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生活日志—— by清越流歌
清越流歌  发于:2023年09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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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当前的物价,一吊钱大约能买一头百斤左右的猪,那么一百文也能买十多斤肉,够他们全家吃一个月的了。
这并不是什么小数目,至少在路上看到这么多钱,沈家旺绝对毫不犹豫捡起来往兜里揣。
但他可以坦然的在外面捡钱,从还是孩子的姝娘手里领钱反而颇为局促,好像是什么烫手的山芋,接都不接就要推回给沈丽姝,“你们自己分一分就是了,我跟你娘是长辈,帮你们做事天经地义,哪有也要报酬的道理。”
“那可不行,爹娘也是人,也会流汗会疲惫,你们辛苦我们做这么多事,怎么不能领报酬?老话说亲兄弟都明算账,父母就更不能吃亏了。”沈丽姝态度比他坚决多了,且有理有据,“再说这只是开始,以后仰仗爹娘的地方想必不少,如果爹娘次次都不肯要报酬,那还怎么好意思开口,不如多花点钱雇外人做事。”
沈家旺虽不至于斤斤计较,但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他是懂得,他们夫妻明明年轻力壮、能帮孩子们许多,为什么还要多花钱雇外人?
如此便只能接受姝娘的安排了,沈家旺看看还没回神的妻子,果断把刚得的外快塞过去,并一脸正直的叮嘱沈丽姝,“以后我那份直接给你娘,家里一直是你娘管钱银。”
沈丽姝:“……”
可以,但没必要。
沈徐氏对此却接受良好,可能女人天生更会抓重点,比起拿到手的实惠,其他都不重要了。
姝娘才十岁,就能赚这么多钱给爹娘花,等她再长大点可还得了?
捧着沉甸甸的两串钱,沈徐氏感觉自己无法抗拒这种趋势。
沈丽姝还没发现她娘因为区区两百文就真香的事实。
她发完奖金当然也不会浪费这么好的氛围,又熟练的画了张大饼,给大家打足了鸡血。
于是接下来的许多天,他们继续没日没夜的搬砖,忙得人仰马翻、脚不沾地,大人小孩统统累瘦了一圈,但始终斗志昂扬、干劲十足,流汗不流泪。
又是一个满载而归的深夜,沈丽姝和小伙伴们拖着沉重而疲惫的步伐回到家,大弟二弟争先恐后的打热水给他们泡脚解乏。
沈丽姝独占她娘新买的泡脚桶,表兄弟们就只能共用洗衣服的木盆泡脚了,不过谁也不会嫌弃这个。
徐虎率先脱了鞋袜下水,发出长长的、被热水烫到的嘶鸣声后,便是浑身放松的喟叹,“用热水泡一泡,跑了一天的脚瞬间就不酸胀了呢,表妹不但会赚钱,还能想到这么适合咱们放松的法子,真真是聪明能干得紧。”
沈丽姝心想她还是不够强,要是搬完砖带着他们去泡个温泉做个汗蒸,再让小姐姐们做个马杀鸡,岂不是美上天?
