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老太太性子都比较强硬,说给了就是给了,你要是不要,那就是看不上她们。
最后没办法,只得把东西留下了。
马蕙兰和苏长河道:“唉,权当多了两个长辈,以后多让月月陪陪她们吧。”
她们对自家是真心的,唯有用真心才能回报。
他们不知道的是,不止是真心,她们是将苏月看成了自家孩子。
隋教授给的那套房子是她未婚夫留下的,年轻时,她曾有过婚约。
起初两位接受过新思想的年轻人都很不愿意被家族包办婚姻,因此对对方的印象很不好,后来,一个上了战场,一个远赴国外学习医术。
多年未见,两人在战场上相遇,相知相许,在约定成婚前夕,隋教授的未婚夫却战死沙场。
那栋房子是他置办的婚房。
而后,隋教授一直没有成家,兜兜转转几十年,因为她过往的功勋,许多资产都返还给她了,但是她都没有要,只留下了那栋房子。
也算是她曾经的家。
而温老太太给出的那块平安扣,看似简简单单,却是她给孙辈的准备的东西。
四个儿子没一个省心的,温老太太担心啊,就盼着几人能早日成家,安定下来,为此,早早地给未来的孙子孙女准备东西。
然而到最后,她也没能见到孙辈。
混乱的那些年,赵家的家财因各种原因都流失了,温老太太保存下来的也不过几件。
这件极品羊脂玉扣就是其中之一,是她多年来的慰藉和寄托。
第191章 小姑姑(修
难得在京城过年,之后的几天,苏长河他们也没闲着,他们得去关系亲近的人家拜年。
比如苏长河这边的庄教授,老头打从他进校就拿他当亲传弟子看待,苏长河一向尊师重教,过年当然得去看看他了。
还有他闺女的老师,拢共没上几年学,老师还不少,从第三中学的梁校长、班主任,到两位“wen”教授,再到研究所的季教授等等。
最后就是蕙兰同志这边,她是隋教授最小的徒弟,上面八个师兄师姐,平时大家都忙,过年了难得有时间,怎么也得上门看看师兄师姐吧?
也就是她这些师兄师姐不全在京城,要不然,初五之前,苏家的亲朋好友还走不完。
在马蕙兰的二师兄家,他们还遇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主要是苏月意外。
她看着面前的人,十分惊讶:“庄宇学长?”
庄宇也很惊讶,家里人说,今天爷爷的小师妹过来,对于他爷爷的这位小师妹,他也听说过,据说是爷爷的老师隋教授主动收的。
隋教授身份不一般,战争年代她救过很多人,上面的领导甚至开国将军都被她救过,早年间,一号大领导还亲自表彰过她。
除此以外,她培养过很多医学生,这些医学生走上岗位,其中的不少人都成为了医学界的中流砥柱,比如他爷爷就是京城一所医院的院长。
隋教授的地位可想而知。
那十年,十分混乱,隋教授因为以前出国留过学,也被人盯上了,但是还没等人出手,那人就被摁下去了。
其他人也就知道了,别看隋教授只是一个老太太,却坚决不能碰。
这些年也有很多人想方设法想成为隋教授的徒弟,但是隋教授谁也没收,外界都传言她老人家不打算收徒弟了。
谁也没想到她老人家在今年突然又收了一个徒弟,还正经行过拜师礼,对外宣布,这就是她的关门弟子。
庄宇的爸妈也是医学界的,他听他们说过,说外界对隋教授的这个徒弟十分好奇。
他爷爷在家也经常提到这个小师妹,说她天赋高,且勤奋,是个天生做医生的好料子。
他爷爷性格刚正,他爸他叔伯们在外面也是有名的医生,在他爷爷嘴里就是不成器的,对这个小师妹的评价却这么高。
庄宇也难免好奇,但他家没跟爷爷住一起,他又一直在研究所,以致于一直没见过他爷爷这位小师妹。
万万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就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吓。
他爷爷的小师妹竟然是苏月的妈妈?!
大家都看向两人,庄宇的父亲问:“小宇,你们……认识?”
庄宇缓缓点头:“嗯,苏月学妹是我研究所的同事,我们在一个项目组里。”
这下轮到庄家人惊讶了,他们不由打量起苏月,这么个小丫头是他们家庄宇的同事?
