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高门—— by苏幕幕
苏幕幕  发于:2023年09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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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璘为尚书府公子,形貌昳丽,玉树琼枝。本该有美满姻缘,却在及冠之年,被一名乡下姑娘拿着信物找上门来。陆家祖父这才想起,曾为孙子订下过婚约。
陆璘按祖父的吩咐,娶了那个乡下姑娘。
他自然不喜欢她,甚至是厌恶,三年夫妻,毫无情分可言。
本以为她费尽心机得到如今的荣华富贵绝不会放手,却没想到当他和她说想娶老师之女为平妻时,她回说,他们和离。
虽意外,却如释重负,他答应了。而她拿了放妻书之后离去,从此再未出现在他面前。
四年后,陆璘仕途不顺,从京城贬至安陆为县令。
在那里,他遇到了人称“小医仙”的女大夫施菀,才想起自己与她做过三年的夫妻,也才想起她的家乡是安陆。
但她与记忆中那个肤浅无知而又心术不正的女人截然不同,她美貌,聪慧,善良,常露在脸上的笑容,如春风一样撩拨着他的心。
他觉得这个小镇也没那么差,也有心想接她回京城。
思虑良久,他和她道明心意。
她却莞尔一笑,一边晒着身边的草药,一边随意道:“陆大人高门贵胄,我们身份悬殊,不合适的。”
七年前,施菀曾不自量力,痴心妄想爱过一个人。
他是名门公子,而她只是一个山里出来的乡野村姑,明知两人是云泥之别,却还是心存侥幸嫁给了那个自己触不可及的人。
那时她还年轻,以为自己的一腔爱意总能得到回应,直到被现实伤得体无完肤,她才认清自己的无知,她的梦不是梦,而是个笑话。
【追妻火葬场,1v1,he】
内容标签:破镜重圆高岭之花追爱火葬场
搜索关键字:主角:施菀,陆璘┃配角:求收藏┃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不再爱你了
立意:你若盛开,清风自来
作品简评:
施菀曾卑微地爱过陆璘,为他而选择高嫁,历经伤害后,选择与他和离。
四年后,为官的陆璘来到了施菀的家乡,彼时她已为名医,而他因她心动,向她告白,请求复和,却未料,施菀笑着拒绝了他。他从不知她曾绝望地爱过他。
本文感情细腻,人物生动,描述了一个历经千帆后失而复得的故事。

沉香院内,陆夫人正带着小孙女玩鲁班锁,施菀站在一旁侍候。
陆夫人教了好半天,将鲁班锁抽了一根出来,给四岁的小孙女绵儿去装,本就是极简单的一步,绵儿一双小手拿了木头,轻松就插了进去。
施菀适时夸道:“不愧是陆家的姑娘,绵儿真聪明!”
陆夫人脸上露出受用的笑容,施菀便知道自己这句话说得很好。
嫁入陆家三年,她终于懂得什么时候可以适时插一句让婆婆喜欢的话,而不是像个傻子一样干站着。
这时绵儿问:“二婶,你会拼鲁班锁吗?”
施菀有些尴尬地一笑,回道:“我不会。”
她出身在山村里,鲁班锁这样纯粹用来玩的东西,连他们集市上都没有,她在十六岁第一次来到京城才看见。
绵儿回道:“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说着又回去玩手上的鲁班锁。
施菀只能尴尬地露出一丝笑,不知能回什么话。
过了一会儿,陆夫人似乎突然想起来什么,抬头问她:“子微要回来的事,你知道吧?”
施菀整个人一震,心猛地一紧,嗓子发哑道:“不,不知道……”
陆夫人了然道:“那是忘了和你说,前两日子微送来了信,说明日下午回来,但明日是十五,我得去相国寺上香,也会在那里用斋饭,你便在家备好饭菜,别让他饿着了。”
“是,媳妇知道了。”施菀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用平静泰然的语气说出这句话。
陆璘,他受命为皇上修德春宫祈福,食宿皆在宫使处,已经有三个月没回来了。
而且,刚才婆婆让她给他准备晚饭……那样,他就会来她院中用饭了吧?
