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耸了耸肩,头也不回地走了。
迈克走过来,看着莱昂纳多的背影问:“那是将军的孙子吧?”
“我当过他的家庭教师,好久不见了,没想到在这里遇到。”我怅然道。
迈克给我搭上披肩说:“我们走吧。”
回到家里,迈克递给我一样东西,是个密封的白色信封。
“这是什么?”我问。
“拆开看看。”他在沙发旁坐下,有些疲惫地解开衬衣领口的扣子。
我打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东西,只看一眼就不可思议地张大了嘴巴:“这是……”
迈克点点头说:“我想你需要这个。”
里面是一批过了明路的配给物资,自从国家宣战以来,许多基础物资都变成了配给制,超出限额的采购会引来秘密警察的关注,我们肉品工厂能用下脚料养活许多工人和亲眷,可更多的药品食品就不行了,迈克给的这些物资着实有大用场。
“你怎么弄到的?”我紧张地问他。
“战场上缴获战利品后,有很多操作空间,我想办法弄成过了明路的配给物资。”他抓住我的腰,把我搂在怀里。
“弄这些东西会不会有危险?”我坐在他腿上问。
“不用担心,这些东西很安全,你们尽管用。”
“我不希望你做危险的事,那样我会很担心。”我纠结道。
迈克没说什么,他把头抵在我胸前,沉默地望着一旁的台灯,眼神幽微,仿佛有什么心事。
“你怎么了?”我问。
“哦,没什么,只是在想事情。”他抬头对我微笑,然后吻上我的嘴唇,接着抱我上了床。
一场亲热后,我累得不行,不久就沉沉睡去了,半夜醒来,忽然发现迈克不在床上,而客厅里有灯光。
我走出去,看到男人在沙发上睡着了,旁边的烟灰缸里塞满了烟蒂。
我轻声叫他,他微微醒来,眼中布满了血丝。
“你还好吗?有什么烦心事?”我坐下来担忧地问他。
他把我抱在怀里,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从头顶到发梢,一下又一下。夜晚是如此静谧,只有墙壁上的摆钟滴答滴答响着,他的心跳和温热的肌肤让我感到安稳,可他的沉默又让我心惊胆战。
许久后,他开口说:“没什么,只是军队里的事,你不用在意。”然后他笑起来,吻了吻我的额头说:“明天是个好天气,我们出去走走,散散心。”
白天我们在河畔散步,去餐厅用餐,晚上去看戏剧表演,迈克总是牵着我的手,在每个四目相对的时候与我接吻,他看上去心情不错,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误会了,那晚他只是在烦恼军队里的小事而已。
直到半个月后,我在元首办公室参加了一场会议,会议内容是是否对伯纳国开战。然而元首当场签署了入侵伯纳的命令,下令发动空袭和潜艇作战。
等我再见到迈克的时候,他已经在收拾行李了。
“怎么了?这样看着我,你哭了吗?”他丢掉手里的东西向我走来。
我呆呆看着他,泪水不由自主地落下。
他手忙脚乱给我擦眼泪,然后紧紧抱住我,而我干脆放声哭泣。
“为什么又要打仗?你才回来几天而已。”
他轻轻拍打着我的后背,低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别哭,放心吧,我很快就回来。”
“我不想你去,不想你离开我。”我哭道。
“好,我不去,不离开你。”
他顺着我,哄着我,可第二天他就穿戴整齐跟我告别了。
“我很快就回来,你不要担心,看这几次战争,每次都很快就获胜了,所以不要害怕。”他安慰我说。
我扑在他怀中,搂着他的腰,不想放他离开。
他无奈地任由我抱着,小声安抚我,不断说着‘没事,别怕’,直到卫兵提醒他:“长官,时间到了,再不走就过集合时间了。”
他叹了口气,低头问我:“我留下来再陪你一天好不好?”
“一天有什么用……”我知道自己怎么拖延都没用,他始终是要走的,于是缓缓松开了手。
他却又紧紧搂住我,与我耳鬓厮磨,深深嗅着我的气息,最后他用力说:“等我!很快就回来!我向你保证!”
