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被全力配合的人,苏长河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为了防止出现指挥不当的情况,孟副司长特地把李秘书调到了他身边,在展销会期间,李秘书直接对接他的一切工作。
老实说,苏长河没有想到孟副司长或者说有关单位竟然能为一个未知的可能做到这种程度。
在他们的如此配合下,不做出点成绩,都觉得羞愧。
苏长河的压力不可谓不大,但同时又有一种满足。
早在看着华国辛辛苦苦生产/种植出的好东西便宜卖的时候,苏长河就浑身难受。
前后两辈子,他唯一的爱好就是挣钱,让他看着自个家的钱被外国挣去,就算过了八十年,临终躺病床上,他都要用尽最后一口气呐喊:“他喵的,1980年展销会某某国和某某国占我们便宜!!”
为了避免这种奇葩场面的出现,苏长河斗志昂扬,一项一项安排下去,会场内绝大多数厂商都积极配合。
当然,苏长河不是人民币,不可能人人都喜欢他,也有人觉得展销会就一天了,就算改变,能起多大作用?纯粹是白费功夫瞎折腾。
不过这样的人也只是嘴上说说,主办单位严格要求,他们心里嫌麻烦,明面上也要随大流听安排。
苏长河可不知道大家心里怎么想,他也管不着,只要明面上大家配合他的工作就行。
在调整完会场的整体布局后,苏长河开始针对性对各个展台进行布置。
茶厂的人跟在他身后,“苏厂长,您看我们这儿应该怎么着?”
苏长河一边写写画画,一边指着茶厂的展台说道:“这一片的东西都挪走,后面放一个木质屏风,前面放席子、矮桌,最好是一套的,配上香炉、茶台……去瓷器厂那边拿一套上好的茶具,对了,李秘书,咱们有没有人会茶道?”
“茶道?”
“对,像霓虹国的人,不是一向推崇茶道,论茶道,华国才是祖宗,也让那些外国人见识见识……”
李秘书听着就觉得这个想法好,可惜还真没有这样的人,这年头,一般人也没机会了解这个,知道的人多半家世不错,在那十年也没逃过。
李秘书在政府单位问了一圈,也没人会,最后还是袁浩说他知道一点,“小时候看过陆羽的《茶经》,不过就读过一点。”
苏长河眼睛一亮,那也比啥都不知道强多了,他拉着袁浩,结合上辈子看过别人表演的记忆,理出了一个大概的步骤。
这活让袁浩来干肯定最妥当,但他一个精通四门外语的人才,属于机动人员,被绑在一个展台也太浪费了。
最后,苏长河让李秘书找两个斯文端正、学东西快的年轻人,他和袁浩抽空教两人几遍,然后让两人自己去练习,争取做到动作飘逸潇洒,行云流水。
找来的两个年轻人就是市政府里的人,才进单位,正是一腔热血,恨不得为工作鞠躬尽瘁的阶段,一听领导说有个重要任务要交给他们,内心激动不已,都做好了上刀山下火海的准备,结果……泡茶?
两个年轻人对视一眼,这就是重要任务?
李秘书看出他俩的心思,叫到一边敲打了几句,再回来,两人就态度端正地学习起来。
苏长河打量了一下两人,跟李秘书说道:“得给他俩安排白衬衫黑西裤,衬衫要长袖的,卷到手肘处,衬衫要一尘不染,西裤要笔直熨帖……就是那种干净清爽的感觉,你明白吧?”
“……明白。”不就两套白衬衫黑西裤吗?实在不行就带两人去商店里现买新的。
李秘书推了推眼镜,老实说,有时候他觉得苏同志比领导的要求还高。
茶厂的带队主任也有同样的感受,他拿着找到的第三个木盒,问,“这种的可以了吧?”