庄家三代人都是从医的,算得上医学世家,庄宇是个例外,跑去搞研究去了,但谁也不能否认他的优秀。
毕竟是年纪轻轻就能进国字头研究所的人。
而这个苏月,老爷子师妹的女儿,小小年纪,竟然也进了研究所,还跟他们家庄宇在同一个项目组?
庄家人可是知道他们家庄宇的骄傲的,要不是得到他认可,他必然不会这么亲近地称呼为“苏月学妹”。
一时之间,屋子里都静了静。
还是庄爷爷的笑声打破了这份安静:“果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愧是蕙兰的女儿,一脉相承的优秀啊!”
庄宇的父亲嘴角抽了抽,心说,您师妹和她女儿,一个学医的,一个搞研究的,这可算不上一脉相承吧?
庄爷爷可不管这些,马蕙兰曾在他所在的医院实习过,他还看过她的手术,对这个小师妹很是满意,再加上这个小师妹和他们师兄妹年纪相差大,要是按年纪算,他都能当小师妹的爹了,因此,就更加喜欢这个小师妹了。
得知马蕙兰他们一家今儿过来,他还特地把家里人都叫了过来,这会儿热情地给苏家几人介绍家里人。
今儿是她妈的主场,苏月和她爸都是她妈的挂件,两人乖乖跟在后面喊人,其他人都还正常,喊到庄宇,尴尬了。
苏月跟着她妈这边算,身份自动长一辈,她以前喊庄宇学长,干活的时候,还喊过哥。
这会儿,额……
比起她,庄宇更尴尬,庄爷爷却没管那些,直接道:“按辈分,你就喊小姑姑吧。”
庄宇:“……”
彻底裂开了。
至于苏月:“!”跟着妈妈又长辈分了?
一行人坐在屋里聊天,庄奶奶道:“怎么又带东西来了?上回不是送那么多东西了吗?”
“不一样,”马蕙兰道,“上回是厂里生产的,这次是老家自己种的,自己养的,前天才叫人捎过来,带给二师兄和师嫂您尝尝。”
庄奶奶也很喜欢她,二十来岁的马蕙兰在庄奶奶眼里就是个小姑娘。
一个小姑娘,年纪小,天赋高,即便是骄纵些也很正常,可是这孩子却性子沉稳,为人持重,最难得的是有心。
老头子的师妹,就算是看在老师的份上,他们也该照顾几分,蕙兰呢,从不把这份照顾当成应当的。
他们照顾她,她也照顾他们。
她家里儿孙工作都忙,尤其是几个儿子,单位都不在京城,平时又不常回来,蕙兰知道后,常来看他们,倒也不是特意过来,有时候路过,就上来看看。
有时候她忙,她爱人或者她兄弟就过来,还时常送东西来,什么老家寄来的山货、乡下运来的鱼、南边出差带回来的果干海鲜。
不在乎东西的贵重,关键是把他们放在心上。
如果说以前,庄奶奶对老头子这个师妹是面子情,现在就是拿人当女儿了,她要是有个女儿,也未必这么贴心。
庄奶奶招招手,示意苏月过去,把她抱在怀里,往她兜里塞东西,苏月感受到她的动作,挣扎道:“舅妈,舅妈……”
庄宇一听她喊舅妈,表情就快绷不住了。
那边他奶奶还道:“舅妈给的压岁钱,乖,咱收着!”
苏月推拒不过,只能看向她妈。
她妈也没办法,二师兄都亲自发话了:“拿着,今年可是月月第一年来我们家拜年,不收压岁钱像什么样?”
之后,庄爷爷又问了问其他事:“大师兄那边去过了吗?”
“去了,大师兄工作比较忙,三十晚上都没在家吃饭。”
“那也没办法,临床检验中心才成立,想进行国际间技术交流,还有的沟通。交通部、铁道部、民航总局、卫生部四个部门联合颁发一个文件,细节方面,又需要商讨……大师兄最近只怕天天开会。”
“是,听大师嫂说,还熬了几个大夜,大师兄年纪夜不小了,大师嫂很担心。上次见面,我就说了,大师兄要是再这样不顾身体,我就跟老师说了。”
庄爷爷哈哈笑:“大师兄就得老师来治他!”
