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冒昧打扰仙姑了。可否请仙姑再拨冗指点一二,助昭顺利通过此处阵法。仙姑屡次相助之情,昭时刻铭记在心,绝不相忘。”
裴湘:……
裴湘的第一反应是,哪里又来了个爱管闲事的仙姑?如今这世道,仙姑都是成批出现了吗?紧接着便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她有些闷闷不乐地想着,展昭怎么又认识了一个新仙姑,而且听上去两人之间还有来有往的。再说了,说话就说话呗,笑什么笑?堂堂南侠,不觉得自己笑得太多了吗?难道以为笑得好看了,人家就不用你还人情了吗?
不过,裴湘很快就发现展昭周围空荡荡的情况了。别说仙姑了,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也不知他在对哪个鬼仙姑说话,又是在对谁笑。
意识到了不对劲儿,裴湘立刻忽略了心底那点莫名其妙的不高兴,开始担心展昭的身体状况和精神状态。她暗道,这人莫非是不小心中了药或者中邪了?哎呀,怪不得刚刚笑得怪不好看的。
展昭:……
无法确定自己到底笑得好看还是不好看的展护卫无奈地眨了眨眼睛,而后温声说道:
“昭刚刚能顺利进入荣花苑,全赖仙姑细心指点,是仙姑在昭耳边传授了破阵之法。仙姑,昭近来时常能听见仙姑的声音,受益良多。而这次能顺利查到和庞太师有关的线索,也多亏仙姑提醒,昭才知晓那位客店老板和庞太师府一直暗中往来。”
裴湘:……
“唔,你应该不是在和我说话吧?”足足沉默了半刻钟后,裴湘轻轻地、慢慢地、试探着问道。
“仙姑,昭并未同旁人交谈。”展昭温声答道。
“你——一直能听到我在想什么和说什么?”裴湘语气干巴巴地问道。
展昭垂眸思索片刻后,诚恳答道:
“这段时日以来,昭偶尔能听到仙姑的声音,但昭并不清楚那些声音是仙姑你说出的话语还是心中想法。但昭可以确信,昭并不能知晓仙姑的所有想法。而是……依照昭推测,当仙姑心中有和昭交流的意向时,昭才能听见仙姑的声音。”
闻言,震惊过后的裴湘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没有再多问什么。
两人之间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展昭眼中划过一抹忐忑,他连忙解释道:
“仙姑,非是昭有意窥探你的所思所想,而是昭之前对此有所误会,一直以为脑海中出现的声音是自己的幻觉。直到今日,昭才意识到之前想差了。”
说完这话,展昭又对裴湘认真解释了一遍他之前的心路历程,包括对“病情”的担忧和为何会一直误会。
听完展昭的叙述,裴湘又沉默了记差不多半刻钟的功夫,才一点点消化了一个事实,就是自己之前在小空间内放飞自我时说的那些话和琢磨的那些念头,都被展昭听得一清二楚了。
“哎,算了,有些话一会儿再细谈吧。”裴湘觉得避免内心尴尬的一个有效方法就是转移注意力,于是她淡声道,“展昭,你现在就按照我说的步骤破解眼前的阵法,然后我们去看看那曹仙姑在里面藏了什么。”
“好,全凭仙姑吩咐。”展昭同样暂时压下内心的许多话,专注于眼前的事情来。
待到裴湘和展昭二人联手把荣花苑搜查了一遍后,两人再次找到陆有信,告诉了他曹仙姑的一些打算。他们没有细说曹仙姑施展妖术的具体目的,只说她要用二十四名男子的滚热心头血开坛做法。
得知自己差点被当做了祭品,陆有信又恨又怕。
展昭拍了拍陆有信的肩膀,让他把这件事告诉另外那些被困在此处的男人,并让他们一一写好自己遇到曹仙姑前后的真实遭遇,并签字画押。
“他们若是不信祭品之事的话,你就带他们去之前那些进不去的地方看看。那里还有些预备施展邪术的残余痕迹存在,凡是正常人看了,都知道那不是什么好地方。”
