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的直系祖先顿时觉得师兄委实狡猾,郁闷之下,他就把所有的前因后果都记录了下来,还尤为详尽地记录了师兄是如何四处寻找生发秘方的……
读到各种生发秘方以及失败经验的展昭:……
他那时彻夜翻阅先祖手札,是希望能够解决武学上的困惑,没料到竟翻出了小半本的生发偏方,还是自家老祖宗认认真真记录的。可想而知,少年展昭当时的心情是如何微妙且复杂的。
这件事在展昭心中留下了很深的痕迹。他有些怀疑所谓的巨阙剑有灵的说法,是不是那位道长先祖为了激励徒弟们认真读书才杜撰出来的,继而也对手札中的其它奇闻异事心存疑虑,包括那条容颜不老青春永驻的记录。
不过,展昭今日见到剑灵后,心中怀疑之情就淡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好奇之情。
因为,哪怕面前的红衣前辈轻纱蒙面,可依照他武人的敏锐直觉也能轻易判断出,这位“湘姑姑”就是真的年轻有活力,而不是那种上年纪之人的保养得宜不见皱纹。
展昭在江湖中行走,自然也见过所谓的童颜鹤发之人,可哪怕他们的肌肤再光泽,面容和神态中也依旧存有不可消磨的岁月痕迹。
“但红衣前辈不一样。”展昭心下思忖,“她的眼神是不是太过明亮活泼了?也过于清澈明媚,竟然让人完全察觉不出历经世事后的痕迹,是返璞归真还是豁然通透?”
展昭无法轻易做出判断。面前的红衣前辈是他此生遇见的第一个真真正正的“青春常驻”,再加上她的武功修为,都是展昭不曾了解的领域。
这时,出神沉思的展昭忽而双耳微记动,他此时也捕捉到了人声和脚步声。
“前辈……”
展昭话音未落,就见红衣女子黛眉轻蹙,似乎遇到了一件烦心事。紧接着,就听她语速飞快地说道:
“展昭,我还有些事情要办,必须立即离开了。你记得给包拯送行囊。”
语毕,她的身影就从展昭面前彻底消失了,未曾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当真是来无影去无踪。
展昭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暗道一声武学无涯,随后才转身望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他打算尽快处理金龙寺一事,然后立刻往三元镇方向找寻包拯主仆。
就在展昭和赶来的附近村民解释来龙去脉之时,剑灵已然返回了自己的小空间内。
她也叹了一口气,有些遗憾于巨阙剑的脆弱,使得她能够离开剑身的时间过于短暂。
“还没来得及好好感受一下外面的天地呢,巨阙剑就要支撑不住了。唉,没有吹到清爽微凉的风,没有看到金灿灿的朝阳,没有闻到花香,更没有吃到食物……倒是看到了一场大火和七只蚂蚁。”
剑灵趴在自己的小空间里瞧着外面忙忙碌碌的人族,心想等巨阙剑再次积攒够力量,她一定挑个最合适的时间出去玩耍。
“如果展昭去给星主送遗落的行李包裹,再和星主多相处几天,巨阙剑恢复力量的速度肯定会加快一些的。”
剑灵倒是从来没有想过刻意设计展昭去和包拯多接触,或者迫使他长时间留在包拯身边不走。她太知道不自由的滋味了,便也不愿意去为难旁人,尤其是像展昭这样生命短暂的人族。
可她内心深处也确实希望巨阙剑能够尽快恢复乃至变得更强。所以,当展昭说要答谢她的时候,她就想到了让展昭去给奎星包拯送行囊的主意。
剑灵觉得这是一笔公平买卖,而且以后有机会的话,也可以再来几次。
“我帮助展昭,然后让展昭去帮助包拯,再让包拯的气运滋养眷顾巨阙剑,最后,我就拥有更多的外出玩耍时间了,真好……”
想着想着,剑灵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这次不是长时间的沉眠,而是偶尔小憩浅眠。
等她再次揉着眼睛坐起身时,就听展昭正在询问一家二荤铺的跑堂,语气中饱含惊讶:
“依你方才所言,那位姓包的相公竟是被人请去驱鬼捉妖了?”
