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家三妞也不差,打扮起来多好看,跟妹夫站一起叫什么来着?哦,男才女貌!”
两人嘴巴抹了蜜似的,陪着说了好一会儿好话才出去。
许三妞被嫂子们捧着,心里也清楚是为什么,她放下碗筷,擦了擦嘴角,对着一帮凑过来看新娘子的小孩又笑起来:“吃糖吗?婶婶这里有糖。”
许三妞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包糖,这就是放在新房,让她散给别人的,除了糖,被子里还塞着花生红枣莲子之类的带着美好祝愿的东西。
不过比起早生贵子,许三妞还是更眼馋女孩,要是能生个和月月一样聪明的女儿,那真是祖坟冒青烟!
许三妞目光移向苏月,伸出手,诱哄道:“月月,来,小舅妈抱抱好不好?”
“好啊!”苏月扑过去,在她的怀里蹭了蹭,哎呀新娘子身上好香啊。
她的小伙伴们看到不乐意了,我们也想抱新娘子!
于是乎,新娘子的怀抱新郎官还没感受到,就让一帮小孩挨个抱上了。
有个婶子看见这一幕,还叫人来看,一帮女同志们哈哈笑,有人叫马向东:“东子啊,你媳妇这么喜欢孩子,你俩以后还不得生个十个八个啊?”
马向东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蹭”地就蹿开了。
这一帮结过婚的女同志们笑得越发厉害了。
许家离得远,来的人也不多,今天这场婚宴,大部分的客人都是老马家这边的,其中的大多数又都是队里的人,说是前进大队聚餐都说的过去。
今年苏长河他们没回来过年,初五才回来的,今儿的婚宴上,新人敬完酒,苏长河又差不多成主角了。
马老爷子他们这些老头还没去过京城的食品厂,对厂里的事可好奇了,聊着聊着说起厂里盖房的事,
马七叔就问:“那块地多少钱来着?两百多万?!”
桌上众人再次听到这个数字,还是倒抽一口凉气。
马七叔喝了点酒,这会儿也不知道被这么一大笔钱刺激的,还是被喝酒喝的,愣是觉得身上都冒热气。
他忧心地问:“长河啊,那么多钱,咱能还得上吗?咱其实也没必要盖房子吧?”
苏长河笑道:“七叔,放心吧,咱厂子蒸蒸日上,按照现在的发展,完全可以还上,而且咱又不是不要钱给工人房子,咱还收了工人的工资呀,相当于用工人的钱盖给工人住的房子,咱不就先借点钱给工人用吗?”
“您再想想,咱厂里那些工人都二三十了,大部分都是外地的,在厂里干活一年到头回不了几次家,一年两年就算了,十年八年,一直这样,工人不得想家吗?”
“咱们盖了房子,工人们把家里人接过来,以后才能真正的拿厂当家,咱们厂发展十年八年都不够,咱争取搞几十年,争取一百年以后,咱盛世还好好的!”
桌上的老头们又让苏长河三两句话说得心潮澎湃,几十年?一百年?
他们的厂子要是能干一百年,我滴个乖乖,就是他们看不到也不要紧,他们的儿孙、儿孙的儿孙,子子孙孙都不用愁了!
前进大队的这些老头们心潮澎湃,坐在主桌的许父却瞠目结舌,刚刚说的什么?
亲家姐夫这个厂竟然还给工人分房子?
许父差点问出来,你看我怎么样?能不能去干活?
好在理智上线,想起来这是女儿女婿结婚的婚宴,把话咽了下去,却对亲家姐夫热情起来:“亲家姐夫,来,我敬你一杯,我家家茂平时麻烦你照顾了。”
许父还知道拿儿子来拉关系。
许家茂作为女方的兄弟,今天也坐在主桌上,平时身为厂长助理,有需要喝酒的地方,有时候,他也会给厂长挡挡酒。
今天不一样,他现在代表的是他妹妹的娘家人,有些地方,娘家人和婆家人在酒桌上还要一争高下的。
是以他只能眼看着他爹给厂长敬酒,厂长喝了,又喝了,又又喝了,又又又喝了……
不是爹你过分了吧?怎么逮着厂长一个人敬酒?
