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生活日志—— by清越流歌
清越流歌  发于:2023年09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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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番表现,已经准备好把自己碗里的肉分出来的沈徐氏颇为失落,但又觉得二弟乖巧听话、跟哥哥姐姐和表哥们其乐融融的的样子更难得,她也就没去破坏这份气氛,转而把自己碗里最大的那块鸡肉夹给了丈夫,“你干活辛苦,多吃些。”
沈家旺当然不要,“你还要喂小弟,更应该多补补身体。”
一块肉就这么在夫妻俩碗里来回倒腾。
不小心看到这一幕的沈丽姝啧啧摇头,默默把头扭到另一边。
比起被塞一嘴狗粮,她还是更愿意被好吃的食物填满肚子。
舀起一勺板栗,沈丽姝“嗷呜”一口,不争气的眼泪立刻从嘴角流出,她发誓两辈子都没吃过这么美味的食物。
姝娘顿时觉得自己牛逼上天了。
沈丽姝上辈子不说吃遍山珍海味,但也算是开过眼界,都没出息被自己这手艺征服的彻底,其他人的反应就更不必说了。
自从正式开饭后,现场便陷入了一阵沉默,大人小孩全头无暇惊叹,一心一意埋头干饭,就着碗里剩下的汤汁,都能干掉一碗又一碗饭……好吧,他们家还没有富裕到能让人吃撑的地步,除了要上班的沈家旺可以敞开肚皮,其他人最多能添两次饭。
饶是如此,也把沈徐氏预备留给晚上的主食给吃得七七八八了。
发现晚饭没了的沈徐氏一脸肉疼,其他人却是一个赛一个的餍足。
沈家旺也难得像孩子们一样毫无形象的瘫坐在椅子里,手也一下一下轻拍吃得溜圆的肚子,笑眯眯跟心灵手巧的闺女打趣道:“姝娘近日在家中炖鸡,整条巷子都闻见了香味,说不定待会回衙门里,都有人来打听咱们家吃了什么。”
沈丽姝知道她爹说的情况并非没有可能。
他们虽然住得十分狭窄,地理位置却是极好的,距离沈爹工作的衙门只隔几条街,步行二十分钟左右,沈丽姝估摸着她家应该是在二环内。
网上都说宁要二环一张床,不要郊区一套房,他们这房子卖了,是真能在外城换套一进的宅子。
但娇生惯养的沈丽姝都没这想法,她宁愿辛苦点赚钱换大房子,也不舍得把这里的房子卖了住外城去——先不说房子本身的价值,她爹和老爷子前后两代,在这一片经营几十年,已经是正儿八经的本地人不说,人脉资源更是可贵,这要是无端离开了,岂不是一朝回到解放前?
要知道这一片离工作的地方近,她爹的许多同僚甚至是上司的住处也散布在这片,虽不至于当上近邻,但串门拉关系也足够便利了,所以从老爷子到爹在衙门都混得开,即便没有可靠的背景,也顺顺利利完成了职位交接。
但凡沈爹还指望沈文殊也能顺利继承他的工作,这份优势就不能丢。
不过沈丽姝也清楚,她爹的同事们更是在城里经营了好几代的小势力,根基只会比他们家更深厚,她今天的“大动作”都引得邻居们纷纷进进出出打听,传到她爹的同事们耳朵里也不稀奇。
她很淡定的笑道,“那爹就告诉叔叔伯伯们,请他们再等一等,待姝娘赚了钱,必请他们都来家里吃鸡。”
沈家旺对闺女的应对感到自豪,觉得姝娘哪里都好、就是掉进钱眼里这点不像样的沈徐氏,却忍不住说教:“都还没赚到钱,就夸这种海口了,还有没有点女子的矜持内敛了?”