“可不是,包相公肤色黝黑,相貌清奇,一脸正气,一看就是本领高深的法师老爷。”
闻听此言,剑灵立刻就有精神了。
驱鬼捉妖?这个事情她可熟了!以前和展道士学了不少本事的,就是不曾试试身手。
展昭却含笑摇头,心知这里面必有缘故。
第62章
展昭心知包拯乃是儒家子弟, 读的是圣贤书,谈论的是齐家治国之道, 何曾擅长驱逐邪祟、降妖伏魔这种事?可他细看这跑堂言之凿凿的模样,也不像是在戏耍胡诌,便猜测这其中必有隐情。
果然,在展昭给了赏钱后,跑堂便一五一十地讲述了前因后果。
今日晌午时分,包拯主仆在这二荤铺里用饭。饱餐之后, 随从包兴便独自离开,只留下包拯一人在店内等待。
不多时,就见那包兴和一个叫做李保的中年人一起返回,他们身后还有不少围观看热闹的镇上居民。原来,这李保先前奉主人家的差遣来镇上寻找能捉妖驱邪的法师, 正好被中途离席外出的包兴撞见。
包兴就说自家相公最擅长这个。
李保信了包兴的话,便恳求去见包法师, 可包兴却露出为难迟疑之色。他说虽然他家相公擅长捉妖,但身在异乡不敢随意展露神通,唯恐被人认为是妖言惑众之徒,因此绝不会承认自己有降妖驱魔的本领的, 甚至会一再拒绝。但若是有求者诚心恳请,再有众人阻拦劝说,他家相公心软之下,必然无奈应允。
于是那李保就跟着包兴来到二荤铺子,对着连连否认的包拯又是哀求又是磕头的,最后总算让法官老爷点头同意了。
“这位爷, 就在小半日前, 那法官老爷主仆二人已经跟着李二爷离开了, 想来是捉妖驱鬼去了。”
展昭目光一闪,将包拯主仆丢了行囊盘缠之事和这跑堂叙述的前因后果联系在一起,再想着包贤兄的正直秉性和包兴的机灵变通,心里差不多就有了答案。他暗道,这必是包兴找不到典当铺子换不来饭钱,情急之下撞见了四处寻找法师的李保,就想了这么个混饭吃的法子。(1)
想到这里,展昭一面觉得有些好笑,一面又颇为担忧包拯去了李家后该如何应对,会不会糟了人家的埋怨与冷眼?便琢磨着还是要尽早追上包拯主仆并送还行囊盘缠。
于是,展昭连忙向食铺的堂官打听李保李二爷是哪家的主管,他家主人现在居于何地。
堂官答道:“这李二爷正是隐逸村李大人家的主管。”
展昭又问了隐逸村的位置,得知据三元镇不过是三里之遥,便也不再继续吃饭休息,而是立刻结了饭钱就往外走。
待到展昭赶到隐逸村时,天色已经昏暗。
他从归家的村民口中打听到,延请捉妖法师的人家姓李,家主李文业是告老还乡的吏部官员。
近日,李家小姐被妖邪所迷,生了怪病,夫人张氏心疼女儿,四处寻找能替女儿治病的能人异士,可惜一直未能如愿。
今日午后,李大人家中又延请了一位相貌威严的年轻相公,据说是很厉害的捉妖法官,大约今晚就要设坛做法驱逐邪祟了。
展昭向隐逸村的村民道过谢后,一路寻到了李家大门前。他对李家门房说明了来访缘由后,不多时就见到了迎出来的包拯,随后,他又见到了等在书房内的李文业李老爷。
李文业已经知道包拯不会驱鬼捉妖却被李保请来的实情,但因喜爱包拯学问渊博又诚恳直爽,便将他当做佳客贵宾对待。
之后门房通报展昭来访,包拯便立刻对李大人说了自己和展昭的结交经过,还盛赞展昭乃是侠义中人,使得李文业还未见到展昭本人,就先对他有了些许的好印象。
等到李文业亲眼见到一身武生打扮的展昭后,不由得暗自喝彩一声,心道果真是个英姿勃发的年轻侠客。
而后三人落座交谈,李文业又发现展昭的文采学问也都不弱,俨然是文武双全的青年才俊,顿时心生爱才之心。
他左看看准备赴京赶考的包拯,右看看仪表堂堂的展昭,只觉得盛世安稳,人才辈出,心中顿时十分畅快。
当晚,展昭留宿李府,同包拯一起暂住李大人书房所在的前院。
二更时分,展昭正要洗漱安寝,就听到了隔壁房间包拯主仆的对话。原来,李文业的夫人白氏心焦女儿病情,就暗自吩咐主管李保一定要把包拯请去内院施法,为小姐驱邪,并且趁着晚饭的功夫,香炉烛台、朱砂黄纸等物都已经准备齐全,就等包法师上坛做法了。
