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偷偷观察,发现七外叔公和有田外叔公偷偷抹了抹眼睛,她外公眼睛也红了,她外公还小声念叨,“主席啊,老家一切都好,我们都好……您怎么就……”
从纪念堂出来后,马老爷子看着几个懵懵懂懂的孩子,长叹一口气,“你们要记住,没有主席,就没有新中国!”
好一会儿,气氛都格外沉重,苏月看看大家,提议道:“我们中午去炸鸡店看看吧,炸鸡店可热闹了,京城人没有不知道的。”
“这几份送到楼上去,货送来了吗?送来……哎呦爹,你们怎么来了?”白红梅正风风火火地安排事,看到了苏月他们。
苏月说:“大舅妈,我们中午在这儿吃。”
马萍萍和马彩霞也先后叫人,马有田现在看着他家大孙女,颇为满意,几个孙子都没考过,只有这个孙女当初一选就选上了。
他慈爱地点点头,“你们去忙你们的。”
苏月带他们去沙发那边找了个空位置,招呼着一帮孩子,“走,我带你们去点餐!”
马老爷子三人坐在位置上,看着店里面进进出出的人,这个要一份鸡排,那个要一份奶茶,柜台后面的小姑娘就报一句“谢谢惠顾,几块几”,“谢谢惠顾,又是几块几”。
哎呦喂,根本不用安慰,光听着这声音,他们心情就美,炸鸡店的生意还真不错!
孩子们对炸鸡店的印象就是——太太太太好吃了!
三狗子捧着一个炸鸡腿,啃得满嘴都是油,话都说不上来,只“啊啊啊”地表示。
马丽丽马双喜吸溜着奶茶,眼睛都亮了起来,好好喝,好甜,好香!
前进小学旅游团在京城玩了三天,恋恋不舍回老家了,走之前,苏月特地把冲洗出来的照片给他们带上了。
她想,他们回去肯定用得上。
事实证明,苏月考虑得很周到,马老爷子他们一到家,就亮出了照片,看着照片上那各种各样的背景,队里留守的人都沸腾了。
马七叔还在火上浇油,“这个就是天an门,后面就是天an门城楼!”
“这是长城,我们爬了好长时间都没爬完……”
“这个是故、故宫,就是以前皇帝老爷住的地方,看到没,我后面那就是皇帝老爷坐的椅子,以前那叫龙椅!”
“还有这个,什么来着?哦什么园……”
三狗子补充,“圆明园!”
“对,圆明园,多好的园子呀,可惜以前让那些外国佬一把火烧了,真他娘的糟蹋东西……”
“哦对了,我们还去看了主席!”
最后一句话一出,队里人再也抑制不住眼里的羡慕嫉妒恨,那可是主席啊!谁不想亲眼看看主席?
花婶气哼哼地踢了一脚拐棍,都怪她年纪大了,要不然她也跟陆大脚、有田媳妇她们一样,去京城,去看主席!
马老爷子他们的炫耀大会还没有结束,三狗子他们几个也被其他孩子围住了,“京城好玩吗?”
“你们还看啥了?有没有吃那个……烤鸭?”
“好玩!非常好玩!当然吃了,我们几个一共吃了三只烤鸭,别提多快活了!”
“我们还吃了炸鸡薯条炸火腿肠……”
“还喝了奶茶!”马双喜马丽丽说,“玻璃杯装的,里面是棕褐色的,放了嚼起来□□弹弹的珍珠丸子,上面还有一层蛋糕酱,可好喝了!”
孩子们不由自主咽起了口水,他们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学习,争取下次考过他们几个,也去京城玩!
这些孩子里,马学武最为惆怅,他深深叹了口气,他爷、他奶、他爹、他妈、姑姑姑父小丫,现在还有他哥,算起来他们家人全去过京城,只有他没去过。
马学文安慰了一句,“不是啊,小叔也没去。”
“那不一样!”马学武唉声叹气,他觉得凭他的成绩,和他们班同学努力的程度,他是别想考到班级前三了。
“唉,哥你说,我以后跟着爹学盖房子咋样?”这样京城要是需要盖房子,他就能一起去了。
整修完分厂厂房,家里正好农忙,马向华他们一帮汉子也都回来了,他听了一句,没好气地拍拍儿子的脑袋,“你以为盖房子就不要念书了?儿子,你想得太美了!”