说完,他转身钻进车里,吩咐司机开车,车子开出去的时候,他甚至没回头看我一眼。
他离开的那天艳阳高照,可到了下午就乌云漫天,夜晚下起瓢泼大雨。
雨打在窗户上,噼里啪啦,噼里啪啦,深夜的雷声震耳欲聋,远处划过一道道闪电,我一个人躲在被子里,昨夜还有一具温热的躯体把我搂在怀中,而今夜这栋公寓居然大到有些空旷,让我觉得又冷又恐惧。
第126章 第一百一十八章
自从迈克离开,我每天都关注西边的战事,报纸上全是军士英勇作战的报道,民众也信心满满,仿佛很快就能像前几次战役那样听到捷报。但我却知道这次与伯纳的战争并不轻松,一张张前线电讯传入元首官邸,通报我们遭遇了伯纳军队的顽强抵抗,很多部队遭遇重创,战争已然焦灼。
等时间进入6月,军队仍与伯纳对峙在海峡两岸,因为普国海军实力欠佳,短时间无法登陆伯纳本土,只能隔着海峡连番轰炸。也就是在此时,迈克终于从前线归来。
清晨火车进站了,薄暮中都是背着行囊的军士,阳光有些昏黄,而迈克就站在逆光处,仿佛被金色渲染了,他看上去消瘦了很多,眉宇间的神情更加锋利冷峻,当远远遥望到我时他露出一丝放松,大步向我走来。我奔上前紧紧拥住他,他抱着我转了个圈,用力亲吻我,他抱得那样用力,我感到肋骨都发疼了。
“安妮,安妮。”迈克在我耳边不停呼唤着我的名字,他身上传来淡淡的烟火味,闻上去有些陌生。
“三个月了,你简直音讯全无,我连一封信都收不到。”我埋怨地哭道。
他安抚地轻拍我的后背,我才发现他嘴唇干裂,皮肤黑黄,手上布满了细碎的小伤口。
“你受伤了吗?”我紧张地问。
他摇摇头,声音沙哑干涩:“只是一些小伤,早就好了。”
而当晚我帮他洗澡的时候发现,从肩胛骨到后颈包括两只手臂,都布满了细碎的小疤痕,疤痕泛着红,像是刚愈合不久。
“你受伤了,为什么没有写信告诉我?我可以去照顾你。”我轻轻抚上这密密麻麻的疤痕,手指忍不住颤抖。怪不得他瘦了那么多,原来他受了这么重的伤。
迈克摇摇头,露出浅笑:“傻瓜,哪有女人上前线照顾丈夫的,不是不想给你写信,而是战事艰难,发出的信又被退回了,这些伤只是看上去可怖,其实一点都不严重,只是轻伤而已。”
浴缸里的男人眼睛亮亮的,可他消瘦了那么多,神情也有些萎靡疲惫,一看就遭了不少罪,却反过来安慰我。
“这是什么伤?怎么伤的?告诉我。”我气恼地问,我不是在生他的气,可就是很生气,生气又伤心。
他见我问得急切,这才说:“流弹在附近爆炸了,我卧倒的地方楼面玻璃炸碎,有人炸伤眼睛,有人大面积烧伤,跟他们一比,我简直太走运了,只受了这么点轻伤。”
他说得轻描淡写,却丝毫不能掩盖他经历的残酷。
“敌人很凶猛吗?”我问。
迈克耸耸肩说:“跟西国相比,他们抵抗得还算用力,炸弹都隔着海峡丢到他们本岛去了,他们当然着急。”
“那你还要去前线吗?”
“不知道。”
“不要再去了!你就不能不去吗?”
“我怀念你生气的样子,战场上总是想起你。”他伸手抚摸我的脸颊,湿漉漉的手掌温热柔软,像是在安抚我的情绪。
我也知道自己问了个傻问题,上不上战场不是我能决定的,甚至不是迈克能决定的,一朝是军人,永远都是军人,男人的尊严不允许他成为逃兵。
“我们已经接连打败了西国和伯纳,周围的国家连抵抗我们的勇气都没有,很快就会迎来和平了,到时候我每天陪着你,去所有你想去的地方。”他摩挲着我的脸颊,温柔地承诺道。
“会吗?”不安在心底翻腾着,我知道元首的野心,就如挂在他办公室里那张庞大的洲际版图所呈现的那样,他想统一这块几千年来四分五裂的大陆,也确实在一步步推进了,如果继续下去,将来会怎么样呢?
