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想考大学,跟矿上的领导闹得有点不愉快,等他考上,户口转到学校,更不算矿上的工人,按道理房子要被收回,再加上他和媳妇的老家也不在矿上,他都走了,媳妇带着孩子也没有必要再留在矿上。
本来他想让媳妇孩子回老家生活,但是他媳妇不愿意,非说他在哪儿,他们就要在哪儿,不然就是他要抛弃媳妇孩子。
张博远没辙,只能拖家带口来京城上学。
他要是一个人来,就能直接住宿舍,带着媳妇孩子,不得不租房子,京城的房子租金贵,一家子窝在一间屋子,一个月租金都得小十块钱。
他们家现在还相当于两个大人都没正式工作,孩子还得上学,每个月就靠他那十几块钱的补贴,一家子日子过得,真是煮饭都得数着米下锅!
自从到了京城,家里面就没怎么见过荤腥。
这份编辑部的工作,对张博远来说,真是雪中送炭!他是常任编辑,每五天就要轮值一次,再加上平时有空就去帮忙,这一个月足足拿到了十一块钱的工资。
都快赶上他每个月的生活补贴了!
张博远拿到钱,一直紧绷的神经突然就松了松,有这笔进项,他们家总算不用一直啃老本了。
张博远想到小儿子馋得晚上啃手指头的可怜样子,一咬牙买了半只烧鸡。
两儿子跟长了狗鼻子似的,他一回去,两人就闻着味儿了,“爸,爸,你买什么好吃的了?”
“就是,就是,爸,我闻着味儿了!”
张博远揭开绳子,从油纸里捡了两块,给两儿子塞嘴里,两孩子啊呜一口,吃得满嘴油香,嗷嗷叫着还要吃。
“爸,我还想吃……”
“爸我也想,再给我一块吧!”
张妈妈赶紧接过油纸包,给锁橱柜里了,“等会吃饭再吃!”
打发走两孩子,张妈妈心疼道:“买什么烧鸡?尽花冤枉钱,有这钱买点咸鱼,都够家里吃一个月了。”
“哎呀,难得吃一回,他们也挺久没吃上肉了……”张博远笑着说,又有些高兴道:“以后家里不用那么省了,我找到活了,这个月发了十一块!”
“真的!”张妈妈先是一喜,而后又担忧道:“什么活啊?不会影响你念书吧?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念书,咱既然都上学了,可不能丢了西瓜拣芝麻……”
“不会!就是学校里的活,还记得上次和你说的我们经济学系办了一份报纸吗?就是我们编辑部发的工资,以后啊,在那边帮忙都有工资,没课的时候去,也不耽误学习……都是我们班长安排的!”
“哎呀那可真是太好了!”
有了这一份收入,家里的日子就好过多了,起码每个月房租不用愁了。
张妈妈眉心的皱纹都松了几分,中午吃饭的时候,她又想起什么,说道:“我们院子里那个王寡妇,每天提着篮子去火车站卖东西,一天少说也能挣个块八毛。咱们那时候坐火车来,那火车站乌泱乌泱都是人,你说我要是去卖点吃食,能不能成?”
她就想着,火车站卖的吃食又少又贵,这么多人来回坐车,总有人饿了要吃饭吧,那火车上的东西更贵,她要是弄个什么茶叶蛋馒头饼子去卖,便宜点,总有人买吧?
她就是担心,以前这都叫投机倒把,现在不知道让不让干?王寡妇一个寡妇人家,她啥也不怕,自己不行啊,老张还上大学呢,万一被她影响,可不就遭了。
张妈妈寻思,还是得先问问她家老张。
张博远扒了一口饭,想了想,还是道:“先不慌干,再看看吧,再看看情况再说。”
眼看着大环境好像是越来越开放,但天天都有人吵吵,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政策突然转变,还是再等等吧。
张博远心想,或许他可以问问长河的建议,长河虽然比他年纪小,但是他敢说,在整个经济系都没有多少人比他成熟。
张博远看得真真的,从办报纸的事,就能看出来,长河行事稳妥又胸有丘壑。
“卖点小东西?”课间张博远询问苏长河,苏长河道:“挺好的呀。”
苏长河心道,这张大哥倒是个颇有担当的汉子,这年头很多人为了奔前程,考上大学,就跟老家的伴侣说拜拜,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
前几天,他们学校还有位女同学的丈夫带着孩子找到学校,说女同学欺骗她,家里卖了几袋麦子凑够她上学的车费,女同学却一走了之,发电报电报不回,写信写信也不回,还被老乡看到跟学校里的男同学亲密往来。
男人抱着孩子堵在教室门口要把女同学带回老家,女同学要死要活,闹得很难看。
当天上课的正好是苏长河他们辅导员,辅导员也被堵在了教室里,直面这场闹剧,气得他脸都青了,当天就给苏长河他们开会,询问他们班有没有人干出这种不道德的事。
辅导员怒道:“你们是大学,不是上天!”