苏长河看了看,其实还不太满意,无奈时间太紧,一来不及雕花,二来不及印logo,只能勉强先这样了。
他摸了摸木盒的边边角角以及开口处,打磨得还算光滑,再看里面,苏长河皱了皱眉,“绸布呢?还是别用干草了,换成硬纸板,按木盒大小裁剪,中间留出大小合适的地方,放四罐茶叶……茶叶罐封口做了吗?用红纸封上,红纸上别忘了写茶叶名字……”
“厂名?哎呦哥哥哎,不到巴掌大的纸条,再写上厂名,您想想,字都挤成一团,能好看吗?我教您一招,回头定制一批小卡片,印上你们厂子的名称、地址、电话,往盒子里放一张。或者下一批货换成定制的纸盒,在纸盒背面印上厂子的基本信息……表面别弄那么多字,不美观又降格调……”
茶厂主任嗯嗯点头,只恨苏长河说得太快,自己来不及拿纸笔记下。
苏长河说完这边,就被另一个展台拉走了,茶厂主任扭头问厂里的年轻人,“刚刚苏厂长说的话都记住了吗?”
年轻人点点头,“记住了。”
“那好,找个本子把要点都记下来,苏厂长要是再说啥,都一起记下来,别忘了!”
安排完下属,茶厂主任赶忙去找绸布和硬纸板,还得逮着空让苏厂长再看一眼。
会场里的其他厂商和茶厂主任一样,一个个走路带风,忙得飞起,时不时还得瞄一眼苏厂长在哪儿,抓紧时间问问他这样布置行不行,那样包装行不行。
他们也觉得苏厂长要求忒高,有时候他们都觉得差不多了,苏厂长还不满意,说既然搞就得搞到最好。
大家痛并快乐着,苏厂长的要求高,意味着他们的工作量增加,但同时,看着正在改变中的展台货物,他们内心也生出了新的希望。
连本来心不甘情不愿的厂商此时也闭上了嘴,就……让苏长河这么一整,好像还真有可能卖出去,连他们自己看着,都觉得自家货物变得更高档了。
这天晚上,广城体育馆灯火通明,灯光一夜未熄,直到早上,会场内的忙碌还没有停止。
苏长河一晚上没睡,去外面用凉水洗了把脸,又灌下去一杯浓茶,人总算精神了些。
在外商进场前,他给大家做最后的动员,“就按昨天培训的来,他们是买家,我们是卖家,大家是平等的,不要怵!”
有人犹豫地问:“苏厂长,咱们那样说,是不是太夸张了?”
“怎么叫夸张?咱们这是合理的美化!”
这年头的人也太朴实了,又没叫他们骗人,就是让他们联系历史、传说、中医等各方面,扒拉出自家货物的各种优点,介绍给外商。兴许是有几分夸张,那也在可营销的范围。
这都过意不去,怎么和人家外商打交道?
苏长河问:“咱们有没有以次充好?”
苏长河又问:“咱们的货是不是好的?”
那当然是,不是好的,他们也不会拿到展销会来。
“那不就得了?拿出自信来,咱们卖的是好东西,又没骗人!今天可是展销会最后一天了,成不成就在今天,大家忙了这么久,难道愿意空着手回去?”
肯定不愿意,不少人还是带着任务来的,虽然任务没完成,也不会怎么样,但谁不想风风光光地回去?
苏长河拍拍手,“行了,大家回各自的展台做好准备,咱们一起渡过这最后一天,争取让这次展销会圆满结束!”
各个厂商纷纷响应,“好!”
苏长河他们在内部努力,孟副司长也在外面努力,他以参加展销会闭会仪式为借口,成功地邀请了还在广城的所有外商参加最后一天的展销会。
这些外商中,有的前两天来过会场,有的还没来过,然而,不管来没来过,在进入会场的一瞬间,他们内心是惊讶的。
没来过的外商心想,从会场布置来看,华国也没有那么落后嘛。
来过的外商揉眼睛,展销会换地方了?
还真有外商问旁边的陪同人员,陪同人员微微一笑,“没有,只是为了更好地展览,做了一些调整。”
这个“一些”未免也太大了,在知道只用了一晚上的时间,就将会场调整成这样后,外商们第一次感受了华国速度。
这一天过得很快,在全神贯注做一件事的时候,时间仿佛也加速了,送走最后一个外商后,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照在体育馆的窗户上,在会场内映照出一片红霞。忙了一天的各个厂商们不见疲惫,在红霞中走来走去,焦急又紧张地等待结果。
终于,一道身影急匆匆地跑进来,“出来了,出来了……今天的成交量是前两天的两倍有余!”
会场内一众人等“哄”地一声炸开。
“两倍?两倍!哈哈哈哈哈……”
“我就知道肯定不差!我们家可是预定了好几批货!”
