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想哭几下含糊过去,可裴涉就是没打算让她这么轻易敷衍过去,非要让她答出?来。
“嫂嫂没听清?”他低头含住姜窈小巧耳垂,“那我?再说一遍?”
第28章 隐情
姜窈隐约听?见他问自己, 像枝无所依附的藤蔓似的软软伏在枕上,至于他问了什么,她脑子里
懵懵的, 根本无暇思索。
纱帐中,伏在榻上的玲珑身影微微点头,一只纤白的手从垂落的青纱帐中伸出,又被?一只滚烫大?手捉住,带回帐中。
蜡泪不断从烛台上淌下, 直至燃尽,殿内陷入黑暗, 天?光渐渐放亮。
秋日的天?亮得越来越晚, 夜晚对姜窈来说也越来越漫长。
待她睡去后,裴涉才?穿衣,回到宣政殿。
堆满奏疏的书案上,压着几?封信。
信是贺阑送来的, 都是岑晏托人带入宫送给嫂嫂的。
宣政殿的蜡烛燃了一夜, 将灭未灭, 裴涉就着烛火, 拆开?这?几?封信,无一例外?, 落款都写着“岑晏”。
如他所料, 岑晏在写给他嫂嫂的信上, 要嫂嫂提防他这?个小叔子。
裴涉冷笑一声, 端起烛台点燃了这?几?封信。
火舌上窜, 厉鬼一般吞噬掉信笺, 火光坠入他眼中,琥珀色眸子中暗金色光芒流动?。
信笺化为一团灰烬, 火焰也瞬间熄灭,天?光从窗外?斜照进来。
他抬手轻轻一拂,洒落在书案上的余烬飘散,彻底消失。
九月二?十九,皇家于京郊罔极寺祭祀。
往年?因着成宁帝笃信佛法,都会亲自和姜窈一同来罔极寺小住几?日,上香礼佛。
山间云雾缭绕,树上挂着晨霜,寒鸦掠过树梢,几?辆马车停在寺门前。
红墙上覆盖着青灰色砖瓦,地上砖缝里残存着枯黄的杂草,杳杳钟声一圈圈荡开?,回响在山谷中。
姜窈和往年?一样,每间殿宇都走了一遍,跪拜了一遍,捐了不?少香火钱。
走了足足两个时辰,才?将这?里供奉的菩萨罗汉全跪了一遍。
“娘娘,都说罔极寺的签文最是灵验,娘娘要不?要试试?”正午日头刺目,青泥用纨扇替姜窈遮挡。
扇骨上的穗子摇摆,影子在姜窈脸上晃来晃去。
姜窈回眸,几?只灰雀蹲在屋脊上,啾啾地叫着,檐上日光粼粼。
“嗯,试试吧。”
前路茫茫,也只好求问神灵。
青泥笑道:“娘娘,求签的时候,心里只能想着一件事,不?然求的签就不?灵了。”
姜窈也少见地被?她逗笑了,笑起来时未施粉黛的脸明媚起来。
青泥扶着姜窈,沿着生了绿苔的石阶爬上去,姜窈在蒲团上跪下,双手合十,阖上眼眸。
反复默念了三遍,她抱起签筒摇晃。
当啷一声,竹签落地。
姜窈拾起那根签,上面写着“人心无定,聚合无常,所求皆空”。
手一抖,竹签从手中滑落。
青泥劝解道:“娘娘,鬼神之事,不?可尽信。”
姜窈抬起头,望着缥缈香雾后的金塑神像。
也是,和小叔子暗通款曲,犯下悖逆人伦的大?罪,还有什么资格祈求神灵原谅。
叔嫂通奸,本就有悖伦常,种下恶因,怎能得善果?。
回到禅房,姜窈就沉默不?言,兀自在纸上勾勾画画,心乱了,字也写得乱如麻。
她随身带了一只算盘,葱白似的手指飞快拨动?算盘上的琉璃珠子,在纸上记下这?个月大?小事项的开?支。
及至日暮,她才?推开?算盘,站起身。
此次祭祀,岑晏也在随行官员中,他下月就要离京,她想去跟他道个别。
姜家和魏国公府也算交好,于情于理,她都该去跟岑晏告个别。
岑晏还有个快要及笄的妹妹,她以后也会替他多多照看。
青泥推开?门,古旧松木门吱嘎作响,赤色霞光漫过古刹中苍翠碧树,遽然洒尽禅房里。
一片血红斜晖中,一抹黑色人影越来越近。
不?出片刻,裴涉进了禅房,笑意阴森,“嫂嫂要去何处?”
