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鸢蝶用冰凉也发僵的手拿起手机,给赵叔叔拨了电话过去。
对面接得很?快:“小蝶??你没事吗?那游烈怎么打电话给我说你出事了!我正在开车往新德那边赶呢,你——”
“游烈应该……过去了。”
老师站在门口,愣了下,抬头。
那个全考场最淡定?也最平静的女孩,就在这句话出口时?,忽然眼泪就决堤一样地淌了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
女孩蹲身下去,将发冷的身体蜷紧,呼吸声颤栗难已:“对不起叔叔我不能去……求你帮帮他……对不起……”
站在教室外的女老师绷住了肩背,露出紧张的神情。
手机对面的声音听不到,而手机这边只有女孩颤碎着声的道歉。女老师都?准备联系突发状况的负责老师了,却听见考前三十分钟预备铃打量——
蹲在地上的女孩放下手机,掐断了通话。
她将它放进?包里?,起身,近乎粗暴地抹掉眼泪,然后女孩红透着眼圈,拿起透明文件袋,朝教室走去。
除了泪痕半干的脸,沁红的眼睑,女孩慢慢变得面无表情。
最后一步到教室门前,她哭哑的声音将文件袋递向老师:“请您,检查。”
女老师有些回不过神,匆忙检查了遍:“真没事吗同学?”
“……”
女孩摇头,接过,转身走向自己的考桌。
像台冷冰冰的机器。
新德中学今天空成一片。
虽然没有被?设为考点,但?高一高二学生仍旧放了假,学校里?为还要回来收拾东西的高三生们?开着校门,校园里?都?空空荡荡的,不见人影。
除了体育馆后。
废弃的活动室内,半扇铁门斜倒在里?面的台阶下,另外半扇也被?支离地歪在墙边,摇摇欲坠。
而活动室内更是狼藉一片。
照片里?绑着女孩的椅子倒在一旁,一条腿已经断下来了,而照片里?那个配合地将全身都?藏在阴影里?的女生,也早在踢断了门冲进?来的游烈将站在几个男生中央的丁嘉致踹倒在地时?,尖叫着跑了出去。
这场架的最初,没有这样惨烈——
游烈踢断门闩进?来时?额角青筋暴起,从面孔到脖颈都?将冷白肤色涨得通红,狰狞模样将几个男生吓得不轻。
直到那恶狠狠的一脚将丁嘉致直接踹倒在地,他们?才反应过来将两人隔开。
而在女生尖叫声离开后,游烈在原地僵站了几秒,似乎是要转身走的。
没人打算拦。
他那个样子太骇人,而且丁嘉致的目的已经达到——最后一场英语考试,游烈怎么也不可能赶得及了。
然而就在那一刻,被?踹得险些背过气去的丁嘉致从地上佝偻着爬起来,他捂着小腹,嘶声笑了。
“等着吧游烈。总有一天,老子让那张照片成真。”
“——”
走到台阶下的身影骤然僵停。
后来……一发不可收拾。
男生们?最初还是想帮丁嘉致的,也确实动手了,直到他们?发现游烈仿佛彻底疯了——他似乎不管不顾就真要在这里?打死丁嘉致。
几个男生吓得收了手,想给两人拉开。
结果?尖锐的警铃声就从远处的校园大道传荡进?来,男生们?再顾不得,全都?慌了神吓得蹿出活动室去。
游烈被?两个警察从丁嘉致的脖子上扣住手腕,摁在地上时?,他左眼已经被?额角淌下的鲜血染得一片通红,看不清视野。
比他更惨烈的丁嘉致长?喘过气,嘶声笑着翻过身,一边笑一边剧烈地咳嗽,他指着乱成一片的活动室外。
丁嘉致咧嘴,含着满嘴的血,痛快地笑起来:
“没来——没来哈哈!我让人去告诉她了,可夏鸢蝶没来啊游烈!她根本不在意你死活!——你是死是活,还没她一场考试重要呢哈哈哈咳咳……”
笑到一半的声音被?撕心裂肺的咳嗽盖过去。
“别乱动!”
