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们这……从连阳城出发的时候,还一个谢公子、一个顾姑娘的呢,怎么就要成亲啦?”
顾又笙想起无归梦境中的一些场景,脸不由微微发红。
红豆见她如此娇羞模样,整个人更像是打了鸡血,兴奋不已。
“小姐,他牵你小手、亲你小嘴了吗?”
那可太刺激啦。
顾又笙娇嗔地瞪去一眼,那满眼的风情……
红豆想入非非。
顾又笙捏了把她腰间的肉:“想什么呢,你这一脸要流口水的模样?”
红豆躲了躲,痴痴地笑:“可不就是在想你们大手牵小手呢。”
顾又笙咧开嘴,却又有些不好意思,收敛了下,但还是没能收住笑意。
“啧啧。”
红豆在一旁惊奇地看着。
小姐这面带桃花、春风得意的模样,可真是少见。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啊,我家小姐终于情窦初开,老爷的两个女儿,总算能嫁出去一个。”
红豆虔诚地朝着天拜了拜。
顾又笙无语。
红豆的心里,却还默念着阿弥陀佛。
大小姐是没什么指望了,希望小姐的婚事顺顺利利,求老天保佑,求佛祖保佑,求阎王保佑,求各种保佑。
一定保佑我家老爷……千万不要让他的两个大闺女,砸在了手里。
一定要保佑我家小姐,顺利嫁出去啊!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家里没人,宫媛又婚期在即,顾又笙休整之后,便去了宫家。
这一次顾又笙不在家的时间太长,再怎么不爱出门都说不过去,于是顾晏之给宫家的说法,是顾又笙去了寺庙,虔诚修行。
这一说法,吓得宫老夫人颜书卿好几日没睡好觉,顾家姐妹婚事艰难,晏之已经没什么希望,笙笙若是同自己那弟弟一般出了家……
顾晏之被颜书卿缠了好几日,才改口哄骗说,妹妹就是为了求姻缘才去的。
颜书卿信以为真,顾晏之才得了一个耳根清净。
后来,父亲颜老太爷送了信过来,想要定下顾又笙与谢令仪的婚事。
颜书卿便更加相信。
一定是佛祖保佑,才求来了这么一份天大的好姻缘。
顾晏之便又开始受罪。
因为颜书卿开始催问她那寺庙的位置,一定要让她也去修行。
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顾晏之有苦说不出,又怕自家外祖母找了马车,就真的要去找,便也不敢胡编,只能采用拖字诀。
好在宫媛婚期将近,颜书卿被事情牵绊,暂且搁置了这一茬。
顾又笙到外祖母屋里的时候,便一直被她追问那寺庙究竟在何处。
顾又笙还不知道姐姐做的这些好事,只能赶紧将话题转到宫媛的婚事上。
“年后过六礼,我还以为这婚期要定在下半年呢。”
颜书卿笑眯眯地:“本来是想多留她一段时日的,那个小丫头自己迫不及待想嫁呢。”
这么说,是宫媛自己同意的。
顾又笙笑着回道:“看来宫媛对那雷家公子,确实是喜爱的。”
若不是真心喜爱,就宫媛那臭屁的性子,怎么会急着要嫁?
