都也没什么耐心,更何况谈灼从来不觉得他在面对沈诱勾他的时候,有什么好的耐心和自制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