女方父亲的面子不能不给,苏长河不出意外地又喝多了。
婚宴结束,他是被向阳给扶回去的。
马蕙兰端了一盆热水过来,拧干毛巾,拉开他的衣服,给他擦了擦脖子、脸。
苏长河躺在床上,舒服得哼哼唧唧。
马蕙兰让他坐起来:“后面没擦到呢。”
苏长河挪动身体,伸手抱住马蕙兰的腰,马蕙兰擦了擦他的脖子后面以及背上,喝的是白酒,身上发热,都汗津津的。
马蕙兰擦完,要起身去搓毛巾,苏长河却抱着她不动,马蕙兰推了推他,苏长河哼哼两声还是不动。
“干嘛呀?等会水都凉了。”
“凉就凉吧,不难受了。”苏长河拍拍床上,“你也别忙了,上来陪我睡会儿。”
“大白天的,那边还在收拾呢。”
“那又怎么了?那么多人,不缺你一个。”
苏长河就是不让她动,马蕙兰没法子,把毛巾放旁边桌上,躺到了他身边。
苏长河抱着她,闭上了眼睛,嘴里却还在说话,马蕙兰凑近了听,就听他说:“还好是自家猪拱别家白菜,要是敢拱我家白菜,老子非得劈了他……”
马蕙兰哭笑不得,她就说老苏这又犯的什么病,敢情是联想到闺女身上了!
苏长河美美地睡了一晚上,神清气爽,至于什么猪什么白菜,苏长河表示:我闺女才多大?跟我家有个屁关系?
老马家剩了不少菜,熟食都让队里人带回家了,置办的生的也还剩了不少,昨天马老爷子就叮嘱了,让他们这几天都去他家吃饭。
一大早,马学文马学武就被爷爷奶奶支使过来叫姑姑姑父。
苏长河洗漱过后,溜溜达达地到了老马家,刚端上饭碗,还没喝上一口,队里人就急急忙忙地跑过来。
“大队长,大队长,不好了!三子他们被抓了!”
第193章 治小辈
三子是有田叔的孙子,马萍萍的堂哥,也是昨天迎亲的那一帮小伙子中的一个,拍着胸脯说肯定不会掉链子的就是他。
来报信的是马庆华,这小子一看就是着急忙慌跑过来的,直喘粗气。
苏长河放下碗筷,道:“慢慢说,到底什么情况?”
“事情是这样的……”
过年这几天家家户户都在走亲戚,大冬天的,地里也没啥事,亲戚朋友聚在一起,除了闲唠嗑,就是打打牌。
家里人在一起打牌小打小闹,属于娱乐,长辈们也没管那么多,他们哪里知道一帮小子不光玩起钱来,还玩大了!
昨天下午,婚宴结束,三子他们几个人又跑去玩了,一晚上没回来,三子他爹妈还以为这小子晚上歇在舅舅家了,就没在意,直到今天早上有人回来报信,他们才知道,几个人全被抓进派出所了!
“怎么回事?怎么被派出所抓了?”马老爷子听到这里就着急了。
苏长河道:“爹您别急,先听庆华说。”
马庆华缓了缓,继续道:“三子他舅家那边几里外的地方有个土地庙,早些年被打砸了,一直废弃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聚在里面赌钱……”
土地庙的外墙还没完全塌,能挡风,里面有个半露的地窖,地方又比较偏,晚上闹出点动静,也不容易被发现,就被人当成赌窝了。
三子他们说是去找三子他表哥们玩,结果不在他舅家,竟然跑去土地庙了。
昨晚上派出所抓赌,深更半夜带人围了土地庙,里面的人有一个是一个全带走了。
三子他们是几个人一起去的,除了三子,马七叔的大孙子马福也在,派出所的同志过去的时候,他正好在外面撒尿,见情况不对,拔腿就跑。
一口气跑出两里地,才停下来,躲进附近人家的草垛里,就那么猫了一夜,天色将明,这小子才偷偷摸摸地回来。
回来去其他几人家里一问,都没回来。
这小子当时心里就一咯噔,坏了,三子他们没跑掉!