颜书卿面上的喜色淡了些:“她自然是喜爱的,早些嫁了也好。她那个姐姐,自打媛儿婚事定下,便不太安分。”
宫黎比宫媛年长,虽然是庶女,但其实也该她先出嫁。
宫媛这婚事,是在颜老太爷的寿宴上得的,宫黎话里话外不敢直说,却也暗指祖母偏心,没有带她去,才错过了姻缘。
宫黎不敢在颜书卿与白芳慧面前闹,但没少在宫家大爷宫琦那边上眼药、装可怜。
顾又笙静静听着,一脸乖巧。
宫黎及笄那年,大舅母白芳慧便替她看了一门亲事,对方也是商户,虽然庶出,本身却是个不错的。
宫黎表面上恭顺应下,背地里却向宫琦偷偷说了自己的顾虑,说了些传言,一些关于男方家中的丑事。
其实也说不上丑事,不过是一些妻妾之争,在哪家大户都有,可是宫黎说得夸张,直说得那户人家像是条不归路。
白芳慧因此被宫琦私下说了两句,也不算责骂,但是白芳慧却气得不行,自己好心好意为庶女相看,她若不愿意推了便是,何必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的。
也因着这事,白芳慧算是看清,这看似乖顺的庶女是个心眼小、心思重的,与她那惯会做戏的生母是一路人。
后来白芳慧对宫黎的婚事,也就不再那么上心,有合适的便告知家世,让她自己决定。
只要宫黎不求到眼前,她便当她是不满意的。
三年下来,一来宫黎自己眼光高,二来白芳慧冷了心,宫黎的婚事,便被耽搁至今。
雷家虽然不是什么官宦之家,但是在江湖上地位不低,而且算得上是大楚北境的大富商,家中条件,只会比宫家更好。
宫媛去了一趟寿宴,得来这么好一桩婚事,宫黎心中,自然是不平的。
这么些时日来,她明面上没敢闹事,暗地里却不知找宫琦,诉了多少次委屈。
宫琦心疼,本想为她说两句,可白芳慧却直接找了颜书卿出面。
颜书卿对着长子一顿臭骂,骂得宫琦不敢再多说半个字。
这一年,宫黎已经十八岁,再拖下去,便很难再说好的亲事。
“我骂了你大舅舅一顿,他在外面挺拎得清的,在内宅上就是个小王八。要不是我管着,那崽子恐怕要糊里糊涂地,走上宠妾灭妻的路。”
颜书卿坚定地站在儿媳白芳慧这一边,宫琦才在内宅之中,没敢做出什么太过分的事情。
宫媛虽是嫡女,但上面还有一对双生哥哥。
宫琦对宫黎的生母姜氏,是年少时便动了心的,但那姜氏,不过是丫鬟出身。
若姜氏是个安分的,颜书卿可能还会手把手教着她当家,可偏偏……
宫琦未到弱冠之年,便与丫鬟姜氏有了首尾,姜氏还有了身孕。
姜氏妄想母凭子贵,颜书卿却不能容下她的野心。
若二人清清白白,她或许可容他们的情意,但……
姜氏比宫琦要大上几岁,若说她无意勾引,颜书卿是不信的。
最终,姜氏被收入宫琦房中,但是肚里的孩子,也被打落。
等到白芳慧嫁入宫家,生下一对双生子,颜书卿才停了那姜氏的避子汤。
之后,姜氏怀了身孕,顺利生下一女,便是宫黎。
不过那姜氏,在宫黎八九岁的时候就去世了。
姜氏离世,宫琦对这个心爱之人生下的女儿,便有些偏爱。
“所以啊,府里还是离不得外祖母,多亏外祖母看着呢。”
顾又笙娇软地哄着颜书卿。
她不好说长辈的坏话,只默默在心里鄙视了一通自己的大舅舅。
宫琦是个出色的商人,却不是一个好丈夫。
他对宫黎偏宠,也经常被宫黎柔弱委屈的做派所骗。
对宫媛这个嫡女,反而没有那么上心。
她听说顾又笙过来,便特意打扮了一番才来。
哼,没想到她竟比上次见面的时候,更加好看了些。
好气啊!
青鸟小跑着跟在后边进来。
小姐跑得也太快了些。
顾又笙还没来得及回答,宫媛又换上了一脸的讥讽。
“哼,听大姐姐说你去求姻缘了,那寺庙可真是有活菩萨,居然让你得了这么好的亲事。”
宫媛面上一派嘲讽取笑,心里却是在担心。
那谢家位高权重,顾又笙一个好听话都不会说的人,真能融入进去?
倒还不如选了之前那个姓徐的,好歹家里没有那么多事。
“不过菩萨再怎么显灵,估计大姐姐去的话,也是没戏。”
确认顾晏之不在,宫媛才敢大放厥词。
“大姐姐最近在连阳城的名声又响了些,现下别说连阳城的媒人,便是附近百里之内,都不敢与她扯上关系。”
顾又笙离家多日,还不知道自家姐姐,在连阳城又干了一件大事。
“怎么说?”顾又笙一脸诚恳地问,“我刚回来,姐姐与父亲都不在家,倒不知道姐姐是出了什么事?”
是打了人,还是又做了什么惊天动地之举?
宫媛眼中划过一抹同情。
这顾家,几乎跟个空宅子差不多,她好多次经过,顾府都是没有人的。
宫媛冷哼一声:“还不是有个奸淫妇人的贼子,他在公堂之上被大姐姐说得哑口无声。那个外地来的蠢货,被收押后竟敢逃狱,还想着去找大姐姐算账,对她行不轨之事……”
宫媛讥笑着,一脸嫌弃的模样,却在心里狠狠夸了一番顾晏之。
干得好!