她立刻就想到他的喜好,芙蓉豆腐,酒蒸白鱼,乳酥团,对了,还有橙酿蟹。正好这个季节有早上市的橙子,她可以提前让厨房采买过来,配上秋蟹,他一定会喜欢。
后面她全心全意想着夫君回来的事,竟也忘了还在侍候着婆婆,好在陆夫人和孙女玩着,也没太在意她,并不知她的出神。
回到自己的疏桐院,施菀立刻就去关照厨房的刘妈妈备明日的食材,叮嘱完,想了想,又说道:“还请妈妈再帮我去药铺买些合欢花、茯苓和山楂,最好是去安和堂,那里的药好一些。”
见刘妈妈脸上露出几丝不悦,施菀立刻拿出早已备好的钱袋,要递出去时,略作犹豫,又将另一只小钱袋也一并交到她手中,温声道:“这些钱妈妈拿去买,若是不够我再去拿。”
刘妈妈接过两袋钱便知这里面几乎是足足二两银子,这才笑道:“够的够的,少夫人放心,我明日一早去买回来。”
施菀放下心来。
虽然家中没人和她说官场上的事,但常在婆婆身边侍候,她知道夫君是不想去主持修那个德春宫的,他想跟着他老师做事,但在公爹的安排下,他不得不暂时离开集贤院,去修那祈福的宫殿。
三个月前去任职时他便不高兴,她怕他现在还不高兴。
茯苓、山楂能健脾开胃,合欢花能解郁,买这些回来做些点心,说不定能让他心情好一些,也多吃一些。
二两银子,刘妈妈至少能多出三四百文钱,她一定会尽心把东西买好。
这一晚,她没睡好。
第二日很早就起床,换上昨晚就挑好的一件秋香色半臂和浅黄色长裙,梳上京中最流行的流苏髻,又戴上了那只成婚时新制的鎏金镶玉项链。
那是她最好的项链,大约也是最显贵气的项链。但看着镜中的自己,又觉得有些招眼,她犹豫再三,还是将项链取了下来。
平日从来不戴的,今天却突然戴了,又不是什么大日子,别人一眼就能猜到是因为他要回来吧。
她自己就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只好将项链摘了。
然后按京中最流行的眉形仔细描了眉,小心而又淡淡地涂了胭脂,最后拿了唇纸,抿红了双唇。
唯恐唇色太艳,又与平时的素颜不搭,她又拿手帕轻轻蘸了一点。
唇色淡了些,但依然是明显的,她不好意思,但又觉得这样打扮一下的确好看一些。
犹豫好半天,她还是没擦。
婆婆果真一早就去相国寺了,她说陆璘是下午回来,施菀便在正午后开始做放了茯苓和合欢的雪糯团,又做了山楂糕,然后再亲自看着小厨房备菜,只等他回来便立刻下锅。
但等到快日落,他还没回。
怕他回来太饿,她只好让厨房先做,这样等他回来兴许就刚刚好。
结果半个时辰后,菜做好,夕阳西下,外院却还是没动静。
她无奈让丫鬟锦心去前院看看,锦心很快回来,告诉她公子并未回来。
施菀只好继续等着,她倒不饿,只是怕菜都凉了,而这些菜都是回锅了便风味大减的菜,到时候他会吃不下吧……他一向就是很讲究的。
一个时辰过去,天黑了,菜也凉透了,他还没回。
锦心道:“少夫人要不先吃点?”
施菀摇摇头,回道:“没事,我也不饿。”
是真的不饿,因为一心记挂菜冷的事,记挂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事,记挂他到这里来吃饭,她要说些什么,所以完全不觉得饿。
现在呢?菜终究是冷了,等他回来要入锅热了再吃,无论是酒蒸白鱼和还是橙酿蟹,都会变得难吃。
当然,他也不会说什么的,他就是那样的谦谦君子,就算不喜欢,也不会说什么不客气的话。
施菀只好让厨房留着火,备好蒸笼,一旦他进门,便立刻将菜入锅去热。
只是她没想到,直到二更的更鼓响起,将近亥时,他还没回来。
所以,他真的还回来吗?还是说,婆婆记错了日子?
她犹豫许久,终于还是到了沉香院,想去问问婆婆陆璘有没有口信送来。
沉香院一片宁静,施菀提着灯进院时,正好见到陆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秋兰和夏芳自正房中出来,便立刻上前去。
才要开口,秋兰立刻“嘘”一声,道:“璘夫人有什么事,夫人刚睡下,从相国寺回来累着了。”
施菀平时说话声音本就不大,此时夜里过来,一眼就看出婆婆大概是睡下了,自然也不会大声,其实不用秋兰如此提醒,但她也没说什么,只是越发小声道:“我是想来问问母亲,二公子可有再送什么口信回来?母亲昨日说他今天下午会回来,却并没见着人。”
“二公子不是说去王相公家里了吗?”秋兰说着转头问夏芳:“之前夫人是不是说让你去璘夫人那里说一声?”