虽然没有攻陷伯纳本岛,只是僵持在海峡两岸,但普国国内已经将此次战役视为胜利,在民众看来,我们早晚都会越过海峡,占领伯纳,于是对胜利的欢庆又在各处上演。
我忙着操持各种宴会,安排出行工作时,海伦娜传来了消息,因为西国陷落,伯纳边境战火连绵,偷渡孩子的线路不得已中断。
“肉品罐头出口国外的路线已经完全行不通了,可是还有很多孩子被陆续送来这里,我该怎么办?”海伦娜的声音听上去很急躁。
与西国和伯纳相继开战后,我就预料到有这一天,如今这片大陆上已经没有哪个国家会接收菲利斯人了,除非前往其他大洲。
“你先不要着急,让我想想办法。”
“还能有什么办法,战争一起,伯纳不会再接收孩子们了。”海伦娜失望地说。
“或许可以把孩子们送去孔特国。”我说。
“孔特国?怎么送?你有门路吗?”
“让我想想办法。”
我知道几天后元首将宴请来自孔特的官员,伯纳已经被逼到了内岛,把全部指望都寄托在大洋彼岸的孔特能对普国开战,可孔特的态度很暧昧。我需要试探下孔特国官员的态度,才能决定是否继续冒险。
宴会当天,我到家附近一家美发沙龙,打算修饰下头发。我已经很久不去服装店或理发店了,跟随阿瑞娜后,一切衣服化妆品全部由专业人员摆在你面前,任由挑选,只是作为元首身边的工作人员,我的衣着打扮必须谨慎得体,所以看上去颇为显老气横秋,这次为了某个目的,我必须改变一下形象。
那天很冷,理发店里生意也很冷清,我坐下后发现店里装潢高雅时尚,理发师却是个相当普通的男人,留着短发小胡子,穿着白色大围裙。
“客人有什么要求吗?”理发师微笑着问。
我解开挽成一个圆发髻的长发,晃晃脑袋说:“很久没打理过头发了,帮我弄好看些。”
理发师修长白皙的手指划过我的发丝,眼睛与我在镜子里对视片刻道:“好漂亮的金发啊,烫一个流行的款式吧。”
我点点头说:“那就交给您了。”
理发师一边梳头发,一边盯着我笑,我感到好奇,他为什么总对我笑。
“有什么问题吗?”我不解地问。
理发师垂下视线,不好意思地说:“您不记得我了吧,不过我还记得您,这头浓密的金色长发还如过去一样美丽,让人爱不释手。”
我仔细瞧了他半天,仍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谨慎地四下看了看,忽然扭了扭腰肢,声音也变得尖细,对镜子抛了个媚眼说:“现在有点印象了吗?我以前给您化过妆的,我美丽的夜神雅达。”
“是您!”我惊讶道,记忆窜回多年前那个改变我命运的宴会上,有位名叫‘小绵羊’的先生曾为我梳妆过,他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只是没想到记忆中的人会在这里相遇,更没想到他变化这么大,我还记得他那夸张的眼影睫毛和紧身衣裤。
“我当然记得您,您是小绵羊。”我叫出他的名字。
他得意地晃了晃脑袋,就好像在说,我就知道每个人都对我念念不忘,继而又叹息道:“都过去了,家乡没有我这种人的容身之所,就改头换面来这里讨生活了。”
我明白他的感叹,自从葳蕤党上台后,社会风气严谨了许多,不仅菲利斯人,同性恋之流也会被视为异端,抓进集中营,所以小绵羊变回了‘男人’该有的样子。
小绵羊很健谈,像每个从事他这行的人一样有无数有趣的话题,很快就让人倍感亲近。
“你已经是老师了对吗?”小绵羊笑眯眯地问:“做完头发要去约会吗?”
“我看上去像老师吗?”我反问。
“看你的衣着打扮就很像,一本正经的样子。”小绵羊回忆道:“那时候我还以为你是歌星,就给你做了很性感的装扮,结果你可把我吓了一跳,一直担心会给你带来困扰,漂亮小姑娘在那种混乱的地方可不安全。”
我也回忆着那晚发生的事情,不由叹息道:“那天晚上可是改变了我的人生呢。”
男人惊讶挑眉:“发生了什么吗?”
“发生了很多事,我要谢谢你,那天你把我装扮得很漂亮,我才获得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我真诚道。
“那是因为你长得美,我才能化得更美。”
“可以拜托您一件事吗?”
