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一处还是没能完全藏住。
在左边那贴的右下角,星点红痕掩去了一半,若隐若现的,在女孩细白的颈子上像勾人的花痕。
游烈眼神晃动得厉害。
于是斜靠着餐桌椅背的长腿忽然拉直回来,游烈朝女孩走?了两步,迈入墙后,也进?到?那两个安保的视野盲区内。
他手腕一抬,指骨就勾住女孩颈前,衬衫领口系起的丝带。
夏鸢蝶一慌,想后退:“你……”
“嘘。”
游烈轻捏住她丝带结扣,拉向自己。
在他随之低俯的漆黑眸子里,那点拉扯比起力度更像某种蛊惑。
在再次沉沦之前,夏鸢蝶回神,想都没想就抬手抵住游烈快要吻落的唇:“游烈,”回神的女孩声音有些轻微的着恼,但又怕伤着他,只能尽力把语气缓和,“先?等等,我想和你聊聊之后的事。”
游烈停顿,垂眸笑?了。
像是无奈又带点淡淡的嘲弄。
夏鸢蝶微恼,抬眸睖他:“你笑?什么。”
“笑?我自己,”游烈直身,将欺负她的心思压下,“明明最讨厌在任何时候都过度理?性、利益第一的人,为什么偏偏栽在你身上了?”
夏鸢蝶一梗。
游烈垂下手,拉住夏鸢蝶手腕,转身折返。
他一边漫不经心地笑?着,一边将人带回餐桌旁:“怎么,不服气?你说我认识的所有同龄人里,还有谁比你更能时时权衡得失利弊的么,小狐狸?”
“……”
夏鸢蝶知道他是无心,但她还是不由地僵住了神色。
她昨晚想了一夜,梦里都想,但还是不知道要怎样?向他解释,在她和他截然相反的成长环境里,在她人生?行至此处却还是飘摇无定?的一叶扁舟里,她没办法随心、随性。她依然不敢踏错一步,那个代价她怕现在的她承受不起。
可是没法解释,说不出口。
因?为夏鸢蝶很清楚。
游烈在弃考离开的时候,赌上的远不止一场考试,前路等待的是饿狼还是悬崖没人能够回答他,他只是远比她更无畏、更坚定?。
大少爷之所以是大少爷,不止要得天独厚的家境,恃才傲物的脾性,还要一颗金子般坚硬又柔软,一尘不染的心。
它从未滋生?过自卑与怯弱,永远直撄其锋,永远不知退却。
这才是他和她真正的天壤之别。
很多年?后夏鸢蝶还是会想起这个对游烈来说,或许早泯灭于记忆中?的、平平无奇的早上。
她想就是在这一天,她真正看?清了他和她之间的“楼梯”——那是前二十年?的人生?刻入他们骨髓里的难以泯灭的差距,不吝天梯。
夏鸢蝶不知道自己要用多久才能一阶一阶走?上去。
那条路很远,很长,但少年?在彼端光芒万丈。
光照在她身上。
她想走?到?他身旁。
6月下旬过半,高考分数开放查询。
月底,新德中?学通知高三学生?返校,各班做好志愿填报指导等毕业生?工作。
那天夏鸢蝶是一个人来班里的,教室里热闹异常,倒是她进?来以后,从教室前排开始,忽然有些诡异地安静下来。
夏鸢蝶像是没什么察觉,神情如常地回到?了座位。
《志愿填报指南》安静地躺在桌上。
“乔乔,上午好。”夏鸢蝶拿起它,很自然地跟乔春树打了个招呼。
乔春树这才从石化状态里小心挪动:“我还以为你和大少爷都不算来学校了呢。”
“过来拿下东西,”夏鸢蝶眼角垂弯,“游烈过不来,我等下也把他的带回去。”
“额,烈哥现在怎么样??”
“不怎么样?。”
见乔春树一下子就紧张起来的表情,夏鸢蝶笑?了下:“放心啦,他很好。”
乔春树这才卸下平和,咬牙切齿:“游烈的分数我可听说了,前面三科贼高,以他那个足够竞赛获奖水平的英语,原本拿个市理?科状元绝对没问?题啊!丁嘉致这孙子,自己是块垃圾也看?不得游烈好!什么阴沟东西!!”
夏鸢蝶笑?容淡了淡,随即摇头:“没关系,现在也挺好。”
“啊?”
