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会盼星星盼月亮吧。
爹娘开心,沈四伯同样开心。
正是因为自个没儿子,他才看兄弟家的小子都稀罕,以前觉得老五家的大弟二弟除了眉眼生得像他们娘,看着可爱些,其他也没啥不同,都一样调皮得不行。
他是喜欢活泼好动的男孩,这样显得更健康,可老家的侄子们都是这一款,见多了,对老五家的几个不说感官平平,那也是一视同仁了。
但今天看到小侄子们,若不是他们主动打招呼,沈四伯险些不敢确认,那两个白白净净、笑容乖巧,斯斯文文得就像是秀才家小公子的小孩……真的是他家侄子?
当时,沈四伯一如既往的沉稳点头,对侄子们的问好以示回应,心中可谓是翻江倒海,从最初的难以置信,怀疑老五跟别人调换了儿子,到最后完全接受这个设定,并在心中宣布老沈家最有出息相的孩子就是老五家的大弟二弟!
这个心路过程,大概只花了半刻钟。
沈四伯心态调整得十分迅速,看起来白净斯文、还没开始上学就让沈四伯莫名相信他们是读书苗子的大弟二弟,如今已经超越了老家的堂兄弟们,一跃而成他心中最看好最喜爱的侄子了。
消化完侄子们回镇上念书的消息,他已经想到日后要亲自接送他们上下学、放学后带他们玩耍了。
其实要沈四伯说,俩侄子加起来的变化,都没有姝娘一个给他带来的震撼大。
沈四伯发现这小妮子真是越来越不得了。
上一回最小的侄子办周岁宴,他们全家老少进城贺礼,所有人就都被姝娘的样貌气度,和落落大方的谈吐表现惊为天人,连他们那不大看重孙女的老爹老娘,回到镇上后每每提起城里,首先要夸的就是姝娘。
当然他们夸奖姝娘的点十分传统,大家一致认同,姝娘她娘当初就是镇上最出挑的姑娘,最后成了嫁进城的独一份,姝娘小小年纪已经看得出美貌非凡,生得比她娘漂亮多了,更难得的是那身气度和谈吐,一点都不像小门小户养出来的,指定比她娘还出息一百倍,往后就算不嫁给什么高门显贵,配个员外的孙子啊,或是姝娘她爹衙门里某个上司老爷家的子侄亲戚,那也是绰绰有余的。
已经惊艳亮相过一回的姝娘,时隔两个来月再见,仍然给沈四伯一种脱胎换骨、刮目相看的震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家听多了侄子们夸姝娘的能干。
他们都知道了姝娘在城里带着徐家四个男孩赚了大钱,徐家兄弟分了十来贯回家,又给他们家孩子发了好多钱。
虽然还有好几个孩子也得了钱,但远不如自家几个小子,大山他们兄弟加起来都超过一千五百文了,孩子们乐得要上天,大人也都很高兴,他们兄弟四个农闲时到处给地主老财们盖房子打零工,一个月也未必能给家里带回这么多工钱,毕竟这种活儿不是天天都能碰上的。
这群孩子们倒是快比他们能耐了。
所以也有可能是金钱的加持,沈四伯今日看着不施粉黛、也不戴任何珠钗,只是梳着普普通通双垂鬟的姝娘。在他们镇上,这个年纪的姑娘们也都开始打扮了,戴上耳环,还会在发髻边插几朵小花,姝娘却是连根漂亮头绳都不绑,浑身上下素净又利落,但他却莫名有种姝娘在闪闪发光、让他不敢直视的耀眼感觉。
等姝娘亮了一手惊人厨艺后,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沈四伯几乎是膨胀的想,就姝娘这人品相貌和手艺,配员外郎的孙子都不香了,必须的是官宦子弟才行!
