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地方大,秦宣娘猜他能逛上好几日。
谢其琛许久没见她如此开怀的模样,站在院外还愣了一息。
“夫人,老爷来了。”
秦嬷嬷的禀报声传来,谢其琛其实也就顿了一步,便继续往里走。
秦宣娘手里还捧着一朵花,闻言抬了抬眼,却没过去行礼。
谢其琛挥挥手,遣退了下人。
秦嬷嬷和谢卓留在院门处,其他人都退了下去。
“宣娘,许久未曾见你如此开心。”
难道真的对那秦姑娘如此满意?
谢其琛折了一枝花,递到秦宣娘的手里。
秦宣娘接过,唇边带着笑意。
“是啊,我好久不曾如此畅快。”
谢其琛迟疑了下,他是来让宣娘将那秦姑娘搬出令仪的院子的,可她如此满意那姑娘……
谢其琛:“宣娘,我听说令仪,带了秦家一位姑娘回来。”
谢其琛点到即止,秦宣娘睨了他一眼,眉眼却是,说不出的风情。
“那姑娘是为我来的,事情说来话长,待过几日,有着落了再同你说吧。”
秦宣娘知道谢其琛是个不信鬼神的,连到了寺庙,都不会装模作样去拜一拜的那种。
要让他相信世上有鬼,压根不可能,恐怕亲眼见了都会说成是别人的阴谋。
秦子正的记忆还没恢复,之后会如何,谁都说不好。
秦宣娘就打算先按下不说。
只是父亲的遗骨……还是该去秦府一趟。
秦宣娘将花递回到谢其琛手中。
“你要是为此为难令仪,我可饶不了你,花你自个儿拿走放书房吧,整日这么忙,也该添些亮色。”
秦宣娘知道他公务繁忙,没有留人,话一说完就将他打发走。
谢其琛看着手里躺着的花。
宣娘这么说,他便也只能当府里,没事发生。
谢其琛拿着花离开,谢卓连忙跟上,秦嬷嬷行完礼,走进了院子。
“老爷,青岚院的事情?”
谢卓小心地打探。
谢其琛一边走着,一边摇头。
“后院的事夫人说了算,她既然应了,那就这样吧。管好下人的嘴,不要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是。”
谢卓有苦说不出,都住进了少爷的院子,哪还有什么名声啊?
唉,只能把所有人的嘴都封死,才能保住谢家的清誉啊。
谢卓算了算府里的人头,感觉自己的事情又多了许多。
老爷是个恪守礼仪的,无奈更是个宠妻的,谢府宅子里面的事情,夫人说往东,老爷哪会说往西啊,失策了啊!
谢卓恨不得那日,少爷带着马车进府的时候,所有的下人都瞎了才好。
没办法,谁让那是自家小主子呢。
谢卓陪着谢其琛到了书房,谢其琛去办理公务,谢卓招来所有的管事,下达封口令。
谢府管教森严,下人之间虽然偶尔闲聊,但主子家的事情,是断不敢外传的,加上谢管家的警告,所有人更是恨不得聋了哑了瞎了,以表衷心。
于是,谢府几日前有马车直驱入府的事情,只对外说是来了病人,不好吹风,如今还在府中调养。
因着是秦家的人,所以谢夫人最近也是闭门谢客,忙着照顾这位亲戚。
并没有人知道那是一位女客,直到庄太医府上传了些消息出来,才知道原来是秦家一个远房亲戚,还是一位妙龄女子。
庄眉儿因为说漏嘴,在宴席上被好些女子缠住,被问了一遍又一遍,与谢令仪同行的事情,还有那位,神秘的秦姑娘。
秦宣娘好些日子没出门,这事还是从秦嬷嬷口里知道的。
“那位庄小姐怕是对少爷有意。”
“对令仪有意的女子,可以绕京城好几圈了。”
秦宣娘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只要府里的人嘴巴严,外面的人想要知道更多,也是难事。
“嬷嬷,你可得把谢府给守好了,令仪的贞节牌坊,可握在你手里呢。”
听夫人还有心情说笑,秦嬷嬷因为她之前晕倒而紧着的心,才松了松。
看来不是回光返照,是真的想开了呢。
“夫人就爱打趣少爷,奴婢看着呢,府里乱不了。”
秦宣娘没想到的是,那位庄小姐竟然给谢府下了拜帖,而且还是送给秦晓晓的。
秦宣娘看了两回拜帖,才回过味来。
没听令仪说过,路上笙笙与那庄小姐有什么交集,这拜帖,必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秦宣娘本想直接扔了,但是毕竟是送给顾又笙的,她便让秦嬷嬷送去了青岚院。
秦嬷嬷很快又拿着帖子回来。
“怎么,她不见?”