“卖茶叶的,你嘚瑟啥呀?咱们谁今天没签单了?”
“就是就是,这成交量里有我们大家的贡献!”
“要说贡献,谁的贡献有苏厂长大?得亏听了苏厂长安排……”
“是的,是的!等会儿,苏厂长呢?”
高兴的众人左右一看,还真没见到苏厂长,从刚才好像就没看见人。
那怎么行呢?多亏了苏厂长,才有现在的成果,这个好消息怎么能不告诉他?
大家分头寻找,最后在会场角落,一堆箱子底下,找到了苏长河,他将纸箱子盖在身上,正睡得昏天黑地。
众人不由放轻脚步,压低声音,“咱们昨晚上还轮流睡了会儿,苏厂长可是熬了一天一夜……”
瓷器厂陶主任说:“不止,前天晚上为了我们展台,就没怎么睡……都熬两天了!”
“大家都别吵醒苏厂长了,让他睡会儿。”
“在这儿睡哪儿成?”沪市纺织厂曹主任叫来马超英他们,小声道:“你们快把长河带回去,让他好好休息休息,别忘了让厨房留份饭菜,半夜醒来饿了,还有的吃……”
其他厂商也不肯让曹主任专美于前,有说:“是,苏厂长可是咱们的大功臣,让厨房安排点好的,算在我们厂账上。”
还有的说:“你们几个能把人弄回去吗?也别叫醒了,背回去吧,我叫我们厂子的两个小伙子来帮忙……”
李秘书突破重围,挤到前面来,说道:“我来安排吧,你们都去收拾,收拾完早点回去,今天也好好休息。”
李秘书作为主办单位的领导,最后还是按他说的来。这一切苏长河并不知道,他实在是太困了,中途迷迷糊糊醒过来一次,见是在马超英背上,眼睛一闭,又睡过去了。
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人才清醒过来,晚上厨房留的一份饭菜没吃上,早上的早饭倒是吃上了。
烧麦、虾饺、肠粉、蒸凤爪……都是广城特色,味道非常好,苏长河吃得十分满足,可惜没带媳妇闺女过来,不能让他们也尝尝这个时代的广式早茶。
“今天的早餐怎么这么丰盛?”
许家茂解释道:“是李秘书安排的,说是领导说大家昨天辛苦了,犒劳大家。”
那就难怪了,前两天可没有这伙食。
许家茂又道:“厂长,李秘书还说,让你吃过早饭,去一趟孟副司长办公室。”
苏长河三两口吃完最后一盘肠粉,喝了口茶,起身去见孟副司长,孟副司长正在开会,估计是在总结展销会的事。
苏长河本以为会让他在外面等会儿,没想到李秘书进去说了声,孟副司长直接把他叫进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坐了七八位同志,苏长河不认识,他们看他的眼神倒是颇为和善,见他看过去,还笑着点点头。
孟副司长介绍道:“这位就是苏长河同志,也是我们这次展销会的功臣,苏同志,我代表这次的展销会感谢你的帮助。”
苏长河忙道:“不管是从我们自己的厂子也参加了展销会来说,还是从我是个华国人来说,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事。”
“没有什么应该不应该,最后一天的成交量比之前两天的总和还多,你是帮了我们大忙!”孟副司长笑道:“大家鼓掌!”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掌声,苏长河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孟副司长让其他人继续开会,把苏长河带到了他的办公室,说了说外商们的反应,以及这次展销会的整体情况,“……取得了颇为有效的成果。”
“苏同志,你有没有兴趣进入外贸部门呀?我们需要你这样的人才,知道你还是盛世食品厂的厂长,可以兼职嘛!”
苏长河不好意思道:“领导……我还是学生,还要上学……”
孟副司长惊讶,“你还在上学?”
经过解释后,孟副司长略带遗憾地感叹,“原来是京大的高材生,怪不得……苏同志真是年轻有为,青出于蓝!”