当然那些厉害的父母官他们攀不着,老五衙门的八九品的官老爷,还是可以肖想一下的。
沈四伯甚至觉得,这么好的闺女如果是自己生的,让他一辈子生不出儿子,他都心甘情愿。
只不过沈四伯知道,他再眼馋老五家的姝娘,她都领着一干表兄弟,风风火火的在城里赚大钱了,怕是这辈子不可能跟弟弟们一样回镇上读书了,所以还是珍惜即将跟他们回去的大弟二弟吧。
想到这些,老实人沈四伯出人意料的问了个关键问题,“大弟二弟回镇上住谁家?”
这个问题,沈丽姝他们家还没正式讨论,但是他们包括徐家都心领神会,多半是住他们那儿。
一来徐家吃住各方面条件都好,大弟二弟去镇上住,说不定比在家里的日子还好。
二来,徐家一直很照顾帮衬他们,这段时间因为孩子们合伙做生意,让两家之间来往走动频繁,感情也越来越融洽了,沈家旺和沈徐氏自然而然会觉得徐家更亲近、值得信赖些。
至于老沈家,沈家旺倒也不是故意忽略,只是沈家条件到底比不上徐家,加上他是过继出去的,他们可能也会想避嫌。
但沈四伯这句话透漏出来的意思,让沈家旺不由得开始反思,从来踏实本分、不争不抢的四哥,尚且这般明显流露出想让大弟二弟住他们家的意思,那名义上是叔婶、实际却是生身父母的两老又会如何想?
沈家旺发现自己可能想当然了,叔婶其他事可能想避嫌,但事关孩子们,他们多半顾不了那么多。
毕竟他们对姝娘姐弟几个的关爱,并不比养在身边的孩子差,一样是当亲孙子孙女在疼的。
于是,一边是心领神会的岳父家,一边是血缘亲人,眼看着他们都想要给他照顾孩子,长袖善舞如沈家旺也不知如何取舍了,一时有些沉默。
这一沉默,就让事态越发“恶化”了。
徐二舅能大咧咧说把外甥们带回家,是理所当然认为大弟二弟去了镇上由他家照顾的,浓眉大眼的沈老四竟然还问他们住哪儿,这不是明目张胆挖他家墙脚吗?
是以不等妹子妹夫表态,徐二舅就忍不住先嚷嚷开了,“瞧沈四哥说的,大弟二弟去镇上当然住我们那儿,我家宽敞,屋子多,大弟二弟去了,想一人住一间屋子都行,要是去了你们老沈家,还得跟堂兄弟们挤着睡,这跟在城里又有什么区别?”
沈四伯承认徐老二说得都对,但他也不能就这么认怂,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了爹娘再争取一下,不然回家了爹娘都得指着他额头骂,便瓮声瓮气道:“那你说了也不算,让老五……家旺和弟妹说。”
虽然他们还把老五当亲兄弟,但他毕竟早过去了,名字也改了,不好再叫他老五了。
徐二舅也梗着脖子,“好,让他们说!”
几人的目光齐刷刷转向沈家旺,就连沈徐氏也默默看着丈夫。这种事情,她一个妇道人家插不上嘴,但她心底肯定站自己娘家,只希望孩子他爹能看懂她的意思。
沈家旺只觉得一头包,心想四哥和二舅哥是吃肉吃醉了么,怎么就杠上了,还这么上头,让他怎么说,说谁都不好吧?
便下意识去看聪明的闺女,“姝娘觉得呢?”
沈丽姝:……
她本来在旁边吃瓜围观二舅和四伯拉扯,感觉挺有意思的,万万没想到,吃着吃着自己房子就塌了,老爹这是把她当救火队队长了吧?