可惜现在别说温泉Spa一条龙了,她家这点地方,想痛快的泡个澡都是奢望。
说来说去都是穷闹得,还是要早点赚钱住大房子。
沈丽姝这么想着,便指挥老爹去把他们的钱匣子拿过来,并不望叮嘱道,“爹小心些,很重的。”
他们每天收工回来,沈丽姝都会当着大家的面盘账。
首先把付给爹娘和弟弟们的工钱结清,剩下的就是她跟合伙人平分(她一人占五分的那种平分方式)。
沈丽姝跟小伙伴们也不是第一次合伙了,充分信任彼此,他们都不急着现在分钱,就说好等徐虎他们要回家的时候再分账,毕竟早早的分完钱,他们也带不回去。
合伙人很放心让沈丽姝管账,她也不扭捏,特意准备了一口箱子当他们的小金库。
为了方便,也是这里的习惯,人们会把十个铜板串成小串,一百是大串,十个大串就是一吊钱。
沈丽姝每天盘账就会招呼大家一起把当天所得的铜钱串好,整整齐齐摆在箱子里,盘点起来就特别方便。
也是因为清点仔细,这些天大概进账多少,不仅她清楚,大家也都有数。
沈家旺听到女儿的叮嘱,脸上就不由自主笑开了花,“匣子里快有二十贯了?当真是分量不轻,家里除了我和虎子,恐怕没人再搬得动你们的钱匣子。”
“加上今天的应该是二十一贯出头,这两天赚的少了些。”
为什么业绩突然下滑,大家都被她提前打过预防针,接受良好,最小的徐鹭心满意足说,“表姊不是说今日也赚到了两贯钱?已经很好了。”
他亲哥徐虎也附和,“我都没想到,咱们都风风火火卖了这么久的糖炒栗子,直到近两日才有人跟着卖,姝娘先前把他们说得那么精明,还以为他们早五六天就会来抢生意呢。”
“我也没想到。”沈丽姝摊了摊手,“我试着分析了下,这两天才出现对手,应该不是他们反应慢,而是早心动了却没有办法,毕竟板栗也就最近才成熟,在京城的掌柜们要去乡下收板栗,也要耗费时间不是?刚好离京城最近、且路最好走的通许镇,是咱们的地盘,山上第一茬板栗几乎都被咱们承包了,掌柜们只能舍近求远、去别的地方收板栗。”
徐力若有所思的说,“山上还是有很多板栗的,但别人不好说,老沈家的兄弟们已经答应帮我们打板栗,肯定是谁去收也不给的。”
五天前,他们带进城的栗子就卖完了,姑父提前托了熟人带信回老家,他爹和沈四叔亲自抽空进城,用沈家的驴车驮来比第一茬还多了将近一倍的板栗。
那么多板栗,全都是沈大力他们带着兄弟们漫山遍野采回家的。
他们至今一个铜板的报酬都没收到,还能这么尽心尽力,徐力和兄弟们如今对他们充满了信任,认为这群兄弟能处,有事他们真上。
沈丽姝赞同的点头,“对,所以其他掌柜们只能去更远的地方收,这一耽搁,就让我们多赚了五六天的生意。”
虽然说他们运气也好,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但她当初要趁其他商家还没反应过来,做第一个在城里卖板栗的人、捞一波快钱的这个决定,也是相当正确的。
赚钱果然没有捷径,运气实力和独到的眼光缺一不可。
再牛逼一点,沈丽姝都要崇拜自己了。
听着他们有模有样的分析,沈家旺不由自主加入进来,“家里剩下的栗子不多了,最多再支撑三两日,是不是该再托人带信回老家了?”
众人闻言齐刷刷看向沈丽姝,等待着她的灵魂决策。
沈丽姝也从飘飘然的状态中抽离,沉吟片刻说,“我觉得不急。自从昨儿有人跟咱们学卖糖炒栗子,短短两日,只那一片瓦子里就多了四五家抢生意,再过几天,恐怕想要做这桩生意的都进来了,咱们一家独大的好日子是彻底回不去了,既如此,倒不如趁机放个假休息两日。”
“放假?”谁都想不到,这两个字会从他们家事业心最强、堪称汴京第一加班狂魔的姝娘嘴里说出来,一时间满座皆惊,不约而同的问出声。
沈丽姝:……
她只是说放假,又不是干完这票就金盆洗手了,有必要都这么震惊吗?
假装没看到他们浮夸的反应,沈丽姝认真点头,“对,放假。算上把家中剩下这些板栗卖完所需的功夫,咱们总共得忙上十多天,每天起早贪黑、披星戴月,比那行商赶路的都辛苦些。爹更是白天还要去衙门当差,晚上回来帮咱们,晚上睡不到三个时辰,铁打的身子都会熬坏。咱们几个虽还小,却正是长身子的时候,这要是累得狠了,导致长不了个子,岂不是得不偿失?”