展昭忍笑听着包兴念叨什么无功不受禄,劝包拯不能吃白食,又说李家提供了美食美酒还有上好的住处,包拯怎么也该去比划比划,成不成的,终归是一份心意。
包拯为人素来耿直感恩,被包兴这样一劝说,不免就有些意动。他原本还斥责包兴胡闹顽劣,可最后仍是跟着包兴和李保出了书房。
“这包兴倒是机灵变通,也有些促狭。”展昭笑着嘀咕了一句,又继续低头洗漱。
只是,在经过这样一场小插曲后,他之前的困意已然都消失不见了。
与此同时,剑灵蹲在小空间里使劲儿地瞅着展昭,希望这个大侄子能像人家包兴那样机灵懂事。
“跟上去看看呀,看看呀,捉妖呢,多有意思呀。”剑灵小声嘟囔着,此时特别希望展昭能听到她的声音,“我跟你说,这里真的有妖精,我都察觉到妖气了!去看看呀,看看呀,看看呀,看奎星捉妖呀……”
睡意全消的展昭自然听不到剑灵的碎碎念,可同样产生了出门转转的念头。
不过,他倒是没有感觉到什么妖气,也没有围观捉妖的兴趣,而是因为脑海里一直断断续续地回忆着那位红衣前辈飘忽鬼魅的轻功身法,再加上此时夜深人静走了困意,他忽然就有了些新的感悟,便打算到外面空旷之处练习一番。
练武的念头一冒出来,展昭根本不多犹豫,当即就提起巨阙剑推门而出,而后身形一晃就消失在了院落之内。
而剑灵见展昭果真出门了,就以为他去瞧热闹,立刻认同地猛点头,心想小孩子就是要活泼一点才好,可别太老成持重了。
不过,剑灵很快就收回了她的所有夸赞。因为她发现展昭前行的方向并不是不远处那个灯火通明的院落,而是李府后门外的一片空地。
“怎么这么晚了还要练武呀。”看不到奎星捉妖现场的剑灵意识到展昭摸黑出门是为了专研轻功,不禁失落地叹了一口气。
她此时格外希望自己可以自由行动,而不是被禁锢在巨阙剑中。
“大侄子才二十出头,怎么就这样老成持重呀,是不是有些发育过猛了?”
就在剑灵没精打采地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见到一道白光从李府内冲出,并朝着展昭练武的空旷地带呼啸而来。
那道白光速度极快,且在黑夜中极为耀眼,它从空地上方一掠而过,转瞬间就远遁而去。
持剑戒备的展昭遥望着白光飞远的方向,剑眉微皱,不知为何,他似乎听到那团白光中传出了一道夹杂着喜悦的惊疑之声。
同一时间,剑灵也惊讶地“哎呦”了一声。如果说白光内的妖物是因为看到展昭而吃惊的话,那剑灵就是因为白光内的“老朋友”。
“天呀,原来这只狐狸精还活着……”剑灵忍不住瞪圆了眼睛,努力回忆着她刚刚从白光里瞥见的那一幕,心中笃定地想着,“我绝对没有看错,白光里的狐狸精就是当初勾引道士的那一只!而且,她那些一看就很好摸的尾巴里,还有三条短短胖胖的呢,哼哼,肯定是被道士砍掉后重新长出来的。”
认出了故狐后,剑灵就忍不住再次认真打量起展昭的容貌来,她可没忽略那只短尾巴狐狸精刚刚瞧见展昭时的惊喜表情。
剑灵左看右看,再次确认展昭果然和道士长得一模一样,就是神情要更加刚毅一些,然而无论哪个,都是那种十分受女鬼女妖青睐的俊俏郎君。
“不过,短尾巴狐狸精跑来李家做什么?”剑灵托腮沉思,“李家之前又没有像展昭这样的俊俏郎君,她干嘛要迷惑李小姐呀?还被奎星亲自出手赶跑了……”
思维有些跳跃的剑灵专心琢磨起狐狸精在李家捣乱的缘由来,下意识就忽略了狐狸精会不会相中展昭这件事。
说起来,道士以前就经常会被求欢的,狐狸精只是其中一员,而且还是不太厉害的那种,一段清心咒一颗清心药丸子就能解决麻烦,可容易了。因此在剑灵的潜意识里,某些不请自来的艳遇根本不算什么大事。
再说,她还有更关心的问题呢。
比如,短尾巴狐狸精为什么要来找李家小姐呀?难不成多年不见,狐狸精的喜好范围已经扩展了吗?