苏长河也不知道他们班有没有人抛弃糟糠伴侣,但像张博远这样有魄力把老婆孩子都带到京城陪读的人绝对少见。
况且,现在干个体户的跟后世可不一样,现在的人干个体户,那是会被亲戚朋友左右邻居嫌丢人的,社会地位绝对处于鄙视链最底层。
张博远一个大学生,能让家里人从事这个,还不介意让同学知道,实属难得。
张博远笑道:“都是生活所迫,我们租的房子离火车站也不近,我媳妇要是真去卖东西,天天来回走路都得个把小时,她都这么辛苦了,我还嫌她丢脸,我成什么人了?做人不能没良心呀。”
苏长河冲他比了个大拇指,“哥,你是这个!”
苏长河多说了两句,“你要是不放心,不如和火车站合作,租他们的地方,挂在他们名下。”
“挂在他们名下?”张博远不太明白,他问苏长河中午有没有空,他想仔细问问。
苏长河说:“中午不行,今天我们家蕙兰学校有事,中午我得去接我闺女。下午吧,下午上完课,咱再聊?”
“好。”
苏长河给张博远出的主意就是后世车站常见的商业模式,试问后世机场、火车站、汽车站,哪个车站候车室不卖点吃的喝的和特产?
现在的火车站,除了车厢里有售卖吃食的小推车,站台及火车站门口是没有官方售卖点的,有人看到了这个商机,就会偷偷摸摸挎个篮子兜售,有的火车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的火车站还会派人看守,不让卖。
京城火车站就是前者,就苏长河他们之前坐车来看,京城那些小摊贩比当年在安省省城火车站看到的那些胆子大多了。当年那些卖东西的还躲躲藏藏,现在这些人挎着篮子、推着车、挑着担子,在人群里来回走动,还有人小声叫卖。
时代果然是不一样了,苏长河感叹,他干脆和张博远一起来了火车站。
张博远看着火车站熙熙攘攘的人群,对苏长河的建议更有信心,不过他有些麻爪,“我们直接去找火车站领导?领导能见我们吗?”
“当然。”苏长河示意他跟上,他带着他先找到工作人员,向工作人员出示了学生证,以他们要给火车站做个采访的名义,成功见到了火车站领导。
“你们就是京大的同学?”来人是火车站站长。
“是的,领导您好。”苏长河和站长握了握手,他笑着表示,“我们是京大学生,同时也是《学生团体青年报》的编辑,这次过来,是为报纸选择新一期主题,我们想了解一下火车站各种小摊贩市场经济问题。”
站长连忙道:“那可不是我们让卖的,是群众自发的行为,我们也不能派人二十四小时制止。”
苏长河和张博远互相看了一眼,苏长河笑眯眯道:“是的,是的,这确实是一件令人为难的事。但是任由小摊小贩随意进出火车站,一是杂乱无章,影响正常旅客;二是部分小摊贩售价过高,抱着宰一个是一个的心里,给往来旅客留下了不好的印象,这种行为对京城的形象也是一种抹黑。”
这话听着有几分道理,但站长心里又不免暗暗叫倒霉,这帮年轻学生最爱没事找事了,好端端怎么就注意到火车站了?