按着游烈的两个警察狠声,吃力地压住这个白衬衫都?被?染得血红的少年,其中一个从后腰摸出光色冰冷的手铐。
“咔哒。”
手铐铐上。
游烈跌阖下了血染的长?睫。
被?警察从那个逼仄阴潮的房间里?往外带,到台阶下,身后犹传回来丁嘉致嘶哑的声音。
“游烈,我是输给你了,可你也没赢。”
他咳嗽着,嘶声作?笑,“她那种人,就算你把心掏给她,她也根本不会在意!”
“……”
“让他闭嘴!”跟队的老警察皱着眉,“看看重不重,死不了就一起带走!”
“是,队长?。”
老警察皱眉,看了眼被?从面前带过去的少年。猩红的血将男生的左眼眼睑染得骇人,失血或者暴力让他面色透出苍白的冷感。他紧阖着眼,额角,鼻梁,颧骨,凌冽张扬的五官间全是污痕和血,像是本该清贵却颓败在污泥里?的金器。
人被?塞进?警车,老警察坐在他一侧。
门合上,警笛尖锐地嘶鸣。
老警察皱着眉:“你就是游烈?怎么回事,门卫说是你让他报的警?不是说有个女孩被?——被?绑架了吗,她人呢,人现在在哪儿?”
“……”
车里?久久死寂。
半晌,垂着头的男生后仰,靠在警车后排的皮座里?。
血从他额头淌下,没入漆黑的发际。
他像笑了。
或者只是薄冷而嘲弄地扯了下唇角。
“没人,”游烈声音沙哑,“我俩的仇,跟其他人没关系。”
“……”
夏鸢蝶从未想过,她人生里?的第一次提前交卷,会是在她高考的英语考场。
和整场考试一样,她像个冷冰冰的、只具备理性思考能力的机器人,确认过名字和考号,确认过答题卡填涂,然后拿起文件夹,起身,到前排将考卷递给老师,点头,最后转身出了教室。
文件夹被?她塞进?书包里?,用力过度,尖角在手指上划了条口子。
鲜红的血一下子涌出来。
女孩慢慢攥紧手指。
下一秒,她拎起书包朝楼梯口跑去。
那也是夏鸢蝶人生里?最荒唐也疯狂的一场,在她那无比谨慎、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的人生路上,这是她第一次发了疯似的,不管不顾地往前跑。
跑到呼吸里?全是血腥气,跑到冲出陌生的校门,跑到在一张张陌生而惊讶的面孔里?横冲直撞。
“同学——哎!”
拎着话筒的不知道什么人拦在她面前,夏鸢蝶躲不及,两人撞在一起,她踉跄地摔在地上。
火辣辣的触感片刻就被?麻木盖了过去。
夏鸢蝶起身,没有看地上的人和乱做一团的人群半眼,她终于冲到了街边,拦下第一辆出租车。
一路风景模糊得像在一个梦里?。
夏鸢蝶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回到别墅区,怎样看见一脸愁容的赵阿姨惊慌地跑过来,在她耳边急切地担心地叙说着什么。
她说了夏鸢蝶也听不清。
那一丝理智用尽后,她脑海里?此刻只有一个人的名字。
“游烈呢。”
女孩从来温吞柔软的声音像是困在沙漠几日没有进?水的状态:“阿姨,游烈回来了吗?”