“呵呵。”宫媛扬了扬眉毛,“大姐姐送了他一程,切了他作恶的脏东西,将人打得亲爹都认不出,才押回了牢里。”
顾晏之是个有气出气的性子,怎么会舍得将罪犯,就那么好好地送回去?
她与绿豆好好出了一口气,才将那站都站不起来,下身还一直流着血的罪犯押送回去。
好在,人还在喘气,陈县令便对顾晏之的暴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谁让一个是越狱的囚犯,一个却是自己的得力干将呢。
顾又笙听得晃神,上一次她遇到别人被切小弟,还是在无归梦境呢。
姐姐威武!
意识到自己的声音隐隐有些得意,宫媛赶紧收敛了对顾晏之的敬佩。
她又摆出一副娇蛮模样,维持住自己千金大小姐的人设。
“大姐姐那名声,这辈子想成婚,估计是没什么指望了。”
枉费她诚心为她,在那什么姻缘树下求了好久,顾晏之可真是个不争气的。
好在……好在闷不吭声的顾又笙,还有得救。
想到顾又笙的婚事,宫媛又忍不住蹙眉。
顾又笙看似寻了一门好亲,可是谢家远在京城,顾家又不做人,宫家不过商户之家,顾又笙可以说是毫无依仗。
她这么沉闷的性子,被人欺负了,恐怕也不会回家来说,以后在谢家过得不好……岂不是无人能知?
顾晏之再怎么厉害,也不能去那谢府盯着。
“媛儿啊,姻缘天注定,你也不要太为晏之忧心了。”
颜书卿笑得和蔼。
宫媛炸了毛,一如既往地嘴硬:“我哪有忧心,我是在嫌弃她呢。”
顾晏之姐妹这一年十九,都快成老姑娘哩。
啊,是是是。
顾又笙无奈地点了点头。
宫媛这嘴硬心软的性子,这辈子大概没指望改了,希望雷家是个亲厚的,对她多些包容吧。
“一转眼,你们俩都要出嫁了,我的身边,以后就冷清了。”颜书卿微微红了眼眶,“记住啊,出嫁了,不是嫁给那一个人,是嫁给了那一个家。去到那个家里,多看少说,不要由着自己的性子。若是,若是他们有不好的,你们受了委屈也不要憋着,回来家里,总有你们一口好饭吃。”
颜书卿期盼她们出嫁,却又舍不得与她们分别。
一个孙女,一个外孙女,都是她看着长大的。
以后,两个都是远嫁,再见之日,不知道会是何时。
颜书卿抹了抹眼泪,疼惜地抱了抱顾又笙和宫媛。
宫媛抽了抽鼻子,扁着嘴安慰:“祖母别怕,大姐姐会一直陪着你的。”
顾又笙:我替顾晏之谢谢你。
“表哥呢,怎么不见他?”
顾又笙安抚地拍了拍外祖母,然后转移话题。
宫媛在此,却少了个跟她斗嘴的,未免有些孤单。
毒舌挖心人宫大壮呢?
“你表哥这次负责媛儿的送嫁事宜,这几日在镖局那边挑选人手呢。”
顾又笙的瞳孔放大,外祖母是说真的呢?
让表哥负责这么大的事情?
颜书卿很快又道:“你修武哥看着,没事的。”
宫修武是宫琦的嫡次子,也是双生兄弟中的弟弟。
宫修文与宫修武都是稳重的性子,有宫修武看着,颜书卿才敢将送嫁的事,交给宫大壮。
大壮年纪不小,上无父母做主,她这个做祖母的,便要替他多想。
让他多跟着做点事,总能长点心眼的。
“祖母偏心,就那样还说没事呢。”宫媛撅起了嘴,“前几日把我的嫁妆,给混到了镖局的货物里,差点就送走了。”
顾又笙抿着唇,忍着没笑。
听着确实是表哥会干出的事。
颜书卿干干笑了两声。
“你也知道你那三哥,人没弄丢便算不错呢。”
宫媛努了努嘴,却没再说什么。
难不成她还能指望只长了个子的三哥,突然也长出个脑袋来?
“喂,顾又笙。”宫媛瞥了她一眼,又在祖母的眼神暗示中换了称呼,“二,二姐姐,你与那谢家公子是怎么回事?难道之前在金锣城,便说好了?”