想着想着,剑灵心里就有了物是狐非、沧海桑田的寂寞感,随即便有些蔫头蔫脑的。
剑灵难得脆弱了一会儿,究根结底还是羡慕狐狸可以四处玩耍自由成长,而她自己只能被困在巨阙剑里。
不过,剑灵的失落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睡了一觉之后,她就又振奋精神了,开始兴致勃勃地观察四周的新鲜景物,顺便围观一下展昭的生活。
夜幕之下,微风袭人,月光皎洁。
李文业让家中下人在廊下置办了一桌上等酒食,邀请包拯和展昭赏月饮酒并畅聊古今之事。
值得一提的是,包拯此时已经被李文业当成女婿看待了。
包拯昨晚其实只想上坛尝试一番的,未料到刚提起朱砂笔,就不由自主地在黄纸上写下了几行字,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写了些什么,更不知这李小姐的病,其实是狐狸精为了报恩而特意给他牵的姻缘线。写完字之后,包拯就听见藏在院中的李保哎呀一声,还嚷着说看到一团白光从房间里冲了出去……
就这样闹腾了大半个晚上后,李家小姐竟然真的痊愈了。
再说李文业李大人,他见女儿康复了,又读了狐妖留在黄纸上的几句诗文,再加上欣赏包拯本人的才华品行,便要把女儿许配给包拯,而包拯也答应了。
如今只等包拯进京参加完会试,之后再返回家乡禀明父母兄嫂,这桩婚事就算是彻底敲定了。
剑灵之前睡了一大觉,还不曾了解到狐狸精为了报恩而给包拯和李家小姐牵红线的事,只觉得一觉醒来之后,这李文业对待包拯的态度更加亲近了。
这厢,李文业三人喝酒赏月谈兴渐浓。因为刚刚经历过狐狸报恩之事,三人不知不觉间就谈论起来了古往今来的奇闻异事。
李文业今晚格外高兴,他心道自己女儿康复了,又喜得佳婿,绝对是双喜临门,因而说到兴致高昂之处时,就让人取来了一个金色的水盆。
这盆子可不是普通的盛水器皿,它有个非常大气的名字,叫做“古今盆”,算得上是一件稀世奇珍。
“老夫得到这件宝物后,寻得了两种用途。两位贤契,且看这盆中的阴阳二孔。”
闻言,剑灵、展昭和包拯一起望向古今盆,同时侧耳倾听李文业讲解这宝贝水盆的用途。
李文业抿了一口酒,接着解释道:
“这阴阳二孔能够接取天露。只要至诚之人祷告天地,这盆内就会生出水汽凝聚露珠,这些露珠在盆内聚而不散,如同滚珠一般,最后都会滴溜溜地滚进盆内阴阳二孔之中。”
“天露进入阴阳二孔内,有何效用?”包拯问道。
“能治疗眼疾。”李文业微微一笑,吃了一口菜,“用这滚进阴阳二孔内的天露擦洗双目,便能让人的眼睛重见光明。”
展昭讶然道:“那岂不是天下人的眼疾都能痊愈了?”
李文业摇头轻叹:“若是如此,老夫早就将此宝进献给朝廷了,好让天下有眼疾之人都能得到治疗,也感念朝廷恩德。可惜的是,天露并不易得,唯有祷告之人是真正的至诚之人,又恰逢天时地利人和,才有可能让上天降下天露来医治人眼。”
“原来如此。”展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旋即又朗然笑道,“也本该如此。李大人,不知这古今盆的第二个神奇之处是什么?”
提起这个,李文业笑容满面地挥了挥手,让家仆提了一桶水放在廊下。
而后,他对包拯和展昭道:
“这古今盆的第二个奇妙之处,在于它能照出一个人的前世。只要将清水顺着阴阳二孔中的一孔倒入,再让水从另一个孔中流出,待到盆中清水过半,便将这古今盆放在月光之下静置。而后,不论谁看向盆中水面,水面上都会出现那个人的前世。”
说着话,酒意渐浓的李文业就催促包拯和展昭分别试一试,颇有些分享宝贝的兴奋劲头儿。
“包贤侄你去照照,老夫和展贤契就不过去了。你照出前世后,若是愿意说说,我们就听听,倘不方便言语的话,就不必再提。咱们继续喝酒闲聊。”
包拯应了一声,起身将木桶中的清水舀进古今盆内,按照李文业的方法注满了半盆水后,便把古今盆端到了庭院空地上,让月光照在水面之上。
随后,包拯低头向盆内观望,就见那盆本来清澈见底的冷水在月光下渐渐起了圈圈涟漪,水的颜色也慢慢变成了一种半透明的乳白色。
大约过了十几息,乳白色水面忽又平静如镜,同时,上面出现了一个豆粒大小的银色光点。
随着光点逐渐扩大,包拯便在水盆内看到了一处祥云缭绕、瑞气条条的仙家宫殿,而在宫殿深处,半隐半现着一个头顶双角青面獠牙的身影,并且,那身影的双手中还拿着银锭和朱笔……
包拯见此画面,只觉得分外亲切熟悉,下意识便默认了仙宫深处的那道身影就是自己。只是不等他再凝神细瞧,忽然有一阵微风吹过,古今盆内原本平静如镜的水面再次荡起了涟漪来,那仙宫画面也随之消失了。
见状,包拯沉吟片刻,心中便有了大概的猜测。但是,他如何能对旁人说出自己前世可能是奎星这样的话?因而返回座位后,也只是沉默不语。
见状,李文业和展昭并不追问,只是喝酒吃菜,继续说笑,三人都是一副沉稳气度。
过了盏茶功夫,展昭不慌不忙地放下酒杯,起身离座朝园中空地走去,还携带着自己的巨阙剑。
——以及巨阙剑中的使劲儿往外瞧的剑灵。
此时此刻,全场数她最好奇!