总之赚钱重要,享受生活更重要,老话说得好,人最怕有命赚钱没命花,沈丽姝可不想他们累死累活赚点钱,最后还不够看病吃药的——考虑到古人最忌讳说死啊病啊之类的,最后这句话沈丽姝就只在心里说说。
最后,她又提到了近来的形势,“爷爷在世曾说过,做人不能太贪心,什么好东西都想往自己怀里搂,要知道树大招风,闷声发大财才是硬道理,咱们这些天生意如何,有心人想必都看在眼里,怕是要眼红嫉妒了。接下来那么多人做同一桩生意,同行又是冤家,磕磕碰碰、甚至吵吵嚷嚷都是少不了的,就怕他们都看咱家最碍眼,要沆瀣一气先把咱们挤兑出去,那我们不如主动避开风头,只管看他们掐得面红耳赤。毕竟都是来赚钱而不是掐架的,最多闹个两天,他们就会发现争成斗鸡眼,不如把心思放在买卖上,多少都能赚。”
“那时风平浪静了,我们也能安心做生意,反正大头都被咱们赚走了,往后少赚一点没关系,低调不招眼才能走得远。”

说到底,还是老爹的身份没法唬人。
汴京这地方,用对不太恰当的对联形容就是“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在京城混得开的,尤其是本地人,谁家没有个当官或在衙门当差的远房亲戚朋友?
老爹只是个押司,说是公务员却连个正经职称品级都没有,能罩他们的地方也就是帮忙挡一挡城管的检查和地痞流氓的骚扰那些,真有人铁了心要找茬,那他们基本惹不起惹不起。
大城市混口饭吃都不容易,能苟就苟着吧,在社会上打拼最要紧就是能屈能伸。
沈丽姝如是想。
只是她这番话过于纯朴天真的小伙伴而言太过复杂,大家都在努力消化。只沈家旺感同身受过,非常理解这个道理,眼神颇为复杂的看着她,“姝娘还记得爷爷说的话?”
沈丽姝也不知道她爹是被勾起了对老父亲的思念,还是觉得她这话太吊、根本不像十岁女娃能说出来的,不过她都不慌。
相处这么久,沈丽姝除了这辈子的老爹有份好工作外,最庆幸就是她爹比很多人都更为开明包容的思想——后者甚至比前者更为难得。
因为就算是在现代社会,那些懂得尊重孩子的意愿、不以pua儿女为荣的家长,都能称之为神仙父母,在拥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让子亡,子不得不亡”观念的古代,老爹这样愿意尽可能给她自由、让她做自己想做的事的家长,已经不是凤毛麟角,而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才能有幸遇上的程度了。
是的,沈丽姝已经知道了那天晚上他们关于她的对话。
沈家旺和沈徐氏很放心好大儿,认为他自打学认字后懂事很多,已经不会像他弟弟那样家里有点什么事就大嘴巴往外说,因此讨论正事的时候完全没回避沈文殊。
殊不知在好大儿心里,自己跟阿姊更是一国的,爹娘讨论阿姊那么严肃的事,他当然不会去外面说,但是怎么能瞒着阿姊呢?