陆有信点头答应后,以为展昭要返回开封府汇报情况,便有些忐忑不安地看着展昭,脸色十分苍白。
见状,展昭温声解释道,他离开荣花苑之后,并不会走远,而是在荣花苑的阵法外面紧急联络开封府诸人。在此期间,那曹仙姑并不能越过他展昭返回荣花苑内。所以,留在阵内的陆有信等人都是安全的。
有了展昭的保证,陆有信才稍微放心。同时他也十分明白,倘若他们这些人一起离开荣花苑,外面的曹仙姑一定会有所感知,之后说不定就会逃之夭夭了。
而等时过境迁之后,那女人及其幕后同伙极有可能会再次朝他们下手。所以,这次一定要将曹仙姑等恶贼一网打尽,否则后患无穷。
走出荣花苑的外围阵法后,展昭立刻启用了开封府的紧急联络方式,而后就守在荣花苑大门外等着同僚们赶来。
与此同时,他和裴湘也有了些空暇时间继续讨论之前的话题。
“你是说,呃,我们的想法总是很默契地重合在一起,所以才导致你加深了误会?”裴湘迟疑问道。
“正是如此。”
“诶?”端坐在小空间里的裴湘惊讶扬眉,都有些顾不上自己的尴尬情绪了,不禁脱口问道,“我、我夸你的那些话,那么些话——你竟然觉得那是你自己的真正心声?!!”
——想不到你是这样的展雄飞呀!
展昭佯做镇定地点了点头,随后又连忙解释说,自己并非那般自恋之人。而是因为之前思考正事的时候,他和她的思路总是不约而同地重合在一处,便让他先认定了那声音其实是他的想法。至于后来……
“咳,昭以为,既然是幻觉,当不能用常理看待,肯定有扭曲怪异极端之处。因此,哪怕昭听到的声音是女子嗓音,且经常,嗯,经常提及昭的外表,昭也一直在从自身寻找根由。”
“你就没猜测过,其实是妖鬼神魔之类的玄异存在吗?”
“昭身上一直携带着李仙姑赠与的警示符箓,十分灵验,先前无论遇到厉鬼还是妖仙,那符箓都曾发出过提示。而仙姑的声音出现时,昭身上的符箓平静如常。
“再者,昭的随身佩剑巨阙乃上古名剑,本身就具有驱邪避凶的剑气,甚至可以伤到修行者……因为这两样一直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所以昭便排除了外界因素。如今想来,当时确实有些武断了。”
闻言,裴湘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心道这符箓就是自己亲手所画,而巨阙剑又和她息息相关,能提醒展昭才怪呢。
不过,大约是因为感受到了展昭内心深处的尴尬与不自在,裴湘此时反而有些看开了。这大概就是那种只要旁人比自己尴尬,那自己就不会尴尬了的境界吧。
情绪缓和下来后,裴湘便开始研究自己和展昭之间产生这种奇妙联系的缘由。
当她开始全力感知并查探“心音”的存在后,巨阙剑在裴湘和展昭之间建立的隐约联系立刻就被发现了。
同时,裴湘也确认了展昭并没有哄骗她,他确实只能听见她对他说的话或者她“想要”对他说的话,而她自己的其余念头并没有透露出去。
当然,如果裴湘放开防御的话,也是可以听见展昭对她传递的心音的。
裴湘认真探查了一番那股以巨阙剑作为中介的连接力量后,挥手抹去了其中的驳杂气息和混乱法力,只留下一股精纯的阴阳之力,然后才再次开口对展昭说道:
“我刚刚找寻了一番你我二人之间‘心音’产生的原因,已经找到根源了。但可惜的是,以我目前的实力来说,无法彻底断开‘心音’连结。”
——只要她还需要寄住在巨阙剑中,这股机缘巧合下形成的关联就断不掉。
“但是我可以梳理控制这股力量。”裴湘温和笑道,“展昭,你放心吧,你之后不会再被迫接收我的想法了,我已经做了限制。”
听闻裴湘如此迅速地解决了“心音”这个意外,展昭也说不出是失落还是松了一口气。
倘若是以前,他必然是十分高兴的。可是自从猜测到这声音的主人就是裴湘后,展昭的心情就有些复杂了。
他当然希望裴湘能保护好她自己的内心想法。可是一想到这“心音”是他和裴湘之间极其特殊的联系,展昭又忍不住感到了失望与遗憾。
“仙姑,以后昭都不能再和你进行这样的交谈了吗?”