他们的大师兄正是卫生部部长,是老师在战场上捡回来的徒弟,父母都死在敌寇手中,他才十多岁,也上了战场。
因为年纪太小,力气不够,在对敌时,让敌人一刺刀戳进了肚子里,肠子都差点出来了,是老师救了他,让他跟在后边帮忙,后来就干脆收为徒弟了。
因为这个过去,大师兄和老师虽然差了不到十岁,却一直拿老师当母亲对待,十分尊重老师。
大师兄那个臭脾气,也就只有老师说的话,他能听了。
“老师呢?在你家里怎么样?前几天还给我们打电话,让我们别去拜年了,说她今年跟你回家了,也难为你们怎么把老师带回去的,以前让她过来,死活不愿意。”
马蕙兰就笑:“家里有位老太太是老师的旧相识,他们俩作伴,天天喝喝茶听听戏,倒是正好。除夕那天还教月月拉小提琴,演奏了一曲《良宵》。”
庄爷爷也笑了,老师能过得舒心,他们这些做学生的,也就放下心了。
苏家一行在庄家吃完饭,便起身告辞,他们下午还有安排,没办法,时间紧,档期安排得满。
庄爷爷和庄奶奶送他们到楼下,看着他们的背影,庄奶奶道:“现在放心了吧?”
“放心了,放心了,还好老师今年跟着蕙兰回去了,要不然不够烦心的。”
“你可得打好招呼,别让隋家人知道老师在蕙兰那边,省的那家不要脸的直接找上门。”
“这我还不知道吗?”庄爷爷反问道。
他们这些学生知道老师跟隋家人关系不好,但外人不知道,总有人看在老师的面子上,给隋家人方便。
之前隋家有个子弟犯了事,还扯着老师的大旗,逃过处罚,被老师知道,大发雷霆,公开宣布与沪市的隋家没关系。
隋家那边安分了一段时间,可是走过捷径的人,又怎么忍受得了道路上的险阻?
况且隋家子弟中并没有能干的,靠着老师的关系,得以返还家产,却也只是坐吃山空。
也因此更舍不得老师这边的关系,之前还想把一个女儿送过来,以照顾老师的名义,实则想让老师收徒。
老师若是真的收下她了,他们这些学生看在老师的面子上,也会对她照顾几分,更不要说老师一辈子救过的人,光是这份隐形的关系,就足够隋家受用了。
老师却不惯着隋家,压根就没同意。
那姑娘他还打听过,和小师妹比起来差远了,说要学医,也不过是在药房干过一段时间,年龄比小师妹还小两岁,要是真有心学,这个年纪,考个医科类的大学,系统地学习,不是来不及。
可是她呢,也没见她努力,就巴望着老师带她,隋家那位当家人还打着把她塞进他们师兄妹的医院的主意。
真是异想天开。
被老师拒绝后,那一家子又想出了新招,今年过年,一大家子在老师那位侄子的带领下,齐齐赶到了老师在京城的住宅,在外面哀求,就差跪下了,说来请老师回家过年,还拿老师的父母说事。
得亏老师跟蕙兰回去了,要不然又得受一回气!
这事他们几个师兄妹联手瞒下了,没让老师知道,他寻思着,还是得让老师在蕙兰家多住一段日子,等等他们给老师换个房子。
初六是个好日子,马老太太偷偷请人看过,大吉大利,最重要的是宜嫁娶。
马向东的婚事就定在初六。
这日一大早,天还未亮,老马家的灶就烧了起来,烧水的烧水,熬粥的熬粥,炸果子的炸果子。
老马家两口灶都不够用,王春凤就领着一干媳妇在苏家厨房忙活起来。
今儿老马家摆了整整十桌,每桌八个菜,这可是不小的工作量,从昨儿就开始忙活起来,苏家的杂物间支着凳子,上面放着一个个装着各种肉菜的盆。
木盆比脸盆还大,苏长河去杂物间看了一眼,瞅见那堆满肉的盆,心道,老太太这回可是大出血了。
今时不同往日,家底丰厚,又是最后一个还没成家的儿子结婚,马老太太很舍得,彩礼给了整两百,还有两床新弹的棉花被,两身新衣裳,以及什么三转一响三十二条腿,老太太表示那都不是事儿!