“游叔叔原本就希望他出国,去国外读常青藤,是他自己不同意,现在么……”
夏鸢蝶眼角弯了下:“顺理?成章了。”
“也是啊,”乔春树恍然大悟,“SAT那难度对大少爷绝对算简单了,他英语又玩得跟母语一样?溜,数学特长足够吊打,还不是死读书那种,听说国外最喜欢他这类型的学生?。”
“嗯,八月底的SAT考试,对他来说时间足够。”
“那他有说要申报哪所学校吗?”
夏鸢蝶摇头,又犹豫了下:“我觉得CIT的可能性比较大。”
“嗯?加州理?工?”乔春树意外,“为什么不是哈耶普斯麻五大之一,我觉得烈哥没问?题啊?”
夏鸢蝶笑?了下:“我也只是猜测。”
“少来,全校除了你以外,剩下的人加起来也没你一个人了解游烈多,你这样?猜肯定?有原因?。”
“……”
拗不过乔春树纠缠,夏鸢蝶还是将猜测和盘托出:“游烈喜欢航天工程,尤其对航天器比较感兴趣,这方?面,最先?导的喷气推进?实验室是冯·卡门在CIT创立,这位火箭之父对他们搞航天的都是半个灵魂导师。更何况,CIT是钱老的母校,钱老更是游烈的精神偶像。”
夏鸢蝶说完,总结:“其余的优先?性,应该远低于这个。”
“可以可以,我查了,就这个!准行!”
“SAT还没考呢。”夏鸢蝶哭笑?不得。
“哎呀烈哥那能力还需要担心什么?八月考完,十一月申请,一月M国那边正好是春季入学时间,简直完美!”
乔春树刚喜上眉梢,突然反应过来:“哎等等——那你俩大学期间岂不是要天涯海角的了!?”
夏鸢蝶一顿,低头翻书:“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可怜的小蝴蝶哟。”
“打住。”
夏鸢蝶怕了乔春树,更怕她揪着这个话?题没完,只能拿玩笑?转移:“你只关心大少爷,不关心我么?”
“你?”乔春树顿时冷笑?,抱臂嗤之以鼻,“这位全校第一同学,就你考出来那离谱分数,没给你当阶级敌人处理?了就不错了!关心你干嘛,关心你今年?翻哪家大学哪个专业的牌啊?”
夏鸢蝶也不恼,还托起腮笑?了下:“你不想知道?”
“……”
乔春树是个顶没出息的。
蔑视的姿态没坚持上几秒,她就被好奇心打败得十分彻底:“我错了,说说吧,我们小蝴蝶要翻哪家大学哪个专业的牌啊?”
夏鸢蝶笑?了,招手,附耳。
三秒后。
“啥??!!”
第一排,差点原地蹦起来的乔春树成功以最高嗓门把班里所有人吓了一跳。她却没顾上:“你这分数读什么英语专业啊!?”
夏鸢蝶轻眯起眼:“专业歧视?”
“不是,不是……”乔春树抓心挠肝的,“我是觉得你这个脑子这个自制力以后不做点待研究室的工作太可惜了啊!而且你这英语,不说全靠烈哥给你补上来的吧,那也确实不算你的特——”
乔春树忽然卡了壳。
一两秒后,她诡异地看?向夏鸢蝶:“等等,难道是因?为,游烈?”
夏鸢蝶眨了眨眼。
乔春树缓慢着语速:“除了是他全力给你补习上来的以外,游烈高考还弃考了英语,学校里又有一些关于他的不太好的流言,你难道是想通过你自己证明……”
“好了,你查案呢,”夏鸢蝶笑?着打断她,“哪有那么复杂。”
“那你说,为什么?”
夏鸢蝶无奈:“当然是因?为,本科在读就能工作赚钱的专业不多,翻译兼职刚好是其中?最优项,而英语翻译受用面最广。”
“只是因?为这个?”
夏鸢蝶一顿。
“我就说还有别的原因?!你还不从实招来!”乔春树一个饿虎扑食冲了上来,将夏鸢蝶困在桌前一通乱挠。
直把小姑娘闹得笑?得求饶,却还是到?最后都没说出口。
反倒是中?途,乔春树把人闹得直不起腰,她却突然发?现了什么。
“嗯?这是什么?”乔春树伸手,指尖一拨夏鸢蝶穿着的校服衬衫领口,“怎么看?着好像——”
“啪。”
夏鸢蝶惊滞了下,一把捂住,起身就跑:“蚊子咬的……我有个志愿填报咨询要找老苗问?问?,回见。”
“?”乔春树:“??”