“当然,什么事?”
“我希望能像那天晚上一样。”我望着镜子说。
“一样?一样美吗?”小绵羊问。
“一样有力量,一样有勇气。”我对他笑。
小绵羊露出八卦的笑:“看来的确有绅士相约呢,交给我吧,我会让你把对方迷晕的,不过……先让我们来看看,亲爱的,你还像过去一样不修边幅呢,浪费了上帝给你的好本钱。”
傍晚,当我出现在迈克眼前时,我看到他惊讶的神情以及眼睛里陡然迸发出的光彩。他走向我,揽住我的腰,轻轻亲吻我的面颊。
“这是怎么了?你今天有点不一样。”他好奇地打量我说。
我拢了拢披肩,挽住迈克的手臂说:“走吧,去见见今晚的客人。”
第127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不同于传统古老的普国,孔特是个十分开放的国家,他们民众的某些风气显得放荡不羁,这是一种国家间的傲慢与偏见,普国人觉得孔特人粗俗下流,是自大可笑的暴发户,孔特人觉得普国人冷傲无聊,是自以为是的老古董。通常来说这两个国家的民众也格格不入,互相看不顺眼。
这次出访普国的孔特大使名叫莱姆斯·克莱德,我在元首办公室读过他的资料,此人出身富裕,大学攻读法律专业,期间成绩一般,毕业后凭借父辈关系加入政界,为人风趣,极会钻营,曾担任孔特这届政府的选举委员会成员。我在元首官邸接触过他一次,是个风趣优雅的政客,有张利落的嘴皮子,也是我今晚试图攀谈的目标。
我挽着迈克的胳膊走进大厅,向迎面走来的朋友致意,很快我看到了莱姆斯·克莱德,他身旁没有女伴,似乎正积极讨好着几位普国官员,他是为了说和停战来的,一直在找机会觐见元首先生,但我猜元首并不是很在意孔特国的大使,他不认为大洋彼岸的孔特国会参与战争,所以对孔特大使的外交辞令颇感烦闷,甚至避而不见。
我还在考虑该让何人引荐我们认识,视线便下意识落在他身上,而他似乎发现了我的凝视,视线移开一瞬又移回来,我略一迟疑后,对他微微一笑。
这个微笑让男人愣了愣,随后他与身边的普国官员交谈几句,这位孔特大使就被引荐给我们夫妻了。简单的寒暄过后,对方邀请我跳舞,我欣然接受。
克莱德先生高大英俊,风度翩翩,舞步敏捷优雅,是个十分迷人的男子,尤其他眉目含笑地望着一位女士时,此刻他揽着我的腰靠近耳边说:“不得不说,您与白天判若两人,如此的美貌我竟然没注意到,大概您的身份为您披上了层面纱,让您变得迷惑和神秘了,真遗憾没能早点与您相识。”
“我也不得不说,因为工作的敏感性,敢当众与我接触的外国人可没几个,因为跟我来往会被特殊关注,也许您会觉得遗憾也说不定。”
男人笑道:“没有什么比错失一位美丽聪慧的女士更让人遗憾了。”说着他眨眨眼睛,“何况我没有会错意对吗?”
“是的,我有些话想对您说,但身份所限,私下来往反而更引人注意,不如大庭广众之下,人人都能看到,我刚才还在烦恼该如何与您相识呢,庆幸您发现了我。”
“您多虑了,面对您这样的美人,除非您根本不屑一顾,否则一个眼神就能让无数男人为您效劳,不知道我能为您做些什么呢?”
“先不谈这个,先生您来普国的任务达成了吗?”
男人轻笑着摇头:“我还能说什么呢?一趟无功之行,未能与元首先生达成共识当真扫兴。”
“您来普国的目的是为了与元首先生达成共识吗?那太可惜了,如果是一些别的事情,兴许我还能帮到您呢,比如当您遇到未知的风险却不自知时。”
男人脸上依然挂着得体的微笑,脚步却停顿了片刻,然后他靠得更近了,低声说:“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您知道普国大名鼎鼎的秘查部队吧,他们总是定期把各类消息上报,有时是国内外的秘闻大事,有时却只是一些鸡毛蒜皮,所以元首先生有时会研究一下,有时则当做无聊的花边新闻丢在一旁,说来也巧,前几天我发现了一些关于您的消息。”
话说到这里,我停下来看向他,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手心有些湿润。
“关于我的事,您怎么不说了?”他问。
我带动他轻移舞步,缓缓说道:“消息说孔特国某个菲利斯人的组织与您关系匪浅,上面列举了几件小事,包括帮助集中营罪犯潜逃之类……”
“呵!那都是一派胡言。”他打断我,然后又冷笑道,“还有什么?您倒是说说看。”
“先生您冷静些,有人在看着我们。”我提醒道。
男人瞥了眼四周,深吸了口气,露出笑容说:“我想那都是些子虚乌有的消息,夫人您说呢?”