沈丽姝已经从她爹脸上看到了对自己的满意和支持,知道她娘无论如何拗不过去,也就没必要在细枝末节上争吵,从善如流的改口道,“娘说得对,那爹先别告诉叔伯们我想请客的事吧,不如晚点回衙门,我们给您炒一些板栗带回衙门,给大家尝尝鲜?毕竟……”
剩下的话她没说出来,只是朝沈家旺做了个你懂的表情,这属于他们父女之间的“秘密”。
沈家旺当然很懂,要没有自己在衙门做事这层身份,就算几个人高马大的侄子能护着姝娘,他也不敢放这么如花似玉的闺女走街串巷做买卖,须知天子脚下也不是文人形容得那样路不拾遗。
汴京确实样样都好,百姓安居乐业,可老百姓不为人知的黑暗一点也不少,就说烟花之地的风尘女子,自愿或是为生计所迫只是极少数,多是被主家发卖的婢妾,和被拍花子拐走的女童。
老鸨们最喜欢后者,因为年纪小更好调教。
闺女生得这么标致灵动,沈家旺当然也怕她被盯上。好在他虽是不起眼的小吏,却刚好跟三教九流打交道,因此暗地里跟认识的地头蛇们都打过招呼,再有人高马大的徐虎兄弟护卫,这才放她出门。
但沈家旺还不担心自己能量不够,又托请比他更资深的同僚前辈们打点了一番,最后的结果是连勾栏瓦舍都打点到了。
大概从古至今的父母,都有点爱在心里口难开的毛病,沈家旺没在家里提他做的事,沈丽姝能发现端倪,是某天她和表兄弟们在街上叫卖,碰到了她爹的同僚陪儿女逛街,她大方的给那家兄妹口袋里塞满了花生瓜子,坚持不收钱,那位叔叔便说要带他们去人更多的地方叫卖。
然后沈丽姝就被动开拓了瓦肆市场,不是她爹那位同僚带他们去的那家瓦肆,而是那一片的勾栏瓦舍他们都可以随意进出,分了别家的生意,也没受到任何排挤麻烦。
社会人沈丽姝一想就知道,这种待遇叫做背后有人。
姝娘震惊脸: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吏都这么牛逼的吗?
但沈丽姝还是找机会跟她爹打听,特意提到了偶遇他同僚后的变化,得到了她爹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于是她就放飞自我了,既然老爹和他的同事们这么牛逼,那她还担心什么?
那天起,沈丽姝就完全放弃了州桥夜市的业务,专注在勾栏瓦舍里搞钱,这可比街上叫卖有赚头得多。
同时,沈丽姝也有意识的跟她爹那些看似不起眼却很有用处的同僚们打好关系,这都是宝贵的人脉资源啊,她小孩子家也干不了大事,只能隔三差五塞给她爹一包自己做的花生瓜子,带衙门去跟他们分着吃。
现在她改卖糖炒栗子,也该第一时间请叔伯们尝尝鲜。
姝娘这么能来事,沈家旺只有欣慰的份,当即点头:“行,让他们都尝尝我闺女的手艺。”

沈丽姝抓紧时间,只休息片刻就叫上小伙伴们开工,“咱们第一次做这个,先炒一两斤尝尝味道。”
说着端出洗晒好的一盆沙子,或者说石子更贴切。
徐虎受父亲长辈的嘱托,一直很照顾表妹,见她端东西就下意识接到自己手里,低头看了眼颇为惊讶,“咦,怎么把沙子换成石头了?”
沈丽姝简单解释道:“板栗炒熟后开口会爆开,太细的沙子容易塞进板栗肉里,不太合适。”
徐虎想象了下咬一口板栗吃到一嘴沙的画面,深以为然点头,“对对,还是表妹想得周全。”说着又掂了掂份量,“这可比沙子沉多了,翻炒起来肯定更费劲,你就别动手了,只管使唤我和大力,我们都有一把子力气。”
沈丽姝也是这么想的,笑眯眯点头,“好,就拜托你们了。”
城里的表姊不但漂亮温柔,还会给他们炖最好吃的鸡,徐林和徐鹭已经变成她最忠实的迷弟了,没被选中卖力气还有点失落,迫不及待的争取道,“表姊,我力气也大,也可以帮你干活的。”
“还有我,还有我!”