还是马向东和许三妞商量了不要缝纫机和收音机,这两样也用不上。至于手表,三姐和三姐夫送了一对,说是给他们的结婚礼物,还是外国牌子的,这东西有一个就够了。
自行车暂时也不买,等回京城再买,结婚后,许三妞就不住宿舍了,住老马家的屋子,以后上下班可以骑个自行车,还能顺便把白红梅带着。
马老太太随他们,反正这部分钱他们出,至于买不买,怎么买,由着小两口商量。
老四结婚有三转一响,老大老二结婚时,家里条件困难,没那么多讲究,马老太太一碗水尽量端平,这次也给两个儿媳妇补了一份钱。
除了这些常规的东西,还给老四和新媳妇分了京城的一间屋子。
不止老四两口子有,其他几房也有。
谈婚事之前,马老太太就召集全家开会,连远在部队的老二也没落下,他远程参与,反正亲妈做决定,他也没啥提出意见的机会,知道个结果就不错了。
会上马老太太就表示,京城的两间平房,一共六间屋子,四房一人一间。
马蕙兰就道“妈,我们不用,我们在京城有房子……”
“不行,你们有是你们的,这是娘家给你的屋子,不能让你们回娘家住一晚都没地方。”
马老太太很清楚,他们家有今天靠的是谁,说句实在话,要是没有女婿,他们家现在还在乡下地里刨食呢,还买房子?
这个家,论贡献,闺女和女婿贡献最大,就得给他们分一间,他们住不住那是他们的事。
六间屋子分出去四间,剩下两间是老两口的,马老太太不打算分了,他们老两口手里也得攥点东西,等以后,谁孝顺给谁!
不过这么多年,老大夫妻俩对家里照顾最多,他们家又有两个儿子,下半年还要到京城来上学,所以老两口的两间屋子的其中一间就暂时让他们住。
马老太太道:“你们也别不满,你们大嫂嫁进来这么多年,家里家外一把抓,对我和你们爹也好,对你们这些小叔子小姑子也好,都尽责任了。别说给学文学武住,这间屋子就是给你们大嫂,也是应该的!”
马蕙兰和马向东当然没意见,前者家里十几间房子都没住满呢,后者他未来媳妇在厂里还买了一间房,他们就是不住家里,也有地方住。
要说有谁不满意,大概只有马向国媳妇方媛,她是城里人不错,那也要看跟哪里比。
方家在部队附近,那里本来就是个小县城,要是老马家以前的老房子,别说一间两间,十间八间方媛也看不上,他们家在部队上住的好好的,要乡下的房子干什么?顶多逢年过节来住几天,她还不乐意来。
可现在不是乡下的房子,是京城的房子啊!
方媛远在部队,跟不上老马家发展的速度。起先听说婆婆和大嫂京城开店,她心里是很嫌弃的,正经人谁干个体户?丢不丢脸哪?
更重要的是,投机倒把可是犯法的事,婆家干这事,万一连累向国怎么办?
她还试图劝说婆婆和大嫂,还没来得及劝,听说不是婆家开的店,是生产队,公家的产业。
而且那个小小的乡下的生产队竟然还在京城办厂了!
后来的事,就更让方媛傻眼了,谁来告诉她,妹夫的厂子怎么回事?时不时从部队招一批人,时不时又招一批人。
她男人越来越受器重,几个连的连长以及团长都经常找她男人,部队里的领导们看到她男人都亲切得很,连首长都笑眯眯地喊一声“向国。”
到后来,听说婆家在京城买了房子,方媛都有点麻木了,乡下的婆家一眨眼就成了京城人?
麻过之后,当然也高兴,婆家越能干,他们能沾到光不就越多吗?
方媛以前不常联系婆家,也就每次寄钱回去的时候,口头上关心几句。这一年却时常给婆家寄信打电话,放寒假时,还想把儿子送到婆婆身边住几天,可惜让婆婆给拒绝了。
马老太太:快要过年了,店里都忙死了,还让我带孙子?我缺孙子啊?走开走开,别耽误我工作!
能分到京城的一间屋子,即便只有十几平,方媛还是开心的,可是老大家多分一间,她就不乐意了。
说是给老大家两孙子暂住,住着住着,谁知道是不是就给老大家了?
老大家两个孩子,她家也两个孩子啊,婆婆都给小姑子分房子了,不能因为孙女是女孩,就不给房子吧?
老二媳妇不满,马老太太知道,但是不在意,我的房子,爱怎么分怎么分,不服,呵呵,憋着!
马老太太不给她提意见的机会,直接道:“就这么定了!自己的孩子自己管,你们要是有本事,给你们孩子买个十套八套房子,我跟你们爹都没意见,要是没本事……就闭嘴!”