“当然,否则我就不会与您接触了,与危险人物沾边对我也不好,所以我会帮您把这次的危险剔除在外。”
男人很聪明,瞬间领悟了我的意思,紧绷的肌肉松弛下来,亲切道:“我明白了,那作为您好心的回报,我又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
“我需要一些孔特国的旅行签证。”
“签证?是给什么人用的?”
“一些孩子。”
男人若有所思地问:“什么样的孩子?”
“我认为您不需要知道的太清楚。”
“您来找我合作,我以为这是建立一段友谊的开始,难道不该有些信任和了解吗。”
“友谊?如果这是友谊,我就不必事先谈论您遇到的威胁了,我们之间的接触只限今晚,过了今晚如果您试图联系我,或者再谈论什么友谊,我恐怕就要向上级报告您对我的过分殷勤了,希望您能谅解。”
“那签证怎么办?我又怎么确定您能帮到我?”
“自然有人代替我与您联络,至于该怎么证明自己,我就向您透露一个消息吧,报告里说您与普国一位弗拉基沃先生的关系十分密切……”
男人抓着我的手紧了紧,神情也略显慌乱,他似乎是强装镇定地说道:“我明白了,您的诉求我会尽快达成,我还是觉得不能与您这样的女性成为朋友非常可惜,真的不能与您保持友谊吗?我可以很小心,也可以很私密,您可以放心。”
“恐怕我只能拒绝您的好意,如果一段关系会令我受到威胁,那一定不是好的关系,我相信绅士如您一定不会强人所难,当然如果别人一定要强人所难,我也自有应对方式。”
悠扬的舞曲中,舞步减缓,我们凝视着彼此,一阵沉默过后,男人扬起笑脸说:“今晚真走运,虽然是初识,但您的果断和缜密令我印象深刻,我发自真心地希望能与您成就一段友谊,如果今后有任何能为您效劳之事,我义不容辞。”
“那现在就有一件,明天一定有人就今晚你请我跳舞一事问询我,为了我个人的安全着想,我会向上级报告您表现得对我很有兴趣,但我感觉受到冒犯,于是严厉地拒绝了您,不知道这种说辞会不会令您不快。”
“您真是谨慎,既然如此,我当配合您。”
舞曲结束,男人朝我眨眨眼睛,在我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忽然欺身吻了过来,我急忙挣开,并下意识扇了他一下。
这点小动作暴露在人群中格外显眼,迈克冲到我身边,挡在我和克莱德之间,二话不说就打了上去,两个男人互殴了几拳后被众人劝开。
克莱德捂着嘴角讽刺道:“你们普国人真是开不起一点玩笑。”
“玩笑?”迈克额角青筋微动,又举起拳头。
我急忙拦住他,劝说道:“停下,别打了,让他走吧。”
克莱德耸耸肩,转身离开时留给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我生气地瞥开眼,心想这家伙真会给人找麻烦,希望没有找错合作对象。
因为惹出了些许骚乱,我们也只得提前离开舞会。
开车回去的路上,迈克一直很沉默,我与他说话他却不回答时,我意识到他生气了,只好主动解释了来龙去脉,可他仍然拒绝交流,直到回到家里。
此时我也有些气闷了,问他:“你怎么不说话?如果你生气了请你告诉我,为什么把我当空气?”
“我没有把你当空气,被当做空气的人应该是我,我做了能为你做到的一切,只希望能和你更亲近一些,希望你能依靠我,可时至今日我发现你仍然是不需要我的,你做任何决定、任何事都不必告知我是吗?”