夏芳嘟唇道:“下午太忙,我给忘了。”随后才朝施菀道:“二公子下午送了信来沉香院,说去了王相公家里,晚饭也会在那里吃,兴许是夜里回来,让家中不用管他。”
施菀垂下眼来,突然意识到,他大概是为了王相公才回来的吧,所以回来第一件事,自然是去王府。
就算她在深宅后院,也知道最近发生的事:新政失败,主持新政的前任丞相王相公被罢了相,革职在家,如今听说是病了。
王相公是陆璘最敬重的老师,王姑娘又和陆璘……是那样的关系,此情此境,他于心何忍,当然要去探望的。
她努力挤出一丝笑,作出轻松随意的样子,回道:“是这样啊,好,我知道了,母亲既歇下了,你们也去休息吧。”
“璘夫人慢走。”两名丫鬟说。
施菀又尴尬地笑了笑,转身往沉香院外而去。
她先想起自己来时竟忘了擦掉唇脂,沉香院中的灯笼这么亮,秋兰和夏芳大概看见了她唇上的唇脂吧,就会猜到她是为了迎陆璘回来特地涂的。
可是,陆璘却去了王家,显得她……那么可笑。
陆璘本该娶的人是王相公的掌上明珠王卿若,两人郎才女貌,是京中最相配的一对,差一点他最敬重的老师就成了他的岳父。
只是很不巧,三年前,她带着祖辈的订亲信物寻到了陆家。
陆家信守承诺让陆璘娶了她,陆璘并不喜欢她,王卿若也蹉跎到二十高龄才刚刚订下婚约。
所有人都知道,是她挡了陆璘与王卿若的美好姻缘。
可是,她当年初到京城,真的不知道他和王家姑娘的事,她不是有意的……
回到疏桐院,她让人收了酒菜,独自坐在房中发呆。
他还在王相公家吗?
会见到王姑娘的吧……
家中遇此祸事,王姑娘一定是伤心的吧,他们会说些什么?他是不是会想尽办法安慰她?
这么晚没回来,他是不是也有可能在王家过夜?
一阵夜风起来,外面响起树叶摩擦的沙沙声。
这时前门传来一丝响动,她的身子不由一震。
整个下午,她都注意着外院的动静,知道公爹回来了,大哥回来了,三弟不在家,这个动静似乎……只能是他。
她立刻走出房间,站在院中听着外面动静,不一会儿,果然便听着有人进了旁边的清舒阁,真的是他。
陆璘平时不在疏桐院,而在旁边的清舒阁,但中间有一条抄手游廊相连,她虽不常穿过去,但真要过去,其实是很方便的。
又一阵风吹起,让她打了个寒战,她突然想起他走时天已热起来,如今连着几天阴雨,却带了几分秋凉,不知清舒阁那边有没有备好被褥,她似乎有理由去看看,帮他加一床被褥。
应该是有的吧……她想。
她终究是抱着一床被子去了清舒阁。
夹着凉意的风还是沙沙地吹,她却觉得自己手心里出了汗,呼吸一下等不了一下,教她喘不过气,一颗心似乎要跳到嗓子眼。
她努力让自己平静,试图演练看到他要说的话。
正如此想着,却在一进清舒阁时就见院中站着一道身影,挺直如孤松,月白色的衣袍随风飘动,手负在身后,正背朝游廊这一方看着天上的圆月。
她心脏猛地一缩,忘了抬步。
恍惚间,她似乎回到了三年前在陆府门外,第一次见到不似人间男子的他。

“嗯。”顿了顿,他问:“有事么?”
施菀连忙说:“前几日下雨,母亲担心你这儿冷,交待我给你送张被子来。”
“母亲多虑了,这些事绿绮会安置好的。”陆璘说。
施菀一时无措。
原来,绿绮也知道他今日回来啊……也是,那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丫鬟,当然知道。
她拿着被子,站在院中,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也到现在才想起,之前想好的话都忘了。
半晌她才道:“那夫君还要吃点东西么,母亲之前吩咐我准备些吃食,我让人做了……”
“不用了。”陆璘说。
随后不待她说话,他便回道:“你回去吧,我这里有人,不必你费心。”
他语气仍是那样疏淡,说话也还算客气,但施菀知道,那只是他修养好,其实他是有些不耐烦了。
她到这里来,打扰了他。
这时,她有些后悔要自己亲自拿这被子,此时她与自己手中的被子一样多余。
当时是怎么想的呢?她偷偷打着小算盘,只带一个丫鬟,由丫鬟提灯,自己拿被子,这样将被子给他时,可以顺势亲自替他整理床铺。
但她向来是愚钝的,这种小算盘一直都是自作聪明,从未成功过。
绿绮正好自房中出来,手上拿着他的披风,见了她,温声道:“少夫人来了?”