方媛憋了一肚子气,白红梅心里就舒坦了,身为炸鸡店总店的店长,她的工资比婆婆还高,她男人跟她就更没得比了。
白红梅手里有钱,就大气,不在乎三瓜两枣,一间屋子而已,他们这房攒一攒,自己都能卖一套像这样的平房。
不过自家买得起是一回事,婆家能看到她这么多年的付出又是另一回事。
被人肯定,心里自然舒坦。
马老太太和白红梅这对婆媳以前还时不时吵吵闹闹,现在是越发和谐,堪称模范儿媳。
至于远在部队的方媛,谁在乎?
现在不是家里指着他们这房帮衬,是他们离不开家里,方媛还得在婆婆跟前刷存在感。
她都认真考虑过,要不干脆把儿子送到京城去上学,京城的教育水平肯定比部队好,而且和老太太多相处相处,时间久了,感情不就深了?
马向国无语:“你就别瞎想了,还送过去,送过去谁照顾啊?”
他妈一心放在工作上,连他爹都顾不上了,还有工夫照顾孩子?
他媳妇要是敢和他妈商量这事,他们肯定得挨呲!
马向国还是了解亲妈的,马老太太现在的想法就是赶紧把小儿子的婚事料理完,这小子结过婚,他们老两口的任务就完成了,以后她就能专心搞工作了。
搞工作有钱,带孙子费钱还受气,她又不傻!
马老太太穿着一身新衣裳,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风风火火地指挥:“红梅,早饭准备好了吗?碗筷先洗刷好,放桶里,上菜了就拎过去……”
“嗯嗯,”白红梅连连应是,“都准备好了,每桌两个冷盘,都切好了,人来随时都能上……”
“老大,桌椅板凳可齐了?都看好了吗?”
“看好了,看好了……”马向华说,老四结婚,他们这些哥哥嫂子们是最忙的,他昨晚都没怎么睡,凌晨就爬起来了,桌椅板凳检查了一遍又一遍。
马老太太巡视一圈,总算没瞧见什么事了,她又风风火火地往前面去,人还没到,先喊道:“老四?老四?东子?”
马向东从屋子出来,作为今天的新郎官,他打扮得格外精神:“妈,咋了?”
“时间差不多了,赶紧收拾收拾,准备去接亲!”
“妈,现在还早吧?”
“什么还早?不能走回头路,回来得绕路,万一路上耽误了?”
马向东心说就在公社,这才多远,耽误能耽误到哪儿去?
许家是京城人,在这边办婚事,当然没办法从家里出嫁,就提前过来,住在了公社的招待所。
马向东他们今天的迎亲队伍一溜儿自行车,过去真没多远。
但他怎么想没用,亲妈怎么安排,就怎么办吧。
马向东道:“好,那我们就准备走了。”
马老太太看着他们收拾好,一个一个的年轻小伙子推着车出去,顶头的一个就是她家老四,车头上还绑着一个大红花。
院里院外的人都站到门口看,马向东和众人挥挥手:“我们走啦!”
马老爷子道:“去吧去吧,路上慢点!”
围观的人打趣道:“东子这是急着接新娘了……”
还有人说一起去迎亲的人:“你们今天都好好表现,别丢咱们队里的脸!”
小伙子们道:“哎呀七叔公,您老就放心吧,关键场合,咱们绝对不会掉链子的!”
这么一群大小伙子,穿着崭新的衣裳,骑着整齐的自行车,那队伍,从老远看,相当有气势。
苏月和一帮小伙伴一直目送他们出村,大家看着喜庆的自行车队,槐花问:“东子叔什么时候把新娘子接回来啊?”
苏月算了算时间,说道:“两个小时吧。”
来回路上最多一个半小时,在招待所再耽误半个小时,现在才七点多,要是顺利,估计九点多就能回来了。
两个小时对等待的孩子们来说,时间很长,但对接亲的队伍来说,却只是一眨眼的工夫。
“新娘子来喽!新娘子来喽!”
马向东骑着自行车,前面单杠上坐着许三妞,龇着牙笑着志得意满。
一帮孩子跟着自行车跑,欢呼雀跃地喊:“新娘子来喽!”
