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美乐之吻—— by脂肪颗粒
脂肪颗粒  发于:2023年09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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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西卡又感慨地说:“有些男生很聪明,我遇到过一个,他随手翻翻书,就能一字不错地重复出来,更不用说数学系某些鬼才了,他们聪明又努力,让人望尘莫及。可即便如此,我们也要接受现实,哭泣逃避没有用,太阳总是要升起来的。”
我不断擦掉眼泪,抽泣着点了点头。
见我冷静了下来,杰西卡说:“图书馆是通宵不断电的地方,如果觉得不如别人,就好好努力吧。”
我按杰西卡的建议去了图书馆,那五层楼高的巨大圆柱形建筑里摆满了书架,也不知道究竟存放了多少书,每一层的中央正厅都坐着埋头苦学的人,这里人来人往,却只能听到书籍翻阅的声音。
我在一张书桌前坐下,嗅着空气中陈腐纸张的味道,不知不觉下了某种决心。
深冬之际,图书馆空旷的大厅像冰窖一样,不一会儿就把人冻透了,我把仅有的两件大衣都裹在了身上,想着寝室每天九点钟落锁,如果想在这里多读会儿书,就只能趴在书桌上过夜了。
长夜漫漫,正在灯下读书之际,忽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抬头一看,竟然是詹妮弗,她抱着一摞书,微笑着问:“不回寝室吗?”
我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半夜11点了,不由惊讶:“您也没回去吗?这个时间宿舍已经落锁了吧。”
詹妮弗歪歪头说:“跟我回去吧,别在这里过夜,你会冻坏的。”
我也实在是冷得不行了,就跟詹妮弗离开了图书馆。
行走在漆黑的大学校园里,我们的脚步声空旷又清脆,今夜没有月亮,空气冰冷如许,可漫天星光灿烂,银河贯穿苍穹,静美如珠光璀璨,热闹如人间街市。
“进入大学的第一天,医学院的教授就对我说,你走吧,女人是不能做医生的,你们根本承受不了那种压力,让女性从事这种行业是对医学的亵渎和对生命的蔑视……”詹妮弗的语调在冰冷的空气中像灵动的风一样,听不出丝毫压抑感,她轻笑道:“可我对他说,我是不会离开的,就算你用鞭子抽我,也不能将我抽出这个课堂,从此他无视我,连我的论文都不肯批阅……”
“最初我的成绩不好,无论知识储备还是反应速度,都和同学们相去甚远,我也曾很失落,对自己很失望,可没有办法,既然走在了路上,就不能轻易回头,我不求做到多么优秀,但求不要如那位教授所言,将来成为一个草菅人命的女医生。”詹妮弗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仰望着漫天星斗说,“人类就像星星,渺小至极,但都可以散发出属于自己的光芒,所以我深信着生命的意义。”
冷风呼啸,吹过我的脸颊,带来割裂般的刺痛感,可我心中火热柔软。难怪很少在宿舍里看到詹妮弗的身影,原来她是一颗在黑暗中默默发光的星星啊,沉默安静,毫不起眼,但又生机盎然,像启明星一样带给别人前进的勇气。
宿舍楼已经熄灯了,然而门上还亮着一盏老旧的汽灯,幽幽的火苗在黑暗中晃动,指引我们前进。我们敲了一会儿门后,打着哈欠的舍监走出来,她看了我们一眼说:“看来你今晚有了一个同伴啊。”
詹妮弗笑道:“以后还要劳烦您为我们留门。”
舍监揉揉眼睛说:“如果是为了学习,不管多晚都给你们留门。”

第46章 第四十三章
我每天只睡六小时,剩下的时间全用在补习功课上,每天抱着一摞书本穿梭在校园里,忙得像储存冬粮的小松鼠。这个冬天太冷,我的感冒久久不愈,鼻子被折磨得通红,嘴唇干裂,手指和脚趾上都生满了冻疮,有时候照照镜子,也觉得自己苍白憔悴,很不健康。
四个月后,大地回春,我手脚上的冻疮终于缓解,也终于不再拖着两条鼻涕到处走了。春风暖洋洋的,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发酵的气息,河岸旁冒出了一片嫩绿的新芽,啁啾的鸟声也令人心情愉悦。
这天课堂上,一批论文发放下来,我得了一个B,末尾还批阅了一行字——‘有进步’。
鲍威尔教授说:“所有论文成绩在C以下的人,都给我重写,别再把一些狗屁不通的东西交上来了。如果学期末还是这个鬼样子,这门课的成绩就别想要了,你们某些人还不如一个姑娘写得好呢。”
此时此刻,我的心情就像窗外那明媚的阳光一样,灿烂清澈,又像陶醉在春风里的鸟鸣,舒畅轻快。
下课后,我兴高采烈地冲回宿舍,扬着那几张薄薄的论文对杰西卡喊:“今天鲍威尔教授表扬我了,他说‘你们某些人还不如一个姑娘写得好呢’。”
“你是小学生吗?”杰西卡喷笑道,“是的,老师表扬你了,你做得很好,非常好,要不要我替他摸摸你的头?”