秦宣娘没什么意外的,收了拜帖才奇怪。
顾又笙的身份不是见不得光,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令仪瞒下她的真实身份,也是一片好意,她这个做母亲的,怎么能添乱呢?
秦嬷嬷摇摇头,偷笑着:“不是呢,奴婢这都没见到人,少爷瞥了一眼,让奴婢拿了回来。”
秦宣娘哼了一声。
“这就做起人家的主了,这小子,随他吧,便当作没收过。”
顾又笙身份特殊,她这才去问了问,谢令仪倒好,直接替人家做了决定。
也行吧,左右她不比令仪跟她更熟。
秦宣娘没想到,这没什么印象的庄家小姐竟是个执着的,一日没有回复,第二日竟又让人送了拜帖。
秦宣娘不知道,庄眉儿也是骑虎难下,自从那日宴席上,她不慎说漏了嘴,玩得好的姐妹们,知道她竟在路上遇到了谢令仪,还跟他同行一路,羡慕得不得了,一直问东问西的。
虽然有官差跟着,但也有不少碎嘴的拿她说事,那些她倒不在意,只是她还提到了秦家小姐的事……
庄眉儿实在不知道,那秦姑娘竟是个秘密,谢家居然半点风声没透出。
她知道自己闯了祸,这才急着一封封拜帖递到谢府,虽然是打着见秦晓晓的名义,但其实是想和谢令仪好好解释一番。
可惜一日日过去,谢府半点回音都没有,谢夫人闭门不出,许久都没有参加任何宴会。
庄眉儿无奈,只能去找自家大哥庄一山求助。
庄一山在国子监求学,与谢令仪正是同席,只不过谢令仪想要领兵打仗,去国子监不过是拗不过谢首辅,所以去得并不勤快。
谢令仪文武双全,脑子很是好使,做出来的文章也深得先生喜爱,因此,对于他时不时的缺席,先生们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庄一山无奈:“令仪都有几日没来了,我实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他。”
“哥哥,你一定要帮帮我啊,要是这传闻继续传下去,谢公子听了,定然以为我是个轻浮多嘴的。哥哥,那我不就毁了嘛,你可一定要帮帮我。”
庄眉儿对着谢令仪娇羞怯意,但是对自家哥哥可一点不害臊,她打算一哭二闹三上吊,必须求得哥哥伸出援手。
“谁让你说漏嘴的。”
庄一山都不知道谢府来了位秦家小姐,搞半天,这传闻竟还是出自自己的妹妹。
庄眉儿回途遇到了贼匪,本来家人都让着,就怕她路上受了委屈心里不痛快。
没想到她回来没多久,去了个宴会就惹了这么一场风波,她竟还想着去谢令仪面前解释?
呵,她哥哥都不好意思再见谢令仪。
“哥哥,我也是情势所逼,一时没管住嘴,我真的不知道,谢府对外瞒着秦小姐的事情啊。”
“什么情势所逼,我看你这个小丫头就是春心荡漾,被人吹捧晕了,谢府的事情也是你能随意说的?令仪好心带你一程,现在都快被你扯得不清不白。”
庄一山没好气地怼道。
外面现在说什么的都有,有说庄小姐与谢公子一路亲密同行的,有说谢公子与秦小姐两情相悦,被庄小姐横插一脚的,还有说秦小姐是谢家未过门的儿媳,此番谢令仪便是专程去接的,结果路上好心搭了庄小姐一段路,却被诬陷风流,毁了谢家历代的清誉,恐怕谢家祖训一夫一妻的规矩就要在此断送。
“哥哥,求求你了,我真的无心的,我不知道他们会传成那样啊,你就帮帮我,让我见见谢公子吧……”
庄一山走得飞快,只当自己聋了,还好谢令仪在京里经常被人胡编乱造,这谣言过几日也就换人了。
庄府一片混乱,谢府倒是平和得很。
事情不是自家人传出去的,虽然外面传得沸沸扬扬,但是谢府的下人行得端,便也没什么可怕的。