马福又急急忙忙跑去公社打听情况,派出所昨晚抓赌派出去很多人,事情闹得很大,消息一打听就知道。
马福假装是某个人的家属,进去问了问,抓回去的人全都关了起来,派出所同志说严重的可能还会被送去劳改。
事情闹大了,瞒是不可能瞒住的。
马福这才慌忙跑回来报信。
马有田一辈子要强,听到孙子被抓进派出所,还是因为赌博,当即就倒下了。
“有田叔这会儿还躺着呢,早饭都没吃……七叔听到消息,拎着棍子就去了有田叔家里,那小子现在还在院子里跪着……”
七叔年纪比有田叔还大,他爹他们怕七叔也出事,这才让他来叫队长叔。
马老爷子这早饭也吃不下去了,亲家家在京城,人还没走呢,就听到这么一出大戏,不光他家丢脸,队里也丢脸,脸都丢尽了!
苏长河瞅着老爷子气狠了的样子,赶紧起身扶着他。
马老爷子是真气,三步并两步,急急忙忙地就到了马有田家。
还没进门,就看到马福跪在门口,马七叔手里拿着根棍子狠狠地抽:“我让你赌钱!我让你赌钱……”
马福的亲爹马解放怕老爷子抻着腰,在旁边扶着老爷子,也被敲了两棍子。
亲爹都被连累了,马福更加不敢躲,被抽着嗷嗷叫,他妈又心疼又气急,捂着心口大骂王八犊子不学好,他媳妇扶着他妈呜呜哭。
马庆华他爹马有粮他们又拉又劝:“事已经犯了,横竖不能打死孩子不是?”
“七哥/七叔……”
大门口乱糟糟的,马老爷子额头跳了跳,喝斥道:“都干什么?还嫌事情不够乱是不是?”
“七哥,要打回头有的是时候打!解放,把你爹扶到屋里去!马福家的,把你婆婆也扶进去……都别吵吵!”
马老爷子又瞪一眼马福:“混蛋玩意儿,你也给我滚进去!”
把门口的混乱制止住,马老爷子领着苏长河去看马有田,马七叔推开儿子,也默默跟上。
马老爷子回头看他,他把手里的棍子一扔:“我不吵了还不行吗?我去看看有田,那家伙心里怄气,只怕得怄死……”
马老爷子懒得和他再说,朝他后面看了一眼,其他人纷纷停下脚步。
苏长河见这一幕,心道,他爹大队长当了这么多年,积威犹在啊。
马有田家和老马家布局一样,马有田他们老两口的房间也在一楼左拐第一间。
马有田躺在床上,半合着眼睛,昨天还精神矍铄的老头今天却面色灰败,像是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有田婶看他们进来,便把位置让出来,她看了苏长河一眼,欲言又止。
“有田啊,你说说你……”马七叔一屁股坐在床边,道,“这帮小子不干人事,等他们回来,你揍他们就是了,腿给他们打断,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了?你跟自己气什么?”
马有田闭口不言,马老爷子叹了一口气,道:“有田啊,咱们先商量商量,把人救回来再说……”
马有田眉头深皱,喉咙里挤出两个字:“不、救……”
“这个时候还讲什么气话,不把人救回来,等派出所送他们去劳改,就晚了!”马七叔道。
“那就让他们去劳改!他们敢干,就自己受着!”马有田神情激动,说着说着捂住了心口,脸色难看。
苏长河一见不好,赶忙上前,扶着他,替他顺了顺心口,等他表情和缓了,才面带笑意道:“不至于,有田叔,真不至于!”
“就算真犯法了,也分轻重不是?三子他们现在只是被拘留,还没判呢,更何况,还没了解清楚情况,兴许他们只去过这一次,倒霉被抓了呢?”
“那些组织赌博的人兴许要被送去劳改,三子他们才哪儿到哪儿?在那一窝人里,顶多算这个!”
苏长河比了个小拇指,故作不屑,道:“说不定就是关几天,教育一顿,就放回来了。”
“他们这次确实不该,等回来,我肯定要好好教育教育他们,到时候还得你们几位老爷子替我看着呢,有田叔你自己先倒下了,回头谁来帮我教育他们?”
“我姓苏,他们姓马,万一我罚他们的时候,他们不满,说‘你就是一外人,凭什么管我们?’”
“他们敢?!”马有田“唰”地坐了起来,马七叔也重重地拍在床上,“谁说的?哪个浑小子敢说?我打断他们的腿!”
马老爷子瞥了他一眼,长河这话就是故意说给有田听的,为了激起有田的心气,你还当真了?
