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确实很会找话题,比如现在。
谈灼拧眉:“什么训练,竞赛?”
女生点头:“嗯!我们班数学老师今天说了,封闭训练应该不远了,就在下周吧,高二高三一起。这次不是很正式,主要是为了检测一下大家学得怎么样。”
谈灼:“嗯,谢了。”
他加快步速下楼,又来了一件封闭训练,事情堆在一起,任何一个人都会有些许烦躁。
当然更烦的,还是沈诱白天对周迟谁的那句陪他的话。
谈灼知道俩人没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在意,骂他混蛋就混蛋吧。
他就是在意了,烦了,怎么着吧。
女生也加快步速跟上去,柔声找话:“你的竞赛成绩太出色了,下学期一定能获得保送机会,大学霸给我蹭蹭智商啊,让我明年也保送一个华清大学。”
谈灼不耐烦,冷着脸:“你能别——”
“跟着我吗”四个字还没说出口,一道脚步声从后边传来,紧接着谈灼感觉自己被人往后一扯,一拽。
力道劲儿真不小。
看起来挺生气的。
谈灼耷拉着眼皮,看着挡住他面前的沈诱,书包背着左肩膀上,右手拎着水杯的绳子,晃晃悠悠的架势,还挺唬人。
沈诱:“他跟你很熟吗?”
女生不认识沈诱,她皱眉:“这不关你的事吧。”
沈诱红唇翘起:“他是我男朋友,你说关不关我的事?”
女生愣了:“......什么?”
她来之前打听过高三的消息,都说谈灼没女朋友,之前传闻中的田昕薇和那些别的女生都是胡诌的。
“不可能,他没女朋友,你谁啊?”女生一向心高气傲,不愿相信。
沈诱往后退一步,左手拉起谈灼的胳膊肘,直接往她肩膀上一搂:“这样了你说我是谁,眼睛看不见?”
女生张大嘴巴,瞪大的双眼看向没什么反应的谈灼,不说话,但也不反抗,已经说明了一切。
靠!学姐们卖的小道消息,果然不靠谱!
女生咬咬唇,丢了大脸,直接一声不吭地跑开。
“明天说不定一中就要传大学霸有女朋友了,你打算怎么办?”沈诱转过身,眉梢微挑。
谈灼神色恹恹,“随便。”
传就传吧,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回了,一般传个一两天就自动消失了。
“刚刚那女生你们认识吗?”沈诱没太听清,只依稀听到什么竞赛。
“嗯,一中数竞队的。”
沈诱心忽然沉下去,又一次认识到两人之间的沟壑:“那你还真抢手,随便一个追求者都是竞赛级别起步的。”
就她,靠厚脸皮。
“前天剩下的二分之一,想出来了吗?”他随口问。
“没,你直说不行?”沈诱不理解,这人一向跟她都是直性子,有什么说什么,怎么这一回突然犯倔。
怪不得刘大华给他取个“犟驴”和“倔牛”的外号。
“不行。”谈灼拒绝的干脆利落,“你自己想。”
他这回铁了心要让沈诱长记性,在他这里,她是不一样的。
同样,在她那儿,他也是不一样的。
他很混蛋,不喜欢一碗水端平。
第52章 你考不上
月初的日子, 气温适宜,但昼夜温差大,极容易感冒, 温辞接连请了两天假都没来。
沈诱感冒才好,又蔫蔫地趴在桌子上,一上午都带动的,手捂在小腹上就没拿起来过。
噔,轻轻一声闷响。
沈诱半睁开眼眸, 入目是一只冷白肤色的手臂, 黑色外套下的手腕劲瘦分明,握着水杯的指节修长。
“水。”声音清清冷冷, 没什么起伏。
她的杯子,他什么时候拿去的?
沈诱直起身子, 朝后看一眼, 只见谈灼已经坐了下来,抽出本练习题, 神色淡淡, 事不关己。
旁边的陈宴正在奋笔疾书抄作业, 刚下课老毕突然说收前几天试卷, 给陈宴气得直骂娘。
“救命, 你抄好了没啊。”章西寻急得抓心挠肝, 最后一脸看破生死:“我感觉我离被老毕请去办公室喝茶不远了。”
陈宴画大饼:“快了快了。”
章西寻看那大半张空白卷:“......”
沈诱正稀奇地打开保温杯, 一股浓郁的红糖味道钻入鼻腔, “......”