“他人没什么大事……啊……濡生去警察局了……”
赵阿姨断续的话音在耳旁回荡。
到此刻,夏鸢蝶终于听见了心跳的声音。
她阖了阖眼。
“好?。”
再抽不出一丝多余的说话的力气,用摇头拒绝了赵阿姨的一切好?意,夏鸢蝶慢慢朝楼梯走去。
后面一切仍是模糊的。
她只记着自己在床边茫然地坐了很?久,然后看见镜子里?狼狈的,鬼一样的自己。
于是少女慢慢撑着起身,将校服脱去,她换上一条长?裙,遮住了膝盖上血糊糊的伤。
然后她下楼去。
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像只被?拆了弦儿的木偶,捧着赵阿姨担心地放在茶几上的水杯,她抿了几口,就呛了几口。
这一等就等到天色黑透。
到某一刻,别墅玄关的门忽然打开——
沙发上的女孩僵了下。
水杯险些脱手,她一动没动地,僵坐在最外面的离门口最近的沙发上,朝玄关扭头。
游烈回来了。
白衬衫黑长?裤被?血色浸透,深浅不一,额上的伤做了清洗和处理,却更显得那张脸冷白苍寂。
他低阖着眼,一身伤地迈出了玄关。
没换的黑皮鞋踩过地毯,游烈进?来,没出一丝声音。
夏鸢蝶不记得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屏息,她只是一语不发地望着他,看他走近,她觉得他应该会当她不存在,应该会就那样走过去。
但?游烈停下了。
沾着血的外套被?他随手丢弃,男生冷戾地垂低了眼尾,漆眸像是没有情绪地扫过沙发上僵坐的少女。
倒是干干净净,还换了身长?裙。
除了头发扎成了长?马尾,眼镜没戴,裙子漂亮,好?像和第一次见到的女孩没有任何区别。
[就算你把心掏给她,她也根本不会在意。]
游烈垂眸,轻嗤了声。
他慢慢蹲下身。
“夏鸢蝶,”游烈声音哑得厉害,冰冷又沉戾,他却笑着,也不在意唇角的伤泛青渗血,“你就不能装一下,关心我么。”
“……”
女孩唇瓣轻颤了下。
“游烈,”夏鸢蝶轻声,跌下眼睑,“你先?上楼休息吧,我们?明天再说,好?不好?。”
“…行。”
游烈哑声笑了,他撑着膝,身影僵了下才慢慢起身。
黑漆漆的墨染进?他眸里?。
男生转身,冷峻漠然地走出去两步,然后长?腿停下。
像是一丝再抑不住的情绪狰狞过他眼尾,撕开了那张冷冽寂然的外皮,他转身,跨到沙发前,拎起女孩的胳膊,然后俯身——
在赵阿姨的惊呼声里?,游烈将沙发上的少女扛在了肩上。
他转身朝楼梯走去。
天晕地旋,血都?冲进?脑袋里?了,夏鸢蝶眼前黑了下,失重感让她差点晕过去。但?到最后,她自己都?没喊一声。
楼梯台阶离她好?远,地面越来越高,她想着摔下去可能要住加护病房。
一楼转入平台,平台转入二楼。
二楼又往上。
夏鸢蝶心颤了下,声音仍是安静的:“游烈。”
“……”
游烈像没有听到,继续上楼。
“你忘了,”夏鸢蝶合上了眼,“你说过的,外人,不能上三楼。”
“是。”
游烈自嘲地嗤了声笑,冰冷沁骨——
“我犯贱。”
那天是夏鸢蝶第一次上三楼。
可惜是被扛上去的,几乎什么都没看清。只记得游烈上楼以后直接拐向西侧,走?到?尽头,直入一个南北通透的大卧房里。
他关门,落锁,转入房内。
在夏鸢蝶几乎快要晃晕过去前,她感觉到?游烈屈膝。