但看着老爹那焦头烂额的神情,和暗藏乞求的目光,她也不好撒手不管,于是一边感概着自己真是心太软,一边学着老爹祸水东引,“等大弟二弟回镇上了,让他们自己决定住哪儿呗,反正姥爷也爷爷家也不远,他们只要不怕麻烦,想轮流住都可以了。”
她这话里还有另一层意思,就是二舅和四伯现在别说你争我抢,就是扯头花都没用,小老弟愿不愿意今天跟着回老家还不一定呢。
可惜徐二舅和沈四伯都对她的暗中提醒一无所察,只有最了解女儿的沈家旺听出了言外之意,顿时放心的笑了,“对,就问大弟二弟自己的想法吧。”
等大弟二弟去镇上,至少半个多月以后了,那时叔婶和岳父岳母可能都已经商量出结果,他们也就不用左右为难了。
于是杠上头了的两人又去瞅当事人小朋友。
沈四伯看着沉默寡言,也有急中生智的时候,他开始引诱侄子们,“你们姥爷家虽然房子大,可是你堂哥们都到城里了,你们去了只能跟两三岁的小表弟们玩,没得意思,还是爷奶家里兄弟姐妹多热闹些,那些堂哥们还能带你们去山上捉野兔。”
这番话别说小老弟了,听得沈丽姝都快心动了,兔兔那么可爱,她也想吃兔,啊不,捉兔兔呢。
徐二舅一看沈老四不讲武德,他也赶紧下钩子,“大弟二弟回镇上是念书,上山捉什么野兔啊,你们不是喜欢门口的驴子吗,去了姥爷家,让你们天天骑驴子都行。”
沈丽姝笑眯眯的左看看右瞧瞧,在心里给他们加油打气,很好,撕得再响些,顺便让她看看老实人四伯被逼急了还能不能急中生智。
可惜大弟二弟并没有给长辈们继续表演的机会,他们虽然也被二舅和四伯的话勾起了对乡下生活的向往,但是在赚钱大业面前,一切游乐诱惑都是浮云,兄弟俩压根没犹豫,就由沈文殊作为代表站出来,学着阿姊平日教他们的文明用语,说,“谢谢二舅和四伯的热情邀请,但我们现在还想留在家里帮忙,等阿姊他们的板栗卖完,再去镇上读书不迟。”
吵得面红耳赤的徐二舅沈四伯:……
场面一度很尴尬,直到沈家旺终于憋不住大笑出声才打破这阵沉默。
他笑着起身去拍他哥和二舅哥的肩膀,“你们也太性急了,孩子们还没这么快回镇上呢,回去让岳父岳母和叔婶商量也不迟。我还要回衙门当差,就不多聊了,你们再坐坐啊,别急着回家。”
说完整了整衣襟,就大摇大摆的溜之大吉了,留下徐二舅和沈四伯面面相觑。
沈家旺都回去上班了,徐二舅和沈四伯自然不好多待,本想小坐片刻也回家的,只是转眼一瞧,就发现孩子们又忙活开了,有人烧火,有人给板栗割口子,还有人在锅里炒石子,两人看得眼睛都直了:“孩子们这是要炒板栗了?”
下午沈家旺不在家,沈徐氏一个人力气有限,最多能帮孩子们炒两锅板栗,所以这会儿他们有条不紊的协同作业,她就没去凑热闹了,一边抱着小儿子,一边耐心给自家二哥和四伯哥解释了下孩子们每天的工作内容。
这下徐二舅和沈四伯不急着走了,孩子们翻炒板栗那么辛苦,他们这一把子力气刚好能帮上忙,就主动留下来干白工了,半个下午也炒出了好几锅板栗,最后甩着酸胀的手在回家路上,忍不住感慨了一番孩子们吃苦耐劳的精神。
但沈丽姝他们显然甘之如饴,还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一眨眼板栗就卖空了。
这天晚上收工回家,大家照旧一边泡脚一边例会,沈丽姝宣布板栗项目圆满结束,“如今还有二十来斤栗子,可除掉答应给爹衙门的叔叔伯伯做板栗烧鸡的份,和给齐孔目他娘的糖水栗子,剩下的都不够咱们跑一趟瓦子里的,干脆就不卖了,留着自己吃吧。赶明儿回镇上,也给姥爷家和爷爷家带上几斤,也让他们都尝尝板栗烧鸡的味道。”
小伙伴们都很支持她的决定,忙了这么久,也不大在意一二十斤板栗赚的钱了,一个个越发期待的盯着沈丽姝瞧。
沈家旺看出了孩子们的迫不及待,笑盈盈的问道,“所以你们今天也要连夜分钱吗?”