她的确是生理期,因为感冒受冻寒气入体, 这次比以往要疼很多,还提前了不少时候。
“你给我泡的?”她转身问。
浓郁的红糖味在后桌两排蔓延开来, 陈宴和章西寻不约而同望向旁边的谈灼。
当事人一脸淡定:“嗯。”
沈诱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眼尾扬起:“啧,真甜。”
章西寻眯眼:“你俩这是又和好了?”
沈诱没听懂:“和好?”
章西寻眨眨眼,特意指指谈灼脖子上的创可贴,“我还以为你俩打架了,好几天都不怎么说话。”
打架......
沈诱忽然轻笑一声,煞有其事点头:“嗯,打得挺狠的,都留印子了。”
“呐,我说的吧,就是打架了!”章西寻攮一下陈宴的胳膊肘,“宴狗非说是亲出来的,笑死胡说八道,怎么不说啃出来的呢。”
沈诱一僵:“......”
谈灼忍无可忍,踢了章西寻一脚。
数学课开堂前,张让起来招呼小组收数学试卷。
“快点快点,没写的别抄抄了,等着办公室喝茶吧。”
章西寻:“......”
他就写了两道选择题,一个“A”,一个“C”,还是他瞎几把填的。
陈宴在旁边笑得快要岔气,他显摆几下刚抄完的卷子,“哎呀,没想到章小爷你也有今天啊。”
章西寻咬牙切齿:“陈宴你他妈别被我逮着。”
“你来逮你来逮。”陈宴笑得那叫一个贱嗖嗖。
他刚笑完,老毕从教室外走进来,放下手里的一沓卷子,示意张让上来拿:“学委发一下试卷,这两节课当堂测验,前天那卷子就不收了,不检查了。”
陈宴龇出来的大牙还没往回收:“啥......不收了?”
这下轮到章西寻笑得拍大腿,一个劲儿嘲讽陈宴:“瞅见没,这就是报应哈哈哈哈。”
试卷从前往后传,试题卷和答题卡一人两份,传到沈诱这里一个没注意全都往后传了过去。
“给我张答题卡。”她背身悄声说。
教室里试卷摩擦声和交谈声有些杂,谈灼没听清,单手搭在桌沿往前靠了些:“什么?”
沈诱不自觉盯着他喉结处那个创可贴。
那里原本长着一点痣,小小的一颗,正好在喉结的正下方。一旦近距离观看,原本冷漠疏离的外表,就会因为那颗小痣衬得有些涩里涩气。
清冷感和欲念,同时出现在谈灼的身上,却又毫不矛盾。
其实上次咬完后,回去她上网搜了搜。
她上网问:男生喉结敏感吗?
下面的回答乱七八糟,有说敏感的,有说不敏感的,还有几条涩里涩气没眼看的。
最让沈诱记忆清晰的是其中一条:不仅敏感,而且楼主大概率会被打。
沈诱:“......”
没搜到个靠谱答案,其实她还挺好奇的。
沈诱伸手从谈灼手中抽出一张答题卡,挡住教室的另一边,整个逼仄的空间只有两个人。
她趁机倏然靠过去,小声说:“男生的喉结很敏感吗?”
谈灼手一顿,似乎没料到她胆子这么大,耷拉下眼皮,不接话。
卷子差不多发完开始考试,教室里恢复了安静,沈诱也不追问,拿回答题卡转了回去。
谈灼莫名其妙松了口气,突然前边的沈诱又倏地回头。
他一僵。
然后,沈诱又慢慢转了回去,两手托腮:完了,她觉得她没救了。
她馋他身子。
她有罪。
这次的小测不是很难,沈诱几乎只花了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就做完了,她放空脑袋轻松片刻。
逡巡一周教室,个个都低着头没人张望,沈诱闲着无聊写了张纸条,整个人往后靠,放到后边人桌子上。
一个小纸团。
谈灼掀开眼皮,手指摊开,上面写了一句话:男生喉结很敏感吗?
还是刚才那个无语问题。
谈灼回:不知道。
然后扬手丢了回去,动作丝毫不遮掩,沈诱心一跳,她小心摊开看到三个字,有些郁闷。
太敷衍了。
她又写了张字条往后传:你跟我说下呗,我不干坏事。
谈灼冷淡地看着后面那句刻意强调的“不干坏事”,嘴角轻嗤一声,他信她?