和在这里度过的高中?两年?都一样?,离校的最后一天,夏鸢蝶仍然是最后一批走?出新德校门的。
游烈的《填报指南》和毕业资料之类的杂物,夏鸢蝶一起带了出来,站在校门外,她还有些心情复杂。
想到?这个地方?可能再也不会回来,想到?这个门内承载着的她到?此刻人生?里最难忘的两年?,夏鸢蝶一时有些迈不开腿似的。
尤其,这两年?里给她留下最深刻痕的人,此刻不在身边。
少女低头,望着抱在怀里的游烈的那份东西,慢慢往前走?。
直到?一辆黑色商务车忽然打横,在她面前不远处停下,中?排车门自动向后拉开,车里伸出只清冷劲瘦的手臂——
“游烈!”
夏鸢蝶怔抬头,只来得及惊呼了声,就被车里的人拽了进?去。
她几乎摔进?他怀里。
“关门,开车。”抵着她额头的胸膛里微微震动,磁性带笑?的声音将她五感都包裹。
夏鸢蝶这才恍回神,红着脸颊直回去:“你怎么会在这儿?游叔叔不是要安排你直接从北城去M国备考吗?”
“嗯,逃回来的。”
夏鸢蝶没来得及说话?,游烈俯身,惊得夏鸢蝶慌忙要躲——
却听游烈低笑?了声,只是越过她在她身后的车门上按下了某个按钮。然后中?后排与驾驶排之间,黑色不透明隔板慢慢升起,隔断了两处空间。
夏鸢蝶没理?他,蹙眉:“我知道你很厉害,但SAT和TOEFL双项准备,你不要掉以轻心。”
游烈轻叹:“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飞M国,还要跑回来?”
“我不是不飞,是不直飞,这车就是去机场的,”游烈坐回身,将少女勾着后腰往身前一抵:“还不知道要多久不能见面,我来提前看?一眼我放养在外面的小狐狸,这都不行吗?”
“……”
小狐狸红了红耳尖。
“走?之前,我还有个礼物要亲手给你。”
夏鸢蝶想都没想:“不要。”
刚从口袋里拿出方?盒的游烈兀地一停,几秒后,他气笑?抬眸,指腹勾她下颌:“不要不行。”
后排开启的小灯下,游烈将盒子打开,穿过一条红线的黑色圆石安安静静地躺在盒子里。
夏鸢蝶当然认识它。
不久前她才把它还给他。
女孩惊怔抬头。
游烈将石头从盒子里拿出,勾着红线,慢慢绕过呆住的小狐狸纤白的颈,他抱着她给她在颈后戴上。
“以后,它就真是你的了。”
夏鸢蝶终于回神,慌忙就要背手摘下来:“不行,这是阿姨留给你的。你要当护身符带着,上次就是因?为你摘给我,所以才——”
耳侧一声哑笑?:“你还挺迷信的,小狐狸。”
游烈低头,轻吻了下女孩颈旁的红线。
“如果真是护身符,那就更不能摘了,”他拉下她的手,攥进?掌心,笑?,“我不在国内的时候,它要替我保护好我最重要的人才行。”
“——”
夏鸢蝶僵住了。
很久以后,她才轻颤着声开口:“游烈,你不怕后悔么。”
“嗯?”
“将来某一天,你可能会后悔把它送给我。”
“……”
游烈吻上女孩的耳垂,哑声笑?了:“那样?也好。”
“好什么?”狐狸微恼。
“那样?的话?,我应该一生?都不会忘记,到?死都在想你。”
“……”
夏鸢蝶快被他气笑?了,眼眶却湿潮。
安静的后排车厢里,少女抬手,慢慢勾住男生?的肩颈。
她仰起下颌,依然是个稚拙生?涩的吻。
车在高速路上飞驰,好像要把时间和风一起甩在身后。
他们一路向前,向万山无阻的彼端。
那里有诗,有歌,有梦想,有彼此纠缠的青春与难以磨灭的回忆。
“游烈。”
少女的声音如此轻和执着地念着他的名字。
那是她的人生?里,第一次坚定?地朝某个人走?去。
“北城大学的英语系,大一年?级下学期,就会有与加州内大学的公费交换生?项目。”
少女仰脸,望着他的眼睛乌黑漆亮,清澈见影。
“你看?。”
“我在走?向你的路上。”
2017年1月,元旦。
夏鸢蝶结束了给奶奶打的问?好电话,就从冰库似的走廊里快步跑进了温暖如春的寝室。
寝室门一推开?,刚回来不久的室友王馨媛就含笑扭过头来:“哇,我?们大学霸回来了!我?听?说了啊,恭喜你,加大洛杉矶分校交换名单前三!”