他都这么大了,还不是被长河塞去念书,通过在他们学校学习,马向华起码知道了一个道理,盖房子和盖房子也有不同,要想盖好房子,还是得读书学习。
所以熊儿子哎,还是乖乖上学吧!
京城这边,送走了小伙伴们,苏月和姚稷又回到学校上课,她看了眼讲台上的老师,竖起课本,悄悄把有姚稷的照片推给他,姚稷看了看照片上笑得有点傻的自己,把照片夹进书里,塞进了书包。
他也竖起课本,学着苏月的样子,小声问:“你吃涮羊肉吗?”
苏月眼睛亮了亮,“吃。”
两人言简意赅地约定了周日放假去吃涮羊肉,谁知道计划不如变化,周日这天,刚过中午,苏月和她妈正坐在院子里喝茶,院门突然被敲响。
门一开,许家茂急切的声音就传进来:“不好了!嫂子不好了,长河哥被抓起来了!!”
这天是周日,苏长河照常去了厂里。
厂子里最近事情很多,之前在广城结交的人脉起了作用,又有几家和他们订货。
另外,苏长河还打算将调料包这个新产品继续做下去,上次给外商的调料包反响不错,那个外商通过李秘书他们联系到他,还想再订一批货。
有钱不赚白不赚,苏长河有意和上次合作过的那家调料厂建立起长期合作关系,正打电话呢,许家茂敲了敲门,说有公安同志找。
苏长河不明所以,公安过来干什么?难道是上次的事有了新消息?
前些日子,厂子里进了几个小毛贼,没造成什么损失,保卫科的人抓住人,照常交给了派出所,莫不是这些小毛贼有什么情况?
苏长河大步迎上去,“公安同志,是不是有什么——”
“咔嚓!”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双手铐拷在了他的手上,许家茂的脸色当即就变了,旁边的其他人也倏地站了起来。
苏长河眉头微皱,却还是颇为冷静,“同志,请问这是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为首的公安嗤了一声,“苏长河是吧?有人吃你们厂的火腿肠,吃出事儿来了,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这事听起来就蹊跷,长河哥对产品的质量要求非常高,他们厂子里甚至有个专门的质检部门,不合格的货白白销毁都不发出去。
许家茂敢肯定他们的火腿肠质量绝对过关,怎么可能出现把人吃坏的情况?
就算真出现这种情况,一般不都是先去买的店里闹?退一万步,也是找到他们厂里闹事,哪有闷不吭声,上来就直接是公安抓人?
许家茂赔笑道:“同志,您看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要不我和你们去派出所,我是我们厂里的办公室主任,生产情况我都了解——”
“不要废话,带走!”
为首的公安发话,另外两个公安押着苏长河就往外走。
已经是上班的点儿,厂区里没什么人,但是办公楼跟仓库离得不远,仓库有人正在装货,几个人一看厂长被带走了,急忙跑过来,其中一个寻思情况不对,扭头去找其他战友。
“厂长,怎么回事?”
“什么情况?为什么抓我们厂长?”
“同志你们是哪个派出所的?”
车间里、保卫科、食堂乃至在宿舍休息的人听说消息,都跑了过来,上百人将几个公安连同苏长河团团围住。
领头的公安看着一帮气势骇人的汉子们,头上的汗都下来了,色厉内荏道:“干什么?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苏长河,你纠集这么多人来,是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你们要是动手了,这事可就大了!”
苏长河无语,他一句话都没说完,就被他们押着带走,他怎么纠集?靠脑电波吗?
苏长河看向厂里众人,“都回去!”
“厂长可是他们……”
“回去!上班的点儿呢,干嘛呢一个个?”苏长河轻斥了一句,又道:“放心,公安同志就是带我回去配合调查,事实胜于雄辩,咱们要相信国家的执法单位,公安同志肯定会还我清白!”