裴湘想了想,道:“这股联系并未彻底断掉。‘心音’的力量始终存在,不过是被我限制住了。这样吧,倘若我有事找你,就喊三遍你的名字,你听到后,再决定要不要接收我的‘心音’,行不行?”
展昭自然愿意。
“若是昭想找仙姑说话,那该如何?也喊三遍仙姑的名字吗?”
“可以。”裴湘觉得通过这样的方式和展昭偶尔互相交流,其实挺方便的,便颔首同意了。
闻言,展昭心中一动,旋即便轻声问道:
“那昭该如何称呼仙姑?就喊‘仙姑’吗?”
裴湘微怔,随后反应过来展昭目前应该不清楚她的身份,不论是女侠裴湘,还是剑灵裴湘。
“对呀,他根本不知道我是谁呀!”
于是,裴湘心中的不自在情绪顿时再次消减了八成,甚至又有心情开始想东想西了。
她蓦然记起之前误会展昭认识了新仙姑时的莫名烦躁,又联想到曹仙姑那个坏东西,一下子就不喜欢让展昭喊她“仙姑”了——哪怕加上不同的姓氏也不成。
“可是,不称呼仙姑的话,还能称呼什么呢?”裴湘认认真真地考虑着,“这个新称呼——既要彰显出我是修行中人,还要证明我比旁的仙姑们更加厉害出色。尤其是比那个曹仙姑。哼,她明明本事不怎么样,却住上了大房子,拥有了大花园。而我却只能住在破窑里,还什么都看不见……”
裴湘努力琢磨了好一会儿。
就在展昭以为她在犹豫是否要告诉他真正名字的时候,就听裴湘语气坚定地说道:
“从今以后,你就称呼我为仙婆婆吧。”
展昭:……
虽然他此时已经听不见对方的任何内心想法了,但也不知是不是这段时日培养的默契,他莫名就理解了对方弄出这“仙婆婆”称呼时的那些奇奇怪怪的纠结心思。
但是,理解归理解,已然凭借直觉认定对方就是裴湘的展昭并不想再让心上人增加辈分了。
——要不干脆挑明了吧……
直接挑明的念头在展昭的心底盘桓了数息,就被暂时压了下去。
挑明是要挑明的,但绝对不是此时此刻。哪怕展昭极其缺乏哄女孩子的经验,但他也十分清楚,倘若现在就说破裴湘的身份,那绝对会让自己喜欢的姑娘感到更加尴尬和不自在的。
他是正直而不是憨直,对旁人尚且知道体谅其难处,更何况是对待放在心上的女子。
可是……如果不挑明的话,难道要默认那个奇奇怪怪的“仙婆婆”的称呼吗?
展昭的指尖在巨阙剑上轻轻点了点,目露思索之色。
“……不如就称呼仙师吧?”
