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母多败儿,他就是让你惯坏的!”
“咱俩就这一个儿子,我惯着怎么了?搞的好像不是你儿子一样,天天见了面不是打就是骂,要不是你这样,儿子至于十天半个月才来一回吗?”
“那是他天天在外面鬼混……”
“那也是你逼的!”
“你个无知妇人,不讲道理……”
戴国富在爹妈的吵架中,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将车钥匙抛起又接住,“我不在家吃了,下午还有事。”
“砰!”一声,门被关上,戴厂长夫妻俩声音一顿,继而吵得更凶了。
戴国富点了一根烟,靠在车子上抽完,才发动车子去接新把上的女人,两人混了一下午,晚上,戴国富开车送女人回家,路过盛世加工厂。
他以前在厂子旁边也有套房子,自从上次那个疯子工人埋伏在他家门口,他就搬走了。有一段日子没到这边来,再看到原来的月饼厂,戴国富都有点不敢认了。
门口换了新招牌,里面一群一群的工人拿着饭盒,有说有笑,和从前月饼厂的工人那副垂头丧气半死不活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门卫房里还有两个身材强壮的男人,其中一个看到有货车过去,小跑着上前,和驾驶座的人说了几句,才放行。另一个男人见他的车多停了一会,眼神就警惕地扫过来。
戴国富的眼神在厂子里停了几秒,发动车子离开。
第二天,他吩咐手下的人,“去查查盛世加工厂生产什么产品?卖得怎么样?”
没两天,手下人汇报道:“生产的是一种叫火腿肠的食品……”
他拿了一根火腿肠放在桌上,“这种食品在京城卖得非常火,和那个炸鸡店是一家的,一开始就是在炸鸡店宣传……听说都卖到沪市、安省去了,一天起码卖出去这个数!”
手下人比了个数字,酸道:“这也太挣钱了,估计比咱们总厂挣得还多!”
关键是人家厂子人少,厂子好像还是一个生产队的,一个生产队能有多少人?分到个人头上,不得发了?
如果说昨天他还只是有点想法,今天听了这个火腿肠厂这么挣钱,戴国富才真正起了心思。
他心想,要没有我的厂房,你的厂能开起来吗?这么挣钱,当初买厂房竟然只给我七万!
既然你们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戴国富让手下人附耳过来,低语几句,手下人眼冒精光,嗯嗯点头,等拿下厂子,戴国富还是厂长,他作为第一功臣,还不给他个主任当当?
手下人想得很美,没想到第一招就失利了。
他想打探厂子里的消息,然而厂里的工人基本上都不出来,天天就在厂里待着,他在附近蹲了两天,也没找到机会,还因为一直在附近徘徊,差点被厂子保卫科的人抓住。
还好他跑得快。
之后他不得不更加小心谨慎,终于在十多天后等到了厂里有工人出来。这回他终于找到机会和厂里的工人说上话,戴国富的手一伸就掏了一沓大团结出来,试图收买人,然后——
他又失败了。
还差点被扭送派出所。
手下只能将结果汇报给戴国富,戴国富脸色很不好,这群工人有毛病吧?给钱给钱不要,说以后提拔当主任也不干,一帮傻子!
既然这样不行,那就只能换个办法了,他就不信了,那个姓苏的再有本事,把他搞进去,厂里的人还能向着他?
“老大/小妹/小丫!”
乱七八糟的称呼叫的都是苏月,三狗子、马学文、陈亮、槐花、马双喜、马丽丽,一个接一个从车上爬下来。
当初说好两次期末考试综合成绩排名前三,就能到京城来玩,有这个奖励吊在前面,前进小学的学生们学习可认真了,一个个卯足了劲儿,还无师自通学会了明面上“啊对我回家从不学习”,实则“妈妈妈,别关灯,别关灯,我再看会儿”。
三狗子他们几个一点儿也不敢放松,总算保住了前三名。一放暑假,他们就惦记着这个奖励,可惜七八月正值农忙,家里的人都忙得前脚打脚后跟,他们要是敢说想出来玩,家里人能给他们揍得妈都不认识。
比如三狗子,他就没忍住跟他妈提了句,被他妈拿棍子追得满队乱蹿。
还好小丫没忘记他们,等晚稻种上,终于打来电话,让他们跟着队里的车一起去京城,还说她爸已经跟他们家长都打过招呼了。
三狗子他们当时就激动跳了起来,在队里其他小孩羡慕的目光下,雄绉绉气昂昂地爬上了去京城的车。
这一路上,他们都格外亢奋,到现在,都不觉得累。
马老爷子他们也不觉得累。
这次跟着几个孩子一起来的,除了有田婶的大儿媳妇、王春凤的妈等干正事的,就是三个老爷子——马老爷子、马七叔以及马有田。
他们这次也算假公济私了一回,他们三个的主要任务就是看着几个孩子,保护几个孩子的安全。
按马七叔的话来说,“别看我们年纪大,我们年轻的时候,还和鬼子做过斗争,啥坏人也逃不过我们的眼睛!”