可是离开金锣城的时候,二人还客客气气的呢。
莫非,顾又笙压根没去什么寺庙求佛,而是跟那谢公子……
那可不得了,决不能被外人知道,要不然她们宫家的姑娘,都不好做人呢。
顾又笙性子闷,应该不至于那么大胆吧?
顾又笙不知道宫媛已经浮想联翩,只见外祖母也是一脸的好奇。
便浅浅笑着,回答:“或许是谢公子到了年纪,恰好家中长辈催促,便想到了我吧。顾家与谢家祖上,本就关系不错。”
她随意编了个理由。
颜老太爷未曾与颜书卿解释太多,只说谢家求亲求到了他那里,想要定下顾又笙与谢令仪的婚事。
颜书卿一听便巴不得立马操办,耐着性子问了顾明与顾晏之的意见,二人都未反对。
她本想等笙笙回家后再定下,晏之却说笙笙必然是同意的。
她们姐妹情深,自小一块长大,晏之对笙笙,再是了解不过。
加上父亲一封一封的信催得急,她怕自己再不办,父亲便要亲自赶来连阳城讨说法,便做主应下了这门亲事。
“你当时不在家,老太爷又催得急,我问了晏之,她说你是同意的,我才敢做了这个主。”
顾又笙从魍魉城出来后,曾在赶往金锣城的途中,与姐姐送过一封信,简单说了些魍魉城发生的事,还有她与谢令仪的事。
顾又笙低着头,有些扭捏。
“二姐姐当然同意,祖母没看谢公子那脸吗?长那么好看谁不喜欢啊。”
也就她对雷旭勤情有独钟,才没有被那张脸给骗了去。
宫媛全然忘记自己初见谢令仪时,也曾动过女儿家的心思。
“你呀。”
颜书卿点了点宫媛的脑袋,对着顾又笙,面色变得有些沉重。
“谢家远在京城,等你出嫁,外祖母更是难见你了。”
顾家本该是笙笙的靠山,可是顾衡多年来的做派,还有他那继室,颜书卿已经全然不抱希望,只盼着谢家对笙笙,能好一些,不要看她在京中没有靠山,就小看、欺负了她。
不过父亲既然能出面来说这门亲,谢家出面的,又是谢秉文……
颜书卿想,他们谢家对笙笙,应该是看重的。
顾衡指望不上,好在顾明生母的娘家程家,这几年也慢慢得势,对于笙笙,想必也会照拂一二。
宫家在京城的几间铺子,分到笙笙名下,加上父亲给笙笙准备的嫁妆……笙笙到了谢家,总不会难过。
外祖母对她们姐妹自小就好,他们在连阳城,也多亏宫家照顾。
顾又笙听颜书卿说日后难见,心里也忍不住酸涩起来。
她与姐姐不同于一般的闺阁女子,便也从未想着会有出嫁之日。
她以为,她与姐姐,与父亲,会一直安安稳稳地生活在连阳城。
他们一家住在顾府,偶尔来宫家看望外祖母与外祖父,看表哥、表妹斗嘴……
京城顾家,对于顾又笙而言,不过是一个陌生的地方。
她在连阳城长大,所有的亲情,都是宫家人给的。
她原本想着,一辈子都会这样平淡地过。
可是如今,她们都长大了,即便比她小的宫媛,那般爱耍性子、大小姐脾气的宫媛,竟也出嫁在即。
从此天南地北,她们就都不在连阳城,不在宫家。
顾又笙的眼中满是不舍,看着宫媛的眼神更加温软。
宫媛还陷在祖母的话里感伤着,撞上顾又笙的眼神,心里更是难过。
她嘴一扁,就有些想哭,可是她不能!
“祖母偏心,雷家堡比京城离得还远呢,你都不想想,以后也难见到媛儿了。”
宫媛嘴硬着,眼底却还是起了雾气。
等她出嫁后,就再也不能找顾又笙的麻烦了,呜呜呜。
那么厉害的顾晏之,她也再不能第一时间听到她的消息,好去外边吹嘘……
早知道,早知道就下半年再嫁去雷家堡。
宫媛抹着眼泪,却没有哭出声。
她还想保留自己最后的倔强,决不能在顾又笙面前矮了一截。
颜书卿被她说得红了眼,她知道这个孙女说话不好听,心却是极软。
她抱了抱宫媛,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宫媛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还不忘去瞪顾又笙。
谁让她也那么快出嫁的,好歹再多陪陪祖母呢。
以后就留下一个见不到人影的顾晏之,祖母岂不是无人陪伴?