“谢谢。”
夏鸢蝶心情正好,眼角弯弯地进来。
“你那个神?秘男友应该已经到加州那边了吧?”王馨媛问?,“我?看加州理工好像就定得这两天开?学。恭喜你啊,终于结束异地恋咯?”
“这是?异地吗?这是?异国啊。”电脑桌前的寝室老大打趣,“就小蝶上半年那会儿,一天恨不得掰成48小时用的疯狂势头,我?算是?明白什么叫‘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了。”
“哈哈哈,确实,谁见过开?学第一天就泡图书馆的阵仗?给我?吓得那两天直做噩梦!”
大一上学期基本?结束,夏鸢蝶也早习惯了室友们的打趣。
“没办法,谁让那边还要审核实践履历,”坐到椅子里的少女仰起脸,笑着松了口气,“总算结束了。”
“小蝶,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夏鸢蝶想了想:“这个月月底吧,陪奶奶过完年就走。”
“可以,越早越好!”
“嗯?”
听?出王馨媛口中似乎还带一丝愤慨的情绪,夏鸢蝶回头:“怎么说?”
“隔壁班那个周思?萱你知道吧?”
夏鸢蝶想了下,点头。那是?她们专业里还挺有?名的一个女生,性格比较张扬,很喜欢聊起她在国外的富二代男朋友,大家对她观感一般,夏鸢蝶没什么所谓,忙于校外实践和校内专业,也不关心别人的事情。
“上周日?不是?圣诞节吗?她飞到国外想给她男朋友一个惊喜,结果!”
王馨媛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她男朋友跟一群富二代在那边开?趴,玩得嗨疯了,被她抓奸在房间里——最离谱是?什么你知道吗!”
寝室老大来了兴趣,回头:“是?什么,快说说!”
“恶。”
王馨媛一副隔夜饭要吐了的表情:“人玩可花了,俩外国妹子,双飞呢!”
寝室老大张大了嘴巴,最后憋出两个字:“哇哦。”
夏鸢蝶虽然听?不懂那个奇怪的词汇,但大概意思?已经明白了。
面对新世界的大门,她十分震撼了一会儿,并且无?论怎么样也想不明白这件事的可实践性在哪里。
而另外两个室友已经聊起来了。
老大:“周思?萱虽然爱炫耀了点,但罪不至此啊。”
王馨媛:“谁说不是?呢!早就听?说他?们留学圈的富二代都特别可怕,玩得要多?花有?多?花,听?说还有?那种群趴呢。啧,恶心!”
老大:“这个我?有?耳闻,我?堂哥之?前出国留学,说他?们那边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出国以后自动单身,国内归国内,国外归国外。”
王馨媛:“Whatthefuxx?!”
夏鸢蝶还在蹙眉思?考着那个难以理解的哲学问?题,王馨媛一张大脸已经刷地一下凑到她面前了。
“宝贝啊,你男朋友不会也是?个富二代吧??”
“……”
夏鸢蝶沉默了下,扭头往王馨媛的书桌上看了眼。
作为英语系的学生,《TheEconomist(经济学人)》周刊基本?是?他?们的每周必读外语刊物。
有?期游怀瑾的个人专栏采访,采访照里文质彬彬,温文尔雅,还被王馨媛奉为男神?,供在了桌头。
这很难开?口。
于是?夏鸢蝶安静地转回来:“可能,算吧。”
王馨媛神?情绝望。
寝室老大转着转椅过来,笑眯眯地补刀:“你上个月最后一个周末不在,小蝶高中朋友乔乔来过嘛?她透露的,小蝶男朋友不但家里有?钱,还是?个校草级别的人物,据说长得就是?一副……”
老大卡壳,歪头问?夏鸢蝶:“一副什么来着?”
夏鸢蝶哭笑不得:“不安于室的祸水相。”
“哦对对对,就这个,原话。”老大竖拇指。
王馨媛的眼睛亮了:“那还行,被帅哥绿了,总比被歪瓜裂枣绿了强啊?有?机会回过让我?们见一见,我?人生里太缺乏一个校草级别的神?颜人物校正审美了!”
老大无?语:“你这个没有?原则的颜狗。”
“胡说,我?有?。”
“哪呢??”