怕沈诱没完没了,他提笔回了俩字:敏感。
谈灼刚要扔,手又停下来,思考半晌还是塞进了桌子里,总觉着这种知识给沈诱知道了不是什么好事儿。
他都对她那些奇奇怪怪的话和动作,都有阴影了。
沈诱见他半天没回,撕了张纸条,一个扬手潇洒利落地往后飞——
纸团圆滚滚地,无比精准地落在老毕的脚前。
沈诱:“......”
谈灼:“......”
老毕年纪大了,眼神也不太好使,他拿起纸团疑惑的摊开,一字一句地照着上面念:“你、那、儿、敏、感、吗?”
话音将落,全班开始爆发出稀稀拉拉的笑声,后排的陈宴和章西寻脸憋得通红,直笑得快要岔气。
老毕两眼懵,推推老花镜:“这这这......这谁写的?”
他低头看向最后一排的谈灼,半晌一根手指头扒拉下眼镜儿,语气复杂:“你写的?你哪敏感?”
谈灼下颚绷着,“......心理敏感。”
四个字,说得咬牙切齿。
这天小假期,温辞病了几天才好全,沈诱拿着最近做的笔记和订正好的纸卷去找她。
奶茶店装修还差一截,两人约着去港达商城附近的奶茶店取取经。
“沈诱。”温辞突然小声说话,还用手偷偷摸摸靠近她耳朵,“你亲到谈灼没啊?”
沈诱一口奶茶差点呛死。
什么鬼。
温辞眨眨眼睛,脸都不红了:“你亲到谈灼了没?”
她还记着上次生日宴上,沈诱唱完歌后悄悄说的话。
沈诱喝着奶茶,不禁摇头感慨:果然跟她这种没脸没皮的人呆久了,身边人多少都会脸皮升级。
看看温辞现在,说起亲不亲的,脸不红气不喘。
沈诱:“还没。”
温辞笑笑:“没事儿,我相信你。”
沈诱:“......”我谢谢你。
两人往楼上走,港达商城又一层是专门的书店和咖啡馆,布置温馨时尚,更多是参考欧式风。
刚出电梯,沈诱握奶茶杯的手指一紧。
双眼凝滞在斜对面咖啡馆里的两个人。
上次铁盒子里的账单沈月修看了,不太全,少了许多陈年旧账单,那些东西很重要,她今天无奈才约宋洋出来。
可问了些时候,宋洋也表示他也不知道。
只可能是沈月修原来就弄丢了。
“月修,你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
“如果你需要什么你就跟我说,我会尽力帮助你的。”
沈月修眉眼依旧温柔漂亮,刻在骨子里的恬淡气质,即使是四十岁的年纪,依然会令人为之心动。
“不用了,我只希望你能管好你自己的女儿,我不希望宋琦还来伤害又又。”
沈月修温和面容显出些严肃来:“宋洋,你只有一个女儿,我也是。又又是我的命,我希望你也能理解我一点。”
宋洋低头搅拌两下咖啡,有些颓丧:“我知道,琦琦我会管好的,之前的事情对不起......小诱现在还好吗?上回她来也没好好聊聊。”
提到这事儿,沈月修不想说也得说,因为之前的心理医生还是宋洋帮忙找的:“没有呕吐的心理反应了,都过去了。”
“那就好。”
六年夫妻相顾无言,没有再聊些什么,沈月修便告别出门。
宋洋:“一起走吧,大学里还有研究,我正好回市中心一趟。”
可话才说完,只见一辆黑色车停在商城门口,低调却难掩奢侈,一看就是大手笔。
沈月修:“我找人来接了,你自己回去吧。”
半开的车厢里露出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孔,宋洋认出了那个人。
谈致远。
原来是他来接她。
宋洋笑笑,脸上难掩失落,还是举起手挥了挥告别,“路上小心。”
沈月修看着这个一同生活了六年的男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儒雅温润,无论是生气还是难过,从未对她发过脾气。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宋洋的确是一个好丈夫。
有时候,沈月修也会想。
如果没有发生私高的谣言,宋琦没有做出那些事情,宋洋大抵也是一个共度余生的良人。
只是人生向来没有如果。
车身扬长而去,宋洋在门口站了会儿才准备离开。
“宋叔叔。”
“小诱?”宋洋推推眼镜,没想到在这会遇到,笑了笑:“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温辞刚被沈诱找了个理由支开了,她淡声:“嗯,出来买点东西,刚刚是我妈?”