又是这个话题,我们已经因此闹过矛盾,我不知为何还会有这种争执。
“很多事情都是临时决定,我只是来不及与你商量,何况结婚之前你就知道我在做什么。”
“你认为我是在谴责你惹是生非吗?”迈克严厉地盯了我一会儿,起身离开说:“算了,不要说了。”
我孤零零坐在房间里,心中委屈又惶恐,委屈是因为那个疼爱我的男人对我摆脸色,惶恐则是害怕,害怕他生气,害怕他不再理睬我。
那一瞬间我强烈地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婚姻和这个男人深深改变,我在乎他超过任何事任何人,甚至超过了我自己,我甚至不愿意做任何让他不开心的事。
我开始唾弃自己,甚至赌气地想着,既然他不想说话,那就不要说话了,我不会再被他影响,也不会因为他而痛苦。还想到干脆分开来更好,反正他也不喜欢我了。
这些幼稚又赌气的想法在脑海来回穿梭,不知为何就委屈地流下了泪水,我暗暗发誓就算他来道歉,我也不会再理睬他。
可深夜他溜上床,从身后紧紧抱住我,轻声细语地抚慰道:“都是我不好,不该跟你发脾气的,不生气了好不好?”
开始我硬撑着不理睬他,可经不住几句安慰,心头的酸涩和委屈就爆发了,钻进他怀里埋怨地流着泪,继而又被哄着露出了笑容。
我想我是完蛋了,从前那个我不知去了哪里,周围的一切都不再受控,我好像变成了一个傻头傻脑的小孩。
第128章 第一百二十章
第二天清晨,阳光洒在白底金花的大床上,我睡眼惺忪地伏在迈克身边,感受着身旁平静沉稳的呼吸,忽觉前所未有的放松。
比起那些担惊受怕的日子,此时此刻才仿佛被一片宁静的湖水罩住,不必上下颠簸,夜不能寐。
不久,迈克也醒了,他一手揽着我,另一只手牵着我的手,在我掌心轻轻摩挲,我抬头看他,发现他也看着我。
“你在想什么?”我问。
“没什么。”他淡淡地说,然后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低头吻过来,用力亲吻了两下后就迅速起身了。
我心中划过一丝淡淡的失落,之前每一个相拥的清晨,醒来后他总会纠缠我一会儿的。
“今天要忙些什么吗?”我又问。
他点点头说:“有些事情要忙,我晚些时候回来,你呢?”
“我也有些事要忙。”
“那我们晚上见。”他走过来吻了我两下,双眸温柔发亮,这双仿佛发着光的眼眸像颗定心丸,让刚才的一丝失落消弭无踪,我不舍得搂住他的脖颈,与他耳鬓厮磨。
“迈克。”
“什么?”他问。
“没什么,我只是叫叫你。”
他笑了,静静地看了我一会儿,也说道“安妮”,缱绻中有一丝无奈。
我们没有再讨论昨夜的争执,他的怒火中烧和我的糟糕应对被一齐掩盖。
虽然没有攻陷伯纳本土,但在西国海岸逼迫伯纳军队的大撤退依然是一种巨大的胜利,因此胜利YX和庆祝在全国上下如火如荼的展开。
宣传部长莫斯利·斯特瑞拉是除了元首以外,最经常出现在各大报纸头条和庆祝现场的人,萨拉作为他的妻子也越来越频繁地在公众面前亮相。
萨拉专注于慈善事业,许多关于她救助孤寡的故事被叙述的感人至极后,刊登在报纸杂志上。直到某一天,我发现她佩戴着葳蕤党的徽章站在了重要人物们的集会上时,才知道萨拉已经在党内有了正式的职务。
多日不见,她特意约我吃饭。
“你可真忙,想见你一面多不容易啊。”她笑盈盈地挽住我说。
我只是笑笑,任由她亲密地挽着我。
萨拉身穿浅蓝色鱼尾长裙,头戴一顶大到夸张的蓝帽子,脖颈挂一串闪着温润光芒的珍珠项链,看上去精神抖擞的样子。
我们在官邸附近一家餐厅落座,分别点了几样东西。
这家餐厅的私密性很好,一位英俊小伙在弹钢琴,琴声悠悠,曲调舒缓,恰好可以缓解我那如同打仗般的工作带来的疲惫感。
我正要给萨拉点她最爱的那种酒,却被她制止了,她柔柔地一垂眸道:“不用,我怀孕了。”
我惊喜地问:“真的?”
萨拉点点头:“已经三个月了。”
“太好了,你先生一定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