沈丽姝愉快收下了两位童工,“好,你们两个也来,到时候也给你们算工钱。”
同样申请加入的沈文殊和沈进殊,她却毫不犹豫拒绝了,倒不是偏心亲弟弟,主要这两个小家伙比起表哥们,个头实在太小,连灶台都够不到,沈丽姝也很无奈,只得捏了捏大弟的小细胳膊,“你还是多吃饭多运动,早点把个子长起来,再来帮阿姊分忧。”
说完也没管小家伙瞬间垮下去的脸,眼瞧着材料一一备齐,火也生起来了,沈丽姝开始挽起袖子指挥行动,“大表哥,糖炒栗子跟炒花生步骤不一样,咱们要先把石子炒热。”
“好。”徐虎一马当先、游刃有余的翻炒着小半锅石头。
沈丽姝的指挥也不是只动嘴皮子,她同样站在前线观察并动作,发现石头炒热了就加糖加油,等到石头都被炒出油润光泽、空气中也出现了香甜的味道,就可以正式倒入板栗。
“接下来只要不停翻炒,直到炒香炒到爆开口子,大弟,板栗爆开后就要改成小火。”
沈文殊蹲在灶角努力点头:“嗯嗯。”
他虽然小胳膊小腿,却也是沈徐氏的烧火熟练工了,所以最后还是给自己争取到了一份工作。
大家各司其职,忙的不亦乐乎。
糖炒栗子的步骤其实很简单,控制火候也不难,唯一的难点就是耐心坚持,翻炒过程大概要持续半个多小时,真就是体力活。
不过他们第一锅份量少,也就没那么辛苦,徐虎一个人都能搞定。
等到沈文殊开始改小火时,整个屋子完全被浓郁甜蜜的香味笼罩了,原本吃饱喝足、无欲无求的一家人又开始疯狂吞口水,连已经喝过奶也吃完辅食的小弟也前所未有的精神,咿咿呀呀不肯睡去。
哄了半天都没把人哄睡的沈徐氏,最终认命把小儿子往丈夫怀里扔,又好气又好笑,“闻到香味就不肯睡觉,这孩子怕也是只馋猫。”
沈家旺正好无所事事,开始逗儿子,“小弟也知道阿姊在做好吃的?待会就给你吃。”
一岁多的小孩儿已经会说话了,虽然口齿还不清晰,也能顺着大人的话接下去,“chi,zhi——”
也不知道他是想说吃还是阿姊,或者两个意思都有,但这一声“嗤”,就嗤了他爹一脸口水。
沈家旺也不在意,乐呵呵抹了把脸,沈徐氏却没好气嗔了他一眼,“快别教他吃了,糖炒栗子火气大,可不能给他吃。”
沈丽姝自诩端水大师,发现这么美味的糖炒栗子小弟竟然吃不了,倍感遗憾,立刻回头道:“那我有空再给小弟做糖水栗子,那个好吃还不上火。”
沈进殊虽然没那么爱哭闹了,但还是喜欢在大姐跟前争宠,尤其爱暗戳戳跟烦人弟弟较劲,赶紧扯着她的袖子嚷道:“阿姊阿姊,栗子都熟了,还不出锅吗?”
“快了快了。”板栗爆开其实就是熟了的征兆,只是他们尝了下,吃起来还不够粉糯,所以要改小火闷一闷。
沈丽姝估摸着口感应该很不错了,于是拿出她的秘密武器,往锅里撒了一把桂花,对还在掌勺的徐虎道,“翻炒均匀就可以出锅了。”
面对众人为什么要加桂花的疑问,沈丽姝淡定表示无他,增添香味和口感而已。
反正是她跟着邻居小姐姐们去树上薅来的,免费的不要白不要。
徐鹭积极的说,“表姊喜欢桂花吗?我们那边很多的,可以帮你摘一箩筐!”