哪怕沈徐氏事后叮嘱长子就当什么都没听见,也阻止不了他迫不及待想泄密的心情。
于是第二天上午,沈文殊就找了个只有他们姐弟俩的时间,把这段对话活灵活现学给阿姊听。
连中途他们出了名温柔好脾气的娘怒发冲冠吓他一跳的细节都没有错过。
而消化完这段信息量后,沈文殊担心的阿姊可能会为娘起初的态度感到失望甚至难过的反应,统统没出现,当事人整个人都喜上眉梢了,比中了五百万大奖还欢喜。
沈丽姝很清楚,沈徐氏也是正常人的思维。
哪怕她才十岁,老母亲就开始早早为她的婚事考虑,野心勃勃要给她找能够实现阶级跨越的对象,甚至她的未来丈夫不需要她认同,只要他们当父母的看好就行……
这些放到现代让人分分钟窒息的操作,都不影响沈徐氏是个好母亲的事实。
沈丽姝没有要摆烂的意思,但她必须入乡随俗,在当今社会沈徐氏已经做的很好了,她从来没把漂亮女儿当摇钱树的想法,纵使有些功利心也是在为女儿打算,平时对儿女的待遇上也能不偏不倚,没有因为她是女孩就使劲作贱。
如果要给这辈子的父母打分,满分一百,沈丽姝会毫不犹豫给沈徐氏打八十分。
但沈家旺的话,给一千分都不嫌多。
沈丽姝简直为老爹的开明宽容感动落泪,万万没想到这么个传统男人,平时在妻儿面前还有些大男子主义,竟然没多少包办婚姻的坚持,愿意让她选择自己更想要的生活方式。
也是在那个时候,沈丽姝才恍然发现,自己穿越后能混得这么如鱼得水,其中发挥最大作用的,却并非她自以为的聪明才智,而是她爹几乎无条件的支持和纵容。
试想一下,若她爹是那种一板一眼、死守礼教规矩的封建大家长,她能做成什么事?
恐怕至今一事无成。
任她自诩聪明绝顶、有一种方式带领全家发家致富,也使不出半分本事,只能被关在家里当个把绣花当饭吃的“小家碧玉”。
那可就生无可恋了,穿越还有什么意思?
沈丽姝终于发现,老爹平时不声不响,背后为她做的事情,应该比她了解的还要多得多,让她前所未有的感恩起来,最近忙着搬砖数钱,都不忘日行感谢天感谢地,感谢自家的神仙老爹。
这会儿,面对神仙老爹审视般的打量,她也没有丝毫心虚忐忑,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爷爷的原话我记不清了,大概是这个意思,我记得他说过很多次。”
去世的老爷子也确实说得出这些话。
他是个很能干的人,沈家旺能洗干净泥腿子走进城,还要归功于好运气,靠着老爷子才能走到今天。老爷子当年可没有亲戚长辈这样毫无保留的帮衬,只能靠自己白手起家,从乡下到汴京城,这其中付出的艰辛何其多?
能力、运气和超强的交际能力,想必都缺一不可。
老爷子以前的处事原则,总结一下还真就像沈丽姝说的“闷声发大财”,沈家旺曾私下对妻子叮嘱的不应太招摇那些道理,也是从老爷子那里学会的。
所以她拿老爷子当挡箭牌,沈家旺是信的,且越看越觉得姝娘深得老爷子真传。
同时,沈家旺也被勾起了内心深处对老爷子的思念。
他们不是亲父子,他到老爷子身边时更是早已知事,但过嗣一事也并非儿戏,乃是得到祖宗礼法承认的。
因此,从过嗣的那天起,他们就是亲父子,
何况老爷子对他尽心尽力、毫无保留,人心都是肉长的,沈家旺对老爷子的感情之深,也丝毫不亚于对亲生父母。
此时沈家旺对女儿的那点惊讶怀疑,统统化成了对她孝心可嘉欣慰和感动,在晃动的烛光下,眼底甚至依稀泛着水光,他不停的点头,“好,好,姝娘聪慧至孝,日日不忘老爷子的教诲,还能一点即通,也不忘爷爷当初对你的疼爱,他老人家若在天有灵,必然也是高兴的。”
戴上滤镜的沈家旺甚至觉得,姝娘心思如此通透,连他都自愧不如,估计就是老爷子在天显灵了。
过年祭祖,他可要记得给老爷子敬上一坛好酒。
城里出了名的那些好酒,像是时楼的碧光、丰乐楼的寿眉,都是老爷子在世时极喜爱又舍不得喝的,他今年至少可以买一样回来给老爷子解解馋。
在沈家旺陷入自我感动无法自拔情绪的时候,沈丽姝已经跟小伙伴们清点并归纳了今天的收入,又飞快盘了下总账,她在大家期待的目光中大声宣布道,“咱们总计赚了二十一贯六百七十二文!”