其实他们就是想来京城耍一趟,家里老婆子们一个个都往京城跑,搞到最后,他们这些当家男人还不知道京城的门朝哪边开。
这怎么行?
苏月笑着喊道:“外公,七外叔公,十一外叔公。”
马老爷子他们乐呵呵的,抬头看门口的牌匾,马有田还边看边点头,“盛,世……这名字起得好,太平盛世,咱以后太太平平地过日子……”
马七叔不耐烦跟他说这个,他左看看,右看看,指着大门道:“不错,不错,气派!”
苏月说:“咱先进去吧,里面大着呢!全是咱生产队的!”
全是咱生产队的!
三个老爷子就爱听这句话,拎着行李,走一步看一步,只觉得哪哪都好,这么好个院子竟然是他们的。
这可真是太好了!
苏月领着他们边走边介绍,“这边是办公楼,里面是我爸他们的办公室……那边是综合楼,一楼是会议室,就跟咱队里一样,二楼是活动室,里面有乒乓球台呢!大哥,等会儿我带你们去打乒乓球!”
“这里面就是宿舍和食堂,咱们先去宿舍把行李放下,我爸都安排好了,咱们这几天就住宿舍……外公你们在二楼,你们要是有事就去找隔壁的人,都是咱们炸鸡店的人,外公,你们是那两间房,隔壁的叔叔们还是二舅的战友呢!”
“走吧,我们女的住三楼,咱队里萍萍姐和彩霞姐也住在这里……”
苏月等他们先安顿好,再带他们去食堂吃饭,食堂也有他们队里自己人,马七叔家大儿媳妇陈菊芬就在里面。
陈菊芬喊道:“爹,有正叔,有田叔,你们到了啊,路上不累吧?”
马七叔摆摆手,“累啥?又不用我们走,我们坐了一路,半道上还眯了一会,一睁眼就到地方了,唉,就是没看到京城的大门……”回去跟人家说,都说不出啥样的。
陈菊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爹,京城的门可多着呢,您要看,明儿让小丫带你们去故宫,那儿的大门才叫气派。”
马七叔心说,要你说,我能不知道京城有个故宫?大儿媳妇在京城待的人都不一样了,搞得像个京城人。
他伸头瞅瞅今天的菜,三菜一汤,生瓜炒鸡蛋、千张结烧肉、白菜烧粉丝,还有个海带豆腐汤。
马七叔又悄悄看了看已经打了饭菜在吃的人,小声问大儿媳妇,“咱这儿的食堂吃饭是不是也不用给钱?”
“是啊,咱店里包吃包住。”
这伙食,比他当年在大户家,那些管事的吃得都好!马七叔心疼,手一指千张结烧肉,“给我多来点这个!”
陈菊芬给自家公公打完,又给马老爷子他们打饭,她说:“有正叔,婶子他们也下班了,不过我婶子是店长,每天下班得往总店盘账,估摸着还有一会儿就回来了……有田叔,有田婶在厂子里,他们直接住在厂里宿舍,估计今晚是看不到她了,你给她捎信了吗?”
马老爷子和马有田:搞得好像我们是专程来看老婆子她们似的。
当天晚上,大家就在宿舍里住下了,不管是几个老爷子还是一帮孩子,都非常兴奋,这就是城里人楼上楼上,电灯电话的生活呀!
三狗子那熊孩子上了厕所,大惊小叫跟发现新大陆似的,“哎呀妈呀,我拉的屎,水一冲就不见了!”
马双喜趴在三楼阳台上说他,“三狗子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没见识,不就是那啥嘛!”
“我就是没见识,咱队里也不这样啊!”说了一句,三狗子又庆幸道:“还好这里不种地,要不然肥料咋办?”