有些事情,他们就算知道,暂时也没有好办法解决。这帮年轻学生光会找茬,有本事给他们解决问题呀。
苏长河还真是来解决问题的,他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商业企划书,和站长解释啥叫规范运营,只要火车站出一点小小的力,不仅能避免很多问题,火车站还能获得额外的收益。
站长将信将疑地翻开企划书,而后,他拉着两人聊了整整一下午,晚上还热情地邀请两人吃饭。
站长收回之前吐槽的话,京大不愧是他们华国的名校,里面的大学生还真有一手。
苏长河礼貌拒绝,“时间也不早了,火车站离学校还远。您看,要是方便的话,第一批出租点能不能给我们留一个?学校有些学生家属没有正式工作……”
站长二话不说,一口答应,任他怎么想,也想不到这两京大学生跑过来,这么大费周章,就是为了这么一个小小的出租点。
他还真以为这是京大学生最近研究的案例。
主要是苏长河也说,他们后续会持续关注京城火车站售卖点试运行的情况,并考虑刊登在报纸上,以供全京城的大学生们讨论由此衍生的相关社会变革。
从办公室出来,张博远喜形于色,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长河……这次真是多谢你了……”
苏长河摆摆手,不甚在意,刚好一列火车到站,车厢里旅客们一个一个走出来,最后是一个推着小推车的乘务员,苏长河看着那辆袖珍的小推车,若有所思。
他突然转身回去,张博远喊道:“长河你去哪儿?”
“突然想起一件事,我去找站长说个事!”
苏长河推开办公室的门,站长还没有走,苏长河笑得格外真诚,“领导,您有没有兴趣给火车站再创一份收益?”
什么呢?
火车代销。
苏长河差点把这个忘了,除了站台上和火车站内部的售卖点,火车上也可以代销各种商品啊。
他还在琢磨怎么把马家庄的商品铺到京城来,这不就是一个很好的渠道吗?而且火车经过的地点多,他们的商品在火车上销售,打开的可不止京城市场。
苏长河要的是,终有一天,“马家庄”成为华国驰名品牌。
站长听完他的阐述,他们提供商品,由乘务员代为销售,利润与火车站对半分,他们还愿意从自己的利润中拿出一成作为额外给乘务员的提成,不让乘务员白白付出劳动。
对火车站来说,只需要提供一个场地,让乘务员们在发车的过程中,顺便叫卖一下,并不费他们什么事,他们还能得到一半的利润收益,员工们也能得到外快。
站长仔细琢磨了一会儿,好像没有理由不答应,他就说,“先试试吧,先试一个季度。”
苏长河伸出手,微微一笑,“那就合作愉快。”
站长也伸出手,“合作愉快。”
回到家已经晚了,第二天一早,苏长河就给前进大队打电话,让他们送一批货过来。
苏长河他们已经走了几个月,刚到京城也给队里打过电话,但大家还是一直惦记着他们,一听是他打回来的电话,忙问道:“听说长河打电话回来了?怎么了?是不是有事啊?”
卫阳说:“没事没事,长河哥在京城谈成了一笔生意,让我们送货过去。”
“哎呦喂,长河不是在上学吗?咋都给生意做到京城了?”
“这还用说,肯定是惦记着咱们呗!长河就是爱操心,得和他说,咱的厂子好好的,他啊,安心念书!”
“是哦是哦,别担心咱们,咱们一切都好……哎对了,这送货是不是得去京城啊?”
这个问题一出,大家齐刷刷看向卫阳,不管是去看苏长河他们,还是单纯因为京城是首都,大家都很想去呀!
卫阳无奈,就差一步,他就溜了。
大家想去也不是都能去,那么远,来回开销也不小,最后是卫阳带着马红兵一起,他俩都跟马向东学会了开车,一路上两人换着开,刚刚好。
除此以外,还有两个让大家意想不到的人也要一起去京城,这两人正是马老太太和白红梅。
她们俩是苏长河点名要的,他让卫阳问问老太太和大嫂,愿不愿意来京城帮忙。
马老太太左右为难,一方面她担心闺女他们需要她,另一方面她又心疼钱。但在卫阳说她们要是不去,苏长河就要雇人后,马老太太当即收拾行李,还一巴掌拍在不放心男人孩子的白红梅头上,让她搞快点。
“他们没长手啊?你不在家他们是能饿死自己还是咋的?”
白红梅捂着头,那就走?
苏月放学的时候,发现家门口蹲着两个人,她定睛一看,“外婆!大舅妈!”
“哎呦小丫回来啦!”马老太太一把搂过苏月,还拎起来掂了掂,“哎呦喂怎么瘦了?”