“那多普通呀。”裴湘不太乐意,“况且,像曹仙姑那样的半吊子修行者有时候也会被称为仙师的,我不太想和旁人一样。”
听见裴湘不高兴地拒绝了,展昭无声叹了口气,又忍不住有些心软。他犹豫片刻后,竟当真打算尝试着喊一声“仙婆婆”,然而……到底还是失败了。无论如何,为人端正持重的展昭都没办法坦坦荡荡地喊心上人一声“婆婆”。
“这可怎么办?”展昭愁眉暗忖,“总得让她高高兴兴的。”
不愿意被降低辈分又希望裴湘能心情舒畅的南侠尝试着学习哄人技巧。
他依照自己对裴湘的了解,努力又有些牵强地胡乱解释道:
“其实,昭还认识一位玄界修行中人,她现在是昭的好友,我们之间平辈论交。但在我和她初相识之际,她曾经让昭称呼她为、为‘湘姑姑’。昭认识她在先,且不愿意令她的辈分突然变小,哪怕大家各论各的,但对昭本人而言,还是不愿意委屈朋友。所以……恕昭不能答应‘婆婆’这个称呼。”
这番解释让裴湘愣了一下,她理智上想着,这人怎么还能琢磨出这样生硬奇怪的借口?可心里却忽然冒出来了一丝甜滋滋的暖意,甚至觉得这个生搬硬套的理由……好正当呀!
再有就是,看到展昭能够如此认真维护她的那个“湘姑姑”人设,裴湘心底顿时生出一股欣慰之情。
可这样一来,裴湘便觉得确实没法再让展昭喊她“仙婆婆”了。万一以后她和展昭在谈话中提到“裴女侠”,难道她还要充当自己的长辈吗?那可就太过麻烦了。
于是裴湘只好退而求其次地选择了“仙师”这个称呼。
不过,她此时的心情已经彻底转好了。因为感受到了朋友的维护和重视,她便不觉得被称呼为“仙师”有什么不妥了。
“那……我们现在就试一试吧。”谈妥了称呼后,裴湘跃跃欲试地提议道,“我先来,咳,展昭、展昭、展昭!”
“嗯,我在。”展昭莞尔,温声应答,
裴湘微微晃了一下神,莫名觉得展昭的嗓音里藏着一丝蛊惑人心的温柔。她下意识摇了摇头,甩开心头的一丝浅浅悸动,然后专心等着听展昭喊她。
展昭眼底划过一抹笑意,他绕着荣花苑外面的阵法慢慢踱了几步,状似无意地寻了个景致最好的地方,而后才在心里不紧不慢地默念了三遍“仙师”。
这是一种很奇异的感觉。上一瞬脑海中还只有自己的意志,可是在喊过三遍约定好的称呼后,脑海中就隐约浮现出另一道完全不属于自己的思绪。并且,这股思绪是带着温度和情感的,就好似一个人正站在一扇薄薄的纸门之外等着拜访。
裴湘“打开”了门,却不走进对面那片不属于自己的思维领域,只是把她的一些想法传递给了展昭。然后,展昭又……
就在裴湘和展昭这两个年龄加在一起肯定超过千岁的大人沉浸在“你敲三声门和我敲三声门”的幼稚游戏中时,接到传讯的王朝和马汉最先赶了过来。
见到来人,展昭神色一肃,立刻向王朝、马汉二人简单说明了情况。随后,展昭又请王朝急速回转开封府,将他之前在荣花苑内写好的书信亲自交给包大人。
王朝取信离开,马汉则留下来跟着展昭学习如何通过迷踪阵法。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左右,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行驶了过来。等到马车停下车门打开,就看到包拯和公孙先生从车内走了出来。