呜呜呜。
“祖母身子好,还能活好多年呢。等你们出嫁,生了孩子,再带着孩子回来看我,祖母想想就高兴。”
宫媛抽了抽鼻子:“母亲说我屁股大,是个好生养的,祖母放心,我一定今年就能怀上。”
宫媛年纪小的时候,还因为自己的臀部大而自我厌弃过,不过白芳慧安慰她,这样的女子好生养,她才没那么厌烦。
顾又笙啼笑皆非,伸手掩住了嘴。
颜书卿笑着摇了摇头:“童言无忌,你可真是个不害臊的。”
她爱怜地点了点宫媛的鼻子。
宫媛一本正经:“能生养是好事,有什么好害臊的。”
宫媛自己还是个孩子,根本不明白养育一个孩子,是多大的责任。
颜书卿摸了摸她的头,却没有跟她多做解释。
那些道理,自己现在说了无用,等她做了母亲,便会明白,那是一件有多甜就有多苦的差事。
做了母亲,她便不再只是宫媛,她的肩上,便要背上另一人的一生。
儿行千里母担忧,孩子再怎么长大,作为母亲,也总不会真的放心。
希望她的媛儿,一直都能如此天真烂漫,那么也便意味着,她今后的人生,是幸福的。
顾又笙随着姐姐顾晏之,去宫家为宫媛添妆。
雷旭勤明日接了宫媛,便会启程去雷家堡,等到了雷家,二人才会拜堂。
顾又笙姐妹到得晚,其余兄弟姐妹都已来过。
见到她们,宫媛嘴角的笑意掩不住,却还是故作生气地怼道:“你们再晚一些,都快赶上我出门啦。”
青鸟守在门外,没有进去。
她怕自家小姐得罪了大小姐被揍,自己又不能不去护主,便躲在门外。
万一有什么事情,她也好装作没有看到。
顾晏之没在意宫媛的话,将一本厚厚的册子扔在桌上。
“给你的添妆。”
她在宫媛对面坐下。
宫媛翻了翻册子,竟是雷家堡的人员情况,还有一些生意往来,上面的叙述,清晰明了。
她只感动了一瞬,便神色不安。
“你哪来的?”
该不会是结识了什么三教九流的人吧?
“你管我呢。”
顾晏之懒懒地瞥去一眼。
宫媛瞪了瞪眼,却不敢当着顾晏之的面,摆大小姐的谱。
这位可真是,说打就打啊。
宫媛也就只敢在顾又笙面前碎碎念。
顾又笙将真正的添妆盒子,往宫媛面前挪了挪。
“那册子,是姐姐命人搜罗的,你自己看了记住便好,要是落到雷家人手里,恐怕会惹误会。”
宫媛难得没有嘴硬,乖乖点了头。
“这些是我与姐姐给你准备的,嫁了人与在家中不同,去了雷家,嘴巴可要收敛一些。”
宫媛鼻头酸酸的:“我嘴巴甜着呢。”
“是是是,你要是有对外祖母那个态度,雷家长辈必然也会喜欢你的。”
宫媛嘴硬,但是对长辈还是很孝顺的。
顾又笙打开了盒子,里边是一些珠宝首饰。
宫媛本以为,不过是些寻常物件,毕竟顾家父女,全靠那么点月钱度日。
京城顾家的家用,经常断断续续,而顾明又不肯收颜书卿的钱。
所以宫媛没想过,顾家姐妹的添妆竟会如此厚重。
她被家里娇养长大,宫家又是连阳城巨富,她的眼光自然是极高的。
而那盒子里的首饰,好些都是未曾见过的珍奇之物。
宫媛突然就开始哭了起来。
莫不是她们为了自己,不但结识了三教九流的,还做了偷鸡摸狗之事?
这一盒子的东西,该不会是哪里偷的吧?
该不会……
宫媛哭着打了一个嗝,害怕地去看顾晏之。
该不会是大姐姐,从哪具尸体身上偷的吧?
顾晏之不明白她的眼神:“也不用这么感动吧?”