楼上楼下都让他的话逗笑了。
第二天一早,兴奋地差点没睡着的众人就爬了起来,其他宿舍的人也起床了,尤其是马老爷子他们隔壁宿舍,马老爷子开门出来,他家向国的几个战友们都刷好牙洗好脸,下楼了。
“你们平时都起这么早啊?”
高原他们回道:“我们习惯了,以前在部队里经常早起训练,来这里后,活儿也不多,就习惯性早上晨练……哦老爷子,今天是礼拜一,咱们院子里有升旗,就在升旗台那儿,你们要不要去看看?”
那当然要看,马老爷子他们对这个院子里的一切充满好奇。他们跟在大家后面,站到升旗台旁边。苏月带着马双喜马丽丽槐花,又把三个男生叫上,也站在了众人后面。
“起来!不愿……”男女老少,不同的音色,不同的声调,汇成了一首并不好听,但慷慨激昂的歌。
在歌声中,鲜红的五星红旗慢慢升起,升到最顶端,旗子微微一震,旗面如水波般荡开,在蓝天下迎风飘扬。
三个老爷子不约而同地眯起眼睛,看着那抹鲜红,看了许久才收回视线。
“外公你们吃过了吗?”苏月问道:“咱们先去吃早饭,食堂早上的早饭有好几种呢!不知道今天会是什么,希望有油条,最好再配上豆浆……”
三狗子他们听着苏月的话,心道城里的日子也太好了,吃个早饭都有这么多选择。
“吃完早饭,咱们就出去玩!”
“这是我同学,姚稷!他今天跟我们一起。”
姚稷穿着简单,但还是让一帮孩子看呆了,尤其是他脚上的那双白球鞋,天啊,也太白了!
他们要是穿着,都不敢走路了!
马老爷子看着这个一看就是城里孩子的小孩,笑呵呵地问:“哎呀是我们小丫的同学啊,同学几岁了啊?上几年级了?”
姚稷抿了抿唇,在众多看他的目光中,有些不自在地往苏月身边靠了靠,“……十一,上高一。”
“好好,都上高一……高一?!”
马老爷子反应过来不对,“小丫,高一是几年级啊?”
“是高中,高中一年级。”
高中?高中生的那个高中?
嗯嗯没错,就是那个,苏月点点头,肯定了他的想法。
马老爷子眼睛一瞬间瞪大,“那你……他同学……小丫,你也上高中了??”
“是啊,我爸没和家里说吗?”
没说啊,长河就提了一句小丫在京城上学,他们还以为和队里小孩一样,上小学,或者像陈校长说的,那什么跳级。
咋突然就成高中生了?跳级还能这么跳?
这事就是长河不对了,这么大的事,咋也不往家里说?
马七叔和马有田也纷纷谴责苏长河,这事咋能不说呢?小丫才几岁?九岁,九岁的高中生!放在过去,那就是文曲星下凡!
三个老头看着苏月,像看到个金娃娃,哦旁边还有个孩子,刚才这孩子说他多大来着?十一,十一岁的高中生,也挺离谱吧?
难道城里的孩子都这样聪明?
马老爷子把苏月拉到旁边,小声问:“小丫,你同学都这么大?”
“不是,我们班就我们俩年纪最小,其他同学比我们大几岁。”
马老爷子松了口气,要是城里孩子都像这样,十来岁就上高中,他们乡下孩子还有啥机会啊?
还好还好,一个班就这俩特殊,马老爷子又高兴起来,这俩里面有一个可是他外孙女!
这小丫头,明明看着就跟个普通孩子一样,咋就这么能呢!
马老爷子看着和其他孩子商量先去哪儿玩的小丫,突然想起一件事,“小丫!今天不是礼拜一吗?你们俩不上课?”
“我们请假了。”
“这可不好,高中多难上,咋能请假……”
“外公,老师教的我们都会了。”苏月说着,看了眼姚稷,姚稷作证道:“是的,考试我们一直是年级第一第二,老师答应我们自己安排时间。”
三位老爷子:“……还是第一第二?”这俩孩子还真不一般。
三狗子眼睛一亮:“我也考了第一,回去能不能跟陈校长说,也让我自己安排时间?”