沈丽姝斩钉截铁:“要!”
这么多钱等着他们分配,但凡拖延一秒都是对它的不尊重。
徐虎他们盼着这个,听到姝娘的话不由欢呼出声,沈家旺则是自觉的起身,“好,我去帮你们把箱子搬过来。”
沉重的箱子被搬到面前,沈丽姝和小伙伴们熟稔的清点,最后由沈丽姝统计并分配。
这一个多月的忙碌下来,沈丽姝如之前所料的那般,自己和徐家四兄弟各得二十七贯,剩下的六百多文让同样辛苦的沈家旺夫妻和沈文殊沈进殊分。
于是所有人都在兴奋的疯狂数钱,就连大弟二弟都抱着他们的宝贝钱匣子笑得合不拢嘴。
沈丽姝大概是其中最冷静的一个,毕竟这一刻她早已预料,兴奋过后,还记得提醒老爹,“明儿不要忘了带我们去钱庄换元宝。”
这一次她可以换两个二十俩的银元宝,虽然距离五十俩还差了些,但是无所谓,都要投入进下一个项目的。
想到下一个大项目,她转头问徐虎,“表哥你们上次赚的银子让姥姥或是舅母他们管了吗?”
徐虎嘿嘿嘿直摇头,“我娘和二婶都要过,但我们说这是兄弟几个一起赚的,不能分,分了就不吉利了,所以最后还是自己拿的。”
他知道姝娘不是无的放矢之人,之前都没问过他们钱怎么分配,现在提这个只有她的用意,因此回答完问题,他便忍不住往前凑了凑,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姝娘是不是又有赚钱的法子了?”
其他人一听也精神了,都抬头炯炯有神的盯着沈丽姝。
顶着压力的沈丽姝也丝毫不慌,比了个小拇指:“有一点点想法了,可能需要投入更多的钱,虽然我自己手头的应该也够,但你们想多赚的话,最好也投一些。”
她问徐虎的问题当然有自己的用意,以为他们的钱会被家里拿走,所以特意提醒他们,这次赚的钱至少留一半别上交,那样能派上更大的用场。
没想到徐虎他们上次的钱也都留着,听他的口气好像就在等着她下一步,这让她十分欣慰。
小伙伴们都有投资意识了,很好。
果然她说完,徐虎就兴奋得直搓手,“嘿嘿,我就知道姝娘还有法子,这才没让我娘她们得逞的。”
徐力更是当时就挽起袖子,迫不及待要开工的架势,“表姊你说,咱们什么时候开始?”
沈丽姝:……
好家伙,这是连下一步具体做什么的流程都跳过了啊。
第27章
小伙伴们都如此支持自己, 拖着累成狗的身体还要马不停蹄继续跟她创业,简直是拿命在陪她拼啊。
沈丽姝十分感动,然后无情的拒绝, “累了这么久, 至少得歇十天半个月的吧,我还答应去姥爷家住一阵呢。”
开玩笑, 具体章程都还没理出来, 她难道要带着大家抓阄吗,抓到什么下一个项目就盘它?
咦,好像也不是不行?
不过沈丽姝这么努力的带领大家搬砖搞钱, 本质是是为了享受更好的生活, 而不是为了搬砖而搬砖,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劳逸结合很重要。
要是按照小伙伴们的意思来, 他们岂不是全年无休九九六?