“展护卫,就是此处吗?”包拯望着看上去就是一座普通闲置荒凉住宅的荣花苑,回想着展昭在信中提及的妖术邪法,面色深沉,声音沉肃。
“回禀相爷,那曹仙姑和庞太师安排的施法之地就是这里。穿过此处迷障大阵后,里面的荣花苑美轮美奂,且居住了不少人。”
包拯点了点头,并没有急着命人闯入荣花苑,而是又向展昭详细询问了一遍他在庞太师府上听到的密谈内容。
就在展昭向包拯单独汇报那个所谓的改命求子的阴毒秘法之时,包拯特意着人去请的了然方丈也赶来了。
这位大师在荣花苑四周绕行观察了一刻钟后,便表示他可以解开这个阵法并且不惊动布阵之人。
一旁的展昭见包拯特意请来了然大师出手破阵改阵,便没有再提裴湘在五行八卦阵法方面的造诣。毕竟有些事解释起来过于麻烦,也不适合对所有人吐露他和裴姑娘之间的特殊羁绊。于是,展昭稍稍后退半步,尽心辅助了然大师修改阵法……
有了大相国寺的了然方丈亲自出手相助,开封府众人终于能够在不惊动曹仙姑的前提下,把被困在荣花苑内的所有受害者都救了出来。
暂且不提这群相貌俊俏的男人们出来后是如何惊喜愤怒后怕交加,只说展昭查完受害者人数后,发现此间只有二十三人,便找来陆有信询问。然而,关于人数问题,陆有信也说不清楚。
倒是另一名刘姓书生回忆道,他偶然见到曹仙姑曾指着三个主动进来的男人表示,这三人不太合适,生辰搞错了,之后就让荣花苑的护卫把人都带走了。所以,这里就留下了二十三人。
听完这个缘由后,展昭连忙回禀包拯,言说那曹仙姑必然很快会再带人回来的,届时便可将她一举抓获。
包拯也知道曹仙姑掌握的那个邪术极容易引发更多悲剧,便决定之后就在这荣花苑内审理断案,又因曹仙姑早就害死过人命,便又让公孙先生亲自带领部分差役去悄悄押运御铡来此。
等到开封府诸人在荣花苑内外布置妥当后,曹仙姑果然带着新男人回来了。而且,她还带来了不止一个男人。
隐藏在暗处的展昭和裴湘先是见到一个身穿翠绿底色橘红花团金记丝锦袍的健壮大汉迷迷瞪瞪地走出了阵法,随后,他们又瞧见一位武生打扮的白衣俊美青年面无表情地迈步踏进荣花苑,最后才是满面笑容的曹仙姑。
“这……哎呦哈哈,竟然是他们,哈哈哈……”
巨阙剑内的裴湘忍不住笑出了声,紧接着又替藏身暗处不便出声的展昭多笑了两声。
“怎么会这样!哈哈,没想到这个曹仙姑当真把咱们赵虎赵四爷采了回来。哎呦,也不枉费他特意穿了这身翠绿色长袍了,可真成了棵俊草了,哈哈哈,还有还有,那个白衣服的,咳咳……”
裴湘微微停顿了一下,清了清嗓子,然后才继续说道:
“那个白衣男子是谁呀?样貌容色确实出类拔萃,扑哧,真难为曹仙姑遇到了这般出色的男子后,竟还能坚持把赵虎带回来。”
闻言,展昭眸光微动,不动声色地介绍道:
“仙师不知那白衣男子么?昭却认识他。他姓白名玉堂,是江湖中有名的高手,也是陷空岛五义中的锦毛鼠。昭之前在草头桥一带和他结识,还一起喝过酒。”
裴湘自然认识白玉堂,但是“仙师”很可能没见过对方。
为了避免和自己的真实身份产生过多相同相似之处,她刚刚几乎没怎么犹豫,就选择了假装不认识白玉堂。此时听过展昭的介绍后,她便立刻毫无异样地搭腔道:
“原来他就是锦毛鼠白玉堂。我之前倒是偶然间听说过他的名声。奇怪,白玉堂这样的一流高手,怎么也会被曹仙姑控制?”