“瞧瞧你邋遢成什么样了。”明妮摇摇头说,“如果用你拼命获得教授认可的这股劲头去追求一位优秀的绅士,你恐怕连结婚戒指都戴上了。”
“他给了我一个B,这是我进入大学后,得到的第一个B。”我激动地说。
“以后你会得到更多,但是目前,你得改改自己的生活状态,再这样下去,你会把身体拖垮的。”杰西卡无奈地说。
“没关系,我觉得浑身都是力气。”
“亲爱的,你得适当享受生活,天气这么好,不如去野餐吧。”明妮翻阅着一本女性杂志说,“我们可是正值妙龄的年轻女性啊,每天这么挥霍青春可不行。”
“叫上詹妮弗和海伦娜,就这么决定了。”杰西卡拍板说。
第二天,阳光明媚,天空碧蓝,我们提着野餐篮子来到了宿舍后的一块空地。
一棵高大的樱花树正值盛开期,粉色的樱花在枝头怒放,偶尔飘落片片洁白的花瓣,好似风中优雅舞动的雪精灵。脚下的草坪蔓延着翠绿的新妆,点缀各色野花和可爱的蒲公英,花坛里几株紫丁香树也开花了,沁人心脾的花香让人迷醉不已。
我们在草坪上铺了一块蓝白格子的床单,然后席地而坐,又把面包、果酱、火腿等食物摆出来。春天真是美妙的季节,清风徐徐,花香鸟鸣围绕着我们,还能听到远处小河那潺潺的水声。
而杰西卡一脸沉重地说:“如此春光,我们为什么要在宿舍后面野餐?就算不能去公园,去学校的湖畔也可以啊。”
“我画了一个小时的妆呢,坐在这里给谁看啊,连只公狗都不会路过的。”明妮也深深地叹了口气。
詹妮弗正翻阅着一本厚厚的西语书,头也不抬地说:“不止公狗,母狗也不会有,学校规章里写了,禁止养狗以及一切宠物,也包括狗熊、蜥蜴、蛇、蚂蚁等所有会动的生物。”
“你只听到了‘公狗’两个字是吗?”明妮垂着肩膀说。
“我觉得这里挺好的。”海伦娜认真地说:“环境很漂亮,很适合野餐,如果去其他地方,也许会遇到讨厌的男人围着我们取笑。”
海伦娜是数学系一年级的新生,她出身牧师家庭,言行举止很拘谨,性格有点内向,如果跟陌生人说话,甚至会紧张地打哆嗦,来圣安慕斯上大学大概是她这辈子做过的最大胆的事了。
我还记得几个月前,她自我介绍时说:“我非常胆小,是父亲鼓励我上大学的,他认为我很有才华,所以硬是把我送上了火车。”
“你对数学很有一套吗?”明妮好奇地问。
“我非常喜欢数学。”她腼腆地点点头。
“真不错,我自从小学三年级时,在课堂上低头捡了块橡皮,从此再也没听懂过数学课,只记得数学老师是个秃子。”明妮撩了撩金发,颇为感慨地说,“有时候眼睛一闭一睁,黑板上就写满了公式,但根本不晓得老师在说什么,从此我学会了,只要老师一个眼神看过来,就坚定地对他点头。”
海伦娜却不晓得这是在跟她开玩笑,老老实实地说:“只要你找到规律,就会发现数学是非常美丽的科学,而且富有趣味性。”
“哦,也许你可以讲讲,说不定我能发现新乐趣。”明妮对大家眨眨眼睛。
“当然了,我很愿意跟你分享。”从来沉默寡言的海伦娜滔滔不绝地说起了她所认为的数学趣味性,说到兴奋的地方甚至手舞足蹈,最后她一脸沉醉地总结道:“你会明白数学那种简单、对称、奇异之美的,她是学科之母,其中孕育着非黑即白的真理,甚至能解释哲学和宇宙,如果说神有语言,那必定暗含在数学里的。”
语毕,全体人员呆滞,明妮和杰西卡笑得毫无形象。
海伦娜的脸立即红透了,躲进房间里,好几天不敢和明妮照面。
但从此我们都知道了,这是一位虽然很羞涩,但却对数学有着谜一般崇拜的小姑娘。也因为这种崇拜,尽管在入学活动上被捉弄哭了,但第二天仍勇敢地一个人去上学了。不过从此她留下了阴影,很害怕去男学生们聚集的地方。
“好吧,让我再次哀叹一下自己这无处寄托的美丽容颜。”明妮满脸遗憾地说。
“放心吧,我不会让你们度过一个无聊的下午的。”杰西卡从身后的琴盒里取了把小提琴出来,“姑娘们,跳舞吗?”