马老爷子赏了他一个脑蹦儿,“你才上几年级?是高中不?你要是明年也考上高中,我就去跟你们老实说,让你想干啥干啥。”
三狗子:“……那还是算了吧,上学也挺好的,还能来京城玩,老大,明年考前三,还能来不?”
“年年都来京城不腻啊?”
“不腻!怎么可能腻?”就跟吃肉似的,谁吃肉还能吃腻了?
等你来个两三回就知道了,苏月拍了拍他,说道:“明年的事明年再说,咱们今天先玩个够本!第一个地方你们想先去哪儿?”
“故宫!”
“长城!”
“天an门广场!”
最后决定第一站先去天an门广场,坐个公交车就能到,看完天an门广场,刚好还能逛一逛故宫,这样一下子就逛完了两个景点。
“到啦,这里就是天an门广场!去年我爸他们就是在这里举办马拉松,几千人报名,当时这里,这里,还有那边,全都是人,可热闹了……”
“我知道,我知道!”三狗子举起手,“我在报纸上看过,长河叔还跟外国人一起跑咧!”
槐花也举手,“我也知道,我也看过,我还看到了蕙兰姑!”
“就是那个,当时好几家报纸都来人了,我爸妈的照片就是他们拍的……”
三个老头子听着,仿佛看到了当时热闹的场景,笑得合不拢嘴。
路过的行人:这手舞足蹈的兴奋样,一看就是土包子第一回 上京城!
三个老头子被鄙视了,依旧满脸自豪,他们心说,我们第一回 上京城咋了?去年你们看的那个马拉松活动可是我们家长河搞的!
“外公,七外叔公,十一外叔公,过来拍照!”苏月回头冲他们招手。
三人走过来,摆手道:“你们拍就行了,我们不用照!”
“哎呀来都来了!外婆她们还没在这儿照过相,你们可是第一个……”
仨老头互相看看,“咳咳那、那我们就拍一张?”
“拍吧拍吧!”
怎么可能有人抵抗得住在旅游的时候拍照呢?为了拍照,苏月本来还打算借个相机,没想到姚稷家里就有。
仨老头有生之年第一次拍照,三人拘谨地站着,眼神不知道看哪儿,苏月站在相机后面,“看我,看我,好跟我一起喊,三二一,茄子!”
仨老头不知道为啥喊茄子,僵硬地跟着喊,喊完还不敢动弹,“好、好了吗?”
苏月比了个手势,“好了,外公你们先别动,大表哥你们过去,给你们一起拍一张……好丽丽姐你们往中间靠一点……哎好就这样,完美!”
一伙人兴致勃勃,苏月问:“要不再给你们单独拍一张?”
马老爷子道:“不用不用,照了就够了。”他们这么多人,一人照一张得要多少钱?
姚稷看出了他的想法,拍拍胸口的包,“马爷爷,我带够了胶片。”
那也不成啊,胶片不也得花钱买吗?马老爷子就说:“后面还没去呢,等去其他地方再照。”
第二站是故宫,今天是周一,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故宫的游客不多,卖票的同志看到他们一伙人,还颇为惊讶,“是哪个学校有活动吗?”
自从故宫重新开放后,也有不少学校组织过带学生进故宫游玩的活动,不过故宫的门票不算便宜,以前来的那些学生,能看出来大部分家庭条件都不差。
今天这一伙人有点特殊,有小小年纪随随便便就把一个相机挂脖子上的,也有衣服上补丁摞补丁,对着大门就大呼小叫的。
“对,是前进生产队小学的活动!”三狗子一点儿都不怕生,挺起胸膛道:“我们考试考得好的奖励。”
卖票的同志还以为是郊外的哪个生产队,心道这个生产队还挺重视教育,她把找回的钱递出去,对着三狗子笑了笑,“那你们好好玩。”
苏月他们从中路进去,走过石板御道,经过端门,才算到达紫禁城南端的起点。
“……这里就是午门,戏台上唱的推出午门斩首,就是这个午门,再往前就是皇帝上朝的大殿啦。”
“前面就是太和殿,就是常说的金銮宝殿,是不是可威武了?这可是故宫里最大的宫殿,以前皇帝干大事一般都在那里,里面可大了,大概有两千多平……”
把前进大队所有的房子挪到一块儿,都不一定有这个室内面积。
马老爷子他们都不用苏月举例子了,他们光看就能看出来皇帝老爷的屋子有多大了。
马七叔站在太和殿前广场上,前后左右地看,“乖乖,乖乖,这广场也太大了!从这头看那头的,人就像蚂蚁一样!”