婉拒了孟副司长的邀请,回到招待所,各厂商代表又送来了礼,苏长河不收,他们说:“这又不是什么贵重物品,只是我们自家厂子的东西!”说完,把东西放下,人就跑了。
就这样,来的时候,他们包袱款款,走的时候,直接多了三个大行李包,基本上都是各个厂子送的特产。
好在李秘书帮忙订了卧铺的票,要不然带这么多行李,从南到北,跨越大半个华国,可有得受了。
值此经济发展的重要时期,庄教授作为经济领域的大佬,时常会被请到政府部门开会。
这天又是一个经济会议,会议结束,外贸部的领导和他边走边聊,忽然说:“庄教授真是名师出高徒,虽然苏长河同志还在上大学,不过咱们现在就是缺人才,也可以来我们这儿实习嘛……”
庄教授听得莫名其妙,在苏长河过来送特产时,问他,“展销会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苏长河简单说了一遍,庄教授捧着杯子,慢慢说道:“不错,不错,没有丢为师的脸……那都什么?带回去,我不要……”
“茶叶!您不是爱喝茶吗?这是普洱茶,还是古树上的,要不是我眼明手快,赶在展销会前下手,您想喝都买不到。”
庄教授拿了一个茶叶罐,打开盖子,闻了闻,竟有淡淡的兰香,果然是好茶叶。
苏长河又拿出几包点心,“马蹄糕、鸡仔饼,广城那边的点心,师母不是广城人吗?让师母尝尝还是不是以前那个味道。要是味道没变,和我说,我让人再寄过来,这回过去我可认识了不少人……”
苏长河和庄教授聊了一会儿,又去给其他老师送特产,像给他们上课的几位老师,还有他们的辅导员。
老师们很意外,不过在这个大家生活水平普遍不高的年代,也不好意思收学生这么多东西,都推辞不肯收。
苏长河避开他们的阻拦,把每个人的东西放每个人桌上,笑嘻嘻道:“我都带回来了,不收我也没地儿放呀!没花多少钱,再说,我还用得着花钱吗?帮了人家一个忙,人家送我的……”
“好了啊,别推来推去,让其他老师看见,我可变不出东西了……行了,各位老师继续忙吧,我先走啦,哎,辅导员,顺便记一下,我销假了啊,明儿就回来上课!”
说罢,苏长河就溜走了。
辅导员江老师还没答话呢,人就不见了,他哭笑不得。
其他老师看着桌上的东西,心中熨帖,不管怎么说,当老师的,学生出趟门,能记得自己,就是件很值得欣慰的事了。
更何况,苏长河说是别人送他的东西,可大家打开一看,每个人都不一样,有的是茶具茶叶,有的是酒,还有的是花布。
一看就是用心准备的。
有一位田教授,她收到特产最特殊,竟然是冬虫夏草,大家惊讶,苏长河去的广城,广城特产还能有冬虫夏草?
其中一位老师想起什么,说道:“冬虫夏草有益肾补肺、止咳化痰的功效,田教授不是每到换季就容易咳嗽吗?”
田教授身体还很不好,都是当年被下放农场,伤了底子,他们之前在办公室就说过,田教授这身体,需要弄点好药材,好好养一养。可是这年月,哪儿买得着呢?大家伙也就是说一说,没想到竟然有学生听说了这事,还借着送特产送来了。
一时之间,大家心里颇多感慨,特别是经历过特殊岁月,见识过甚至自己就被学生举报的老师,心情更是复杂。
苏月也收到了她爸带回来的特产,各式各样,种类之繁多,让她怀疑她爸不是去了趟广城,而是天南海北都跑遍了。
“你爸还用亲自跑?”苏长河得意洋洋地和闺女炫耀,“不都跟你说了?你爸力挽狂澜,和各大厂子的人结下了深刻的友谊,这些都是人家厂子送给我的……你爸现在天南海北皆兄弟,以后你想要啥,我都能给你弄来!”
“真的?爸,我还真有件事求你……”
苏长河一口水艰难地咽下去,这倒霉闺女,真不知道什么叫客气话,“咳咳你先说,我听听啥事。”
“其实不是啥大事……”苏月凑到她爸身边,殷勤地捶背捏肩,“放暑假的时候,能把队里我那些小伙伴们接到京城来玩一圈吗?过年的时候,我们都说好了,每个年纪考前三的小伙伴,就能得到来京城玩的奖励……行不行啊爸?”
“就这?”苏长河还当啥难题呢,听到是这事,他都松了一口气,“行!”