“跳!当然跳!”明妮第一个站起来支持,她走到詹妮弗面前,行了个夸张的男士邀请礼说,“美丽的女士,可以请您跳支舞吗?”
珍妮弗放下手里的书说:“当然,但如果你再像上次那样自己把自己绊倒,我是不会伸手去拉你的。”
“上次那只是个意外!我跳的舞步太复杂了!”
“是吗?我还以为是你只会耍嘴皮子,所以腿脚不利索呢。”
我看了看海伦娜,轻声问:“跳吗?”
海伦娜点点头:“我跳得不太好。”
“只是玩玩,不用跳得好。”我说。
于是我带海伦娜跳起了踏踏小步舞,海伦娜一开始还很拘谨,可后来就属她上瘾,我气喘嘘嘘地坐下后,她又跟明妮和杰西卡跳,直到把我们所有人都耗累了,她才脸不红气不喘地坐下,捧起一枚苹果派,开心地咬了一口说:“歇会儿我们再跳。”
大家都被她逗笑了,她这才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好吧,我们等会儿继续跳,下面有请詹妮弗小姐为我们朗诵一首诗,大家鼓掌。”杰西卡率先鼓掌说。
詹妮弗起身,很是潇洒地扫了扫额前的碎发,然后走到开满紫丁香花的树丛前,轻轻采摘下一朵,吟诵起了诗人布鲁兹《十行诗句》里的一个篇章。
作为女性,她的声音略微低沉,饱含磁性,仿佛能让人的心灵跟着颤抖,她朗诵的诗篇正是关于春天的篇章,十分应景,伴随着那舒缓而愉悦的嗓音,我不由得沉醉其中。
朗诵完毕后,大家兴奋地鼓掌,詹妮弗微微鞠躬,吻了吻那朵紫丁香,然后素手一扬,把它抛了过来,引得杰西卡和明妮互抢。
“到你了,安妮。”詹妮弗说,“给我们表演点什么吧。”
我不好意思地说:“那……我给大家唱一段吧,杰西卡你会演奏查理昂的《第三协奏曲》吗?从第四小节开始就可以了。”
“《第三协奏曲》是什么?”杰西卡抬抬眼镜说,“抱歉我只学过一些大众化的曲子。”
“我来吧。”明妮起身说,“第四乐章是吗?”
小提琴奏响一段哀伤的前奏后,我也像詹妮弗那样走到紫丁香树下,摘下一朵紫花放在胸前,然后垂眸哭泣道:“沙拉·杨杀死了我的丈夫,就在紫藤树下!杜鹃泣血之夜!”