马有田也心生感慨,不亲眼看到,谁能想到皇帝家的一个广场就有这么大!他们队里的车子要是开过来,只怕能停一百辆都不止!
故宫给大家最大的感受就是一个字——大,他们用了一上午,才把里面逛完。出来的时候,连仨老爷子都饿了。
“走,咱们去吃烤鸭!”苏月振臂一呼,略显颓靡的几个孩子“嗖”地竖起耳朵,“烤鸭?”
“对,特别好吃的一家烤鸭,我爸都订好了,咱们过去就能吃上。”
这次游玩活动,苏长河虽然人不在,但他的存在感不少,像什么住宿、游玩路线、交通、吃饭,他都给安排好了。
中午吃饭的地儿就是他们第一次到京城来的时候,一家三口去吃的那家,藏在胡同里的美食。
怕他们不够吃,苏长河一口气订了三只鸭子,要不是他跟老板混了个脸熟,老板还不愿意,他们家一天总共就十几只鸭子,苏长河一人就订了五分之一。
面对美食,苏月也继承了她爸的厚脸皮,仗着脸嫩,一口一个叔。
“叔,还好认识你,要不然我们都吃不上这么好吃的菜……”
“叔,你家的烤鸭太好吃了,外酥里嫩,肥而不腻,简直就是京城一绝!”
“叔这个京酱肉丝也好好吃,又香又嫩,你的手艺太好了!”
五大三粗的老板都让她夸得不好意思了,愣是给多送了份鸭骨汤,还让不够再添,走的时候,还给她装了一份他们自家喝的绿豆汤。
苏月挥手告别,“谢谢叔婶,下回来我给你们带奶茶喝!”
姚稷一眼一眼地瞥她,苏月看过去:干嘛?
姚稷凑近,小声说道:“你真厉害。”
“嘿嘿过奖过奖……”
吃饱喝足,又恢复了精力,尤其几个孩子,又惦记着去下一个地方玩。
下一个地方不是别处,正是大家心心念念的长城,长城离得比较远,坐车不方便,苏长河让许家茂带他们去,许家茂还开了辆车来,别提多酷了!
“哇!家茂叔,你啥时候学会开车的?”
“在厂里,和厂里几个师傅学的。”许家茂拉开车门,“老爷子们,上车吧,咱这就出发喽。”
长城对华国人有特殊的意义,就是放在以前,前进大队还是那个没几个人出过公社的闭塞的乡下地方,队里的人也知道华国有座长城。
现在亲眼见到了,大家都很激动,马学文一直自持自己是这几个人中最大的,要有当哥的样子,这会儿也淡定不下来了,跟着三狗子他们嗷嗷叫着往上冲。
苏月本来还担心大家爬不动,没想到一个比一个爬得快,连三个老爷子都如履平地。
苏月吭哧吭哧地大喘气,看着身边的姚稷,颇有怨念,“你、你怎么也……不累?”
“我经常跟警卫叔叔一起锻炼。”
苏月:“……”合着就她一个弱鸡?
姚稷默默伸出胳膊,“要不……你扶着我?”
爬到一处烽火台时,苏月实在爬不动了,“咱、咱歇会儿,拍拍照片呗……”
大家怎么都这么精力充沛?不会要把整座长城爬完吧?苏月想想腿都软。
照相让大家停下了继续往前的脚步,在烽火台前,大家摆出了各种姿势。
“外公你看远方,就是远处那个树林,对就看那儿……七外叔公你手搭在城墙上,哎对,就这样……大表哥你头抬一点,再抬一点,好就这样……”
“你俩没拍照吧?”马老爷子突然说道,“怎么光给我们照了?来来来,小丫给你同学也照两张……”
姚稷连连摇头,“不用了,不用……”
马有田马七叔也说:“那怎么行啊?小丫不是会吗?让小丫给你照几张,带回家给家里人瞅瞅!”
苏月知道同桌的性格,让他在一群生人面前摆姿势拍照,旁边人还都看着他,他肯定不自在,她说:“咱俩一起拍吧。”
苏月把相机交给许家茂,“家茂叔,你这样对着,按这个就行。”
“来来来!”苏月拉着姚稷,两人站在城墙边,背后是连绵起伏的群山,郁郁葱葱的树林,碧空如洗的蓝天下,一只燕子飞起。
苏月比了个剪刀手,姚稷嘴角微微上扬,也学着她的样子,比了个剪刀手。
“咔嚓!”