展昭也在奇怪此事。
只是他不等琢磨明白,就见刚刚还面无表情的白玉堂倏尔冷笑一声,随即手腕一翻就朝着那曹仙姑射出了七枚夺魂钉。紧接着,白玉堂毫不犹豫地抽出腰间长刀攻向慌忙躲避的曹仙姑。
细观此人神色动作,哪里是中了厉害迷药的失智状态?分明是筹谋良久,隐忍不发,只等顺利进入了这荣花苑后才动手制敌。
眼见着白玉堂是假中药,真动手,且招招狠辣不留余地,委实痛快潇洒,隐藏在暗处的众人便不由自主地望向赵虎,并暗藏期待之色。
然而……赵四爷赵虎确是真的迷糊了。任由身边两人打打杀杀,他径自围着曹仙姑转悠。
曹仙姑往后躲闪,赵虎就呼哧呼哧地堵住了曹仙姑的退路;曹仙姑拧身上前攻击,赵虎就连扑带跳奔向她手臂伸展的方向……
阴差阳错之下,这赵虎给打斗中的曹仙姑带去了很大的困扰麻烦。当然,他也没怎么帮到白玉堂。毕竟他这么一大坨翠绿配橘花一直在眼前晃来晃去还呵呵傻笑,其实挺容易让人分心的。
展昭等隐藏在暗处的开封府诸人望着这突然就缠斗在一起的三人,都有些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尤其是中间那个真中药的,还是他们的同伴。他们有些想笑又有些愧疚,因为这赵虎之所以会穿得如此花哨,还是他们暗中促成的。
“他到底是怎么被‘采’回来的?”这一刻,除了白玉堂和曹仙姑外,所有人都在心里产生了这个疑问。
倘若曹仙姑此时能听见开封府众人的心音,肯定会非常憋屈地告诉他们,她绝对没有看上这个衣着花哨的粗壮黝黑大汉!
她自始至终看上的,都是玉树临风的白玉堂,甚至都不舍得把白玉堂当祭品了。她还幻想着和这样容貌俊美气质卓然的郎君多亲热些日子呢。
可是,她刚一靠近白玉堂,这绿衣大汉就挨了过来,还自信心十足地认为她会看上他!
曹仙姑当时就差点儿气了个倒仰。再加上白玉堂一直冷冰冰地瞧着她,俊美的眼眉间全是讥诮不屑,她就更生气了。
于是,曹仙姑想都不想就朝着白玉堂下了迷魂散,打算先把这个冷傲的男人带回自己的地盘,之后再想办法让白玉堂对自己卑躬屈膝小意讨好。
然而,就在曹仙姑出手之际,意外发生了!
几乎是同一时刻,这赵四爷一个虎步就蹿到了白玉堂的身侧。他大约是想让曹仙姑好好看看两人在外貌身材上的对比,不料却替白玉堂承受了一半的迷魂散。
曹仙姑不清楚白玉堂的真正实力,再加上不愿浪费炼制不易的迷魂散,就没有再补一份。
之后,曹仙姑不得不把两个中药的男人一起带回荣花苑……于是,就有了之前三人鱼贯走出阵法的那一幕。
而这一半的迷魂散根本不能让白玉堂迷糊失神多久,只一会儿的功夫,他就清醒了过来。之所以还假装中药一路跟着曹仙姑,自然是因为这位白五爷已经猜出了曹仙姑就是最近汴京城内那个有名的红衣采草大盗,于是便打算将计就计。
他不仅要手刃曹仙姑,还要解救受害人。
对于“锦毛鼠”白玉堂来说,无论是为了铲奸除恶行侠仗义,还是为了胜那开封府的“御猫”一筹,他都要先一步破获此案。
另一边,眼看着被夹在中间的赵虎就要受伤了,而那曹仙姑也被白玉堂牵制住了,展昭便脚下一点,瞬间就跃出了三丈远。而后,他又使出了半招“分花拂柳”连着一招“斗转星移”,眨眼间便将迷迷糊糊的赵虎带出了战斗的中心。
“接着!”