马蕙兰道:“哪儿瘦了?她这是长个儿了……妈,大嫂,你们怎么不进去?蹲门口干啥呀?”
马老太太眼皮一垂,“我才不进去,你们租的这什么地方?哼,比皇宫还金贵些,我们乡下人可不敢进去!”
白红梅朝马蕙兰挤眉弄眼,指指马老太太,又指指院里,小声道:“才碰面,两老太太就吵了一架……”
温老太太听到门外的动静,拉开门,板着一张脸,“别瞎给我扣帽子,和乡不乡下人有什么关系?当初租房就说过,不许带外人回来……”
马老太太叉腰,“你才外人!我不是说了那是我闺女女婿?再说我们又不在你这儿住,我女婿是不是说了给我们另租了房子?我们不就想进去歇歇脚,你那什么眼神?”
马老太太模仿她刚才那副上下打量人的眼神,“切!瞧不起谁呢?租个房子还这不许那不许,租你屋,亲戚还不能上门了?谁家没个亲戚——”
“妈!”马蕙兰忙打断马老太太的话,温老太太的脸已经冷得像笼了一层冰霜,“没人求你们租!”
说罢,将门一摔。
马老太太气道:“哎她……”
马蕙兰忙拉住她,“妈,妈,妈……走走走,咱先去吃饭,你们啥时候到的?还有谁来了?长河呢?”
她半推半扶地把人薅走,又冲闺女使眼色,“拉着你大舅妈。”
马蕙兰把人带到附近的国营饭店,点了几个菜,大家边吃边说,她把温老太太的身世简单说了说。
马老太太吃饭的动作一顿,“她的命苦归苦,也不能这样……还是首都人呢!”就这么没礼貌。
白红梅给婆婆解释,“也不怪妈,长河要带卫阳和红兵两个去送货,让我们俩先进去歇歇,门一开,那老太太就拉着脸,说她这里又不是招待所……妈气得转身就出来了,我俩都在门口都蹲了半晌。”
马蕙兰听着心里也不是滋味,老太太年纪这么大了,还让她到外面来受人家白眼。
“妈,要不然回头你还是跟他们回去吧……”
“我不!”马老太太不愿意,她要是回去了,大儿媳妇一个人在这儿顶什么用?大儿媳妇还不如她呢,在家里能得很,出来问个路都不敢。
马老太太撇撇嘴,“反正长河不是说给我们另租了屋子吗?我又不跟那死鱼脸老太太打交道。唉,就是你们……住得真憋屈!”
吃完饭,马蕙兰带她们去租的另一套房子,也在京大附近,房子在一个大杂院里,住着四五家,也是托上回那个掮客小许找的房子,租之前,他们特意打听了,几户邻居都不是难缠的。
马老太太还说这里比他们住的地方好,起码院子里其他人只是好奇地打量他们,不像那个死鱼脸老太太,连院子都不让人进。
“这里一个月要多少钱呀?”
马蕙兰报出个数字,马老太太猛地转过头,“什么?一个月八块?!”
“不租了,不租了,怎么那么贵?八块,放在以前,你大哥干一年,也不一定能分到八块钱,这一个月就要八块,一年就是……”老太太掰着手指算,“就是……就是八十,我滴个乖乖!简直吓死人!”
老太太拽着马蕙兰就要往外走,马蕙兰哭笑不得,“妈,妈,租金都交了,不租人家也不退啊……”
马老太太手指直点她,“你呀你,就是不会过日子,早知道这么贵,还给我们单独租什么房子?我们就在你们屋里置个床不行吗?我去跟那老太太好好说,不就说说好话吗?”
说几句好话,一年能八十多块钱,都快一百了,就是让她天天呲着个牙,对那老太太笑也成啊。
“这可不行,不是温老太太让不让的事……长河让你们过来,是有正经事要你们做,你们只是打头阵,忙起来还得从家里叫人来,还得再雇些人,回头你们这儿都不一定住得下。”
马老太太想想还是心疼,“长河叫我们来,到底要我们干啥?”
要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她都得想想要不要回去了,这京城真不愧是首都,钱在这儿真是不值钱。
“要你们干吗?”马蕙兰挑眉笑道:“要你们来开店!”