“没?想去哪里,就是想出去走走。”姜窈侧身站在夕阳下,半边脸被?斜阳映红。
“嫂嫂想出去走走?那我陪着嫂嫂。”
“不?必了,我有些乏了,不?出去了。”
他心里一清二?楚,嫂嫂哪里是出去走走,分明是要去见岑晏。
从前驯养白虎的时候,白虎若敢不?听?话,他会直接斩断它的牙齿,让它活生生饿死。
想要活下去,就得听?他的话。
不?知死了多少只老虎,才?驯出了如今这?几?只听?话的。
嫂嫂不?听?话,自然也是要罚的,不?过是罚的手段不?一样罢了。
倘若有一日嫂嫂不?再听?话了,那他也不?介意用上更狠的手段。
青泥怕姜窈要去见岑晏的事被?裴涉勘破,关上门退出去时还说了一句:“娘娘求签时手气不?好,求的是个下签,正为此烦心呢。”
裴涉没?打算揭穿,顺着青泥的话问道:“是么?我瞧瞧。”
他拿起姜窈放在翘头长?条案上的竹签,笑道:“鬼神之说,嫂嫂不?必相信。”
姜窈“嗯”了声,揉了揉眼,算了一下午的账,眼睛酸涩。
“嫂嫂信这?竹签子作什么?信我便是,”他一把将姜窈搂紧怀里,低头去咬她微凉的耳垂,“有我在,嫂嫂不?必忧心。”
姜窈被?他这?番话安抚下来,由着他去舔她的唇瓣,咬她唇瓣上那一点唇珠。
陈旧的木门蓦地被?人敲响。
敲门声不?大?,落入姜窈耳中,却犹如惊雷。
“有,有人来了,”她想往后退,与他撇开?距离,可腰上那只手箍得死死的,“别……有人。”
裴涉置若罔闻,专心舔咬她红润唇瓣,抵开?她牙关,衔住她湿润小舌,堵得她说不?出话,发出呜呜的声音。
“太后娘娘,中书舍人岑晏求见。”岑晏声音清亮,伴着敲门声再次响起。
这?声音不?啻于晴天?一声霹雳,直冲她五脏六腑,震得她神魂俱碎。
“不?行,你……”她水光盈盈的唇一张一合,刚吐露出几?个字,又被?人堵住,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姜窈被?他带着躺倒在了墙边那张罗汉榻上。
她半坐着,上半个身子倚在墙上,能看见窗上岑晏的身影。
人影晃动?一下,她的心就吊起来一下。
“二?郎,今夜不?成,呜——”她身子突然紧绷起来,手胡乱抓到床沿。
裴涉在她腰侧捏了一下,力道不?轻不?重,恰好让她克制不?住,低哼声从唇缝儿见流出。
姜窈想去拨开?他那只作乱的手,可此刻手臂绵软无力,身子也软了半边,比猫爪子的力道还小了几?分。
裴涉捉住她双手,反剪在她腰后。
她腰间丝绦不?知何时已经散开?,裴涉隔着她身上的赤色肚兜,缓缓俯下身。
姜窈柔软腰腹骤然收紧,后背紧紧贴在墙上,“二?郎,求你了。”
裴涉即将触碰到她肚脐,闻言抬眸,“嫂嫂,求我什么?”