“哇哦!”杰西卡惊讶道,“我没听错吧,是《蓝色湖》。”
“嘘嘘……”詹妮弗低声说,“别说话,开始了。”
我演唱的是一段新式歌剧,改编自古典小说《蓝色湖》,讲述一对恋人婚后没多久,丈夫就忽然失踪,原来他被邪恶的镇长杀害了,于是女主联合所有受压迫的穷人,为丈夫复仇的故事。
这一段正是女主的独白,她呼吁众人站起来,加入反抗邪恶势力的队伍,这是整篇独唱的高潮部分,舒缓处如泣如诉,悲切哀鸣,激烈处狂风骤雨,慷慨激昂。凯洛林女士收藏的唱片里就有这一段,当初第一次听时我就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忘怀。
演唱完毕,周围寂静极了,只能听到清脆的鸟鸣。
半响后,杰西卡拍了拍手,第一个发声:“天啊,我还以为刚才走进剧院,听了一场流行歌剧呢。”
明妮放下小提琴说:“我也很喜欢这段独唱,但我唱得不好,你的歌喉很棒,声音也很美,太动听了。”
詹妮弗说:“真没想到,你深藏不露啊。”
至于海伦娜,她激动地说:“这是什么?我从没听过殪崋这种音乐,你唱的时候,我简直喘不上气来,心也跳得很厉害。”
“这是新式歌剧,我非常喜欢,所以特地学了,自娱自乐。”我不想被大家像看珍兽一样盯着,于是对海伦娜说:“我表演完了,下面轮到你。”
“我?我擅长的事情有些无聊。”她不好意思地说。
我们都欢呼起来,鼓励她表演。
“好吧。”她先看向我,“安妮你说一个六位不重复的数字。”她又看向杰西卡,“你也说一个六位数。”
我说:“123456。”
杰西卡说:“614253。”
“安妮你说的太简单了,不过好吧,这两个数字相乘是75833218368,相除是0.2009855873719786,相乘后的平方是……”
我们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地望着她,听那一连串数字连个停顿都没有的从她嘴里吐出来,虽然不知道她算的对不对,但不妨碍我们持续保持目瞪口呆。
她算得越来越难,到最后自己摇了摇头说:“不行了,默算太难。”
“老天,我连这两个数加起来都算不明白……”明妮小声说。
海伦娜笑笑说:“这没什么,新生入学那天我只是太紧张了,才会把523乘873口算错了,被大家嘲笑,不过后来认识时间长了,我的同学们也很佩服我的。”
杰西卡在我耳边说:“果然数学系的都不是人类吧……”
我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入学晚宴那天,哈里斯指着长桌尽头说:“嘿,你们看,尾席有个女人。”
“老天。”布朗特笑道,“他们竟然把女人招到法学院里来了。”
“长得还不错嘛……”
“是我喜欢的类型,不过最好再丰满点。”
“像你的露丝那样?”
“露丝早玩完了……”
“我说你们,都安静点,院长来了。”
克莱蒙勋爵出现后,大家肃然起立,我们的长桌也安静下来。
我和哈里斯、布朗特几人从小就认识,从亚森私塾毕业后,又一同进入了圣安慕斯大学,不出意外,毕业后也会一同进入政界。
我们当中布朗特的地位最高,不仅仅因为他父亲是外交部大臣,更因为贵族出身的他将继承一大片土地和几家遍布全国的矿产公司,将来他会像地方官一样管理着这一切,某些同学说不定还会成为他的员工。
“说起来,你会加入那个秘社吧?”哈里斯问布朗特。
“不一定,秘社成员的位置太紧俏了,哲学系里有钱有势的少爷太多,学长们未必看得上我。”布朗特说。
“连你都没资格?”哈里斯有些惊讶。
布朗特摇摇头:“机会渺茫。”
秘社是流传在上层学生们口中的一个社团,听说两百年前,乔治五世还是王子时,曾就读圣安慕斯大学,他邀请了九个非富即贵的青年,组成了一个只有十人的秘密社团,而这个社团流传至今,每一任社长都会从新生中秘密挑选成员加入。
而加入这个社团就等于有了顶层社会的通行证,他们在学校里是一个小团体,进入政界则会加入一个大团体,在这个团里中,他们共享资源,互相提携,形成一股秘密而强大的势力。
像我家这种靠开纺织厂发财,只富裕了两代人的家族,是根本不可能被看在眼中的,也更不要妄想获得这种社团的邀请了。
第二天开学,一踏进教室,哈里斯就兴冲冲地说:“瞧啊,那姑娘也来了,我去逗逗她。”
“昨晚入学仪式上,你被学长们灌了那么多酒,还有力气逗女孩子?”有人调侃他。
“一点酒而已,在漂亮姑娘面前不算障碍。”他兴冲冲地走到那女孩身边坐下,我们也只好跟过去,把那姑娘团团围住了。
听说是个农村出来的姑娘,一交流果然又怯懦又好笑,她被我们包围着,紧张得直冒冷汗,还僵硬得像块石头。