秦宣娘对于那些传闻,就更不在意,倒是谢其琛抱怨了一句,传得什么乱七八糟的。
谢令仪把事情和顾又笙说了说,顾又笙没有不悦,只很是不解。
京中小姐们不是应该最注重自己的名声吗,那庄小姐怎么会将谢令仪带了她一程的事情说出去?虽然不是孤男寡女,但是毕竟男女有别啊。
顾又笙很小就离开了京城,但是一些规矩还是懂的,她还以为这天下,就她和自家姐姐如此不在意名声呢。
嗯,不对,那庄小姐明显对谢令仪情有独钟,难道是故意说出去,好让谢令仪为流言所逼,从而与她……
顾又笙挑眉,当时倒不觉得那小姐如此大胆呢。
谢令仪见她听完不以为意,便也没放在心上。
毕竟,他即便从酒楼某个雅间门口过,都会传出他与里面的某某贵女一见钟情的流言。
最离谱的一次,他不过与某家小姐共同出席了一个宴会,分明连人都没见过,第二天竟硬生生满京城都在传,某小姐与谢公子在月下卿卿我我。
好在,京城之人传归传,清醒还是清醒的,传不久就又会传回他谢令仪不近女色、孤冷清高的话来。
老秦在京城溜达了四五天,偶尔回去和顾又笙抱怨一句,很快又会出门。
他什么都没想起来,只是觉得熟悉。
两个秦府都去过,他愣是半点记忆都没唤醒。
虽然有着说不出的熟悉感,但不知为何,记忆却怎么都回不来。
老秦日日叹息,就算顾又笙几日不出门,都没他来得消沉。
青岚院有自己的厨房,顾又笙这几日,正拿着那些抄写下来的食谱在试菜呢。
厨房的厨子和帮工,头一回还兴冲冲地帮忙打下手,自从尝了一次顾又笙的手艺后,但凡顾又笙接近厨房,所有人都是落荒而逃,而且是瞬息消失的那种。
顾又笙早已习惯别人对自己厨艺的“认可”,倒也不失落,好在她还有一个忠实食客老秦,虽然他最近有些食欲不佳。
“夫人,如今那庄小姐、秦小姐与少爷的流言蜚语沸沸扬扬的,是否需要奴婢派人?”
秦嬷嬷心疼谢令仪,舍不得他又被人传得乱七八糟的。
“他从军营回来后,那些风花雪月的事叠起来,我都快以为自己有数不清的儿子。今日和陈小姐花前月下,明日与张小姐情定终身,甚至还有他和芝铎……唉,京城百姓日子好过,嘴就闲了,随他们去吧。你看着,不出三日,什么庄小姐、秦小姐的,立马又会变成其他的小姐。”
谢家清贵,又有着一夫一妻的祖训,多少女儿家抢破了头想进来,她年轻的时候就经历过。
那年她和谢其琛的婚事定下,秦府的外墙都快被人抠没了,日日有人想来看看她是何方妖孽,名不见经传的,竟然得了谢家的亲事。
后来因为父亲,她也没少被人嘲笑,甚至自家赌坊还开了赌局,赌她会不会被谢家休弃,会不会打破谢家一夫一妻的传统。
谢其琛温文尔雅,年少时便是京城的风云人物,待到三元及第高中状元,那会在京中更是风头无两。
如此人物,竟配了个没什么好名声的商户女,京城多少人笑掉了大牙,只等着看她被抛弃。
可是风风雨雨,二十多年,她还是稳稳地坐在谢夫人的位置上。
如今,谢其琛又做了当朝首辅,可说权倾天下。
在外人看来,谢令仪家世出众,自己又有军功在身,加上谢家家规,他可不就是万千女子眼中的香饽饽嘛。
映竹拿着一封信走了进来:“夫人,是秦家的信。”
秦宣娘接过,她将父亲的遗骨暂时安置在了寺庙里,待高僧祈福后再行安葬事宜。
几日前她去见过秦家堂哥,如今的户部尚书秦如晦,堂哥只说要先寄信给大伯父。
纵然父亲浪荡,可是除了自己,大伯父便是他在世上最亲的人。
大伯父年迈,早已回乡,秦宣娘本不想叨扰的,只是堂哥先开了口,她便只好应下。
信上寥寥几字,秦宣娘却认出这是大伯父的字迹。
“夫人,可是秦家不愿意接回三爷?”