显然绿绮是怕他冷,来将披风替他披上的。
绿绮果真体贴,不用她费心。
她不再去看绿绮,低下头道:“那……夫君早些歇息。”说完,朝他曲腿福了一礼。
原本自乡下来的她并不懂这些礼节,但嫁入陆府三年,至少福身她已经学得很好了。
陆璘没看,他已经转过头去。
施菀知道自己确实该走了,再没有理由待下去。
就在她要转身时,他却突然开口:“罢了——”
他看向她,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说道:“东西送来了就放下吧,有劳了,回去脚下慢些。”
施菀内心雀跃,犹如一池春水漾出圈圈水花,她将这欢喜掩藏,低低道:“好。”
绿绮此时过来,朝她道:“夫人,将被子给我吧。”
施菀将手中抱了半天的被子递给她,绿绮柔声道:“夫人有心了,那我将被子拿进去。”说完朝她露出一笑,拿着被子进屋去。
施菀不知道她会将这被子怎么处置,是随意找个柜子扔进去,还是能放到陆璘床上。
大概是前者吧……
为什么她给夫君送被子,会被旁人领情说“有心了”?那不是她的夫君吗?
她无法去想这些事情,因为想起来便会心里发堵,转眼再看陆璘,他又背朝她负手而立看向了天边。
不管怎样,他留下了她的被子,还说让她回去脚下慢些。
他终究是回来了,心里到底是开心的,她轻声道::“那夫君,我先走了。”
“嗯。”他没回头。
施菀最后贪恋地看一眼他颀长的身影,这才转身离去。
夜风更大了,带着些雨后的微凉。
锦心惧冷地缩了缩肩膀,略带抱怨道:“清舒阁的东西比我们这儿好得多,绿绮姑娘又是细心的人,我便知道夫人这一趟是白去。”
作为丫鬟,她说话有些不客气,施菀听在心里,什么话也没说。
她到陆家时,父母双亡,相依为命的爷爷才过世,她什么都没有,自然也不像那些大家千金一样有陪嫁丫头。
是婆婆看她寒酸,便从陆家各处拨了几个丫鬟给她,又从自己身边选了两个丫鬟出来贴身侍候。
她是陆家最边缘的主子,没有孩子,不得婆婆器重,陆璘也不亲近她,锦心不愿待在她这里,的确有些怨气,但人还算实诚,至少她使唤什么都会去做,另一个丫鬟红玉则能躲就躲,不能躲就敷衍了事,从不把她放在眼里。
施菀不擅驱使下人,也不知怎么恩威并济,若连锦心都不听使唤了,她更不知该怎么办。
回到房中,洗漱罢,她便让锦心去睡了,自己坐在床边发呆。
其实今日心里有些难受,但没人去说。
他要回来,她只能由婆婆告知;他不回来,也没人告诉她……
他三个月不回家,回家第一件事却是去王家,不知是为老师,还是为曾经有情谊的姑娘,没有一个人来关心她是不是会乱想……
但好在,他还是回来了,不需要被子,却怕她白跑一趟,还是收下了被子。
一丝甜味在心里蔓延,施菀伸手触向床头的烛光,环绕着那跳动的烛光,感觉到清晰的暖意。
隔天,施菀照例去给婆婆陆夫人请安,侍候她用早饭。
大嫂萧惠贞已经到了,正和陆夫人说着自己一早被肚里的娃娃踢醒,也不知他那么早在做什么,弄得她不得安眠,只得起床。
大嫂娘家是世宦之家,家门显赫,先生了女儿绵儿,现在又怀了身孕,为人端庄娴淑,性情稳重,是陆夫人最喜欢的媳妇。
施菀见过婆婆,又见过大嫂,萧惠贞脸上带着笑,柔声应下,便继续与陆夫人说话。
施菀安静站到一旁,去给婆婆盛粥。
最初进陆府时,她见大嫂待人温和,试图结交过她,想与她亲近,让自己在陆家有个能说话的人。
大嫂每每都会温柔以对,但仅仅只是问候一两句,再不深交。
她终于明白,其实大嫂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那是她的涵养,但只有对婆婆、夫君还有自己的孩子,她才会真正花心思去对待,对于别人,她是不屑应对的。
后来,施菀也曾想接近小姑子陆瑶,却无意听见陆瑶和身旁丫鬟一起笑自己的安陆口音。