哈里斯为了逗她,故意当着教授的面朝她吹了口气,果然以古板著称的鲍威尔教授大发雷霆,那姑娘吓得脸色惨白,碧绿的大眼睛里噙着泪水,‘啪嗒’、‘啪嗒’落在课桌上,一整堂课都战战兢兢的,像头惊慌失措的小鹿。
哈里斯可能也觉得自己玩过头了,下课后主动找她说话,她却一语不发地冲出了教室。
“哎,脸皮真薄,完全开不起玩笑。”他笑着说。
“别惹事了。”布朗特一脸严肃地警告哈里斯,“没看到鲍威尔教授的脸色吗?这些教授都是左派政党的,要是对你不满,完全可以开除你。”
哈里斯摊摊手:“我知道了,不会再惹他。”
“惹那姑娘也不行。”
“有什么关系,又不是贵族大小姐。”
“她不是大小姐,可也不是你玩弄过的女人,她跟你一样是这所大学的学生,而且是我们法学院招进来的第一个女生,你以为没有老师盯着她吗?惹出事情来,自然有人找你算账。”布朗特说。
“好吧,惹不起,惹不起。”哈里斯又搂住我的肩膀说,“既然女学生惹不起,那不如去瞧瞧附近酒馆里的女招待,你去吗?杰米。”
“我该去图书馆了。”我望了望窗外的时钟说。
“才刚开学呢,你这家伙好认真啊。”
我跟哈里斯和布朗特不同,他们都有祖传的土地,土地上有世世代代耕佣的佃户,将来取得律师证书,获得参政资格后,就可以在家乡参加选举,凭借声望直接获得政治资本,而我却只能从底层的秘书做起,所以过硬的知识储备是必须的。
初春的校园有些冷清,在一个下着细雨的午后,我和哈里斯从击剑教室回到宿舍后,看到布朗特正独自立在窗前喝酒。
外窗一片朦胧,水鸟飞过灰白的天空,布朗特望着窗外,有些魂不守舍。
“你不是去骑马了吗?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哈里斯问。
布朗特捋捋自己杂乱的发丝,有些疲惫地坐下来,轻声说:“我没去,今早收到了一封信,所以去了别的地方。”
“什么信?”我好奇地问。
“你看看吧。”
那是一张浅蓝色装饰着精美图文的信纸,封页有古典的红色滴蜡,印着一个特殊印记,信里只有短短几句话。
“尊敬的布朗特·罗格尼斯先生:
鉴于您优异的出身和资质,经全体秘社成员讨商讨决定,您获得了加入本社的资格,请于今天上午10点整,前往社团参加面试,逾期作废。——秘社社长”
“老天,你加入了秘社。”哈里斯惊讶地说。
布朗特一口气喝光了杯中的残酒,摇摇头:“我还在犹豫。”
“有什么可犹豫的!”哈里斯兴奋地前倾身体:“这是多棒的机会啊,你为什么犹豫?”
布朗特的视线缓缓扫过我和哈里斯,压低声音说:“我以前听说过一些不好的传闻,最初还以为是谣言,但今天却发现,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布朗特慢条斯理地讲述起了一件发生在秘社的传闻。
“听说三年前,附近女校里一个女学生留下一封遗书后自杀了,因为她被骗进我们大学的秘社,被迫做了一些事情,自杀事件被报道出去后,某些人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掩盖住。”
“这是一项秘社传统,听闻是为了加强社员间联系,古时候的年轻贵族们会共同‘捕猎’一位年轻姑娘,并在事后给予姑娘丰厚的补偿,因为是‘捕猎’,所以需要一个会反抗的漂亮姑娘,因此不能是妓女。”
我越听越愤怒,皱眉道:“这些疯子,居然还保留着这种肮脏下流的传统。”
“秘社今年一共招纳了7个新人,我们参加面试时都戴着面具,互相看不到真容。主持会议的学长提到了一个人,他说今年进入法学院的女生就是‘捕猎目标’,成功把她骗入秘社,并让她宽衣解带的人,就是我们这个年级的级长,将来还会成为社长。”布朗特停顿了一下,看着我们说:“我认为他指的‘捕猎目标’就是我们的同学安妮·纳西斯小姐。”
我对这个叫安妮的姑娘印象深刻,因为她是第一个通过考试进入法学院的女生,虽然出身低下,性格怯懦,但也不失为一个勤奋的人,至少我每次去图书馆都能看到她苦读的身影。只是她一天到晚躲着同学,不与任何人来往,所以很多时候大家都忽视了她。
哈里斯皱眉道:“这也太大胆了,他们不怕惹出事吗?难道就不能找个妓女,非要找学校里的女同学?”
“学长们当然考虑了三年前的影响,所以不准备冒险,只是‘骗’她宽衣解带而已,自始至终她都不会知道自己被许多人窥视了。”布朗特摇摇头说。
“那姑娘整天素面朝天,一天到晚穿黑袍,还板着脸,活像圣地里的修女,更何况她说话做事还畏畏缩缩的,根本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妞,就算五官挺漂亮,那种无聊的性格也让人生不出兴趣,真不明白秘社里的人为什么挑选她。”哈里斯好笑地说,“莫非那黑袍下的身材挺不错?”