反正现在在京城,他们也有自己的地盘,不就几个孩子吗?大不了到时候多安排几个大人跟着,他们队里那些年轻人,一个个都想来京城看看,给个机会,肯定有人愿意。
“嘿嘿老爸万岁!”苏月狗腿子道:“爸,要不要加点水呀?肩膀,这个力度够吗?要不要再重点……”
“行,那就重点,左边,嗯,左边再捶捶……往下,再下一点,哎舒服……”
苏长河闭上眼睛,享受闺女的伺候,回到家里,日子就是悠闲。
不过苏长河也享受不了多久,转天他就要继续上课了,离开一周左右,缺的课自己还得补上来,同学们还积极地给他记了要交的作业。
苏长河:唉!果然还是赚钱快乐。
周末和课余时间,苏长河又要去厂里,这次拉回来的订单可不少,他得盯着点及时交货,尾款打到账上,才能心安。
除此以外,在展销会认识的各家厂子代表也要抽时间联系,这可都是各个大厂,发展发展,也能成为他们的客户嘛。
最后,苏长河又给部队打了个电话,没错,他又要要招第二批工人啦!
第二次招工在部队引起了很大的关注。
第一次招工的时候,即便条件开得再好,也是未知的。谁知道真过去了,会不会因为各种原因缩减工资,再说,那时候厂子还没办起来,这份工作能不能干长久都不一定。
现在不一样了!
第一批五十八个人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这些兵哥虽然退伍了,但是和部队还是有联系的,尤其是和一听说招工就赶忙联系他们的老班长、老领导。
老班长、老领导们也很关心手底下的兵,厂子里情况怎么样啊?都干些什么活?能不能干下来?福利待遇有没有当初说的那么好?
兵哥们有说不完的话,“厂里条件非常好,有食堂有宿舍,包吃包住,我们六个人住一间,宿舍里啥都有,比部队宿舍还好!我们厂长还让我们报了尺寸,要给我们发衣服,以后春夏两季,一季一身工装,有T恤,有外套,有裤子,在厂里一分钱不用花!”
“活也不重,就是像什么搅拌、包装、分装的活,最重的也就是搬搬货,厂里还配备了小推车,让我们搬重东西就用小推车,其实一点都不累!”
“待遇?待遇也非常好!我们每天都有荤菜,班长,你是没看见我,我都长胖了,我们几个都长胖了……对了,你猜我上个月发了多少钱,嘿嘿五十五!整五十五块钱!”
“项班长他们在保卫科,之前抓了小偷,还给发了奖金!黑蛋那小子以前不是跟着人学过一点开车嘛,厂子里缺司机,把他调了过去,教他开车,他现在已经能开货车了,上个月出了几趟差,加上出差补贴,他一共拿了六十八!可给这小子牛坏了……”
老班长、老领导们听着,连声道好,这才几个月,就能拿到五十多,还包吃包住包衣服,老实说,比在部队里面待遇还好嘞!
部队里,排长每月的津贴五十二,连长的津贴也才六十四!
排长、连长有多少个?大头兵又有多少个?
更不要说第一批送过去的兵,绝大多数都是伤残兵,就算能把他们安排进国营厂,他们身体上有伤,也不一定能升到五六级工人的级别,更别说一进去就拿这个级别的工资了!
老班长、老领导们听着那头带着兴奋的声音,脸上也不由露出笑容来,都是他们手底下带出来的兵,看着他们因为受伤,不得不退伍,整个人都萎靡不振,他们心里也不好受。
现在好了,听这帮小子的声音,就知道他们过得好!
因为有第一批兵哥们的宣传,部队里谁不知道他们那个厂子福利待遇嘎嘎香?第二批招工的消息一传出来,班长找排长,排长找连长,连长找营长,一级一级往上找,最后都找到师长跟前了。
“领导,这人数咱得分一分吧?”
“就是,咱得合理分配吧,我们一团人数最多,我也不多要,给我四十,剩下的随你们安排……”
“放你娘的狗屁,总共就招一百,你要四十还不多要?”
“哎哎哎……说话就说话,骂什么人?能不能讲点文化,咱现在不兴粗鲁那一套了……”
“别扯那些有的没的!我们二团一向都冲在最前面,我们团伤残的兵最多,怎么也得多分我们……”
“有事谁没往上冲了?西南战场我们一团也英勇作战……”
一团长、二团长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旁边的三团长没加入战局,他心说,吵,吵,再多吵吵,最好出去打一架!