重心就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夏鸢蝶并?不知道游烈的腿前、她的身后是什么,但她连反抗一下的念头都没有。她想着如果磕到?什么能晕过去也不错,至少比没顶的自疚、比面对游烈那冷得像冰棱一样?扎进?她心窝里的眼神要好得多。
是沙发?。
离门最近的,能搁下她的最柔软的地方?。
游烈没选,他只是下意识地走?了过去。
将人扔下的动作粗暴,但女孩纤细脆弱的后颈被他本能地抬手托抵住,于是闷磕在深蓝色真皮沙发?的扶垫上的,还是他血迹未干的指骨。
他的身影随她而至。
线条凌厉流畅的长腿折起,膝抵在少女的腿间。游烈蜷起腰腹,单手托着她颈后,半身伏在她身体?上空。
那双漆眸自上而下俯落,晦暗沉仄。
他牵了下薄唇。
像是个笑?,可满眼落拓凉薄。
夏鸢蝶盯着他唇角,那处的伤又破了,一点殷红的血珠渗了出来。可他这一身从白染红的衬衫,伤又哪止这一处呢。
夏鸢蝶不敢去想了。
少女细密的睫毛轻颤了下,在游烈悬停的漆眸下慢慢合上。
她白皙纤细的身体?就在他身下,此时的阖眼,更等同于某种足够扯断游烈最后一根理?智丝弦的默许。
游烈托着少女后颈的指节蓦地收紧,他迫得她微扬起下颌,睁开眼看?他:
“这算什么,”游烈哑声,他笑?着,眼神语气却前所未有地冷,“弥补?还是你又一次的条件交换?”
夏鸢蝶张了张口,但到?最后她也还是咽下了解释。
解释没有用的。
选择就是选择,选择背后的原因?,不值一提罢了。
于是沙发?上,任人鱼肉似的少女仰眸望着他,还轻勾起了个浅淡的笑?:“随你怎么认为,都可以。”
“——”
夏鸢蝶看?得清晰,游烈眼底的漆黑里像有个火星霍然迸裂。
烧起一片燎天的火。
在那片火灼下、将她吞没前,夏鸢蝶主动又稚涩地抬手,勾住游烈的肩颈,她抬起上身,啜吻掉了他唇角的血珠。
游烈身形一震。
他听见心底深处有一把重锁落地。
藏在最深不见底的黑暗囚笼里,传回一声隐秘低沉的、躁戾难耐的哮动。
夏鸢蝶环着游烈颈后,她那个吻实在稚拙,尤其在被她仰身亲吻的人一动不动,像座冰冷漠然的神祇像似的,她就更吻得滞涩,只能依着本能吮舐。然后她尝到?了一点淡淡的血腥味,在舌尖化开。
下一秒,胳膊下那人肩颈后流畅而微僵的肌肉忽地收紧。
夏鸢蝶有所惊悸地紧张起来。
但比起他的进?攻,她的提防还是差远了。
那该是一场欲'望的海啸。
海啸席卷她,吞没她,撕碎她,将她的思绪变成一只阴沉的暴风雨里滚滚浪潮中?只能受他裹挟的小舟,随时都会被巨浪掀起又落下,最后的结局兴许是被冲撞得分崩离析,连碎木残骸都不会留下。
夏鸢蝶恍惚地仰在逼仄又柔软的沙发?上,透过游烈伏低的乌黑碎发?的发?顶,她看?见卧房玄关的感应灯,在她余光里,随他动作声音明灭地晃。
房门紧闭,焦急叩门的声音像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
她大概是知道不阻止他的话?,会发?生?什么。
但她不想去想结果了。
他炙灼的呼吸快把她烫出无数个孔洞。
夏鸢蝶指尖涩然又紧张地扣住,她抬手,想交握或者挪开,她怕她会忍不住在他满身的伤上再抓挠下什么。
只是没来得及,她纤细手腕被他蓦地握住。
游烈抬头,那双被墨意淋得漆透的眸子像是失去理?智的凶戾的兽,他紧紧攫着她的呼吸和眼眸,让她透过颤栗的睫间,亲眼看?着,他张口,沾血的唇薄覆着齿尖,缓慢咬住她手腕一侧的软'肉。
“——!”