姜窈仰头喘息,呼吸紊乱,几?根发丝浸着汗,黏黏地贴在雪白脖颈上,她看了一眼,窗外?人影还未消失,“求你,不?要……”
裴涉侧耳,眉梢挑了挑,“嫂嫂说清楚些,不?要什么?”
“太后娘娘。”岑晏在门前徘徊,总能听?见房中有窸窸窣窣的动?静,可也没?有人回应。
他下月就要去汝州赴任了,给姜窈送了九封信,都没?有收到回音,他只好亲自来找她告个别,相交多年?,不?辞而?别总归是不?好的。
秋夜风凉,姜窈却像是被?烈火灼烧,“我,我……”
她脸皮薄,说不?出口,不?要什么?不?要在这?里交|欢。
她盼着岑晏快些走,可那人影就是迟迟不?离去。
身子被?他往下一带,视线就被?挡住,看不?见了。
手腕上翠玉镯磕在床沿,从中间断开?,碎成两半。
声音清脆,岑晏在禅房外?听?得也极为清晰,他再次敲响门。
“岑舍人,吾……已经歇下,”最后一个字只说一半,就被?截断,她突然仰起头,娇媚声音像沸水一样,快要从喉咙里冒出来。
岑晏松了口气,还好,没?有听?见旁人的声音。
“臣下月就要离京,不?知何时归来,望娘娘保重凤体。”
转眼到了十月初一,寒重霜浓,满城萧瑟。
岑晏离开?了长?安,坐马车赶两天?的路,找了一处客栈落脚。
刚进客栈,就听?外?面有人喊: “公子,救命,行行好,我一路逃难到这?儿,三天?没?吃饭了。”
岑晏回头,那人衣衫破烂,约摸十七八岁,脸色黢黑
,一脸污泥,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他拎起茶壶给那人倒了碗水,又从包袱里掏出一块胡饼给他,“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家在何处?”
那人喝了口水,狼吞虎咽地把胡饼塞进嘴里,“我,我叫沈安,家在瓜州。”
岑晏道:“瓜州离此处九百余里,你为何孤身一人逃到汝州来?”
沈安只顾吃饼,说话语无伦次,“阿爷六月给我寄了信,说是不?日便可归家,可我没?等到他回来,我娘死得早,家里就我和阿爷两人,他在太医署当差。”
岑晏打断他,“太医署的沈医正,沈云成?”
埋头啃饼的沈安抬起头,“公子怎么知晓我父亲名讳?”
岑晏突然想到了什么,沈云成七月就辞官归乡,就算是两条腿走回去,也早该到瓜州了。
如今都十月了,他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恐怕凶多吉少。
“沈安,沈医正还有说过什么吗?”
“有,有!阿爷给我寄了那封信之后,没?过半个月,就又给我寄了封信,让我不?要等他了,要我快跑。”
岑晏手里没?有真凭实据,但直觉告诉他,沈云成应该早就死了。
因为经手先帝药方和汤药的人是他。
百官都以为先帝旧疾缠身,染上恶疾也不?足为奇,没?有一个人质疑先帝的死因。
但沈云成的失踪,显然不?是意外?。
岑晏四周看了看, 没什么人?,才低声问道:“有人追杀你?”
沈安将那块胡饼啃了大半,一嘴渣子, 点头道:“要不是阿爷给我写了信要我赶紧收拾行李离开?凉州,我现在已经是地府里的怨鬼了。”
岑晏面色沉重,“沈安,你可愿跟我走。”
沈安点头,被胡饼噎得说不出话。
“你都不知道我是谁, 就敢跟我走?”
沈安喝了半碗水,放下碗, 抹了抹嘴, 道:“公子不是坏人?,沈安愿意跟着公子,当牛做马都行。”
岑晏笑道:“我是新到任的汝州大都督府长?史岑晏,你跟我去大都督府, 做个长?随小厮, 愿意吗?”
沈安跪在地上磕头, “愿意愿意, 沈安能?遇着岑公子相救,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岑晏拦住他, 扶他坐下, “你知道想要你性命的人?是谁吗?”
沈安茫然, 摇摇头。
“那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取你性命吗?”