“怎么会,大伯父就父亲这么一个兄弟了,往日对我也多有照拂。我们两家虽然分府,却没有那么大的隔阂。大伯父写信过来,是想让我等一等,他已经启程回京,父亲的尸骨……他想亲自送回家乡安葬。”
秦宣娘微微红了眼眶,其实她心里也是有些不安的。
父亲纨绔,以前祖父母宠他,总不至于连宗祠都进不去,如今大伯父一家做主,她其实也有些担心,大伯父会不会忌恨父亲在世时的浪荡行径,不愿意将他带回族里。
由大伯父将父亲的遗骨带回,再合适不过,只是大伯父年事已高,还愿意亲自走这一趟,她心里到底是有些意外的,意料之外,也说不出的温情。
秦宣娘将信件烧去,人也渐渐平静下来。
大伯父在户部经营了一辈子,致仕的时候已官至户部尚书,堂哥因为他,入朝为官后便是在户部谋职。
楚皇信任秦家,这么多年下来,竟也放心将户部又交到了秦家人的手里。
户部,那可是管着大楚财政的地方啊。
秦宣娘对大伯父一家也是心有愧疚的,因为父亲是个浪荡子,所以大伯父父子在朝中,也没少受同僚轻慢。
是了,都有些日子了,父亲也该逛完京城。
不知笙笙在府里可还习惯?
“令仪在府里吗?”
“今日是国子监考学的日子。”
谢令仪虽然是个翘课惯犯,但是考学的时候还是会去的。
“之前让你找的书找了吗?”
这回应声的是映竹,前几日,夫人就命她寻一些食谱相关的书籍。
“夫人,已经找到一些。”
“拿来给秦嬷嬷,稍后我要去一趟青岚院。”
少爷未回,夫人这是要去见那秦姑娘。
秦嬷嬷与映竹双双应了声。
映竹下去拿书,秦嬷嬷笑道:“夫人看来很是喜欢秦姑娘。”
秦宣娘没有和别人说过,顾又笙的真实身份。
“我喜不喜欢的,也不能将人留在家里,得看你家少爷呢。”
秦宣娘心情不错,调笑一句。
“少爷自然是看重的。”
秦嬷嬷欣慰地笑着,喜不喜欢不说,若不是在意的,又怎么会将人牢牢护在自己的院子?
这么多日来,她连那秦姑娘的面还没见到呢。
秦嬷嬷如此一想,还有些失落,少爷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小秘密。
秦宣娘带着秦嬷嬷去的时候,谢令仪还没回府。
顾又笙无所事事,正在西院院子里荡秋千。
秦嬷嬷将书递给谢九后,便站在青岚院院门口等着,并没有跟进去。
秦宣娘便跟着谢九去了西院。
“顾姑娘,夫人来看你了。”
谢九高声喊了一句。
顾又笙从秋千上下来,站稳行礼:“秦姨。”
“几日不见,你在府中想必很是无趣吧?我听令仪说你喜欢烹调,便搜集了一些食谱书籍过来。”
谢九举了举手里的包裹。
顾又笙眉开眼笑:“多谢秦姨。”
她没有急着去看书,只对着谢九点了点头。
谢九:“夫人,我先下去了。”
夫人来找顾姑娘,想必是为了秦家三老爷的事。
秦宣娘看顾又笙只别了一根玉钗,不由想起了自己那不爱梳妆的女儿。
“姑娘家,风华正茂,该好好打扮的。”
秦宣娘握了握顾又笙的手。
这话,她以前常对女儿说,如今,不经意又说出了口。
“我是个懒散的,也不太会这些。”
秦宣娘的眼中,怜惜更重。
她的女儿也曾满不在乎地回答,我才懒得打扮呢,而且也不会。
秦宣娘不由叹了一声。
“是令仪疏忽了,该给你备个丫鬟的。”
秦宣娘想起这青岚院个个都是汉子,谁会想到这姑娘家梳妆的事情啊?
她虽然令人备了新衣首饰,却忽略了梳妆丫鬟。
“不用了,秦姨,谢公子问过我的,我的丫鬟在来京的路上,不需要其他人。”
虽然自家丫鬟也不会梳妆。
“青岚院都是男子,你一个姑娘家有什么不方便的,就来跟我说。”
“好。”
秦宣娘对顾又笙,既钦佩又疼惜,她小小年纪身负如此异能,想必也是经历过不少坎坷,可是她性子乖巧,自己对她又说不出的怜爱。
“母亲?”