第77章 炸鸡店
苏长河很早就惦记上了京城的餐饮市场,好吧,这样说不准确,其实说白了,就是他又缺钱了。
之前在前进大队,苏长河兼任业务员的工作,每个月工资加提成,差不多能有一百来块,大半年也就是六七百,再加上去年和今年的两次分红,家里面存款有一千多,另外还有卫阳的工资,他每个月至少也有七八十。
他们走的时候,苏长河要把卫阳的钱留给他,这小子死活不愿意,非说不要他的钱就是不拿他当一家人。苏长河只得给他塞了点钱零用,剩下的全带到京城了,拢共也就一千多,不到两千。
在平均工资三四十的时代,一两千块钱还“拢共”,听起来好像挺凡尔赛,但这笔钱其实真不算多。
要是苏长河他们还在乡下,有房有地有粮食有蔬菜,这笔钱肯定能舒舒服服用很久,但在城里就不行了,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样样都要钱。
苏长河还忒能花,他媳妇大学生,得做些新衣服吧?他闺女上学了,小小年纪就要动脑子,吃喝得营养均衡吧?
再说了,他们家现在在京城还没有自个儿的房子呢,苏长河可都打听了,他看中的房子从几万到十几万不等,和这价格相比,他手里的一两千算个啥呀?
当然,除了缺钱,还有一点,在这个改革开放初期,华国经济腾飞的起点,毫不夸张地说,在苏长河眼里,遍地都是黄金。
苏长河是很贪心的,他就像一只进了宝山的仓鼠,嘿嘿这块金子是他的,这块金子也是他的,让他放着金子不捡,这不是难为人吗?
餐饮市场就是他瞄上的下一块金子,在学校里办报纸的同时,苏长河也没耽误找房子,两家小门脸,一间在首都医科大学附近,另一间在京大附近。
其中京大那间就在学校东门外百米处,是一间后来加盖的屋子,前屋后院,屋子不大,大约只有十几平米,面朝街道,背靠学校,就是门开的方向不太好,正好背对着学校。
苏长河把房子租下来之后,就叫人来重新装修,整个房子重新粉刷,从侧面开一道门,墙上开了两个大大的窗户,装上了玻璃窗,屋内显得通透而明亮。
在侧面对着学校的那面墙上,还特地请了京大的同学来做墙绘,京大的同学听完苏长河的要求,拿着画笔懵在原地,他是会画画,可没在墙上画过啊。
苏长河请人来画画是给酬劳的,同学心想他要是画坏了,不是白拿苏班长的钱吗?遂委婉地表示他不一定能画出来,而且画在外墙上,风吹雨打,颜料花了怎么办?
苏长河摆摆手,“没事,尽管画。”颜料是他特地托人找的,完全可以用在墙上,画坏了也没事,大不了重新刷一遍墙。
画画的同学忐忑地举起画笔,一只机灵可爱的小黄鸡慢慢地出现在墙上,小黄鸡张着一只翅膀,翅膀旁边的空白墙面上,写着一行大字“马记炸鸡店”。
整个墙面清新自然,又不失童趣,在一片灰蒙蒙的建筑中,马记炸鸡店格外显眼。
那位同学在墙上画画时,就不时有人上前打听,“马记炸鸡店?这是干什么的?”
另一个人猜测,“炸鸡,炸鸡,估摸就是把鸡放油里面炸吧?”
还有人问画画的同学,“你们这店卖的什么?是不是炸的鸡?什么时候开业?”
每到这时候,在店里做最后布置的人就飞快地闪出来,递上一张传单,“马记炸鸡店,薯条鸡翅大鸡腿,鸡排鸡架鸡米花,新鲜吃食,味美价优,敬请期待!”
传单也是请京大的同学设计的,苏长河的要求就是务必要花里胡哨、引人注目。
最后设计出来,一张纸上醒目的几个大字“马记炸鸡店开业啦”,“开业啦”三个字还有一圈闪电边,周围寥寥几笔,画着薯条鸡翅等产品。下面一行字注明了店铺地址,最底下换了种字体写着“前三天开业优惠:学生证购买8折、老师购买7折”。
传单上还善用感叹号花边闪电等标识,绝对符合苏长河的要求,就是让设计的人都不愿意署名了,并且对苏长河的审美产生了强烈的怀疑。
苏长河:美不美两说,就说抓不抓眼球吧?