大家听苏长河的劝说,没有再阻拦,但也不肯走,在上百号人虎视眈眈、极其不善的目光下,几个公安把苏长河推上车,门一关,就赶紧开车。
事发突然,苏长河来不及交代什么,在上车前,给许家茂留了一句话,“万事听蕙兰安排。”
许家茂看着扬长而去的车子,心中焦急,他耐住性子,安抚几句,让众人都各自回去上班,然后一咬牙一跺脚,去找蕙兰嫂子。
他知道蕙兰嫂子是医科大的高材生,长河哥总说她成绩很好,从来没听过她会做生意,厂子里的事也不知道她懂不懂,不过许家茂相信他长河哥,他让他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理由。
他急急忙忙地出了厂子,其他人又怎么可能安下心工作?
厂子里除了退伍兵哥、前进大队的人,还有一部分则是京大学生。
京大学生这个身份金光闪闪,都说他们毕业后肯定有出息,但那都是以后的事,求学期间,他们中不少人生活条件还是比较艰苦的。
暑假期间,就有许多学生留在京城,想趁暑假挣点生活费。可活儿不好找呀,知青回城给城里带来了大量的劳动力,哪哪都不缺人。
苏长河知道之后,干脆把同学们薅厂里来了,他以前就在《青年报》、炸鸡店给学生们安排过勤工俭学的岗位,这回也算驾轻就熟。
刚好厂子里现在属于飞速发展时期,安排一些人也不算难。
对于京大学生来说,在暑假期间,能找到一个工资丰厚且还能尽量运用所学的工作,简直就是意外之喜。他们心里清楚,这个机会是苏长河看在同学之谊上给的,私心里,对苏长河,除了敬佩,更有一份感激之情。
开学之后,苏长河并没有取消勤工俭学的岗位,反而和学校合作,允许京大学生在课外时间到厂子里兼职。
京大的不少学生都因此受益,有的学生家境贫苦,省吃俭用,之前还差点因为学习太刻苦,在课堂上晕过去,自从有了勤工俭学的兼职,起码每天能吃饱了,有时候攒一攒,月底还能多寄点钱回家。
这天正值周日,厂子里就有不少勤工俭学的京大学生,他们凑到一起,讨论了一回,觉得这事不对,来的公安口口声声说请班长回去配合调查,可那态度就不对,配合调查为什么要把班长拷起来?
谁知道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早些年□□,革委会经常抓人,人抓走了,最后什么罪还不是任凭他们说?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学生们达成一致,分头行动,有人去派出所打听消息,有人回学校通知同学。回学校的这人将事情一说,同学们就炸开锅了。
吃火腿肠吃坏了?具体坏到什么程度?
受害者呢?空口无凭,没有证据,就直接抓人?
还有人发问:“你们怎么就让人把班长带走了?那些人是不是公安还不一定呢!”
“应该是,他们开着派出所的车……”
“那我们就去派出所看看,谁举报谁举证,公安也不能随便抓人!”
“对!咱们去派出所!”
京大学生们到派出所的时候,门口已经有了另一波人,正是厂子里的兵哥们。兼职的学生们走了之后,他们也坐不住了,索性到派出所来,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见到同学们过来,提前打探消息的几个学生冲过来,愤愤道:“他们把班长关到审讯室了!说班长是□□,投机倒把,搞资本主义!”
什么?!
不管是京大学生,还是退伍兵哥,皆是哗然。
□□,投机倒把,搞资本主义。
生活在这个年代的人,谁不知道这是什么罪?
早些年,因为这些罪,有人被下放农场,有人被判几年,甚至还有人被枪毙。
“他们这是污蔑!是无中生有!”一个学生突然喊道。
其他学生也道:“对,投机倒把不是套子,想把什么往里装就往里装!”
“派出所有什么依据,拿出证据来!”
“对,拿出证据来……”
“拿出证据来……”
学生们挥舞着胳膊,兵哥们也挥舞着胳膊,大家不是傻子,公安空口白牙,就想给厂长扣上大帽子,他们绝不答应!
震耳欲聋的呼喊声传进派出所,一位副所长擦了擦额头的汗,看了眼外面群情激奋的人,真怕他们失去理智闯进来,那事儿可就大了!