谢令仪正从拱门处走过来,跟在后面的,是萧芝铎。
“婶婶,许久未见。”
萧芝铎越过谢令仪,快步走上前,与秦宣娘行过礼后,又目光灼灼地落在顾又笙身上。
“顾姑娘,好久不见。”
不知道祖母是否还……
“萧公子。”
顾又笙微微颔首。
“芝铎,你许久不来家里,都瘦了。学业繁重,还是要顾好自己的身体啊。”
不同于谢令仪,只是去国子监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萧芝铎是要参加明年春闱的,他的课业,要繁重许多。
“多谢婶婶关心,芝铎一切安好。”
萧芝铎的眼神,又不由自主地落到顾又笙身上。
秦宣娘看在眼里,心想难道对笙笙有情意的,是芝铎?
“母亲是来问外祖父的事?”
谢令仪开口问道。
秦宣娘讶异,她以为他会避开芝铎,难道芝铎也……
是了,芝铎对笙笙说好久不见,想必之前是旧识,应该也是知道她的情况。
“你外祖父的事不急,有你和笙笙看着,母亲很放心,而且大伯父正在回京路上,等到他进了京,再一起谈更好。”
秦宣娘不是不想念父亲,但是人鬼殊途,父亲早已和自己交代过。
谢令仪有些意外,外祖父的安葬事宜,他以为会是舅舅来办。
“大伯父年纪大了,跑这一趟也是有心。”
这话,秦宣娘是说给谢令仪听的,他得记着这份情。
“嗯,儿子知道。”
“你们几个聚聚吧,母亲就先回去了。笙笙一个姑娘家,没有丫鬟服侍,终究是不方便,你不喜旁人,不如让秦嬷嬷过来。”
秦嬷嬷不是普通的下人,她还帮着管谢家内院所有的事。
谢令仪未开口,顾又笙便主动推拒。
“多谢秦姨,真的不用了,我的丫鬟不日就到,没关系的。”
顾又笙独自出门的次数不少,早就习惯了自力更生。
“那好吧,若是有不便的,一定要跟秦姨说。”
“嗯。”
“芝铎啊,留下用晚食,我让厨子给你做些西杭府的菜式。”
“谢谢婶婶。”
萧芝铎谢过。
秦宣娘离开,三人在圆桌边坐下。
“我听令仪说顾姑娘来了京城,便厚着脸皮让他带我过来见见。顾姑娘对祖母的恩情,芝铎一直记着。”
萧芝铎不知道顾又笙已经来了几日,他是今日才见到的谢令仪,也是才知道她来了京城。
西杭府一别,已经有两三个月,祖母她……
萧芝铎的眼,飘向了顾又笙的房间。
溯洄伞里,是否还有他的祖母?
顾又笙眼含笑意,声音温软:“老夫人已经离开了。”
萧芝铎垂下了眼,他也猜到了,心里却不免还是惘然若失。
“她……走得安心吧?”
“老夫人是笑着走的。”
萧芝铎舌尖苦涩泛滥,但还是扯唇笑道:“那就好。”
萧芝铎很快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对了,听令仪说此次是为了他外祖父的事,若是有什么我能做的,顾姑娘尽管开口。”
谢令仪一直没出声,听到这里,不由微眯了眼,借着喝茶的动作,掩去眼中的古怪。
明明是他的事情,要开口难道不是由他来说?
“好。”
顾又笙正想问谢令仪一些事,谢九走了过来。
“顾姑娘,厨房来人说,菜已经备好。”
顾又笙想起,自己本打算试着做一道荷包里脊的,上午还让厨房备了菜。
午食结束,晚食尚早,他们趁着这时候来说菜备好了,她去的时候,必然是空空荡荡,一人不剩。
顾又笙对于此般窘境习以为常:“我知道了。”
谢令仪:“你喜爱下厨,今日芝铎也在,正好多一个人替你尝尝味。”
谢令仪没有尝过顾又笙做的菜,但是已经听过她吓跑厨房所有人的威风事迹。
连一个生火的下人都不敢留的那种。
谢令仪训斥过,但是谢九帮着求了情。
他也很好奇,究竟有多难吃,才能吓得青岚院的人闻风丧胆。
芝铎不是想着报恩么,正是良机啊。
“你们两个想帮我试菜?”
顾又笙惊喜,难得有送上门的啊,罪过,罪过。
谢令仪捻了捻手指,在谢九疯狂的摇头暗示下,轻轻应了声。
谢九愁大了鼻孔,在后面面如死灰。
顾又笙凝视二人许久,谢令仪与萧芝铎都并无退色,她这才心满意足地起身。
“那我先去准备,你们坐一会。”
顾又笙一走,谢九就从怀中掏出一个瓶子,放到桌上。
萧芝铎:“这是什么?”