这两王八犊子没一个好的,本来是他们三团的好事,也不知道这两人从哪儿听到的消息,死乞白赖非要分一杯羹。
趁着两人吵架,三团长凑到师长跟前,“领导,苏同志一开始找的可是我们三团——”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团长、二团长架住了,“哎,这就不对了吧,大家都是兄弟,吃独食可不好……”
在团长们找领导做主时,也有人另辟蹊径,找上了马向国。
招工厂子的厂长可是马向国的亲妹夫,招多少人,从哪儿招可都得他妹夫点头,他妹夫要是说多给他们分点名额,就是师长也得听听意见吧?
马向国一跃成为部队里最受欢迎的人,连跟他不对付的另一个副连长都主动找上他,说得了一瓶好酒,请他去家里吃饭。
像他们这些当上军官的人,谁手底下没有退伍的兵?
相较而言,马向国所在的连的兵莫名有种“别人没有我们有”的自豪,马副连长可是他们连的人!
以前就在马向国手底下的老兵就更骄傲了,他们好些战友都已经安排上了,像高原、刘大海、项洪……一个个现在小日子过得比他们都舒坦,还说等他们去京城,请他们吃饭。
这就叫那啥……近水楼台先得月吧?
张营长看着受欢迎的马向国,心情颇为复杂,一方面这是他们营里的人,第一批基本都是从他们营招的,他们营可是占便宜了。
另一方面又心酸啊,怎么人家的家人就能带来助力?他的家人就知道拖后腿。
自从去年和家里人闹翻,他就没有再管过老家的事,没想到他爹妈竟然找到部队来,和领导告状,还要让部队把他开了,让他回老家种地。
张营长有时候都怀疑他是不是他爹妈亲生的,哪有人这样坑亲儿子的?
招工在部队引起的一系列事情,苏长河并不知道,那些退伍的兵哥们分布在天南海北,不可能让他们跑京城来参加招工,部队太远,他也没时间过去,就和上次一样,全权交给部队领导。
苏长河还是很相信部队领导的,他们要想细水长流,肯定比他自己招人还认真。
当然,除了让部队决定的一百个名额,苏长河还单独给了二舅子十个名额,让他联系他的战友。
他不介意给予退伍兵哥们机会,在这之中,对自家人,当然要额外照顾。
部队的效率很快,半个多月,第二批退伍兵哥就到京城了。这次火车站站长淡定多了,看着比上次还多一倍的人,他一点儿没慌,还让人给厂子里打电话报个信。
有了第二批工人的加入,厂子里热闹多了,每天上下班的时候,从远处看,乌压压的一片,全是壮年汉子。
厂子里的生产也更快了,又引进了一条生产线,两个车间一起开工,源源不断的货运到仓库,又从仓库装车运走。
住在附近的原月饼厂的工人们看着他们生意红火的样子,心里好奇死了。
这个厂子到底生产什么?生意怎么这么好?天天车来车往,比他们以前厂里效益最好的时候还热闹!
早前大家还说,也不知道买厂子的人什么来头?他们可是好滋味食品厂的分厂,厂子都干不下去,这人迟早也得完。
哪知道这才多久,人家就把厂子发展到现在这场面!
首都好滋味食品厂戴家,戴厂长也正说起盛世加工厂,“短短时间,人家就把一个厂子做起来了!唉,看看人家,看看你,戴国富,你已经三十多岁了,不是孩子了……”
原月饼厂厂长戴国富没好气道:“是,我不是孩子……您倒是巴不得那个姓苏的给您当儿子,可惜您没那本事,生不出他来……”
“混账!你就这么跟你老子说话?”
戴国富吊儿郎当地摆动手里的车钥匙,“我说的是实话啊,要不您老人家努把力,再给我生个弟弟,你好好培养,说不定——”
他的话还没说完,戴厂长抄起手边的茶壶就砸了过去,戴国富往边上一躲,“弟弟还没生出来呢,就谋杀您大儿子了?”
戴厂长让他气得直喘粗气,指着戴国富,让他滚,里屋听到动静的戴母赶忙跑过来,“干嘛呢?干嘛呢?儿子好不容易来一趟,饭都没吃……别搭理你爸,国富啊,妈今儿给你做了红烧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