夏鸢蝶没能躲闪过这一幕。
这一幕里他像个虔诚的疯子,也像个冷漠的神明。
他仰视她亦俯睨她,她分不清他那个眼神是蛊惑勾引还是嘲讽玩弄、她对他来说是圣餐还是祭品供奉。
她只能被他那个眼神拉入他眸里无底的深渊中?。
在最后一刻的跌落前,她见他贴身逼上,呼吸炙灼地烫过她耳垂:“……说你不会了,夏鸢蝶。”
他声音沙哑得厉害,“就算是骗我……说你后悔了,我们这次就揭过。”
夏鸢蝶怔怔地僵停在沙发?上。
今晚在他回来以后,不管是紧张、害怕或者恐慌都不曾涌出的泪,忽然就在眼底蓄满。
她用力合上。
少女的声音也在他耳旁:“对不起,游烈。你知道的,我一直都是这样?。…就算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迈进?考场里。”
“——”
感应灯兀地黯下。
黑暗里。
夏鸢蝶听见游烈笑?了声,比哭都低抑着,他声音像被什么撕碎了:
“好。”
游烈吻住身下的少女,这一次没有任何温柔或余地,他仿佛只想让她死在这里。他的手拂过她的腰肢,向下,攥紧女孩薄薄的长裙,就要撕开去。
夏鸢蝶阖着颤栗的眼睫。
她假装听不见心底那个将她质问?得心神摇晃的声音。
一百次呢。
如果一百次,向里向外,你会各选多少。
没来得及听到?答案。
伏在她身上的人,在这一秒忽地僵停。
漫长的几秒后。
游烈撑住沙发?靠背,骤然起身,感应灯被他随手重拍在沙发?上的动静惊亮——
游烈从沙发?上滑下,半蹲到?地毯上,他不太客气地将夏鸢蝶的裙摆撩起一截,勾住她细白匀停的小腿。
女孩膝上,血糊糊的伤就映进?他眼底。
游烈瞳孔骤紧。
他扬起薄厉的眼尾,声音戾寒:“…谁干的。”
夏鸢蝶停了许久,她有些僵硬地从沙发?上慢慢起身,想要抽回,小腿却被游烈的手掌严丝合缝地扣住了,他指节几乎陷入她细白的皮肤里。
游烈今晚耐性极差,声音更哑:“到?底是谁干的。”
“……”
夏鸢蝶说不出话?,她坐在沙发?上,因?为那人此刻蹲在她腿前的高度落差,她半垂着睫睑,近乎茫然地望着他。
她想问?游烈你是不是有病啊。
他一身的伤,他问?她身上这一处干吗。
夏鸢蝶张口,但在话?出口前,蓄满她眼底的泪水终于没能抑住,这一次它们潸然而下。
游烈捏紧她小腿的指骨就僵住。
他下意识松了手,不知道是不是捏疼了她,还是他真有那么凶竟然把天不怕地不怕的夏鸢蝶都吓哭了。
他哪里见她这样?哭过啊。
“我,没有真打算……”
游烈低滚了下喉结,还是咽下了违心的话?,他皱眉垂敛了眸,“但你喊停或者挣一下,我就什么都不会做了,你又没说话?,我不知道你怕成这样?。”
沙发?上,夏鸢蝶听不下去。
他越说她越眼泪止不住地往下砸。
于是在游烈松开她,正想起身时——
沙发?上的少女忽然扑了下来。
她跌进?他怀里,撞得游烈向后靠抵在茶几前,他本能单手撑地,另一只手在她腿前遮出空隙,免她碰到?膝前的伤。然后游烈刚稳住身形,就被夏鸢蝶浸着泪水的一个吻浸没。
和他不同,小狐狸给他的是个难得温吞,柔软,还有些绵长的吻。
只是哭得乱糟糟的。