再后来,她便放弃了,她终于明白,自己和她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们不想了解她,也不愿被她靠近。
所以当性情桀骜的弟媳进门,并当着她的面露出不屑时,她已经不那么意外。
没一会儿,陆家的三媳妇田氏便过来了,抱着才半岁的昌哥儿。
三弟不是陆夫人亲生,只是庶出,所以这昌哥儿与绵儿也隔了一些,但毕竟是陆家第一个孙子,陆夫人待他还是亲厚的,很快就问昌哥儿这几天身体怎么样,奶娘的奶水够不够。
每当这种时候,一种无形的压力与窘迫便笼罩在施菀头上。
陆家三个儿子,三个儿媳,大嫂已是二胎,弟媳早有男丁,只有她无所出。
陆璘不在她这里过夜,但这不能怪他,只怪她自己当初心术不正,不知廉耻……
正想着,大媳妇萧氏说:“母亲今日胃口倒是比以往好一些。”
三媳妇田氏笑道:“大嫂不明白么,昨日二哥不是回来了,母亲向来心疼二哥,这会儿高兴着呢!”
陆夫人露着笑,显然被田氏说中了心事,萧氏便说:“想必二弟稍后就会来给母亲请安了。”
这时昌哥儿嘴里哼起调儿,几人去逗弄孩子了,不再说陆璘的事。
施菀抬眼看向门外,心里疑惑陆璘怎么还没来。
她知道他向来是早起的人,就算先去向父亲请安,这会儿也该过来了,直到她想起陆璘曾因去修德春宫,而与公爹起争执。
于是她陡然意识到,陆璘此时一定在被公爹训斥!
陆璘出身尚书府,师从王丞相,又是一甲榜眼出身,京中才俊,无人能掩其光芒。
原本他在集贤院做校理,算是所有读书人最艳羡的清要馆职,那时他跟着老师王丞相一起推行新政,曾亲自上书皇上,受皇上嘉奖,连升三级,可谓烈火烹油,风光无限。
但后来皇上病重,太后一党把持朝政,新政也举步维艰。
新党渐渐势弱,一场大难将要来临,就在这个时候,公爹利用职权,将陆璘派去修为皇帝祈福的道场德春宫,这样升官发财的好差使,人人都抢着去,但陆璘却不愿去。
去了就能离开新政的漩涡,避开新政失败的降罪,但同时也是在危难时刻抛弃新政、抛弃主持新政的王丞相。
陆璘当然不愿意,他要与老师共进退,但拗不过父亲与朝廷任命,他只能去。
施菀原本不懂朝政的事,但为了和自己夫君走得近一些,再了解他一些,她特地看了许多书,一次次琢磨偶尔听到的只言片语,终于明白这些东西。
所以她这时便想到,昨日陆璘去了王家,还待到半夜,公爹想必知道了,今日见到陆璘,第一件事便是训斥他昨日不该去王家。
而陆璘那样的人,她也许比婆婆还了解他,他看似温润,实则却是一身傲骨,有着自己的抱负与主见,他也不赞同公爹“息事宁人”的处事之道,面对公爹的训斥,他一定不认同,甚至会反驳,于是愈加让公爹不高兴,不知道会发多大的火。
她想明白这些,但婆婆显然毫无所知,只是与媳妇一起说笑着。
施菀怀着焦急,不时看向门外,果然,陆璘一直没来。
直到陆夫人已经用过早饭,丫鬟正将碗筷收走时,外面才来报道:“夫人,二公子来了。”
施菀不由松了一口气,随后才想起悄悄整理自己的衣裙,将鬓角的几缕碎发往后拢了拢。随后又意识到似乎那几缕碎发在耳前更好一些,她又将碎发拨了回来。
没一会儿,陆璘来了。
一身白色深衣,松绿色外衫,清隽舒朗,芝兰玉树。
施菀又觉得呼吸发紧,心跳加快。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每每见他,都像第一次他出现在她面前一样,她总是震惊且无措的。

直到他向陆夫人请安,又向大嫂萧氏请安,朝田氏回礼,她才从紧张中回过神来,悄悄看他的神色,发现他面色无虞,并不像才与公爹起争执的样子。
当然,就算有争执,他也是这般平静清朗的样子,无论什么时候都是。
各自行过礼后,萧氏与田氏为避让,便向陆夫人道别后离去了,房中只有施菀这个儿媳还在。
那两个儿媳走后,陆夫人便立刻让陆璘坐,看着他红了眼睛道:“一出去便是好几个月,人不回来,信也写得少,你是忘了还有个家了?”