沈安还是摇头。
岑晏轻叹一声, “跟着我, 我会尽全?力保你性命, 但我也不过一州长?史,很?多事我也无能?为力, 你想清楚了?”
“公子,我想清楚了,我这些天四处逃难,饥一顿饱一顿,没个遮风挡雨的去处,活得猪狗不如,我愿意跟着公子,是死?是活都认了。”
是夜,岑晏在大都督府安顿下来,独自坐在窗前。
即便先帝驾崩真是裴涉所为,自己手里?没有什么证据,又有什么用呢?会有人?相信他吗?
他前头给姜窈写了几封信,都没有收到回音。这次,他提笔又放下,最终还是没有写。
他势单力薄,不敢轻举妄动。
十月,京师大旱,月余未曾下雨。
一个婆子混在诵经祈雨的僧尼中,被人?领进了宫。
安氏跪地叩首,“妾身叩见?太?妃娘娘。”
“你就是姜窈的继母。”虞太?妃斜倚在贵妃榻上,扫了安氏一眼。
安氏答道:“正是。”
“行了,起来说话吧,赐座。”
“多谢娘娘。”
“这些银子你拿着,一共是两千两,事成之后,另有重金相赠。你被姜窈害得没了女儿?,本宫也被她害得失了腹中孩儿?,咱们也算是同病相怜。”虞太?妃给身旁婢女递了个眼色,婢女旋即捧上几张银票给安氏。
安氏贪财,却佯装惶恐,道:“谢太?妃娘娘,妾身不敢收。”
侍女道:“娘娘赐给你,你就拿着。”
安氏忙收下银票,揣进怀里?,“是,娘娘,还有何吩咐?”
“我有一计,能?为你报丧女之仇,只需要你助我一臂之力。”
“娘娘只管说,只要能?为莺儿?报仇,让妾身做什么都行。”
“倒也不必你上刀山下火海,你只要装疯卖傻就行了。用什么手段不打紧,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姜太?后害死?了她的亲妹妹,逼疯了她的嫡母。”
“妾身明白。”
长?生殿里?,三支线香被稳稳插在香炉里?的香灰中,香雾逐渐漾开?。
姜窈跪在蒲团上,朝着亡故夫君和列祖列宗的灵位磕了个头。
两个来给长?明灯盏添香油的小宫女窃窃私语,“你听说了吗?如今外头都传是太?后娘娘,害死?了自己的亲妹妹,逼疯了继母,心肠歹毒,惹怒了上苍,才会让京师大旱。”
“嘘,你小声点。”
“离得这么远,太?后娘娘听不见?呢。我听人?说,昨日有百姓冲进暮云山上给太?后娘娘修建的祠堂,放了一把火,大火烧了一夜,半个山头的树木都烧没了。”
长?生殿里?极为安静,姜窈一字不差地听见?了。
太?后娘娘害死?亲妹、逼疯继母的事,在这个节骨眼上传得沸沸扬扬。
安氏每日在大街上疯疯癫癫,逢人?就说是姜窈害死?了她女儿?姜莺,姜窈面慈心狠,不孝不悌。
连国子监的学?生都义愤填膺,纷纷开?始撰写文章攻讦,斥责姜窈蛇蝎心肠,迫害亲姊妹,德行有失,触怒上苍,才致使京师大旱。
青泥骂道:“你们两个在那乱嚼什么舌根子呢?当心我撕烂你们的嘴。”
两名小宫女哆哆嗦嗦跪下去,“奴婢知错,奴婢知错,再也不敢了,太?后娘娘恕罪。”
“罢了,你们下去吧。”姜窈声音疲惫,垂下的眼帘也未抬起。
“娘娘,他们这么说,您不责罚,谣言会越传越厉害。”
“谣言也不是从他们口?中传出来的。就算是责罚他们又有什么用?”姜窈站起来,扶着跪得肿胀的双膝。
青泥扶住她,颇为心疼,“娘娘,您都一整天没吃饭了,先回慈宁宫吧。”
“姜莺的事和娘娘半点关系都没有,娘娘莫要听外头那些人?胡说。”
姜窈拨动缠在手上的那串佛珠,“青泥,我是不是真的犯错了?”