游烈一边心疼一边被她撩拨,心不在焉又忍不住由她缠着。
这一次小狐狸几乎坐进?他怀里,游烈挑起一半的欲'望更难抑,但她膝上的伤他一阖眼就在他眼前血糊糊地晃,再想得发?疼他也没办法在这个时候做什么。
于是感应灯明明灭灭。
不知多久后。
大卧房里,客厅的正灯终于被离了沙发?的游烈打开。他顺便?拎回来了柜里的随用药箱,往沙发?方?向回。
夏鸢蝶被游烈安置在沙发?靠外的最边角。
长裙吊带挂在她白皙的薄肩上,马尾不知道什么时候松散下来,带着卷的黑发?自然松弛地垂在女孩肩前或后。
但还是遮不住,锁骨上,细颈上,吊带的边缘,那些深浅不一的,揉碎的花瓣似的残色。
游烈眸子一晦,有些狼狈地垂跌下睫睑。
长腿走?到?沙发?前的地毯上才停住,游烈折膝,半蹲半跪在夏鸢蝶的腿前,他低眸顶着那伤口看?了好久,眼神有些沉了。
他撩眸望她。
“这种伤口要及时处理?,至少清洗,现在结上血痂,碎石砂砾都在伤口里,二次流血才能清创。”
坐在沙发?上,垂着雪白长腿的少女安安静静点头。
“好,”她睫毛都没眨下,“你弄吧,我不怕疼。”
“……”
游烈刚抑下去的心思,又被女孩一两句话?就轻易撩拨得翻覆。
他深吸气,打开旁边的药箱。
夏鸢蝶下意识地绷起足尖,戳了他腿下,那人长裤下流畅漂亮的肌肉线条蓦地绷紧。
游烈按着药箱,压下叹息:“说话?,别碰我。”
夏鸢蝶僵了下。
她心里泛起一些不该有的恼:“你上来沙发?坐吧,我把腿拿上来也能上药。”
“不用,就这样?。”
游烈垂着眼冷淡着声线说话?。
夏鸢蝶一直知道游烈除了有双笑?起来就好看?得蛊人的桃花眼外,还有垂下来就能遮起翳影的密匝匝的长睫。
她只是极少看?他在她面前这样?低低阖着,垂得淡漠。
还不如见他爆发?。
夏鸢蝶想着,紧靠在沙发?底座的小腿忽然被一只凌厉修长的手勾住脚踝——
游烈指骨将她踝足在掌心握牢,凌眉起皱:“躲什么。”
夏鸢蝶觉得他反复无常:“是你说让我别碰你。”
“……”
游烈难得被梗了下。
在女孩眼底寻见那一丝藏得很好的、她自己大概都难察的委屈,游烈回神,他低垂了眸,将她足踝拉到?腿根,让她抵住他腰腹。
“我不是那个意思。”
固定?好“伤员”后,他才微微俯身,抬手,拿着医用棉棒给她膝上那看?着就让他皱眉的伤口重新化血。
夏鸢蝶忍不住低下头看?游烈,看?得很细致,从他紧直的眉峰,到?深凝专注的眸,过了清挺的鼻梁,落到?薄抿的唇上。
想起它吻起来的触感,夏鸢蝶脸颊就微微泛烫。
女孩别过脸。
伤口处一颗砾石被从慢慢融开的血痂里拨下——
夏鸢蝶疼得一抖。
她压住了那声吸气,但没能压住原本只是小心贴着他衬衫的踝足蹬紧他腰腹的那一下本能反应。
然后她觉察他似乎也忽然顿住。
停了一两秒后。
游烈垂手,漆眸上挑,望到?僵坐沙发?的少女:“很疼么?”
夏鸢蝶比他还担心:“不疼,但我刚刚是不是碰到?你身上的伤了?”
“……”
游烈垂回眼:“没有。”
半小时后。
游烈终于以最慢最轻的手法,将夏鸢蝶双膝前的伤口全部做好了化血清创,然后消毒杀菌和上药。
夏鸢蝶松了口气,按住游烈要合上药箱的手:“你的伤都处理?好了?”