他心中暗骂倒霉,让几个公安同志守在门口,注意警惕,又让另一个公安去通知所长,自己则找了个借口,从后门溜走。
审讯室内,整体光线昏暗,所长捧着茶杯坐在一边,老神在在地看着属下审问。
那个将苏长河带来的领头的公安,一手抓着苏长河的领口,一手拿着一只手电筒,喝道:“侵吞国家资产,投机倒把,搞资本主义……还不老实交代!”
强光直直地刺向眼睛,被迫睁眼的苏长河,只觉得眼睛酸涩,不自觉地流出泪水。
苏长河心中暗骂,他喵的!这回可是够狼狈的。
被抓的时候,苏长河非常顺从地跟他们走,一是不想让厂里人和公安发生冲突,公安毕竟是执法人员,二是也想知道今天这出唱的到底是什么戏码。
一到派出所,他就知道了,给他扣了好几顶大帽子,苏长河敏锐地关注到了几个重点,“侵占国家资产”、“采取不正当手段,骗取国营厂子”。
他获取厂子的手段如果不正当,那么厂子应该归属于谁?
苏长河的脑海里浮现一张被酒色侵袭,气质萎靡的面孔。
原来是他啊!
“说话!”审问的人见他一言不吭,好像还在走神,更加生气,将手电筒又凑近了几分,直直地照进了苏长河的瞳孔,苏长河的瞳孔缩了缩。
“我说了……一切手续合法合规,厂子也属于集体财产……”
“你——”
这人还要继续,审讯室的门被敲响,“所长,门口聚集了很多群众……”
聚集了很多群众不处理跟他说干什么?所长皱眉。
“是……是为了里面的人来的……”
所长脸色一变,急匆匆地走到门口,兼职的学生们和厂里的兵哥们认识跟在他身边的人,就是他带走他们厂长的,喊声越发地大。
所长脸色一黑,瞪了属下一眼,怎么办事的?
属下缩了缩脖子,他也是听所长的命令办事,是这个厂里的人太奇葩,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什么厂长领导犯事,那些人被抓的时候,厂里的工人大多都在一边看热闹,有时候还拍手叫好。
哪像这个姓苏的,他被抓,他们厂里的人竟然还找到派出所门口闹事?
所长挤出一个笑容,试图安抚众人,大家并不买账,在京大学生们的带领下,他们坚持自己的诉求:
第一,明确派出所抓人的理由;
第二,拿出合理的充分的证据。
他们坚决不承认无理的指证。
“你们要是不给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们不介意去上级部门要个说法!”
所长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严肃地说道:“我们这是正常办公,案子未结前,不能告诉无关人等!不要仗着你们人多,逼迫执法机关,你们这是妨碍公务……”
妨碍你大爷!
袁浩站上旁边的石块,居高临下地质问,“我们一没有阻拦公安办公,二没有进入派出所,什么时候妨碍公务了?”
“不要跟我们打官腔,一是一,二是二,领袖说了实事求是!不要忘记你们是人民的公安,你们为人民做主了吗?你们履行自己的职责了吗?你们对得起身上那层衣服吗?”
“别扯着执法机关的大旗,给我们捂嘴扣帽子,你也配?”
袁浩耍得一手好笔杆子,嘴皮子也不差,说得所长摇摇欲坠,明明还在壮年,手抖得愣是像得了帕金森。
“你、你……”
马蕙兰就在这个时候,赶到了派出所门口,她等袁浩那话说完,才叫了一声,“袁浩!”
“嫂子!”
马蕙兰示意他先下来,袁浩冲那所长嗤了一声,露出森森白牙,而后才从石块上下来,任涛等人颇为遗憾,骂人这种事,其实他们也很擅长。
马蕙兰站到众人面前,说道:“首先,感谢大家为了长河过来!其次,我们可以表达自己的不满,但是不能影响派出所的正常工作,大家先回去……”
众人都不愿意,那个所长对着他们这么多人,都敢这样说话,他们很怀疑他会对苏厂长屈打成招。
马蕙兰就说:“那这样,大家先在外面等着,我进去看看。”
她转头问:“这位同志,我是苏长河的家属,我应该能探望苏长河吧?”