人?人?都说她有错,她自己都快相信了。
“娘娘别这样说,自您入宫,奴婢就跟着您,您所作所为,奴婢全?看在眼里?,若要论为百姓,为江山社稷,您操的心一点都不比先帝少。”
青泥说着说着便哭了。
她怨恨,心有不甘,娘娘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当年?她来慈宁宫伺候的时候,家中母亲生了重病,还是娘娘把自己的首饰给了她,让她拿去换钱。
“青泥,别哭。”姜窈用绢帕擦去青泥脸上泪水。
“娘娘,我就是不明白。娘娘一心为着百姓,他们为什么要把这毫无关系的事情推到娘娘身上?奴婢替娘娘不值。”
“遭了旱灾就得挨饿,这事放到谁身上都心急。”
所以她就成了那个发泄的口?子。
世人?能?为她建生祠,供香火,赞她贤德,也就能?烧了祠堂,骂她不孝不悌。
姜窈望着自己丈夫的牌位,殿内的长?明灯火飘忽起来,悬在梁枋上的幡幢在风里?飘摇。
日落西山,火红夕阳挂在檐角。
长?生殿内空荡荡的,显得她身形瘦弱孤单。
自入宫后,她日日勤勉,不敢有一日偷懒,生怕被人?挑出错出来。辛苦了多年?才攒下了贤良温厚的名声,怎么一夜之间她就成了罪人??
为了求雨,她一整日滴米未进,唇色发白,干燥得起了皮,脑子发胀,一阵阵钝痛碾过。
往年?若是有哪里?遭逢大旱,她也都是整日整日的不吃饭不睡觉,在长
?生殿里?诵经念佛。
“嫂嫂,待在这里?做什么?”裴涉一进长?生殿,就看见?他嫂嫂娇小的身影。
火红的落日洒下余晖,勾勒出她纤瘦身条。
“求雨,”姜窈头疾由犯了,密密麻麻的痛感之下,神情麻木,讷讷道:“我,有罪吗?”
“嫂嫂何罪之有?”
素白幡幢在晚风里?漂浮,殿内乍明乍暗,裴涉细细端详他嫂嫂,眸中隐约浮现笑意。
夫君、父母、兄弟姊妹乃至天下人?都弃她而去,她还有谁能?依靠呢?
只有他了。
这下嫂嫂只是他一个人?的了,他可以肆无忌惮地解开?她腰间丝绦,扯下她系于颈间的肚兜,在她白净肌肤上烙下吻痕。
姜窈自嘲般道:“吾为太?后,无德无能?,见?谪于天,致此旱灾,罪无可恕。”
“外头的传言,都传到嫂嫂耳朵里?了?水旱之事,时数使然,与嫂嫂何干?”
女人?眼里?泪光闪烁,泪痣在鬓边碎发见?时隐时现,两只手揪着绢帕,可怜得紧,他心里?蓦然生出一丝怜意,想把嫂嫂揉在怀里?。
姜窈双眼空洞,失神道:“你知道的,不是我的错。”
“不是嫂嫂的错,”裴涉掌心抚在姜窈颊侧,动作轻柔,目光却包裹着灼热的欲念,“嫂嫂还有我,我不会抛下嫂嫂。”
当然不是嫂嫂的错,虞太?妃和安氏串通一气,借着虞太?妃父亲的势,颠倒黑白。
而他只需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能?坐收渔翁之利,说不定嫂嫂还会主动投怀送抱。
等到得了好处,再动手替她解决这桩麻烦事也不迟。
“二郎,”姜窈抓住他手臂,声音里?哭腔渐浓,“我……膝盖好疼。”
“嫂嫂疼?我给嫂嫂揉揉。”裴涉手已撩开?她裙摆,摸了上去。
层层裙摆挂在他臂弯,女人?一只雪白的小腿已经露出来,剥开?了壳的蚌肉一般光滑软腻。
她膝盖跪得泛红,肿起一块,双腿因为疼痛微微打颤,几乎站不住。
裴涉索性抱她去了偏殿,将她放在榻上。
姜窈一条腿被他握住,膝盖被他握在手里?揉了几下,肿胀感缓解了些,可头疾发作,搅得她神志模糊。
含在眼里?的泪水掉了一滴,就再也控制不住,泪珠儿?连成一线,不断坠落,“二郎,别在这里?。”
这里?供奉着她亡夫的灵位,叫她觉得仿佛有双眼睛在盯着她。
裴涉没有半点要抱她回去的意思,只问她:“嫂嫂的头疾又犯了?”