苏长河再接再厉,又道:“这次还只是小辈犯事,我还能管一管,队里还有这么多长辈,哪天要是长辈做了什么错事,我怎么管?”
“您几位就是咱队里的定海神针,有你们在背后撑着,我管教他们才名正言顺不是?”
马有田的精气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虽然脸色尤有些疲惫,但眼神总算不像刚才那样心灰意懒了。
他坐起来,靠在床头:“对,你说得对,我们不能倒下!”
马有田一把抓住苏长河的手,忧心忡忡:“长河啊,我是担心啊!”
他不光是生气这几个小子不学好,更是担心他们生产队!
马有田认识字,会打算盘,是年轻时候在县里一家酒楼当伙计偷学的。
那家酒楼是县城有名的富户刘家的,刘家有酒楼有粮铺有当铺,还有银楼,家里富的听说吃饭都用金筷子金碗。
县城里一条街都是他家的。
可是就是这么有钱的人家,在短短几年时间内,家业就败了个干净!
就是因为他家少东家是个赌徒,一开始把家里钱输光了,后来借钱赌,还不上就开始卖宅子卖铺子,连乡下的田地都卖了个干净。
酒楼换了新东家,马有田他们这些小伙计被辞退了,马有田也回了乡下,后来过了半年多,上县城卖粮,再次见到少东家。
当年那个穿着一身绸衫,胸口挂着一块金怀表、让他仰望的的大少爷,已经成了一个泼皮无赖。
听说他卖了家里最后一间宅子还不算,还要卖女儿,叫嚷着这次一定能翻本。
大少奶奶宁死不肯,在打手上门时,抱着女儿投井了。
少东家却还是没有醒悟,白天给人当乐子,别人赏了几个钱,就进赌场继续赌。
马有田看着那个在地上爬着捡赏钱的少东家,深刻地认识到了,“赌”这个字的危害。
它就像鸦片一样,能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鬼!
而现在,他亲孙子、他们队里的小子们,竟然也沾上了?
人家大少爷,那么大的家业都输得干干净净,他们算什么?脚上的泥还没洗干净,跑去赌?
他们的好日子才过了几年啊,就有人沾上赌,以后要是有更多的人不学好怎么办?
到时候会不会连累生产队、连累厂子?
曾经那么苦,他们好不容易才过上这样的好日子,马有田怕啊,怕他们现在的日子被破坏,而这种破坏还是从内部开始的。
他怕却感到无力。
没有办法啊!
马有田紧紧地抓着苏长河的手,痛心又无奈。
苏长河知道他担心什么,拍拍他的手,道:“有田叔,你信我不?”
马有田看着他,苏长河又问:“我说的事有没办到的吗?”
三个老头子都摇头,长河说带他们挣钱,挣了;说带他们开厂,开了;说让他们住小洋楼,住了。
一桩桩,一件件,说过的话都兑现了。
“所以啊,你们信我,这事我来办。几个不成器的小辈罢了,谁家没有?我来给他们上一课,让他们改邪归正,以后再也不敢了!”
“至于队里其他人,我自有办法,您几位就等着配合我,行不?”
马有田他们三人不知道他要怎么做,互相看看,毫不犹豫道:“行!”
不管要他们怎么配合都行!
俗话说,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换到创业上也是一样。
前期辛辛苦苦创业,有多少苦都能吃下来,后期条件好了,意志不坚定的就容易被骄奢淫逸所腐蚀。
他们队里的生活条件还算不上骄奢淫逸,但是和整个公社,甚至和整个淮宁县的普通人家相比,已经远远超过了。
前进大队的每家每户就算一年啥也不干,光吃分红,日子都能过得很好。
在这种情况下,有人生出花花肠子,也能理解。
但理解不代表不处理。
苏长河心说,自己之前的脚步太快,也是时候整顿一下内部纪律了!
他亲自去了一趟公社派出所,这几年,他们一直在京城,但这边的老关系却没落下。
公社派出所高副所长是县运输队高师傅的堂哥,养殖场一开始没有车,就是和高师傅合作的。
后来苏长河把小舅子运作到县运输队,马向东跟着高师傅学车,两边的关系更加亲密。
高副所长这边,逢年过节,苏长河也没忘记让人准备一份节礼。
高副所长可不就对他更加亲近了?