众人鼓掌欢呼、雀跃不已,其中又以徐虎最为激动。
在场大部分小朋友应该都比较懵懂,超过三位数,大概金钱就只是个数字了,具体代表着什么,他们并无概念,不过身为长房长子、备受父母和爷奶信任宠爱的徐虎不同,他这两年跟着父亲和爷爷学习家传手艺的同时,也或被动或主动的了解到家中的经济状况。
徐家哪怕住在繁华便利的通许镇,也是当地许多人羡慕的殷实人家,可刨除全家的吃穿用度、和买地等支出,每年爷奶手中能攒下的都不超过二十贯——当然他知道交公的数目有些水分,他娘偷攒的私房钱都换成银锭了,二叔二婶闲暇时帮着二叔娘家去乡下收猪肉赚外快,攒的私房大概也不比他娘少。
不过爷奶对此睁只眼闭只眼,想来也无甚紧要。
爷奶说,他们兄弟姐妹都长大了,要开始准备嫁娶之物,在这之前得多攒些银子,往后一年年,公中只有支出,难有进账。
这么一对比,他们和表妹合伙做生意,短短十天赚来二十多贯,已经不是一本万利能够形容的。
说若他最初只是因为爹的安排,且觉得跟着表妹有得吃有得玩才坚持至今的,那么此时此刻,徐虎才真切意识到他们不是玩闹,做的事情比谁都正经。
跟着姝娘也不仅有肉吃,而是真的能发财。
想到照这么发展下去,他们一年赚的可能比全家赚得还多,徐虎就兴奋的双颊泛红,掌声比谁的都响亮。
小伙伴们太热情了,沈丽姝拿出大佬宠辱不惊的风范,压了压手说,“时辰不早了,都去休息罢,距离放假还有两三天,这之前我们也不能放松,更该养精蓄锐、再创辉煌。”
她也是画饼成习惯了,放假的事也不忘拿来打鸡血。
整个团队倒也配合,毕竟姝娘的饼虽然又多又圆、防不胜防,却也不曾食言过。
因此她这么一说,大家都努力平复心情,然后擦脚的擦脚,收拾桌子的收拾桌子,很快就熄了灯各回各屋。
不一会儿更是最后一丝声响也无,又是静谧安详的一夜。
如此又忙了两日,沈丽姝宣布第一阶段的工作圆满完成,并当夜就在全家人的见证下完成了分配利益的过程。
那天收摊的时间跟平时一样,也到了深夜十二点,接下来能休息两三天,其实是有很多时间做这事的,但沈丽姝觉得,她和小伙伴们不怕苦不怕累、咬牙支撑到现在,都是因为内心有同一个信念,等分到了钱,付出的一切血汗便都值了。
如今到了关键时刻,不数钱还怎么安心睡觉?