所长很不情愿,但在那么多双眼睛的盯视下,最后还是答应了。
马蕙兰一见到苏长河,眼神就眯了眯,两人飞快地交流了一下双方知道的消息,所长安排了人盯着,但他们俩做了几十年夫妻,有些话不用明说,双方就明白了。
“不用担心,清者自清,你照顾好家里,照顾好长辈……”
马蕙兰知道这话的意思是,他把一切都处理干净了,厂子的手续清清白白,相关的资料都放在家里,老苏在床底做了个暗柜,重要东西都在里面。
至于长辈……则是说庄教授,老苏上次去广城,可是在外贸部面前挂上号的,必要时也可以求助于庄教授。
从审讯室出来,路过所长,马蕙兰停下脚步,礼貌地道谢,并表示不占用派出所的粮食,他们会派人送饭。
“你把我们这儿当什么了?”
马蕙兰迎上他的目光,“您觉得是什么?动用私刑、屈打成招的旧社会刑房?”
所长脸色难看,马蕙兰淡淡道:“我想您还不知道,我丈夫是京大学生,去年曾被人民日报表扬过,今年暑假曾参与过外贸部相关工作。”
所长的脸色越发难看,他隐隐觉得这次抓了个大麻烦,马蕙兰出去后,他越想越觉得不安,属下请示,“还要不要继续审问?”
他没好气地推开人,“审什么审?”说罢,回办公室拨了一个电话。
派出所外面,众人安静地等待着,一见到马蕙兰便追问道:“厂长怎么样了?”
马蕙兰道:“没有大碍,长河让大家放心,他已经有安排了……许家茂,你带着厂里的同事们先回去,京大的同学们,大家也先回去吧……”
大家互相看看,马蕙兰继续道:“大家待着这里也没用,不如回去想办法,我们这么多人堵在派出所门口,本来有理也变成了没理。”
众人想想也是,那派出所所长不肯放人,他们还不如回去找找关系。
大家各自回去,马蕙兰回家将相关的资料整理出来,安抚了一下担忧的闺女,而后去京大。
在她去找庄教授的时候,其他人也在各显神通。
京大学生们直接找上了老师,他们辅导员当初可是说了,《青年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就找他们,苏班长可是《青年报》的创办人兼主编,他怎么不算《青年报》的事了?
老师们一听,“什么?苏长河被抓进派出所了?”
苏长河可是他们学校的名人,不管是不是经济系的人,都认识他,老师们比学生知道的还多一点,苏长河当初搞的那个马拉松活动,可是受到教育部领导表扬的。
他们校长都知道这个学生,毕竟还没有哪个学生入学一年左右,就搞出这么多事,关键是这些事对他们学校很有好处,没见一个《青年报》把京城各大高校的学生都联系在一起,京大更是隐隐成为众校之首。
校长每次提到苏长河,都一脸笑意,苏长河安分了一阵子,校长还主动问起,说:“苏长河同学最近没有搞什么活动了?”
现在苏长河出事了,还是被抓进派出所?
老师们一问情况,脸色就变了,特别是教过苏长河的老师们,田教授直接就拍起了桌子,“他们把政府机关当什么?又把乌烟瘴气的那一套带到公安机关去!”
经历过□□的老教授们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这件事中的猫腻?
他们绝不允许这种构陷的事再发生!
教授们气愤地找上校长,校长一听,也拍桌子瞪眼,这可是他们学校的优秀学生,多好的学生,自己发展的同时,不忘带上同学们。
竟然被人欺负成这样,这不是欺负他们学校没人吗?
京大校园的另一处,庄教授也气得火冒三丈,虽然没有正式收苏长河,但是他心里已经认下了这个学生。
他的那个厂子庄教授也知道,他还和苏长河探讨过厂子的发展,知道那个厂子是生产队的集体产业。即便是个人的,在改革开放的当口,像这样的厂子正跃跃欲试,他们也正默默旁观着,想看看这样的尝试在华国的土壤上能不能生长。
结果这些尝试刚冒头,就有人举着“资本主义”的屠刀,一刀给砍了。
他咬人的心都有了。
庄教授勉强安慰了马蕙兰一句,“你不要担心。”就拨通了外贸部领导的电话。
与此同时,厂子里,兵哥们头一次无心工作,项洪让几个战友继续巡守,自己去了办公楼。
办公楼里有电话。
和他想到一起的显然不止一个人,外面已经有两个人等着,里面黑蛋那小子正气呼呼地告状,“是的,从我们厂子里就把厂长带走了!”