展昭将仍然挣扎着要往曹仙姑身边凑的赵虎扔给王朝等人压制后,立刻斜退半步使出“怀风抱月”,同时手腕疾翻一连飞射出三枚袖箭,直击那曹仙姑的虎口位置,硬生生打断了她欲施展法诀的动作。
而白玉堂见曹仙姑的要害方寸处有隙可乘,当即就飞起右腿趁势逼近,同时挥刀直劈,招式猛烈刀气纵横。
但是,这曹仙姑并不是好相与之辈。
她本身就有不错的武艺,再加上修习了些旁门左道的术法,因而每每战斗之际总能有些出人意料的狠辣招式,让敌人一败涂地。
她先前和白玉堂对战时,因为不舍得伤了这难得一见的俊美侠客,便始终没有使用阴邪毒辣术法。可如今见白玉堂有了强援,且对她赶尽杀绝毫不留情,哪里还会有怜香惜玉的心思?
曹仙姑当下就咬破了舌尖并吐出一口黑血,同时左手快若闪电地打出几个诡异手势。转瞬之间,就见一张气息不详的暗红色符箓蓦然出现在了曹仙姑的食指与中指间。
“是魂符,展昭拔剑!”见到暗红色符箓凭空浮现,裴湘当即出声提醒展昭,“运转清心咒,巨阙剑可克制妖邪厉鬼,她的法术伤不到你。你正常战斗即可。”
此时展昭也发现了,自从这曹仙姑祭出符箓后,白玉堂的长刀就总是莫名砍偏,且他的进攻动作也渐渐迟缓下来。这些不对劲的表现,应该就是受到了法术影响。而展昭自己这边却一切如常,显然是上古名剑巨阙剑克制住了邪祟。
展昭不禁回忆起自己作为明潇道人的那一世,不知用这柄巨阙剑砍杀了多少妖魔鬼怪?他胸膛一热,战意大盛,甚至有一瞬间,他觉得此刻挥出巨阙剑战斗的自己和当年明潇道人斩妖除魔的身影重合了。
之后的战斗就是展昭和巨阙剑的主场了。
因为不曾受到妖术邪法影响,展昭自然能够发挥出十成十的实力。而在一流高手中实力垫底的曹仙姑失去了术法依仗后,当然不是南侠的对手。勉强支撑了几十招之后,她就失去了战斗力。
擒住曹仙姑后,了然方丈便立刻出手封住了她的修为,不让她再有使用邪门法术逃跑或者害人的机会。
白玉堂冰着一张俊颜沉默旁观开封府诸人忙来忙去搬桌挪椅,又见公孙策指挥着差役们将悄悄运来的三道御铡一一安放好,心中微微一动,立刻意识到这曹仙姑的案子并不简单。
他又静等了片刻,见那个一身翠绿橘红的赵虎已经喝药睡着了,还吧唧着嘴打起了鼾,便无声无息地走到展昭附近,但却没有主动出声的打算。
展昭还算是了解白玉堂的高傲脾气的,心知今日对战曹仙姑之事,大约又让这位白五爷暗自存了一份较量心思了。
意识到这一点,展昭心里叹了一口气,但却没有多少担忧之意。
一来是他展昭同样相信自己的本事,自认不弱于人——哪怕是在外貌方面;二来是他十分清楚这白玉堂乃是心存侠义正气之辈,便是一时意气相争且过于看重胜负,也不会做出危害旁人的错事。
不过,为人处世一贯宽和的展昭还是主动开口道:
“白兄,此番能够顺利捉拿罪犯,全赖白兄仗义出手,开封府上下感激不尽。”
展昭了解白玉堂,白玉堂自然也对展昭的秉性脾气有所了解。
他知道展昭这人并不是那种假惺惺故作谦逊友善的伪君子,而且是有真本事的。不过,一想到今日捉拿曹仙姑之事输在兵器上,白玉堂就心气不平。再联想起之前在草州桥的经历,他开口时便有些阴阳怪气的。
“展大侠的运气总是要比白某好上几分。当年什么都不做就平白得了十两金子,今日又依靠祖传的神兵利器制服了妖婆,委实令小弟羡慕。”
展昭心道,如果这“羡慕”二字不是说得硬邦邦冷嗖嗖的话,那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