果然她路上一说不等明天了,到家就分钱,小伙伴们纷纷热情响应,一个个红光满面的,好像一分钟前累成狗的人不是他们一样。
就连第二天还有工作的沈家旺,得知要分钱了都睡意全无,哪怕这钱没他的份,他也要跟妻儿一起,全家人整整齐齐的围在桌边,亲眼看着姝娘和表兄弟们分配利润。
他们最后盈利二十四贯四百三十六文。
虽然之前说好了四六分,但最后情况却比较复杂,大家都没有想到卖板栗这么辛苦,徐虎四兄弟每天穿梭在沈家和瓦子里中间,就算是分成了两组轮流奔波,平均每人每天至少也跑了两三万步,工作量俨然超出了大家的想象。
沈丽姝她爹娘和两个弟弟虽然也没闲着,可每天加起来还能领到一百一十五文工钱,倒也划算,可徐家四兄弟最辛苦却没有工钱拿,若还按照之前商量好的分配方式,其中四分之一(大概两贯钱)得带回去分给帮他们摘板栗的兄弟们,最后他们自己的付出和收获就有点不成正比了——至少沈丽姝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她后来就坚持调整分配方式,要求直接平分。
如今就是沈丽姝个人得十二贯 ,徐虎四兄弟也得十二贯。
至于兄弟四个最后怎么分,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沈丽姝管得没这么宽,但她相信并不难决定,毕竟年纪最大的徐虎和最小的徐鹭是亲兄弟,跟同样一母同胞的徐力徐林综合实力相当,就算私人平分也未尝不可,至少大舅家和二舅家都不会有意见。
少年们的感情还是很纯粹的,只要大人不掺和,就基本不会出现大矛盾。
沈丽姝不是很担心她的合作伙伴,一边把属于自己的那份装进钱匣里,一边笑盈盈的对围观群众宣布,“我们之前就商量好了只分整钱,明日还要请爹娘陪我们去钱庄换银锭,至于这剩下的四百三十六文零钱,就送给爹娘和大弟二弟,作为你们这段时间辛苦帮忙的感谢,具体怎么分你们自己商量。”

被点名的几人没想到,只是凑热闹围观还有这种好事,一时间又是惊喜又是不好意思。
尤其沈家旺还背着身为一家之主的包袱——是的,他坚信这种东西还存在,姝娘每一次发钱,他都要习惯性的拒绝,“四百多文呢,这哪里是零钱?还是你们自己留着吧,我们每天做事都领了工钱的,很不必再给了。”
沈丽姝也很习惯的摆手,“这也不是天天都有的,今儿我们高兴,也让爹娘大弟二弟也跟着乐一乐,又不是给外人,爹可别太见外了。”
说着便不在意老爹那点微不足道的小别扭,转头笑吟吟的问沈徐氏,“我记得爹娘最近的工钱都由娘亲自保管,那应该也攒了不止一贯钱?”
沈丽姝承认她这个笑容,带着三分霸气三分戏谑和四分漫不经心,因为即便发奖金那天她没发现沈徐氏心态的转变,经过这八、九、十天的观察,再看不出来她娘已经真香她就是瞎子。
虽然不知道她娘是每天从她这里领薪水的感觉太快乐,已经乐不思蜀,还是沈徐氏全部心神都被工作占领、根本没有时间唧唧歪歪对她洗脑,都证明沈丽姝当初灵机一动,花钱雇佣父母给她打工的想法实在太有创意,太具前瞻性了。
这大概传说中的打不过就加入吧。
只不过是她娘加入他们而已。
总之又是为自己的机智果决感动的一天。
沈丽姝在搞事业的时候恨不得压上所有心智,力求面面俱到,把自己绷成一张弓,随时准备全力以赴的样子。
但同时她又是个彻底的享受派,生活中要多放松有多放松,经常不小心就放飞一下自我。
比如现在,飘飘然的沈丽姝就翘起了尾巴,哪壶不开提哪壶,就想看沈徐氏露出那种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可惜当事人还没来得及表态,沈进殊倒先被勾起了伤心事,马上又要发大笔奖金的欢喜瞬间全无,他立刻大声告状,“哼,娘当然攒了很多钱,那天阿姊给我的一百文,第二天一大早就被娘收走了,一文都不给我。”