沈丽姝这下高人风范摆不下去了,一脸心痛的摆手拒绝,“这些就够了。”
事实上,她喜欢的是桂花糖而不是桂花。
那天说好在家里陪她娘做针线的,听到邻居的小媳妇大姑娘们商量着结伴去外城摘桂花,沈丽姝就坐不住了,也不管她以前跟人家熟不熟,当即跨上她娘的菜篮子,拉上大弟二弟,神情自若的混进出城队伍中。
花半个下午,他们摘了一篮子桂花回来,沈丽姝美滋滋吩咐弟弟们帮她洗净晾干,进行到下一步时才发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她好像买不起白糖。
是的,这个时代有白糖,但可能是制糖技术还不成熟,导致价格贵到离谱。
沈丽姝为糖炒栗子准备的饴糖,准确来说应该叫饧糖,饴糖是块状的,饧糖是稀的。
这两东西本质一样,价钱也差不多,都是老百姓年节时才舍得吃的金贵东西。
而白糖却是饴糖的十倍价格,贵到沈丽姝揣着五贯钱巨款都深深觉得自己不配,只能酸溜溜安慰自己发大财再去买白糖回来拌饭。
没办法,就是有钱~
但现在嘛,买不起白糖,她又不知道用饴糖能不能发酵,不敢轻易浪费好东西,只能蔫哒哒把桂花收起来以作他用。
往糖炒栗子里面放桂花是她灵机一动的想法,不过效果极佳,围在灶台的小伙伴们迫不及待品尝后,统统给出了最高的评价,“好香好甜,一点都不比板栗烧鸡差!”
虽然沈丽姝心中板栗再好吃也比不过肉,肉才是yyds!
但小朋友们能给出这么高的评价,也超出了她的预期,沈丽姝越发信心十足、意气风发,“那我们先炒二十斤拿去卖。”
至于新鲜出炉的这锅,再每人都尝过一两颗后,她便把剩下的用荷叶包起来,塞给等待多时的沈家旺并叮嘱道,“这个要吃趁热吃才好,爹不如早些回衙门。”
“行,你们忙你们的,我出去了。”沈家旺利落的把包袱往怀里一揣,大步流星往外走。
就这么赶到衙门,怀中犹带温热,沈家旺把包袱解开,不待招呼,已有同僚闻着香味寻过来,熟练从他手里抢去吃。
身为小吏虽不起眼,也勉勉强强能压榨几个手下,脏活累活都可以让底下的衙役去做,他们只需要在官老爷们吩咐人办事时及时出现,上头没任务就聚在一块喝茶聊天,跟现代喝茶看报的工作日常也差不多。
所以沈家旺回家吃完饭,捱上半个多小时才回衙门也半点没有迟到的心虚。
反倒因为近来时不时给同僚们带些小吃零嘴,让沈家旺在衙门的人缘前所未有的好起来,以前熟悉的不熟悉都能主动打声招呼。
今天带了香甜诱人的糖炒板栗,大家就更热情了,沈家旺打开包袱没一会儿,身边就围了一圈人,同僚们以他为中心边吃边聊,好不热闹。
最后甚至连沈家旺的头儿齐孔目都来凑热闹了。
这位头儿虽然只比沈家旺职位高一些,但县官不如现管,加上人家有靠山,平日不大看得上沈押司这等没钱没势的小喽啰,今天吃人嘴软,竟难得屈尊降贵跟手下勾肩搭背了一回。
这让沈押司心中颇为激动,在领导面前拥有存在感,就是升职加薪的第一步啊。
沈丽姝还不知道她例行刷好感度的动作竟有意料之外的收获,但他们的搞钱计划也很成功,二十斤糖炒板栗来到熟悉的瓦肆,很快就被热情的顾客一扫而空。
家住二环内的好处这就凸显出来了,到最近的瓦子里步行只要半小时,抵达后用棉布包着的板栗还是温热的,沈丽姝一喊“香喷喷热腾腾的糖炒栗子”,听到的、闻到香味的都心动了,沈丽姝第一次不用费心吆喝推销,就等着客人招手喊他们过去称重。