老马家顷刻间便更加热闹起来,在鞭炮声中,马向东和许三妞并肩走进马家,两人无意间对视一眼,笑容越发灿烂。
许家这次送嫁的有许三妞的父母、许家茂,以及许大嫂、许二嫂,此时也纷纷跟着新人进屋。
许父许母不是第一次来前进大队,他们过来的第一天,老马家便在家里招待了他们。
但是再一次来到前进大队,他们还是很惊讶,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他们怎么也想象不出来,一个乡下的生产队竟然全都是楼房!
住的比他们城里人都好嘞!
比起他们,许大嫂许二嫂就是酸了,小姑子嫁的这个人家真是太令人眼红了!
京城有房子也就算了,乡下竟然也有房子,还是这么好看的楼房!
两人端着娘家人的姿态,屋前屋后打量了一番,真是什么错处都挑不出来,人家的早饭都是白米粥炸果子,还配着两样小菜,一样咸鸭蛋,一样腌萝卜。
两人喝着粥跟喝了醋似的,浑身冒酸气。
许二嫂忍不住嘀咕:“小姑子的命也太好了吧……”
原本还能拿乡下人家来安慰自己,谁能想到人家的乡下可不一般!瞧瞧这一栋栋房子,再瞧瞧这一桌桌的客人。
有些东西能打肿脸充胖子,有些却掩藏不了,一个吃饱喝足的人,和一个生活困难的人,光看精气神都能看出不一样。
而这里的人从老到小,各个面色红润,连三四岁的小娃娃都穿着新衣服。
许二嫂备受打击:到底我是京城人,还是你们是京城人啊?
“是啊,”许大嫂附和道,“小姑子以后可就进福窝里了!唉,哪像咱们啊……”
两人表达了几句对小姑子的羡慕嫉妒,以及对命运不公的抱怨,一个说她吃完了,去上个厕所,另一个说她去婆婆那边坐坐。
两人各自离开,几分钟后,不约而同地在厨房重聚了。
许大嫂似笑非笑:“不是要去上厕所吗?”
许二嫂毫不心虚:“肚子突然又不疼了,大嫂你不是要陪妈吗?你去吧,妈一个人怕是找你呢。”
“不着急,妈肯定更担心三妞,我还是先去看看三妞。”
“巧了,我也打算去看看三妞。”
两人对视一眼,知道今儿是没办法争个先,也不好让小姑子婆家人看笑话,瞬间达成合作,一个盛粥,一个夹炸果子、咸鸭蛋等等。
两人一人端着一个碗,笑语盈盈地往新房去。
厨房里,看着两人离去,在灶台上忙的马桂枝道:“新媳妇的两个嫂子对她还挺好的哎。”
白红梅听见这话,但笑不语,许家的情况她又不是不清楚,三妞的这俩嫂子可以说是无利不起早。
以前三妞和她三哥没有工作,俩嫂子把他俩当拖油瓶,在家里多吃一口,都要嫌弃他们吃了两房孩子的口粮。更是时时盯着三妞的父母,生怕老两口私下补贴了两人。
也就是三妞和她三哥现在一个在炸鸡店,一个在厂里,都能干,工资不低,两房的哥嫂才巴上来,又兄弟姐妹情深了。
都是穷闹得。
许大嫂许二嫂殷勤地捧着碗进新房:“三妞,饿了吧?大嫂/二嫂给你拿了吃——”
话还没说完,两人就见小姑子已经端着碗在吃了。
“这是……”
“是我小舅送来的!”也在新房里的苏月回答,她嘻嘻笑道,“小舅说到中午吃饭还有一会儿,怕小舅妈饿了,让小舅妈先垫垫。”
许三妞让苏月短短的几句话说得面红耳赤。
她今天打扮得很好看,穿着大红的呢子套装,上身是女士西装样式,腰上一条细细的腰带,下面是配套的裙子,因为是冬天,天冷,裙子下还穿着马蕙兰从尤里卡买的丝袜。
头发全都挽了起来,上面戴着一支红色绢花。最外面则套着一件厚厚的棉衣用来保暖。
此时害羞,脸上更像抹了一层腮红似的。
许三妞嗔了苏月一眼,苏月捂着嘴嘿嘿笑。
许大嫂许二嫂打趣道:“哎呀原来是妹夫送来的,妹夫真是贴心!”
“是啊是啊,妹夫长得仪表堂堂,没想到还这么贴心,三妞啊,你真是有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