苏长河一到派出所,高副所长就把他迎进了他的办公室,态度热情又不失亲近。
外面有同志等办公室门关上,挤眉弄眼问同事:“那是谁啊?”
所长来了也没见高副所长这么热情。
同事道:“你信不信,所长要是在,只怕比高副所长还热情。”
“真的假的?”
同事也不多解释,只介绍道:“前进大队加工厂知道吧?那位就是他们的总厂长,苏长河苏厂长。”
问话的人恍然大悟,知道那人的身份他就理解高副所长的态度了。
前进大队加工厂厂长苏长河在他们公社是个名人。
听说他本来是个知青,下乡到前进大队,娶了生产队大队长的闺女,融入了当地。
见队里生活苦,就带着大家搞养殖、开加工厂,让前进大队的人不仅能进厂干活,还能拿分红。
后来更是参加高考,考到京城去了,还带着媳妇闺女一起,然后又把厂子开到了京城。
现在谁不知道前进大队啊?谁不知道马家庄食品啊?
短短几年,前进大队先是通电,后又修路,最后盖起了二层小洋楼,一个生产队搞得比公社里还漂亮,可把大家羡慕坏了。
不少大队还后悔,说当年苏厂长下乡时,他们生产队怎么没把苏厂长抢过去?
他们大队长家闺女不漂亮,队里还有其他家闺女啊,要是苏厂长成了他们队里的女婿,前进大队现在的日子不就是他们的了?
这就是瞎想了,过去的事,谁还能改变?
但不可否认,有这一个厂子在,他们整个红旗公社都沾光,附近的生产队纷纷跟着搞养殖搞种植,种的菜,养的鸡鸭都卖到厂里。
除了种地,还能另得一份钱,日子过得是越来越好。
而他们派出所也没少沾光,公社的派出所真没啥油水,他们这些小公安要是家里条件好点还算了,要是不好,过得没比乡下人家好多少。
前进大队加工厂逢年过节就会拉来一批货,说是给他们的慰问品,人家厂子里的人说话别提多好听了。
什么“公安同志过年过节还要坚守岗位,工作辛苦了”、“派出所守护人民同志的安全,他们身为被守护的人,也想表达表达心意”。
还说过什么“因为厂子在这里,来来往往的车辆人员多了,增加了公安同志的工作量,过意不去”。
说得他们都不好意思了,所长还特地叮嘱,让他们排个班,三五不时去厂子附近转一转,别让人闹事。
他们很愿意领这个任务,人厂里送的慰问品实惠啊,考虑得很周全,什么熏鸡、山货、干菜,这些厂里的产品就不提了。
端午节人家还送粽子,中秋节,人家又特地准备了月饼。
就说,谁能这么贴心?他们单位都没这些福利。
同事说的没错,所长要是在,八成也会乐滋滋地来迎接人。
不过,苏厂长今天咋来派出所了?
办公室里,高副所长却没问这个问题,等苏长河坐下,他就直接把准备好的资料递给了他。
这上面正是和前进大队的几人相关的口供。
抓赌这事也是高副所长主导的,打从当年他因为这事升为副所长,他对这方面工作还是比较看重的。
这回收到消息,就让人突然袭击,成功端了一个赌窝,这也算是他们的其中一项成绩。
早上来,看到审问的名单里有三个是前进大队的人,高副所长就留心了,昨天还一起喝过喜酒,他知道苏长河回来了,这件事说不定他就会亲自过问。
果不其然,他让人准备的资料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高副所长给的这份资料很详细,把事情始末说得清清楚楚。
苏长河原以为是三个人不学好,然而,事实却不是这么简单。
三子他们四个人一开始就被人盯上了,或者说,这个赌窝就是给前进大队的人设的局。
前进大队的长辈们知道财不露白的道理,但是厂子、房子摆在那里,谁不知道他们的家底厚实?