不敢动,不敢动。
宫媛委屈地垂下了眼。
即便是偷来的,也是她们的心意,她将这盒子妥善收藏便是。
可得好好收着,决不能见了光。
第二日,宫家锣鼓喧天,红绸遍布。
一片喜气洋洋之中,雷旭勤带着雷家其他人马,前来迎亲。
顾又笙便在人群中,见到了自家傻表哥。
他活脱脱一棵红叶子树,穿着跟新郎一般喜庆的红,鹤立鸡群,很是打眼。
宫大壮也见到了好久不见的顾又笙,他朝着她挤眉弄眼,很是憨傻的模样。
宫媛便在“这棵大树”的陪伴下,与父母拜别,与祖父母拜别,与亲人依依惜别,然后随着雷旭勤,出了宫家。
白芳慧抓着丝帕,在一旁擦眼泪,宫琦忙着迎客。
顾又笙与姐姐顾晏之,便随着宫媛走着,将她送到了门口。
门口等着的不是花轿,而是装扮得喜庆的马车。
此一行去雷家堡,还要十几日的路程。
背着宫媛出嫁的,是长兄宫修文。
宫修武与宫大壮,之后会跟着送亲队伍,同去雷家堡。
宫媛小小一个,被宫修文背着,上了马车。
顾晏之与顾又笙,静静站在一旁。
宫大壮这才得空,与顾家姐妹说上一句。
“晏之,笙笙,这一回我出门有些久,你们在连阳城若是有了麻烦,便去找我的仆从王一,我留了他在宫家。”
宫大壮交代着,如同一个靠谱的兄长。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顾又笙惊奇地望去。
“怎么样,祖母让我说的,是不是很有兄长的风范?”
下一刻,宫大壮便傻乎乎笑起来,自己暴露了真相。
顾又笙没忍住,斜了他一眼。
“笙笙啊,晏之说,你去寺庙求佛,求了一段好姻缘。你放心,等我送完宫媛,就回来送你出嫁。这一次有了经验,等到你成亲的时候,绝不会再把事情搞错。”
顾又笙以为,他说得是将宫媛嫁妆放错之事。
“还好修武哥发现得早,要不然这一路送嫁的人,还缺好多哩。”宫大壮安排送亲人手,却只安排了一半的人数,“修武哥处事周全,还帮我追回来好多银两呢。”
他险些吃了大亏,宫修武看着才没真出事。
宫大壮还有好多话要说,那边的队伍却开始动了起来。
宫媛已经进了马车,雷旭勤与宫修武等人,也准备好了要出发。
宫大壮不敢耽误吉时,匆匆与顾家姐妹道别,上了自己的马。
那马被他压的,腿还崴了一下,顾又笙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宫媛的送亲队伍,就在白芳慧的哭声中,渐渐远去。
顾又笙想起儿时,他们一家初到连阳城宫家,那时候,宫媛只有三岁,还是个只会流口水的奶娃娃。
他们一路受尽颠簸,外祖母心疼不已,小小的宫媛,那时还不懂争宠,只拉着自己的手不肯撒开。
转眼十三年,那个小奶娃,出嫁了呢。
愿她与雷旭勤,白头偕老。
愿她心愿达成,多子多福。
宫媛出嫁后没几日,顾家收到一封久违的家书,来自京城顾家。
顾又笙与谢令仪的婚期定下,京城那边,顾衡才收到了请帖。
自己的亲孙女要成亲,过完了六礼,定好了婚期,他才收到消息,而且对方还是谢家的后辈。
顾衡气愤之下,写了一封长长的信,送往连阳城。
看信的不是顾明,是顾晏之姐妹。
顾衡在信中,责怪顾明父女,定亲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知会家中,完全没有将他这个家主放在眼里。
还有便是,提出对于这门婚事的强烈反对,要求顾明父女立即进京,去谢家退了这门亲。
顾晏之看完,三两下撕了信纸。
狗东西,这么多年对他们不闻不问,哪怕是生活费,都是打发叫花子般时有时无,现在给他一张请帖,还给脸不要脸,胆敢坏妹妹的好事。
让他们去京城谢家退婚?
呵,当他们傻子呢。
顾又笙虽然只瞥了几眼,却也大致看明白信上的意思。
“本想着他好歹是我们的祖父,顾家又在京城,你从顾家出嫁更加合适。不过这老东西不要脸,咱们也不稀罕。”
顾晏之盘算着账上的银钱,够不够在京城买个宅子,方便妹妹出嫁。
“没关系的,姐姐,我与宫媛那般,从这里出嫁便行。”
顾晏之瞥了她一眼:“傻乎乎了吧,宫家在雷家堡附近买了大宅子,宫媛到那边休整之后,是从那边的宫家大宅出门的。”
顾又笙扁了扁嘴,她理解姐姐想要自己风光出嫁,不过她更理解……家里没什么积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