“对,我们聊一些债务上的事情。”怕沈诱误会,宋洋又道,“你父亲原来欠的一些债务单子,你妈妈有些找不到就来问问我。”
沈诱拧眉,她记得在离婚前她妈就说过,之前她那个酒鬼爹欠下的债务都还清了,怎么又跑出来一笔债。
“这样啊,”她不动声色按捺住心里想法,状似不经意,“我妈一个人来的?”
宋洋有些失落:“应该不是吧,刚刚一个认识许久的朋友把她接走了,当时转学的事情......”
一阵电话铃声响打断对话,宋洋才恍然记起实验室里的研究,寒暄几句便离开了。
沈诱心里却越发疑惑,只觉眼前像是一片白雾朦胧,摸不清捉摸不透。
刚刚那辆车,她可以肯定是谈致远的。
按理来说,宋洋是不知道谈致远的存在的,可见他刚才那般反应表示知道,他也认识,并且在和她妈离婚前就知道了谈致远的存在。
那他为什么会这么平静?正常人知道自己的前妻在没离婚前与别的男人有些牵扯,不是会生气愤怒吗?
晚上在家,沈诱窝在小沙发上,陪沈月修看电视。
电视剧里正播放着家长里短的剧集,断断续续的人声听得昏昏欲睡,沈诱却无比清醒。
她心里藏着事儿。
“妈。”她开了口。
沈月修:“怎么了?”
沈诱坐直点,抿抿唇道:“你当时和宋叔叔离婚只是因为宋琦吗?”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沈月修声音很柔,不缓不急,“一部分原因吧,另外主要还是差距太大,两个人学历工作收入方面悬殊太大了,磨合不了。”
爱情是爱情,婚姻是婚姻。生活中的柴米油盐,点滴小事,哪有理想中的那么容易。
沈月修笑笑,握着沈诱的手,由衷道:“其实妈妈觉得不结婚,一个人过也挺好。将来又又要是不想结婚,妈妈也不会逼你,只希望你平平安安地生活长大。”
电视剧里的剧集演到高潮片段,正宫出现捉奸小三,一家子人乱成一锅粥,吵闹不停。
沈诱却半句都听不下去,脑子里还在不停回想着她妈那句——一个人过挺好的。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一个人过,谈致远呢?
上次碰见田昕薇,还是面馆那回。
这回偶然在小卖部碰到,沈诱照常一脸冷漠,无视,对待不熟悉的人她向来如此。
站在货架前,沈诱抬手欲拿下那瓶薄荷气泡水,却被人抢了先。
“薄荷味干净,好闻,但很少有人喜欢喝。”田昕薇低着头,面色如常地把玩着手里的气泡水,“你呢?是真的喜欢喝,还是学着喜欢喝,或者说......”
“故意喜欢喝。”她说的是陈述句。
“我喜不喜欢喝,要你管啊。”沈诱边淡声说话,边拿下另一瓶气泡水。
田昕薇:“我是管不着你,但是我想提醒你,谈灼和你不是一类人。不管他现在对我有没有意思,毕业后会不会和我在一起,将来跟我有没有关系,这些都不重要。”
“因为未来跟谈灼站在一起的人,本来就未必一定是我。”她自嘲笑笑,“港城上流圈子里年纪相仿的女孩子多了去了,不止我一个,更何况......”
“还有华清市那边,谈灼以后一定会是去华清大学的,而且大概率毕业后也会留在华清市,但你呢?你能考得上华清市的大学吗?”
田昕薇平静看着她,笃定道:“你考不上。”
便利店的吊顶风扇吹得吱呀作响,扇叶年久失修,一吹起来发出厚重刺耳的摩擦音。
听得人心发涩。
沈诱抬眼看她:“说完了吗?”