“只是?对男人们一套原则,对帅男人们是?另一套。”
“……”
两人正闹着,夏鸢蝶的手机震动起来。
一看国外号码的显示,夏鸢蝶轻眨了下眼。
祸水本?祸。
夏鸢蝶接通电话,对面一个懒得沙哑的嗓音撩进耳心里:“元旦快乐,小狐狸。”
一听?见他?声线,夏鸢蝶眼睛就弯成了月牙,她看了眼时间:“你们那里应该还没有?到元旦吧?”
“嗯,也没剩几个小时了。”游烈听?着声音懒洋洋的,像刚睡醒。
夏鸢蝶追问?了句。
“收拾东西,搬家,采买,应付房东,折腾了两天才结束,今天下午太困了,就睡到现在。”游烈说着,话尾却曳上笑,“但我?已经把我?们的小窝收拾好了,只等你来了。”
夏鸢蝶心里都好像被游烈低着嗓音说小窝似的音色撩拨了下,然后泛上一圈圈暖意。
她眼睫轻垂:“那你晚上干嘛,要我?陪你跨年吗?”
“不用,”游烈似乎迟疑了下,随即哑声笑了,“我?和其?他?人一起,你安心过节。之?后的元旦可不会放你跟别人一起过了。”
“……”
又聊了几句,夏鸢蝶听?着游烈声音里倦怠未消,不忍心再耽误他?时间,就寻理由要结束电话。
游烈一贯是?等她挂掉的。
夏鸢蝶从耳边拿下手机,点上挂断。
结果刚抬眸,就对上对面床铺两双直勾勾阴森森的眼睛。
吓得夏鸢蝶一颤:“怎么…了?”
并肩坐着的寝室老大和王馨媛都神?色凝重。
王馨媛:“你男朋友说他?跟其?他?人一起过?其?他?是?哪个其?哪个他?,人是?男人还是?女人?”
老大插话:“和女人可以鬼混,和男人可以一起出去找女人鬼混,都不安全。”
王馨媛:“有?道理啊,不愧是?老大!”
王馨媛扭过头,更?凝重了:“而且,乔乔不是?说她男朋友很有?钱吗?富二代搬家为什么会自己搬,如果只是?帮手搬一点又怎么会累成那样?这让人很难不怀疑他?昨天晚上是?不是?出去鬼混到早上所以现在才——”
“…嗤。”
一声极低的,懒懒散散的嗤笑,像是?从房间里某个角落里晃出来。
王馨媛和寝室老大顿时僵住。
夏鸢蝶反应比较快,低头一看,脸颊都红了:“我?刚刚好像没挂断。”
“???”
眼神?安抚了下另外呆滞的两位。
夏鸢蝶把手机拿回耳旁,她难得心虚又赧然:“你怎么不挂电话?”
对面,游烈笑得漫不经心,声音低低哑哑地,带着困倦感的蛊人:“原本?只是?想多?听?一会儿你的声音,然后再提醒你,哪里想到,原来你在背后都是?这样污蔑诽谤你男朋友的,嗯?狐狸?”
夏鸢蝶不好意思?又有?些想笑,对床两人大概听?到了,已经合手作揖求饶抱拳了。
“她们只是?开?玩笑,”夏鸢蝶停顿了下,“隔壁班有?个女生在国外留学的男朋友劈腿了,我?们聊起这件事,她们没有?针对你。”
“嗯,我?不太关心她们,比较关心我?女朋友是?怎么想。”
“……”
夏鸢蝶起身,朝两人摆手,笑着示意没关系。
然后她才往阳台走了段:“我?无?条件相信你啊。”
游烈在电话对面受用又愉悦地笑了起来。
“考虑到留学圈里一些出了国就放浪形骸的人渣确实不少,虽然你相信我?,但我?还是?得让你安心,”游烈笑得嗓音懒哑,“今晚我?不出门,在家。这两天刚接了一个软件开?发,未来会有?很多?个夜晚在电脑前孤军奋战,你不需要担心你男朋友的贞'操问?题。”
“——”
夏鸢蝶被他?尾句骚得不轻。
憋了会儿,女孩才轻声:“那个开?发项目,今晚就开?始做吗?你明天还要开?学,会不会影响精力?”
“没关系,谁让我?还要攒老婆本?呢。”游烈笑道。
夏鸢蝶轻舔了下小虎牙:“不逗我?你就不会说话了是?不是?。”
“养了只小狐狸远在天边,摸又摸不着,连逗两句都不行了么。”游烈轻叹。
夏鸢蝶翘了下嘴角,确定室友们听?不到,她放到最轻声:“月底,你就能摸到了。”
“——?”