陆璘说道:“儿惭愧,让母亲担忧了,只是皇上病重,据说龙体每况愈下,德春宫必须尽早完成,日以继夜,一刻也不能耽误,儿主持此事,自然要以身作则。”
陆夫人叹息,打量他道:“看看,你都瘦了多少了,你父亲也是,就不能给你安排个别的差使?”
陆璘回道:“此事也将要完工了。”
“那这次能在家待几天?”陆夫人问。
陆璘回答:“明日正好有同僚办喜事,我告了一天假,后日下午走。”
陆夫人终究落了泪下来,拉着他道:“看看,在家都待不到两天。”说完,抬头看他:“要不然,你这次再去,把绿绮带过去,身边一个照应的人都没有哪里行?你身边就她让我放心。”
听到这话,施菀心底涌起一股揪心与难受。
婆婆一直想将绿绮抬为陆璘的姨娘,这是她很早就知道的事。
她嫁陆璘,是因十多年前陆家爷爷与她爷爷的口头之约,随后陆家爷爷便去了外地做官,多年后她因家中出事找上门来,陆家才知道有这回事。
所有人都觉得不可能让陆璘娶她,甚至想过,将这婚事推到庶出的老三身上,但陆爷爷不同意,执意信守承诺,让两人成婚。
陆夫人心疼这个最耀眼的儿子,却无可奈何,而绿绮是她最喜欢的丫鬟,她觉得让这丫鬟当陆璘的姨娘陪着他,总能稍稍宽慰一些。
当初陆璘离家去做宫使,陆夫人就让他带着绿绮一起去,陆璘说主持建造德春宫的一应官员都在统一的官舍居住,一人只有一间房,带女眷多有不便,此事便作罢了,而如今,陆夫人再次提起。
也就是说,绿绮若跟着去了,便是日同食,夜同寝,真正算他房里人了。
就在施菀心里想着这些时,陆璘的声音响起:“不必了,母亲无须担忧,我这几个月不是好好的么,剩下的工程兴许半个月就完成了,不用再兴师动众。”
陆夫人还想说什么,陆璘先转移了话题:“大嫂何时怀孕了,我怎么一点不知道?”
陆夫人轻轻敲了他一记:“你这孩子,家里的事什么时候上点心,你走时我不是提过她大概有喜了么,你这就忘了?正好六个多月,再过两三个月就生了。”
“那母亲又要添孙了。”陆璘说。
陆夫人面露喜色:“她这肚子看着是个男孩,你大哥儿女双全算是已经继了香火,倒是你……”
这话说了一半,陆夫人便没说了,陆璘也没将话题继续下去,只关心道:“暑热过去,这几日天凉,母亲在家记得顾惜身体。”
陆夫人叹息地点点头,脸上爬上几分愁怅,不知在想什么。
施菀垂着眼,紧攥着自己的衣袖。
自那件事后,陆璘恼恨她,再也没进过她的房。
她深知自己做了错事,可当初……她太无助,太着急了。
她寻到陆家时,陆爷爷已在病中,得知此事,悔恨自己忘了婚约,便让两人立刻成婚。
陆爷爷想在西去前完成自己的承诺,陆家也想办一桩喜事,兴许能给老爷子冲冲喜,于是婚事就这么仓促地办了,陆爷爷打起精神坐了高堂,到了晚上,便又病急,卧倒在床不省人事。
那一晚,陆家人心惶惶,兵慌马乱,请大夫的请大夫,找人参的找人参,陆璘更是穿着新郎官的喜服在爷爷床边守了一整晚,并未进新房。
后来陆爷爷醒过来了,但显然已是无力回天,继续缠绵病榻,而陆璘心忧祖父,常去侍疾,又有朝廷新派的官职,诸多杂事,当然……也有他不喜欢她,其实并不想与她有夫妻之实的原因,这一点施菀自然是明白的,总之,他们成婚半年,还未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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