那她可能都等不到成年享受人生的那天, 就会成为第一个因为工作太拼而猝死的穿越女。
想一想那画面, 简直死不瞑目了, 沈丽姝不寒而栗, 更加坚定了放长假的决心。
听到这个答案,徐力脸上满是肉眼可见的失望。
但他这几个月在外面历练多了,也是颇有长进的, 至少脑子转得比以前快了,立刻收拾起失望的心情,建议道, “那表姊明日换了银子, 跟我们一块回家如何?”
早点在他们家住完, 就能早点回城里做生意了。
沈丽姝:“……”
可以, 但没必要。
沈徐氏倒是很喜欢她亲侄子的提议,简直说到她心坎里了,恨不得举双手双脚赞同,“对啊姝娘,明日就跟表哥表弟们一快回去吧,这样也省得你爹还要请两回假送你们。”
虽然老爹距离真正踏入“仕途”还差十万八千里,可以说不发生什么奇迹,他这辈子都无法踏入仕途,但沈丽姝对老爹这份工作的重视,一点也不比对自己事业的重视少。
原因之前也提过了,若没有老爹工作上的人脉,她的事业也无法这么顺利的开展下去,他们是相辅相成的关系。
因此一听老爹又不想好好上班,要为一点小事请假,沈丽姝就有点不赞同,试图劝她爹打消念头,“爹上个月就请了半天假,这次又请假,会不会让上头的人觉得您当差不踏实用心?不如还是托口信请二舅来接人吧。”
“上回二舅他们回家前,还特意叮嘱过我们,说田地里已经没多少活计了,他们空得很,若有事要他们帮忙,只管叫人带个口信回去,他们马不停蹄就赶过来了。”
事实上就算他们没叮嘱这句,沈丽姝也会这么劝老爹的,尤其是徐二舅,得知侄子和儿子们又要带一笔巨款回家,还不喜得连夜就扛着驴子进城接儿子和大侄子们?
沈家旺迎上女儿满是关切的目光,心中尤为受用,并且姝娘的关心问题其实不无道理,考虑到她的年纪和见识就更显难得,唯一不足之处,就是对他们衙门一些潜规则还不够了解。
他便耐心跟姝娘解释了一下这里头的门道:“我们底下这些人,是不像上头的官老爷那样,每旬还有沐休日,我们只有逢年过节、举国同庆的时候才有假日。但平日里呢,上头的大人们也很通情达理的,谁家中都有点事,每个月请一天半天假是被允许的,也不会因此扣我们的月俸,当然次数多了也不好。”
介绍完单位的情况,再说自己的,“爹以前没请假,是因为没遇到要紧事,没有请假的必要,而不是不能请,遇到了自是随时可以请假的。更何况如今情形好了,更没什么好担心的,姝娘只管把心放肚子里,爹都有数,不会因为你们耽误正事的。”
如今情况为什么好了,沈家旺没展开说,懂的人也都懂。
如今他认了个很有背景的老大,不说在衙门里横着走,但是腰杆也能比以前挺得更直一些了。
沈丽姝听完这番解释,果然安心许多,因为老爹单位的那些领导们,听起来似乎对手下们还挺体恤大方,也没有老百姓想象的那么威严恐怖、难以相处嘛。
仔细想想倒也正常,这里是京城,全天下最尊贵的人还在宫里坐着呢,其他人就算做到了宰相,仍然有需要顾忌的地方,所以,哪怕老爹衙门里的最高长官,大概率也不敢更没必要在衙门里只手遮天、作威作福。
官场生态只会比差役小吏们那点门道小九九来得严峻百倍千倍,越是接近权力中枢越是派系复杂、盘根错节,争斗起来都不是个人死活那么简单,那是分分钟牵连整个家族和派系的大案,正所谓牵一发动全身,谁也不会掉以轻心。
当然也不是所有官员都乐衷斗争,官场虽然复杂,本质也跟社会差不多,人间百态,有人忙着升官发财,有人喜欢摸鱼渴望退休,也有人一心一意为民生谋福祉,但应该没有哪个奇葩,都过五关斩六将考中进士做官了,最后却沉迷于欺负毫无还手之力的手下这种低级趣味的?