电话对面忽然没了动静。
几秒后,夏鸢蝶才听?见游烈似乎是?叹息,但又莫名有?种忍着什么似的躁动情绪。
“狐狸,你就仗着在国内,我?够不到你,尽管为非作歹吧。”
夏鸢蝶无?辜:“嗯?我?什么也没做呀。”
“还有?,不要被你室友误导了,我?郑重澄清一件事,”游烈低了声,“如果不是?连续两天把一堆沙发床垫之?类的大物件搬上搬下,就算从凌晨和你鬼混到夜里,我?也不会这样累的——不信你以后试试。”
“…!?”
这一次是?狡猾的小狐狸先扛不住。
电话被咔嚓一下挂断,阳台上,小狐狸红透了的耳尖都轻抖了下。
平复了会儿,夏鸢蝶才转身回到寝室。
两位室友还在巴巴地看着她:“你男朋友没生气吧?”
“没有?,”夏鸢蝶笑了下,“他?不是?很在意别人怎么开?他?玩笑的性格。”
“那就好。”
王馨媛明显松了口气:“说到搬家,你过去以后是?和你男朋友一起在外面租房住吗?”
“嗯,他?说在洛杉矶看到了距离合适的公寓。”
“在洛杉矶租?嚯,果然这就是?富二代的有?钱生活啊。”
“……”
正在收拾东西的夏鸢蝶动作停顿了下,最后还是?没忍住。
女孩转过头,眼角弯下来:“他?家庭条件确实很好,但家里已经不给他?任何经济支持了。”
“啊??”王馨媛懵了,“为什么??”
“嗯……”
提起这个夏鸢蝶就有?点头疼。
事情发生在去年11月份,游烈申请加州理工也成功拿到offer后,他?提前到加州去办理入学手续。
期间行程表里插上了和游怀瑾的一餐便?饭,游烈难得还算配合,却在到场后才发现那顿饭局是?由游怀瑾提前安排的,唯一用途就是?作为他?这位游氏太子爷和一位国外财团华人董事的女儿的相亲宴。
也是?那场相亲宴,成功让游烈在海外名流圈都扬名——
大少爷入席,落座,斯文从容,漫不经心。
在双方相谈甚欢、看势头巴不得在饭桌上给他?们订婚的时候,游烈淡定地结束用餐,他?拿起餐巾,擦完嘴角随手扔在桌上。
然后他?摸出了手机,往正对面含笑的三人面前一推。
“这是?我?女朋友联系方式。”
见包括中间那个女生在内,一家三口都没什么意外,神?情上反而有?点要婉言劝他?的意思?,游烈就低头,哧地一声笑了。
他?轻拢过颈后凌厉的棘突,按捺着一点躁意似的。
语气倒轻描淡写:
“想给她当三?也行,但我?说了不算。不如你们打电话问?问?我?女朋友——等将来我?和她结婚以后,她愿不愿意在院子外面再添一张单人床?”
一席话成功惊住了桌旁所有?人。
连旁边斟酒的白人侍应生都手一抖,把托红酒瓶颈的白巾染上红。
在侍应生慌乱的道歉声里,游烈寒敛了笑,冷淡地半垂着眼起身,路过正要自责教子无?方的游怀瑾身后时,他?想起什么,长腿退回来,嘲弄地低笑了声。
“你喜欢找三,我?现在没意见了。可惜,我?不是?你。”
“…游烈!”
带着设计师手签名的红酒杯终于被暴怒难抑的游怀瑾掷下,在散漫离去的长腿后摔碎在地。
就好像他?们再难以修复的父子关系。
也是?从那天开?始,游烈在华人二代圈子里名声大噪。
游怀瑾则毅然切断了一切经济支援,并放言,不许任何人看在他?的名号上给予游烈殊异渠道或人脉资源支持。
几天后,游怀瑾收到了游烈寄给他?的一张储蓄卡——里面存着多?年以来,游怀瑾转予游烈的每一笔不曾挪用的零花钱。
父子关系至此濒临断绝,几个月再没有?过半点联络。
…………
“Unbelievable。”
“你男朋友到底何方神?圣,这下我?真的是?很想瞻仰一下了。”
听?完了夏鸢蝶略去关键信息的描述,寝室老大和王馨媛同时神?经兮兮地鼓起掌来。
“不过,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是?,”王馨媛迟疑地停下,“洛杉矶那边的公寓月租价格,但凡稍微不那么郊区,听?说一个月就要上千刀哎——没有?家里支持的话,会不会有?点太困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