开张那天阿姊给大家发的奖金,毫无疑问是沈进殊人生第一次拥有那么多巨款。
此前他可以支配的零花钱,一只巴掌都数的过来。
说起来沈进殊之前当了好几年的老幺,不但爹娘下意识更宠他一些,哥哥姐姐也很自觉让着他,这才养成小家伙比他哥更霸道调皮的性子。
但这么个备受宠爱的“小皇帝”,出生至今收到过的压岁钱,加起来都不知道有没有一百文,更何况这些压岁钱从来落不到他自己手里。
能够想象沈丽姝出手就是一百文,给弟弟们幼小的心灵造成了多大的冲击,简直是三观都要重塑了。
那时的沈进殊觉得自己真是全天下最富有的人,整个巷子的小伙伴也没他风光,已经开始畅享自己依靠雄厚财力招收无数小弟,在这一片称王称霸的美好生活了。
然后……
他的巨款就没了,一个铜子都不剩。
沈进殊小小年纪,突然明白了什么叫痛彻心扉——就是那种不管过多久再想起来,嘴巴扁得都能挂油瓶的程度。
此时此刻他的嘴巴就高高撅起,随时可以挂油瓶。
沈文殊虽然没说话,但也在后头使劲点头,对母亲的行为敢怒不敢言。可见他也拥有同样的遭遇。
沈丽姝心想,帮儿女们管钱、管着管着就没有的诈骗技能,是每个母亲都无师自通的吗?
她小时候老妈还会用十块二十跟她“等价交换”,沈徐氏却是一文钱都不给,就很过分,代入一下拳头硬了。
但她也只是膨胀到想看一看她娘的“笑话”,还不想自己成为笑话,当然要防止引火上身。
沈丽姝谨慎的不予评价,直接换了个话题,“那我后头每天给的五文,娘帮你管了吗?”
二弟飞速摇头,“娘想管的,但我没让,我宁愿让大哥帮我管钱。”
这样他只要多撒娇缠磨,每天还能搞来一两个铜板去买糖吃。
沈丽姝“咦”了一声,惊讶转头问大弟:“你帮二弟管钱了?”
沈文殊点头,“我自己的也没花,都攒起来了。”
“那你攒多少了?”
“加上今天,我们一共有一百三十八文。”沈丽姝问的是他,沈文殊回答却是他们。
阿姊每天给他十文钱,他都没舍得用,所以这里大半都是他自己的,二弟拥有的只是零头。这要是直接报出来,就显得二弟那点钱特别可怜,他肯定要闹的。
他经常很烦弟弟,这个时候却突然有了大哥的担当,说好的一起攒钱,二弟也努力了,每天只花一文钱,沈文殊也不想分的那么清,这就是他们的共同财产。
“这么多?”沈丽姝惊奇的问,“你们攒钱是想做什么?”
沈文殊报数字的时候,沈进殊就自觉挺起了小胸脯,一听阿姊发问,更是骄傲举手,小嘴叭叭道:“大哥说我们下个月去镇上读书,不能天天回家住,手头有点钱才安心,所以要趁着现在能赚钱,好好儿攒一攒。”
二弟就想着好事,沈文殊自然要补充,“手里有钱,若是纸笔不够了,我们也能自己买。”
下个月送他们回镇上读书是沈丽姝的决定,父母也答应了,便由她全权负责学费。
但想也知道,学费才多少钱?爹娘咬咬牙是能承担的,只是这年头没有义务教育补贴,书本和笔墨纸砚却不是紧一紧就能省出来的。
其中纸笔的负担最重,这玩意儿又贵又是消耗品,一旦用起来就是没完没了。
偏偏沈丽姝想起他们姐弟跟着老爹学习几个月,却至今没机会握笔,没事只能蹲在地上用树枝戳写的经历,就倍感心酸,心想再苦不能苦孩子,弟弟们上学的文房四宝可要准备充分了,这钱她也包了!
大头都要出,沈丽姝自然也做好了给他们发生活费和零花钱的准备。
只是这段时间忙着搬砖搞事业,沈丽姝的念头转过就放下了,决定有空再提。
没想到小家伙们已经默默给自己攒生活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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