这么一想,老爹能抱上齐孔目的大腿,还真是值得全家人出去大吃一顿庆祝的喜事,毕竟真正的领导们对他们这些小吏无所谓,不会刁难也不看在眼里,看似都在一个衙门做事,其实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因此小喽啰只要抱好大腿并且大腿罩得住,职场生涯基本就安安稳稳、无忧无虑了。
沈丽姝总算是理解爹娘那天对齐孔目来访的激动心情了。
打个比方,齐孔目向老爹拋来的橄榄枝,相当于突然冒出个天使投资人,想要无条件资助她五百俩去做生意,那她当场就旋转跳跃、开心到要上天了。
她现在对老爹专程请假送小伙伴们回家的决定没有异议了,不过还没来得及表达自己的态度,沈徐氏已经迫不及待开口了,“姝娘,这下放心了吧?不用特意让二舅过来,你爹明天就能送表哥们回家,不如你和大弟二弟也一同走吧?”
沈丽姝不会看不出来她娘的迫切,但她却故意说,“就算明儿大弟二弟能跟着去姥爷家,我也走不开,这不答应给齐孔目他娘煮的糖水板栗还没弄呢。”
沈徐氏险些急得脱口而出防的就是她一个,只送走她大弟二弟有什么用?
但最后关头她还是把话咽回去了,转头求救般的问丈夫,“齐孔目家里着急吗?”
沈家旺很配合的摇头,“前儿齐孔目还跟我聊起这个,他知道孩子们这阵子都很辛苦,特意跟我打了招呼,他家老夫人天气转凉后胃口就好了,虽还偶尔惦记姝娘煮的糖水栗子,可老人家本就不宜多食这个,因而姝娘也不必着急,何时得闲了再做便是,我说那正好,可能孩子们忙完要回镇上老家玩一顿时日。”
他这番话也许并非虚言,却也及时为妻子解了围,沈徐氏自然认为丈夫今日是站自己这边的,高兴之余更多了几分甜蜜,不由得朝丈夫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沈家旺正好也在看妻子,夫妻俩默契十足的相视而笑。
沈丽姝赶紧移开目光,但凡再慢一秒,她的狗眼就要被闪瞎了。
她发现这辈子的亲娘平时温柔贤惠,对丈夫言听计从,看起来就像很卑微、处在食物链底端的那种家庭妇女,但实际上她娘对于拿捏男人、调教老公这方面,应该是很有一手的。
不然家里的财政大权也落不到她娘手里。
当然老爹为人正派,懂得尊重体贴妻子,也是她娘能施展手腕的关键因素之一。
总之,对于老爹这次帮她娘的行为,沈丽姝半点没放在心上,人家帮他媳妇天经地义,再说老爹平日站她的时候也不少。
她只是中途穿来的,又不是从外边捡来的,对于爹娘夫妻恩爱这件事只会乐见其成。
只是如果他们能学会计划生育,那她还会更欣慰的。
在沈丽姝内心小小吐槽的时候,沈徐氏也结束了跟丈夫的默默相视,转而继续之前的话题,“姝娘你看,齐孔目都不着急了,你们明儿就放心回镇上去玩吧,多住些时日也没关系。”
沈徐氏这么执着的要女儿去镇上,恨不得他们天一亮出发,还不想她太早回来,就是不想再给姝娘逛街买东西的机会了。
上个月姝娘揣着三两银子潇洒出门、带着一堆东西和只剩几文钱的空荷包回来的画面,依然历历在目,哪怕这钱都是姝娘自己赚的,她花或是不花,都到不了自己手里,她花了还能给他们买些好东西回来。
但沈徐氏宁愿自己什么好处都落不到,也宁愿要一个一毛不拔的姝娘。
她以前觉得自己只要多念叨,哪怕姝娘十句里只听一句半句也是值了,费口舌而已,能让姝娘多省一文是一文。
但是现在,看着自己都反复提了三遍,姝娘始终没给个准确的回应,她个小机灵鬼儿,怎么可能听不懂?分明就给她装傻,不想答应罢了。沈徐氏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姝娘平时哄弟弟们的画面。