从长城上下来,已经是傍晚了,早前精力充沛,跟猴儿似的在长城上乱蹿的一帮孩子一个个都蔫巴了,长城上玩得开心是真开心,累也是真累。
许家茂给他们送回盛世总部院子,一帮人随便吃点,就回宿舍躺着了。
姚稷也被姚老爷子的警卫员接回家,姚老爷子看着虽然疲惫但精神还不错的小孙子,问道:“今天玩得怎么样?”
这还是他们家小稷第一次和同龄人出去玩,以前小稷天天就是待在家里看书,他想着这孩子老是一个人待着也不是事儿,就让他多出去和人玩玩。
结果大院里跟他同龄的孩子,要么在上小学,要么在上初中,对已经上高中的小稷敬而远之,小稷也嫌他们幼稚。
至于小稷那些同学,人家十七八岁的大姑娘小伙子,出去玩也不好叫上他一个孩子。
难得小稷和人出去,姚老爷子可好奇了,要不是他的身份不方便出游,他都想跟小孙子一起去。
姚稷把相机放茶几上,“我们今天拍了很多照片,去了天an门广场、故宫还有长城,中午吃了烤鸭,在一个胡同里……我问了老板,老板说可以预订,我订了一只,爷爷你明天尝尝,真的好吃……”
“好好好,明天我让小丁去取!”姚老爷子哈哈笑,既为小孙子难得的活泼样,又为小孙子出门在外吃到好吃的,还不忘给他带一份。
大院里还有人说小稷一个男孩,他太惯着了,他们知道个屁?
“那些新朋友们怎么样啊?明天打算去哪儿玩?要不我和老董说一声,给你们留一桌?”
老董是一家涮羊肉的大师傅,他们家没开店,就在自家的四合院里,一般只招待熟人。
“不用,苏叔叔都安排好了……”姚稷先是摇头,而后又道:“嗯不然爷爷你还是和董师傅说一声吧,回头我和苏月去吃。”
“好。”
第二天大家都起得迟了些,吃早饭的时候,苏月问还想去哪儿玩。除了故宫长城这种地方,三狗子他们也不知道京城还有啥地方好玩,就说听苏月的。
苏月想了想,“要不去圆明园和天坛?”这些都是后世京城的必去景点。
三狗子他们没有异义,半道上,公交车路过天an门广场,马老爷子看着广场上,人民英雄纪念碑南面的一座建筑,好奇地问:“那里面是什么?”他们昨天好像没去。
苏月抬头,“那是主席纪念堂。”
本来还在说话的马七叔、马有田蓦地抬头看过去。
半个小时后,他们进入了纪念堂,进来的每个人神情都格外肃穆,受这份气氛感染,苏月他们这群孩子也不由严肃起来。
马老爷子他们三人站在北大厅内,仰头看着汉白玉雕刻的主席坐像,看了许久许久,马老爷子喃喃,“像,和画像上真像。”
纪念堂内有好些个革命英雄纪念室,室内有各种文物文献。
马七叔认识的字不多,看不懂就问马老爷子和马有田,马有田自己正在认真看信,看了两句就被打断,他回答了马七叔,回头接着看信,看两句又被打断。
马有田气道:“你讲你可烦人!当年扫盲叫你好好学好好学,不听……”
马七叔怒道:“怎么说话呢?我是你七哥!问你两句就不耐烦,哼,我问别人去!”
马七叔扭头找几个孩子,一眼就看到苏月,他把苏月一把抱起来,“小丫呀,你给叔公念念,那里面写的啥呀?啥意思?”
苏月被迫充当了人形点读机。
等到进了瞻仰厅,马有田整了整衣服,马老爷子理了理头发,马七叔也把苏月放了下来,三人叮嘱几个孩子,“不许说笑,都认真点。”
队里的孩子从来没见过三个爷爷这么严肃的样子,苏月也没见过,当初她爸厂长的位置被那个公社书记的私生子抢走的时候,她外公天天沉着脸,可那时候的神情也跟现在不一样。
要说哪里不一样,苏月也说不上来,但她总觉得三个老爷子都一样,那种严肃难过无法言说,其中又夹杂着一丝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