于是沈丽姝趁热打铁,回家又炒了二十斤热腾腾的板栗过来卖。

卖空第三批糖炒栗子,沈丽姝和徐虎徐力踏着晚霞回家。
至于徐林徐鹭两个小的,上一趟出来就累得像小狗一样不停吐舌头呼气了,所以第三趟沈丽姝就找了个借口让他们在家“养精蓄锐”,等晚上的重头戏。
沈丽姝他们几个其实也快精疲力尽了。
卖糖炒栗子委实比炒花生辛苦太多,因为糖炒栗子热的时候口感最好,冷了以后好吃程度会大打折扣。
古人也不是傻子,沈丽姝想要用它们赚最多的钱,只懂得推销技巧没用,还要拿出足够多的诚意和巧思,在口感最好的时候把它们推销出去。
因此她选择了最麻烦的方式,炒一锅卖一锅——没有恒温箱没有泡沫盒,用厚棉布裹着保温也只是聊胜于无,关键还是得刚出锅就趁热卖掉。
这样就给他们自己增加了数倍工作量,首先现板栗炒才好吃,放凉回锅或是在灶上用小火煨都会影响口感,沈丽姝和小伙伴们只能一锅炒二十斤,卖完再回家继续炒,如此来来回回的奔波,体力条急剧下降。
如果有朋友圈步数排行,沈丽姝觉得自己的步数让骑着车的快递小哥都一骑绝尘。
这还只是一个下午的工作量,要知道晚上才是勾栏瓦舍的高峰期,这里几乎没有宵禁,只要他们想,可以干到凌晨两三点——当然那样一来,他们有命赚钱也没命花,分分钟成为古代加班猝死第一人。
沈丽姝还不想把自己往死里压榨,但是刚开张的头几天,她也想能捞多少捞多少,干到十一二点再打烊。毕竟到后面商家们都反应过来,也纷纷开卖板栗,他们的生意就没这么好做了。
赚钱真的好累哦。
想到他们小小年纪就要没日没夜的搬砖,沈丽姝就不由自主的心生怜爱,然而被她“怜爱”的对象之一大表哥却第120次凑到她耳边神秘兮兮的问,“姝娘,我们今天真的挣了三百多文吗?”
之前他们这么不厌其烦的询问,沈丽姝累到不想说话,就只是点头回应,但现在她精力恢复了些,也有心情皮了,故意面无表情的吐出两个字:“不是——”
欣赏了几秒表兄弟们从目瞪口呆到怀疑人生的浮夸表情,沈丽姝才接着说,“我又估算了一下,目前为止的收获应该不会低于四百文。”
徐虎徐力:!!
“怎会这么多?”意识到她说了什么后,徐力忍不住提高了音调,徐虎同样难掩激动的算了起来,“咱们的板栗半斤为一份,一份三文,二十斤一百二十文,三个二十斤就是三百六十文,多出来的几十文是怎么回事?”
沈丽姝提醒道,“你们忘了,还有几位客人给了赏银的。”
兄弟俩这才恍然大悟,“对哦,好几天没进城,我都差点忘了城里的有钱人会有打赏的习惯。”
两人会险些忘了这茬,是因为他们本人还没有开发收小费方面的业务。
能收到小费的从来只有沈丽姝。
大概是沈丽姝长相甜美无辜,小小年纪出来赚钱养家的人设又很容易激起人们同情心,有那心地善良又手头不差钱的主儿买单,就会多给两个铜板作为打赏。
是的,沈丽姝收小费的次数不少,却只见过铜板,小说里那种动不动就打赏金锞子银锞子的土豪,还从来没出现过。
第一次收到小费后沈丽姝还幻想过自己要是遇上一回小说情节,岂不就一夜暴富了?
等在瓦子里混迹久以后,她就知道自己想多了,金银珠宝那么珍贵难得,现实中哪有人随手当玩意儿赏出去的,还是赏给她这种完全没有利益关系的普通民女?