她也就嘴上那么问,几乎是说话的瞬间就转身往外走,脸上表情漠然,让人看不出她心里的情绪。
“沈诱。”
田昕薇叫住她,声音前所未有的平静:“你为什么一定要纠缠他不放?你没有想过你那些谣言、那些名声吗,如果谈灼被保送,第一个拉他下水的......就是你。”
“你和他不是一类人。”
云泥之别, 哪来的可能性。
沈诱站在收银台前,面容一如既往冷厌,半晌转身回头瞥一眼田昕薇:“你家住海边啊,管那么宽?我喜欢谁,缠着谁, 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把手里的气泡水放在收银台上, 扫码付款,一气呵成, 还没走出去就当着田昕薇的面拉开扣环,灌了一口。
“别他妈把自己太当回事儿。”沈诱嘴角随便勾出个笑, 转身离开。
可走在回去的路上时, 却又不禁想起田昕薇那段话。
尽管话说得难听,跟狗叫差不多, 但不得不承认, 她说的是对的。
华清市的大学都难考, 可以说非常难考。
如果想从港城考到华清, 不管是本科还是一本, 高考分数必须超出港城本省划出的分数线三十分有余, 才能勉强填一个华清市的普通大学。
以沈诱的成绩来看, 她的的确确, 考不上。
温辞从食堂里走过来:“去了这么久啊,怎么就买了一瓶水, 不是要买......”
话才说一半,沈诱忽然垂眼问:“华清市的大学是不是很难考?”
温辞没想太多, 点头如实道:“嗯,跟京北市差不多的难考。”
“去年广播站一个学姐发挥失常,就没考上京北的大学,留在本地读了。”温辞有些遗憾,“她本来都跟她男朋友约好了一起去京北的,没有办法......分手了。”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呀?”
“没什么。”沈诱抬眼,正好看见谈灼和陈宴几个从食堂出来。
少年身影清瘦挺直,什么都不用做,只是站在那里,便光芒万丈,遥不可及。
她垂眸:“就问问而已。”
晚自习下课,沈诱和谈灼走得稍快些,路上没什么人。
“你创可贴撕了?”她问。
“嗯,”谈灼一手握着车把,“没痕迹了。”
随口说的一句“没痕迹”,不过是在说脖颈上的牙印消失了,可在沈诱听来却格外的刺耳。
尤其是今晚,听得人心沉甸甸的。
没痕迹,以后在他的人生中都会没痕迹吗?
沈诱知道,这个问题挺矫情的,尽想些有的没的,但她就是难受,就是不好过。
“没痕迹了你很开心吗?”她故作轻松。
谈灼扯一下嘴角:“还成。”
起码不上每天上学都贴个黄色创可贴,走哪儿都被人围观,太招摇了。
昨天还听到有人说,他是故意盖吻痕。
真服了。
沈诱刹住车:“还成?那就是你挺高兴得咯?”
谈灼跟着他停车,左手撑在把手上,冷淡的声线有些不解:“怎么停了?”
“......”沈诱走到他旁边,淡淡勾唇笑,“没有,我就是觉得,消失了有点看不惯。”
“要不,你再给我咬一下吧?”
谈灼手指蜷紧,抿着唇,身体下意识往后躲,咬牙切齿:“不可能。”
他还要不要面子了。
年级部刚下达竞赛生要进行封闭训练的事儿,高二通知的比较早,高三稍晚。
办公室里,刘大华靠在椅背上,哼一声:“说吧,这次又是什么理由,病了还是瘸了?”
“正经理由,”谈灼淡声道,“复习期末。”
刘大华拍桌子:“你看看你这浑样儿!说这话谁信,你说说谁信?”
年级部通知封闭训练是学校组织,不是上面统一安排,白话说就是非正式的,期限为半个月。
这小子倒好,上来就要么去一星期,要么就不去,还反了天了。
谈灼笑一下:“老班帮帮忙啊,那天真得回来。”
刘大华还没见过谈灼服软,成天混里混气的,见他就来气儿,今天见了鬼了还知道低头。
“回来什么回来,”他没好气,但见谈灼少见地诚恳和乞求的语气,又问,“下周末前真得回来,不回来就不行?”
谈灼:“嗯,必须得回来。”
刘大华觑他一眼,摆手:“我待会儿跟年级部去说,出去出去,你别杵这碍眼。”
谈灼唇角扬起,右手竖起两指朝刘大华敬了个礼,那股浑劲儿看着又拽又欠,“谢谢老班,老班神气。”
“......”刘大华实在忍不住拿了本书扔他,“还隔这显摆。”
因为今年突然来了个非正式的封闭训练,而且连训练场地不在本校,一班炸开锅,到放学了还在讨论。
“老毕真牛啊,一己之力撼动全校!”