抓,真抓眼球,被塞了一张传单的路人都不知道先看哪个字了,满纸都是重点,这人要是生活在后世,肯定要吐槽被吵到眼睛了。
然而没经历过后世千奇百怪的宣传方式,此时面对这张花里胡哨的传单,路人深觉新奇,不知不觉就把一张传单看完了。
“卖这么多东西呀?下个月三号开业……咦,打折?”
学校附近的学生多,这人不是学生,但他们家有学生,“什么学生都行吗?小学生行不行?”
苏长河下课后来看看,正好听到这句问话,忙笑着道:“当然行,只要没毕业,带着学生证件来,都可以享受八折优惠。不过只有三天,三天后就会恢复原价。”
单说打折,或许还不觉得怎么样,但是说有时间限制,人就会有一种不买好像没占到便宜的心态。
路人又看了一眼传单,将开业时间记下了,心想,到时候可以带家里孩子来瞧瞧。
送走潜在客户,苏长河站在墙边看了看,画画的同学扭头,不自信地问:“班长,行吗?”
这位同学也是他们经济系的新生,画得一手好国画,但还是头一回在墙上画画。
苏长河竖起大拇指,夸赞道:“完美,完全符合我的想象,没见刚刚那位同志都是被你的画吸引来的?”
画画的同学羞涩地笑了笑,一幅墙绘他已经画得差不多了,就剩下左下角一个印章样式的标记。
印章刻的三个字正是“马家庄”,前进大队加工厂里的产品都已经换了新包装,以后不论是罐头,还是梅干菜山货熏鸡,包装上都会印上这样的印章标记。
用这个来表示它们同出一源,说不定未来某天,大家还会惊奇地发现,咦,这个是马家庄的,那个还是马家庄的。
苏长河想到那副画面,就忍不住乐出声。
屋里收拾操作台的马老太太隔着窗户,看到女婿还在那儿傻笑,真是体会到了啥叫皇帝不急太监急。
首先,她肯定相信女婿,其次,她也承认,长河教她们做的那个啥炸鸡好吃,放那么油炸出来能不好吃吗?
最后,她还是想说,这店能挣到钱吗?
她老是说闺女不会过日子,这回看长河花钱,可算是见识到啥叫花钱如流水。
钱都唰唰唰地往外淌!
就说这店铺,租了房子,又是刷墙,又是打桌子打椅子,又是换窗户换门,里里外外就差重盖了。
还雇那老多人,一个店三个人,两个店就是六个人,得发出去多少工资呀?
马老太太就说,“用不着雇那么多人,我们自己就能干!”大不了累一点,还能比下地干活累?
偏偏女婿非说忙不过来,马老太太心道,店都还没开,你咋就知道忙不过来?
苏长河不知道,但他得提前做好准备,杀鸡、处理、炸鸡、收银、打下手,这么多活,老太太和大嫂就是长了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
他现在不提前安排好人,到时候临时到哪儿找人,况且店里面的工作不难,但也需要提前培训,干净卫生是一方面,各个工作之间的衔接也要注意。
别回头店里面手忙脚乱,从客人的角度来看,就是他,他也会认为这家店不专业,从而对售卖的产品产生怀疑。
苏长河让马老太太和白红梅过来,更多是想让她们当店长,看着整个店,他现在没那么多时间去筛选可靠的人,只能先从老家叫人来。
店里面除了马老太太和白红梅,还有六个员工,两个负责杀鸡按部位处理鸡,剩下的四个人,马老太太和白红梅一人带两个,跟着她们在两个店里,负责收银和打下手的工作。
这六个员工,除了苏长河学校里同学们的家属。还有一个是掮客小许的妹妹,
小许年纪也不大,才二十多岁,但他是干掮客的,胆子大,脑子也比一般人活。苏长河第一次和他打交道,颇为满意,后来找给马老太太和白红梅住的房子,以及两个门脸,都是托他帮忙,小许也没有让苏长河失望。
他在知道苏长河租这两个门脸是为了干什么后,当机立断推荐他妹子,苏长河说,“我们这可是私人企业,不嫌丢脸?”
小许说:“那都是虚的,饭都吃不上了,还讲究那些干啥?”
苏长河便叫他把妹子带来看看,他妹子叫许三妞,是个手脚勤快、做事麻利的姑娘,马老太太都挑不出错来,苏长河就收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