顾又笙已经走远,但谢九还是压着声音小声道:“止泻药。”
谢令仪轻咳一声:“不至于吧。”
谢九又掏出一个瓶子。
萧芝铎:“这也是止泻药?”
谢九摇摇头:“解毒丸。”
萧芝铎轻笑出声:“谢九,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人还如此风趣呢。”
“呵呵。”
谢九跟着干笑一声,待会你就知道我到底风不风趣了。
谢令仪:“厨房里好歹给她留个烧火的。”
萧芝铎:“没人烧火吗?那我去吧。”
谢九拉住了他:“萧公子别急,顾姑娘自己说不用的,有人,有鬼帮着呢。”
谢九曾在一旁亲眼见过顾又笙制毒……不,做菜的全部过程。
说实话,她可能真的也不怎么需要人给她烧火,毕竟那火自动就能烧起来。
当然,虽然看不到,但肯定是有鬼怪相助的。
唉,顾姑娘也是贴心啊,没有强求厨房留人。
当日看她做菜的那些厨房的下人们,都瘦了好几圈了。
一落千丈的食欲,就再也没有好起来过。
萧芝铎想到顾又笙非同常人,又坐了下来。
“这荷包里脊是宫廷菜吧,看来顾姑娘的厨艺很是精湛啊。”
萧芝铎赞了一句。
谢九:……
谢令仪:……
无人应声,萧芝铎也不在意,转而与谢令仪说起春闱的事情。
顾又笙端着菜过来的时候,嗅觉敏锐的谢令仪就觉得不对劲。
他以极快的速度,将那两瓶无人问津的药丸收入袖中。
谢九:……
不愧是自家主子,很有先见之明啊。
萧芝铎站起身,喜滋滋地迎了上去。
“顾姑娘辛苦,姑娘做的菜,必然是……”萧芝铎顿了顿,“大概,可能……总是不错的吧。”
萧芝铎先一步看到了那盘中之物,怀疑的眼神藏都藏不住,这莫不是从倒掉的厨余里捡回来的?
顾又笙已经将盘子放到了桌上,还将备好的两副碗筷也摆好。
“这是我第一次做这菜,请两位公子尝尝。”
谢令仪踌躇着,在谢九鼓励的眼神中拿起筷子。
萧芝铎舔了舔唇,有些尴尬地坐了回去,他的手反复整理着衣袖,却没有去拿筷子。
这荷包里脊,难道不是他吃过的那道?
明明该是一个个金黄如荷包般的外形啊?
这盘子里的……
好像是被厨余裹着的石块啊。
谢令仪贴心地先为他夹了一块:“芝铎,快尝尝。”
此话如同催命符一般。
萧芝铎咽了咽口水,想到了自己的祖母。
顾姑娘的恩情,当以身相殉,不,以身相报啊。
萧芝铎干干地扯着唇笑,拿起筷子去夹碗中的不明物体。
虽然恩情大过天,但是……
这股气味,实在难以形容啊。
还未等送入口中,萧芝铎已经觉得自己想吐了。
他的眼神在桌上游走,之前那两瓶药呢?
“萧公子?”
顾又笙如今温软的笑容,在萧芝铎眼里,倒有几分鬼差的阴森感。
萧芝铎看了一眼谢令仪,他正夹了一小点菜,却没放入嘴里,反而看着自己,似乎想要等自己先尝。
萧芝铎一个深呼吸,将菜送进口中。
不要咀嚼,直接咽了就好。
呃,这东西,实在有些咽不下去啊。
萧芝铎面色精彩,谢令仪看得阵阵发凉。
芝铎是个君子,待女子一贯温柔,顾又笙又是他的恩人,但凡是人能吃下的,他绝不会如此让她难堪。
谢令仪舔了舔唇,今日考学,他该留在国子监等结果才是啊。
萧芝铎嘴里的菜终于咽了下去,谢九觉得他的脸都快憋绿了,贴心地为他送上一杯茶水。
萧芝铎一口就咕噜喝完,然后又自己倒了一杯……
三杯水喝完,他才有了些意识。
如此这般,不是在羞辱顾姑娘吗?
萧芝铎后知后觉,放下了想再去倒水的手,强忍着,也放下了茶杯。
顾又笙睁着一双无辜清澈的眼,柔声问:“怎么样,好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