正常人想的是拉关系沾点光,比如也进厂里当工人,或者干脆和前进大队的人家说亲。
歪心思的人想的却是设局坑钱。
三子他们这回就是进局了。
土地庙赌窝的头子自封虎哥,他带着两个兄弟麻子和歪眼,并几个手下攒了这个局。
先是引三子他表哥他们进赌窝,再通过他们,诱导三子他们过去。
三子表哥他们赌红了眼,一心想翻本,自己又没钱,虎哥承诺他们只要拉到人,就继续借钱给他们,他们就成了帮凶
有表哥他们在,三子他们一开始就没有多加防备,只以为这是附近几个生产队的年轻人组的场子,后来一回生二回熟,玩上瘾了,就更考虑不到那么多。
而虎哥他们的计划也一切顺利,赌场炮制人的法子无非就是那几种,一回两回让你逢赌必赢,三回四回开始赢多输少,五回六回输多赢少,而后就是逢赌必输,在你输红眼的时候,大方地借你钱,你还觉得他们讲义气。
殊不知人家要的不是三瓜两枣,而是盯上了你的家产!
这样的局并不少见,上辈子苏长河就见过几回。
有一个是他的厂子附近的一家,那家是三代的家业,传到这一代了,老子依旧能干,儿子却是纨绔子弟。
玩其他的也就罢了,这小子就让人算计了,被拉到赌城,三天两夜欠了几个亿。
人家联系他老子,规定时间内不还钱,不好意思,您儿子就别想要了,先卸腿还是先卸胳膊,全看他们心情。
那家没办法,想方设法把儿子捞回来了。
人是回来了,家产赔了个□□成。
得亏那片地是他家自己的,要不然连三代传下来的厂子都没了!
三子他们这次遇到的局大同小异,虎哥那伙人已经给他们炮制到了第三步,那一晚上,四个人输了两三千。
要不是高副所长他们去的及时,这个数字可能更大,而三子几人只怕也被套牢了。
这回的事还真欠了人家人情。
高副所长知道苏长河的为人,愿意送佛送到西,就说:“他们三个是受害者,这边问完话,就可以带回去了,”
苏长河却拒绝道:“不急,高哥,辛苦你们,把他们再关几天,不用搞特殊,那些赌徒什么待遇,他们就什么待遇。”
“你这是……”
“人家设局是一回事,他们几个往里钻就是他们的问题!这两年,队里日子才好过起来,他们就忘了过去吃不饱穿不暖的生活,不知道天高地厚,欠收拾!让他们长长记性!”
高副所长会意:“你也太尽心了。”
苏长河叹道:“没办法啊,自家孩子,不好好管怎么办呢?”
高副所长嘴角抽了抽,审问的记录他可看过了,前进大队被带回来三个人,里头最大的那个都二十六了!
高副所长瞅瞅苏长河那一张嫩脸,心说,你是怎么理直气壮说出自家孩子这样的话的?
按辈分算,可不就是孩子吗?
被抓的三个人,一个是三子,一个叫马爱民,另一个叫马壮。
三人论辈分,两个喊他叔,还有一个喊他叔爷,年纪最大那个辈分最小,平时见到他,一口一个叔爷。
他能不管人家吗?
再说,还答应了有田叔他们好好管教人呢。
三子他们三人并不是胆子多大的人。
队里的厂子正在飞速发展期,要是胆子大,早跟其他年轻人一样去京城了。
因此,在经历过被抓、被关、被问话后,他们仨那颗躁动的火热的心就像瞬间掉进冰水中一样,拔凉拔凉。
派出所的关押室条件简陋,大冬天更是冷得跟冰窖似的,然而身体上的折磨还在其次,心理上的折磨才更让人受不了。
三人一会儿想他们会不会被送去劳改,一会儿又想家里人会不会知道,要是知道了该怎么办。
三子最为担心:“完了完了……”他爷一定会打死他的!
三人后知后觉是真怕了,因此,在见到熟人后,三人都快哭出来了。
“长河叔/长河叔爷!”
三人扑过来,隔着一扇铁栏杆,巴巴地看着苏长河,脸上既羞愧又害怕。
知道羞愧就还有救,苏长河谢过领他过来的公安同志,公安同志把门带上,把空间让给他们。
苏长河看向他们,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们哪……让我说什么是好?”
三人看他失望的样子,心中更是害怕:“长河叔/长河叔爷,我们错了,我们不该赌钱,我们再也不敢了……”
苏长河又叹了一口气:“你说说你们,赌是能沾的吗?”
“我们一开始没想……就是和家里人玩玩……”三子支支吾吾地解释。
马爱民也慌忙作证:“是是,我们一开始就是几个亲戚一起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