“荒唐!我们自小接受绅士教育,难道就培养出了一群无耻败类吗?”我愤怒地看向布朗特,“你要加入这种社团吗?我可不觉得这种肮脏的组织能有什么前途,你不要因此身败名裂就好了!”
“这正是我犹豫的原因。”布朗特叹息道,“虽然我对他们反感至极,可也不能否认他们势力强大,如果我拒绝了他们的邀请,就相当于驳了他们的面子,也相当于被一个庞大的关系集团关在了门外,为将来考虑,我左右为难。”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因为大家都知道布朗特纠结的事情没错。
“你打算怎么做?”我问。
“什么也不做。”布朗特抬起那双深蓝色的眼睛,长叹了口气说,“反正准备去‘诱骗’她的又不是我。”
“这样也好,拒绝入社并非明智之举。”哈里斯说。
“请你们保守秘密,我不希望流言是从我这里传出去的。”布朗特起身说,“好了,趁雨势渐小,我去瞧瞧我的马。”
布朗特离开后,哈里斯问我:“杰米,你要去提醒那姑娘吗?”
“难道我不该去吗?”
“你是个正直的人,如果打算去提醒她,我并不意外。不过我觉得与其让她知道真相,结果闹得沸沸扬扬,还不如让她始终一无所知,这样她不会受到任何惊吓,而大家也都开心,不过最重要的是,她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你确定要为了她牺牲潜在的仕途关系吗?”
我思虑许久后,沉默了下来,过了几天,我在图书馆看到了安妮·纳西斯,她坐在一张靠窗的书桌前埋头读书,桌上摆着一摞厚厚的法学书,她神情严肃认真,午后的阳光照在她的侧脸上,显得那双绿眼睛像水晶一样清澈透明。
忽然,一个男人抱着一摞书坐在了她对面。
我知道那个人,他是哲学系的新生,阿尔伯特·斯洛普,是我从没有接触过的,上流社会的顶层继承人。

“抱歉,我忘记带墨水了,可以借用您的吗?”
我抬起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对面坐了一位金发蓝眼的先生,他五官深邃,面容俊美,金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衣着也整洁体面。他面前摆着一摞书,似乎正忙于写论文,修长的手指间晃动着一只钢笔,表情有些无奈。
“当然,您请用。”我把自己的墨水瓶推过去。
“谢谢。”对方翘起嘴角,声音清冷而低沉,“我经常在图书馆见到你,你是新生吗?我是哲学系的新生,马修·霍普,你呢?”
“我是安妮·纳西斯,法律系新生。”
他眨眨眼睛,有些俏皮地说:“法律系吗?看来您不仅美貌还很聪慧呢。”
我尴尬地笑了笑,低头看书。
晌午的时候,一只有许多茧子的手把一个墨水瓶轻轻放在我面前,霍普先生弯腰靠近我,压低声音说:“非常感谢,做为回报,我请您用个午餐吧?我知道一家非常棒的餐馆。”
“您客气了,请别放在心上。”我把视线移到书上,不再理睬他,摆出了拒绝聊天的姿态。
以前我遇到过几次类似的邀约,从经验得知,你越是客气,对方就越是纠缠,最好的办法是明明白白地拒绝对方。
“好吧,打扰您了。”他礼貌地道别,然后抱着书本离开了图书馆。
之后我注意到这个叫马修·霍普的人每天都来图书馆,而且每天都与我坐在同一张长桌上,他只是偶尔和我打个招呼,剩下的时间都用在了看书上。
我发现他看的书很杂,喜欢研究古集,有些还很深奥,他会好几种语言,西语、伯纳语、萨斯语的原文书都可以直接阅读。
有时候他会向我借些小东西,比如字典和纸张,也偶尔向我提出邀约,但都被我拒绝了。
直到某个周末的清晨,我早早来到图书馆,却发现有人来得比我还早,霍普先生正独自坐在一处飘窗上,窗子打开了,暖洋洋的春风吹动洁白的窗帘,把他整个人都遮住了。
清晨金色的阳光下,他穿着黑色的衬衫和长裤,披一件白毛衣,整个人看上去温暖极了。
听到动静,正看书的他抬头看了我一眼,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轻声说:“早,安妮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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