“走的时候还说是有人吃我们的火腿肠吃坏肚子,让厂长过去配合调查,结果我们找过去,好家伙,就说厂长是□□!把人关进审讯室了……”
“不让我们进,现在还没放人,不知道会不会动私刑,我们厂长就是个读书人,又不像我们……”
“对啊,厂长咋就成□□了?厂子都不是他一个人的,他干的最多,都是和他们老家生产队的人平分,老家生产队的人都说了,厂长都不愿意多占一点便宜……”
电话那头,部队领导们气得脸红脖子粗,二团长直接就开骂了,“他娘的,哪来的王八犊子?敢砸我们饭碗?”
这话听起来不像样儿,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那个厂子里一大半可都是他们的兵,现在都安置下了一百多个伤残退伍兵。
他们手底下这些小子容易吗?在战场上卖命,缺胳膊少腿地回来,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个好工作。
竟然有人要搞这个厂子?这不就是要砸他们手底下这些退伍兵的饭碗?
师长直接给在京城的老战友打了个电话。
温家院子,苏月等在家里,纵然老妈说没事,她还是很担心,以前觉得成为小孩子也没关系,现在才发现,她一直生活在爸妈的庇护下,当爸妈出事的时候,她什么都做不了。
苏月头一次感觉自己这么没用。
傍晚时分,约好一起吃涮羊肉的姚稷找上门,却看到一直笑呵呵的同桌垂头丧气,“怎么了?”
苏月抬起头,姚稷才发现她眼眶都红了,姚稷神色微变,“怎么回事?”
苏月想忍住,一开口,声音就带着哭腔,“姚稷,我爸被抓走了!”
问清楚情况后,姚稷镇定地说道:“你别怕!”
他转身跑出去,让警卫员叔叔送他回家。
这天晚上,派出所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
苏长河当天晚上就被放了出来。
更深露重,室内虽然没有露水,审讯室却很简陋。苏长河一只手被拷在椅子上,行动受限,只能蜷缩着睡在椅子上,看着颇为可怜。
开门的人一见他的样子,心里就是一咯噔。
市公安局庞副局长已经大迈步走了进去,“苏同志,你受苦了!”
睡得迷迷糊糊被吵醒的苏长河:哈?
他定睛一看,进来的有四五个人,打头的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头发微白,气质很是温和,但实打实是个陌生人。
中年男人身后有两个人苏长河倒是认识,一个是审问过他的所长,另一个之前他被带进来时见过,听到旁边的人叫他副所长。
审讯室内外灯光大亮,苏长河能清楚地看到他们脸上的表情,所长神色焦急,额头冒汗,副所长一脸痛惜无奈,偏偏又夹杂着一闪而过的欣喜。
众人见苏长河愣着,副所长抢先介绍道:“这位是市局的庞副局长。”
庞副局长看了眼紧紧束缚住人的手铐,眉头紧皱,“还不赶紧松开?”
副所长身后一个公安冒出来,急急忙忙解开手铐,被拷了一天的苏长河转动着手腕,总算舒服了。
庞副局长伸手握住苏长河的手,“苏同志,这次的事,委屈你了,你放心,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
这位来自市局的副局长分外客气,说了几句后,拍着苏长河的手保证:“你放心,这次的事我们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苏长河有点懵,直到被庞副局长身边的人送回家,躺进被窝,他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庄教授的能量这么大?
他不知道的是,这次可不止庄教授有所动作,而是几方一起发力。
当天,这个小小的派出所的电话就没停过,先是分局打电话来询问情况,而后又是市局直接打过来。
市局比派出所还忙。
电话都是直接打到市局局长跟前。
先是京大校长联系市局局长,京大校长和市局局长还认识,他就说:老董,你们这事办的就不对了吧?随便扣个帽子,就把我们学校的优秀学生抓进去,还对我们的学生审讯!这是想干什么?屈打成招?这么污赖人,我们京大可不答应!
市局局长心说,这事我得查一查,不能光凭你一张嘴就相信你们学校的学生是清白的。
他给分局拨了个电话,让分局查一查这个叫苏长河的,到底犯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