发不了大财,能多收点小费沈丽姝也是满足的。他们今天开张的运气格外好,碰到个锦衣小公子,只要两斤板栗却足足付了三串铜钱,相当于给了十八文小费,比他买的板栗本身价格都高。
以往沈丽姝一天能得的小费也就一二十文,今天才一下午就翻倍,如何不叫她喜出望外?
看着表哥表弟欢欣鼓舞的笑容,沈丽姝的神情也跟着飞扬起来。
三人用振奋的精神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中。
此时沈徐氏已经做好了晚饭,沈家旺也下班归来,却没人动用桌上的饭菜,大人小孩都看向门口面露期待。
见三人终于归家,两位家长还能稳得住,孩子们却是一拥而上,不过还没来得及叽叽喳喳询问情况,沈丽姝已经一马当先的提出要求,“好累好饿,要是有聪明伶俐的好孩子帮我们打水洗脸、端茶解渴就好了。”
一听到“聪明伶俐的好孩子”这种形容,几个小朋友立刻忘了正事,抢着去给他们端茶倒水。
二弟年纪小就难免吃亏,沈丽姝提到的工作他抢不到,但擅长争宠的他眼珠子一转就有了主意,趁大家都没注意,他迈着小短腿蹬噔噔去饭甑旁盛饭。
沈丽姝洗完手脸和喝过了热茶,正好感受到肚子咕咕叫,二弟就把热腾腾的饭菜送到了跟前,这让她惊喜又欣慰,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好孩子,我正好肚子饿了。”
小家伙顿时昂首挺胸,他几个哥哥见状也有样学样,去给剩下的两位大哥盛饭。
他们家平时的习惯是由一家之主宣布开饭。
沈家旺在城里生活了十几年,也学会在意这些规矩家风。但他今天下班回家后,已经从妻子和孩子们这里得知了姝娘和侄子们的不容易。
光是在家和瓦肆之间来回奔波的路程,腿都要跑断了。
赚不赚钱另说,沈家旺很是欣赏孩子们吃苦耐劳的精神,当然也更心疼闺女的辛苦,见姝娘在自己这个老子前面端上碗筷,非但不介意,还把他和妻子的椅子也让出来,招呼两个大侄子,“虎子力子也过来坐下,跑了那么远的路,脚怕是累得不行,在家就多坐坐歇脚,晚上还要去卖栗子吗?”
体力消耗彻底的三人一边捧着碗狼吞虎咽,一边不约而同的点头:“要。”
沈家旺笑了,正想详细问问销售情况,不比大哥表姊那样能沉住气的徐力,已经迫不及待伸出了四根手指炫耀道,“姑父你们不知道,仅仅一个下午,我们就赚了四百文!”
之前他们几趟回来炒板栗,沈徐氏就知道卖得很不错,可这会儿听到具体数字,仍然惊得倒吸了一口气,接着第一时间去确认门口没人偷听,然后把门关上。
沈徐氏尚且如此,只听过她转述的沈家旺同样也淡定不到哪里去。
他突然想到,自己和妻子先前都没放在心上的半斤板栗三文的定价,似乎也许大概是真的?
沈家旺知道孩子们中做主的只有姝娘,此时便忍不住用复杂的眼神审视这个在经商一道似乎格外有天赋的长女,“姝娘,往年爹娘也给你们在街上买过糖栗子,一斤不过两三文,你为何要卖出一斤六文的高价?”
沈丽姝狠扒了两口饭垫肚子,又可以恢复细嚼慢咽的进食动作了,顺便也有闲暇解答父母的疑惑,“往年栗子只卖两三文的时候,街边小巷随处可见,炒栗子煮栗子生栗子应有尽有,小贩货郎们为了多卖点,就只能降价。”
“但今日情形不同,据我了解,城里目前还没人开始卖糖炒栗子,咱们是第一家,只要客人想尝鲜,当然是我说怎么卖酒怎么卖。”最后,沈丽姝用了句她爹能理解的话总结,“书里说物以稀为贵,就是这个意思了。”
沈家旺想起前不久教儿女们认字才讲了这句话,姝娘竟这么快就运用起来了,他一时百感交集汇成一句话——只恨姝娘不是男儿身。
不过自从被提醒过大弟小男子汉也有自尊的事实,沈家旺就开始注意不在儿子跟前口无遮拦了,万般情绪只能压在心里。
沈徐氏想得没丈夫这么深远,单纯对女儿的骚操作表示大开眼界,“生意还能这么做?”