姜窈小声道:“嗯。”
偏殿内昏暗,窗外天色也完全?黑了下去。
黑暗中,她什么也瞧不见?。
只听见?利刃划开?皮肉的声音。
“嫂嫂,含住。”裴涉拨开?她紧闭的唇瓣。
口?中挤进来一根手指,带着血腥味。
她被头疼折磨得失了神志,杏眼迷离,软舌卷住他流血的拇指,一开?始只是轻轻一点,温热的血液淌到她舌尖时,就抑制不住地想要吮吸更多的鲜血去抵消自己的疼痛。
口?中津液和鲜血交缠在一起,被她咽下去。
头疼减轻了许多,她眼神渐渐清明。
一清醒,就立刻想起自己与亡夫的牌位只有一墙之隔,她身后这堵冰冷的墙上,还挂着亡夫的画像。
裴涉手指从她口?中抽离,整根手指湿淋淋的。
姜窈恢复了几分力气,用手去推他,“这里?……不行。”
莫说他根本不信鬼神之说, 就算是?皇兄看见了,又能怎样?呢?
让皇兄知道,他会好好替他怜爱皇嫂的。
皇兄若泉下有知, 也该安心了。
“嫂嫂,这里没?有旁人,只有你我。”
你我这两字挨在了一起,姜窈迷离地望着他,光线不明, 她只能从晦暗中依稀分辨出他的?脸。
她额头上、后背上全是?冷汗,身上发凉, 压在身上的?热度不断提醒着她, 自己正在和小叔子共赴云雨。
可一听见“你我”二字,就仿佛世?上再也没?有旁人了。
来来去去,聚散离分,走的?走, 散的?散, 身后早已空无?一人。
可身前……
她正出神时, 双目湿润, 雾沉沉的?,裴涉忍不住咬上去。
肚兜已解了一半, 颤巍巍挂在腰间, 摇摇欲坠。
她身上幽兰香沾染在衣襟上, 肚兜上, 可剥下层层衣衫, 香气?依旧不减, 引人流连。
姜窈满腹委屈,都化成了眼里泪珠儿, 几度开口,只字未言。
再也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
“嫂嫂。”他嗓音低哑唤了姜窈一声。
姜窈下意识将目光放在他脸上,刚要开口去应答。
一个“嗯”字未脱口,湿漉漉卡在喉间,在他咬住肚兜边缘,一寸寸扯开时,转而成了一声娇艳惊呼。
她还未来得及克制,而裴涉偏偏不留余地地咬了上去。
四下里没?有光亮,什么都瞧不见,身子反而更加敏感,水上浮萍似的?,一滴雨点落下,立时就是?一阵战栗。
两只玉足踩在红色锦被上,白皙圆润足趾紧紧蜷缩起来,陷进绵软锦被中,时深时浅。
“岑晏在调查皇兄死因?”裴涉将密信点燃,抛在地上。
贺阑道:“他到汝州时,捡回去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裴涉幽深凤眸一抬,“是?沈云成的?儿子?”
“正是?。”
天?下竟有这样?巧的?事情。
他手下的?人一直没?找到的?沈安,机缘巧合之?下,竟然被岑晏碰上了。
“殿下,现在要怎么办?动手吗?”