“对啊,往年都是在学校的实验楼单独分一层出来给他们,这回好了,直接飞华清了。”
“去年学校就和华清附中那边有合作了,今年去也正常。”
“半个月还挺长的......”
出学校的路上,听到不少人讨论,温辞也在感慨:“好久都没回华清了。”
沈诱偏头,有些惊讶:“你不是港城人吗?”
“不是啊。”温辞摇摇头,笑着说,“也算是吧,半个港城人,以前爸爸妈妈在港城这边发展生意,我才来港城上学。”
沈诱忽然停住脚步:“那你以后,也是回华清上大学吗?”
温辞点头:“嗯,不出意外的话,志愿会往华清填,高三毕业了就会带着姑姑回华清那边了。”
去年温辞父母突然意外车祸去世,港城和华清的生意一团糟,几乎要破产了。但华清那边的股东和一切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全都露出狐狸尾巴,盯着温辞一个孤女算计。
温海玲没办法,只能把那边的事情推了,全部交给律师,一个人在这边带温辞,让她好好高考。
沈诱淡淡点头:“......哦。”
她没什么表情,可心里却闪过许多事情。
几乎是瞬间,她发现一旦毕业,身边的很多人都不再留在港城。
周迟、温辞......还有谈灼。
只有她走不出去。
“沈诱?”
沈诱摇摇头,尽量把脑子里那些负面情绪甩出去,她这个人不喜欢杞人忧天哀哀怨怨,不像她的性格。
“怎么?”
“那边好像是有人找你。”
沈诱循着温辞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路边站牌下蹲着个吞云吐雾的青年,帽檐下边露出来几缕黄头发,正抬起下巴跟她打招呼。
突然,他注意到沈诱身后的温辞,走上前吹了个口哨:“小妹妹,沈诱同学啊?长挺标志。”
温辞皱紧眉头,有些害怕,但还是挡在沈诱面前:“你是谁?这里是一中门口,惹事的话叫一声保安,你就会被抓起来。”
她那软软的语调,说起狠话来,不仅毫无威慑力,反而跟开玩笑似的,听得刘杭直乐呵。
他对这种女孩不感兴趣,就是无聊撩着玩玩儿。
“滚回去。”沈诱冷声道。
刘杭悻悻地往后退,他没那个胆子惹沈诱,看着清瘦,顶多身材挺有料,谁想到那拳头劲儿这么大!
上回那拳头还没完全消肿。
“你先回去吧,他是我以前私高的同学。”沈诱说。
温辞不肯回去,非要在这儿等,沈诱说了几遍她才一步三回头地先离开。
校门口只有两个人了,沈诱直接道:“你来干什么?”
“找你要钱啊。”刘杭也不客气,直接伸手。
上次因着季繁星病逝的事情,着实给刘杭吓一跳,但钱这玩意儿得要回来。
小几千呢!
刘杭以前是私高隔壁班的同学,成天混混,打架抽烟惹事样样不落,家里有点小钱。
那时候季繁星奶奶刚发了病,急需用一大笔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季繁星跟刘杭有了交集还问他借了钱。
可医院里花钱如流水,入不敷出,季繁星后来自己也发了病,根本还不上。
沈诱懒得废话,冷语:“多少?”
刘杭吊儿郎当:“满打满算五千吧。”
刚说完,沈诱松下左肩的书包,直接甩过去,重重地往刘杭脑门上一砸,“再问一遍,多少钱。”
“操你他妈!”刘杭挥起拳头,但又不敢公然在一中门口造次,只好一边摸着头一边愤愤说,“行行行,一千五,这次说的真的。”
沈诱点头,不耐烦地摆手:“知道了,下次联系你。”
说着就要骑车离开。
“诶诶诶,什么下次,我现在就要,急用呢。”刘杭道。
“没钱。”沈诱直接说。
“去银行取啊,几步路,老宅区那里不也有自助银行。”要不是他急着用钱,根本不敢贸然跑到一中门口来堵人。
沈诱盯了刘杭一会儿,淡淡收回目光。她实在是不想再跟这种人打交道,这回把钱取了给他就当了了。
“行。”
沈诱刚说个准话,一道冷淡略沉的声音传过来,听不出什么情绪。
“怎么还没走?”
谈灼骑着车停在两人面前,话是对着沈诱说的,眼睛却沉沉地盯着刘杭:“他找你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