“不用。”
“不、行。”这大概是小狐狸今晚第一次在他面前硬气。
游烈漆眸睨她,停了两秒,他垂回眼,指节点了点她小腿:“行,那告诉我,谁推得你?”
夏鸢蝶憋了会儿,扭头:“没人推我。”
“……”游烈薄唇一勾,笑?意凉淡嘲讽。
他显然没信,起身就要走?。
夏鸢蝶连忙伸手拉住他:“真没人推我,我交卷出来跑得急了,撞到?拦我的采访记者,不小心摔的。”
游烈停在沙发?旁,微微侧过身,眸子瞥下:“…自己摔的?”
“嗯。”
“跑多急?”
“……”
夏鸢蝶不说话?了。
游烈默然几秒,轻嗤了声,他又折膝半俯下身,从女孩微卷的长发?间勾起她下颌,让她仰眸看?他。
“狐狸,你是不是哄我呢。”
夏鸢蝶有些恼火地咬唇,“你就当我是好了。”
“别咬。”
游烈眼神晦了层墨。
指腹在女孩下颌出轻摩挲了下,他还是没忍住,微微前倾,吻住了女孩的唇,拿舌尖撬开她咬紧自己的贝齿。他吻着她,自嘲轻哂。
“行,以后就这样?哄我。”他低哑声音碎在她呼吸里,像着了缱绻又自甘沉沦的瘾。
“那就算你捅我一刀,我都不会躲掉。”
那天房间门内是巨浪惊天,门外世界一样?是山崩海啸。
庚老爷子向来不直接插手游烈的学习和生?活,但这一晚也动了火,要不是远在北城,老人家的怒火大概当晚就已经烧到?家门口来了。国外出差的游怀瑾那边同样?没消停,海上卫星电话?拨来不知其数,游烈是一通没接,气得游怀瑾勒令赵阿姨将人关在家里,不到?他进?家门,哪都不许游烈去。
连夏鸢蝶都接到?了乔春树的信息,问?她游烈是不是真的弃考还进?了警察局,学校里都传疯了,怎么也没个定?信。
夏鸢蝶不知道游烈是怎么做到?的,但那些传闻里没有提到?她一句。
游怀瑾也是说到?做到?——
第二天游烈晨跑,别墅门都没出,玄关两个五大三粗一身黑西装的安保人员已经将他拦住了。
夏鸢蝶正下楼吃早餐,就听玄关方?向,陌生?的男声恭敬但沉冷:“游烈先?生?,请您不要难为我们,这是我们的工作。”
“游董说过了,您身手不错,但我们楼外还有其他同事,就算您跟我们打过去,也一样?出不了别墅院门。”
夏鸢蝶听得忧心,还怕游烈和他们起冲突,她连忙快步下楼,跑过屏风,刚下那两级台阶——
“跑什么。”
夏鸢蝶抬头。
就见游烈从玄关处折返回来,刚过沙发?旁的声音略带些哑:“还嫌摔得不够重?”
见他回来,夏鸢蝶缓下脚步:“我是怕你和他们……”
游烈已经走?到?她身前,闻言薄嗤了声。
“我是暴力狂么,”他拉开餐桌旁的椅子,“除了某个败类,你见我打过谁。”
夏鸢蝶眼神一黯:“对不起。”
“?”游烈回身,“对不起什么。”
“是因?为我,你才会和丁——唔?”
一只薄皮小包子被游烈塞住了小狐狸的嘴巴。
筷子搁回去,游烈靠着餐桌懒洋洋侧过身,“要追溯,也是你因?为我被那兄妹俩盯上,你揽什么责。”
他声音压得轻,话?尾才往玄关一瞥,“就算游怀瑾回来,这事也和你没关系。乱说的话?……”
游烈落回眸,视线在夏鸢蝶穿着的校服衬衫上方?一掠——
她今天的校服衬衫系到?最上一颗扣子,纤细颈子上还贴着几处大块的创口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