“为何不能?”沈丽姝一副奸商嘴脸理直气壮,“我卖这么贵,顾客也愿意买,大家你情我愿。再说这也就是赚个快钱,做生意的都精明,不出三五天,就会有跟着咱们一起卖的,那时候我们没了独家优势,也只能乖乖按着一斤两三文的价钱去卖。”
所以她这几天才打算加班加点,能多赚一天是一天。

既然话说到这份上,就由不得沈丽姝把主意打到亲爹娘身上了。
她跟表兄弟们再怎么能干也只是孩子,体力十分有限,如果爹娘能帮他们一起搬砖就好了。
尤其是老爹,正值壮年、身强体壮,一个能顶两三个大表哥。如果能说动他加入,简直是如虎添翼,日进斗金。
不过考虑到她娘最初根本不同意她搞事业,是她爹从中说和,表示他们几个孩子小打小闹无伤大雅,让他们自己玩闹去,她娘才勉勉强强同意,沈丽姝相信她这会儿开口请大人帮忙,以她娘的惯性思维当场就反对了,指定叫她忙不过来就不忙了,安安分分在家绣花得了。
再说,她若是开口相求,爹娘是不是顺理成章接管她的摊子?
沈丽姝可不接受胜利果实被人摘走,亲爹娘也不行,她赚钱的动力是改善全家的生活条件,但事业也是她自己的,做生意亲兄弟要明算账,亲父女也一样。
所以她不能主动相求,得想个办法让爹娘自己主动加入,这样主动权才能继续掌握在自己手里。
沈丽姝眼珠子转了转,开始铺垫,“其实将板栗屯起来,到过年期间再拿出来卖,价钱只会比现在更好,还不怕别家抢生意,只是我还有别的打算,现在要尽可能多多攒钱,就只能辛苦表哥表弟们了。”
徐虎徐力还以为她别的打算也跟赚钱有关,已经尝到过甜头的兄弟俩对此最是积极,“姝娘攒钱想做什么?”
沈丽姝的真实想法也是积攒启动资金,在过年之前好好赚上一笔。
具体项目她还没想好,能确定的是本钱越多,选择范围就越大。
钱生钱是古今中外的通用定律。
不过用这个理由蛊惑爹娘加入他们显然不可行。
她爹的态度暂时不好说,她娘一听她还想做大做强,肯定当场跳脚反对了,画大饼对古代传统女性不起效,沈丽姝直接对症下药,把爹娘都无法抗拒的计划提前透露出来,“我想争取下月就把大弟二弟送镇上念书去。”
一听是这个计划,徐虎徐力都有些兴致缺缺,被点名的兄弟俩却是瞬间狂喜,双眼亮晶晶的看着沈丽姝,“阿姊,这是真的吗?”
还没上过学的小朋友们对学校总是充满了向往,越没钱上学的孩子越想要上学,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沈家旺和沈徐氏虽不像孩子们这么大惊小怪,面上也流露出了几分惊喜和诧异,都没想到姝娘赚到钱后第一件事是送弟弟们上学。
这明明是他们当父母的责任……
享受着众人瞩目的感觉,沈丽姝还在美滋滋的想,大家反应这么夸张,看来她的拉人计划稳了。
下一秒,就听到她娘脱口而出问,“送大弟二弟去镇上念书,之前卖花生瓜子的钱就够了,姝娘何苦这么辛苦的卖栗子?”
沈丽姝:……
嘴角的笑容瞬间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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