“杀了,”他指尖在书案上点了一下,“派人去趟汝州,跟大都督韩矩传个口信,让他盯紧点。”
贺阑肃声道:“是?。”
裴涉倚在鎏金龙头椅上,看向?窗外?,“天?干物燥,皇陵的?看守也要仔细些,若是?起了山火就不好了。”
日?光爬上他侧脸,唇角冰冷地上扬着,勾起一抹狠毒杀意。
“做得干净些。”
“属下明白。”
又是?临近日?暮,檐外?一片绯红云团,与嫂嫂昨夜羞红的?脸一般。
嫂嫂一身肌肤雪白无?匹,稍稍一碰,就是?一点红梅似的?印记,轻轻吮咬一口,就能覆上一团红晕。
不用他扣住她腕子,她会哭着,面色绯红,用打颤的?手臂缠在他肩颈上。
他怎么舍得让她发现,夜夜同她欢好的?人与她隔着血海深仇。
真将她逼到那个份上,她不管不顾起来,连命都能不要,就没?有什么软肋能叫他拿捏了。
除非……嫂嫂肚子里能怀上他的?种。
汝州,大都督府
“这是?我们汝州的?松醪酒,子清可要多饮几杯,将来你回了长安,可就无?处寻觅我们这松醪酒了。”
岑晏站起来,朝汝州大都督韩矩一躬身,道:“多谢大都督美意,子清酒量不好,不敢饮酒。”
他酒量不好是?真,但不敢饮酒却是?害怕这酒里有毒。
自打离开长安,他就万分小心,每日?饭食,都交由信得过的?家仆去做。
来汝州的?第三日?,他就在城里另租了一处宅院,宅中只留了沈安和几个从长安带来的?随从。
大都督府那边送来的?珍馐美酒,他一概不收,甚至昨夜送来了两个雪肤花貌的?美人,也被他拒之?门外?。
他死了不要紧,怕只怕真相埋没?,姜窈永远被她那个心狠手辣的?小叔子蒙在鼓里,被他哄骗住。
“子清来汝州后,美酒不饮,美人也不收用,是?瞧不上我们汝州,还是?对本将军有什么不满?”韩矩行?伍出身,言行?粗鄙,又生?了一副豹头环眼的?凶恶长相,脸色一沉,就黑得慑人。
岑晏顿首,“子清蒙都督厚爱,心中感激,怎敢有半句怨言?实?在是?不胜酒力?,都督见谅。”
“长史,长史大人,不好了!”岑晏身边的?随从闯进来。
岑晏心一紧,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慌慌张张的?。”
“出人命了!”随从结结巴巴,指着家宅方向?,“您身边那个长随,他,他死了!”
岑晏神色一敛,作了一揖,“都督,子清先行?一步,改日?再来赴宴饮酒。”
韩矩抹了把脸上络腮胡,摆手道:“子清宅中出了事,我也不好留你,快些回去瞧瞧吧。”
岑晏在原地僵了一刻,才挪动步子离开。
明明是?升迁,来汝州之?后,却腹背受敌,处处受制于人,纵使他脾气?温和,也不免滋生?怒意。
韩矩叫住他,“我早年在宁州打仗时,同你父亲也有些交情,你若有什么难处,只管跟我说。”
岑晏回身,颔首道:“多谢都督。”
出了都督府,岑晏坐在马车上,一直催促,随从将马车赶得飞快。
一回到宅子里,他便揪住随从问道:“沈安在哪?”
随从跟了岑晏多年,从未见他如此愠怒,哆哆嗦嗦指着岑晏书房,“就在公子书房中,他是?被人一刀抹了脖子,失血死的?。”
岑晏扔开他,快步进了书房。
房门大开着,正对着门的?那张书案前,沈安倒在地上,大片大片暗红的?血迹自他脖颈出喷溅出来,血迹尚未完全干涸。
岑晏探了探他鼻息,又伸出两只搭在他颈侧,而后缓缓垂下手,“已经死透了。”
风吹门扉,月光落在他脊背上。
他握紧拳头,一拳捶在血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