姝娘每次哄弟弟们内容都不一样,话术灵活多变,但时间一长,沈徐氏也渐渐发现并总结,姝娘好像是有个规律的,简单来说就是投其所好,用弟弟们感兴趣的东西或话题来引导他们,小男孩们每次都会上钩,屡试不爽。
学会这招后,沈徐氏暂时还没机会在大弟二弟身上试验,此时此刻却对姝娘跃跃欲试,看她还在装傻充楞,便试探着说道:“姝娘不是对四伯说的带你们去玩很感兴趣吗?早一天去,就能多玩一天,姥爷家和爷爷家还会给你们准备好吃的,又好吃又好玩呢。”
敏锐如沈丽姝很快就发现这语气听着耳熟,稍微一想就恍然大悟了,这不是她哄小老弟的标准话术吗?她娘居然暗中观察并且默默学会了,还用在了她身上,甚至连语气都那么的相似。
好家伙,她娘还真他娘是个人才。
面对这么想方设法、对她使出了浑身解数的老母亲,沈丽姝突然来了点恶趣味,爽快点头:“好啊,明日我们一起回镇上——”
但她并没有把话说完,看着她娘已经控制不住露出了欢喜的笑容,才慢悠悠说出了下半句话,“大不了我明日也早点起来,上午就跟表哥他们去街上把想买的东西买齐。”
不购物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要是不花钱,辛苦搬砖赚钱又有什么意义?
沈徐氏:……
嘴角的笑容就这么僵在了那里。
静静看着母女俩交锋的沈家旺,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但也不能让媳妇这么尴尬下去,安抚般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好啦,你又不是不清楚,姝娘除了赚钱,最大的兴趣就这两个——吃和买东西,怎么还指望她能改?”
沈徐氏原本沮丧得肩膀都垂下去了,一听这话又梗起了脖子,“她的兴趣要是上街买几块糖或糕点,哪怕是大姑娘们用的胭脂首饰,我也不说什么了,可你瞧瞧她买回来的都是些什么?纸笔,酒,绣样,还有香料,全都是又贵又不实用的,哪个大姑娘跟她似的奇怪?”
说着忍不住瞪了沈丽姝一眼,抚着额头一脸郁卒:“这回赚了这么多钱,真不知道她明儿还能往家里搬多少让人意想不到的东西。”
沈家旺含笑安慰道:“那也无妨,姝娘能花就能赚,我倒是觉得她这么小就琢磨着赚钱,还能吃苦,恰恰是因为她想买东西,才会这么用心。哪天她没东西想买了,说不定也没心思赚钱了,你觉得那样好吗?”
沈丽姝在旁疯狂点头,对对对老爹说得都对,她赚钱就是为了好好花钱。
她是说过跟家人相处也要有退有进,不能老是我行我素,但自己赚钱,自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这是她的原则是也是底线,不可能因为她娘几句捞叨就变卦,所以与其指望她收敛,她娘早点把心态调整过来才是真的皆大欢喜呢。
沈徐氏很想倔强的顶一句不赚钱就不赚钱,本来就没指望过姝娘养家糊口。
可是姝娘给的太多了,让她将这话盘旋在嘴边迟迟说不出口。
这两个多月跟着孩子们忙碌,他们夫妻虽累,收获也一样丰盛,上次的不到两贯加上这次的三贯多些,刚好攒下了五贯钱。
五贯钱呐,已经是孩子他爹两个月的月俸。
若每个月都能多出这么一笔收入,明年都不需要姝娘给弟弟们出束脩,他们自己就能负担了。
也不仅仅是大弟二弟,小弟,或是以后出生的孩子们,他们都有条件送他们读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