第63章
展昭在古今盆前站定, 垂眸瞧向清澈水面。然而十几息之后,那盆中之水依旧清澈见底,并不见任何奇异变化。
见状, 展昭眼中划过一抹疑惑, 又向前踏了半步。
与此同时, 满心好奇的剑灵连忙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她心知这古今盆内的清水纹丝不动,十之八九是因为她和展昭的同时出现。
“看来这古今盆当真是一件异宝。它是感应到了我的存在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它能照出我的前世吗?”
剑灵一边紧紧闭上双眼并收敛了灵识, 一边暗自揣测:
“哎, 也不知道我有没有前世?如果有的话, 肯定是非常灵秀出彩并且独一无二的存在吧。”
就在剑灵计划着等展昭看完后自己就抓紧时机瞧上一瞧的时候,古今盆内的水面上终于呈现出了清晰的画面。
首先映入展昭眼底的, 是一片碧色盎然清通灵秀的竹林, 紧接着,一道修长身影出现在竹林深处。
展昭凝神细瞧,发现这道宽袍广袖的月白色身影并非是在林间悠然漫步, 而是速度极快地穿行于碧色竹林之间。
竹林高密,地面凹凸,可这道在林间飞奔的身影丝毫不受影响, 只见他袍袖翻飞,身姿飘逸, 如行云流水一般, 片叶不沾地穿林而来,很快就出现在了画面近处。
看到这里, 展昭忽然轻咦一声, 仿佛看到了让他颇为诧异的一幕。他的声音极低, 正在廊下喝酒的李文业和包拯毫无所觉,可却瞒不住巨阙剑里的剑灵。
紧闭双眼的剑灵立刻竖起了耳朵,特别想知道展昭看到了什么。
可惜的是,展昭并没有自言自语的习惯。
剑灵失望地叹了一口气,却没有睁开双眼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以己度人,她觉得展昭肯定希望能够好好观察一下他自己的前世。要是她现在也去观察水面的话,说不定就会破坏古今盆中的画面。
努力压下心中蠢蠢欲动的剑灵并不知道,展昭此时看到的那道人影,长得和她记忆中的故友展道士一模一样,就连那身月白色的飘逸道袍,也是老友生前穿过的。
再有就是,她对画面中的那片茂密竹林同样非常熟悉。因为展道士从黑狼精的藏宝阁中取得巨阙剑后,为了熟悉自己的新兵器,就是在那里临时小住并修炼的。
倘若剑灵此时看到了古今盆内的画面,就会立刻明白,展昭大概是她的故友转世。然而,她现在只能凭想象猜测,展昭到底看到了什么样的神奇前世,以至于让他惊讶出声。
“一定非常非常特殊!”剑灵兴致勃勃地想着。
虽然她才认识展昭不久,可也看得出这个年轻人族为人处世极为沉稳冷静,颇有些波澜不惊的大将之风,绝非是轻易就一惊一乍的那种人。
“难道他前世是一块灰扑扑的石头精,所以这辈子就一点也不活泼?或者——干脆是个爱玩爱笑的绵软女子,和他这辈子截然不同?”
其实,展昭刚刚之所以惊讶出声,并不是因为前世的身份外貌,而是因为他突然意识到,那道水中人影在竹林中飘忽穿行时施展的精妙身法,竟然和之前出现的红衣前辈十分相似。
这时,展昭看到画面中那个道士打扮且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忽然飞身而起,仿若一道魅影飘到竹林上方。紧接着,道士扬手拔出背在身后的佩剑,手腕微转斜斜挥出,动作看似不疾不徐,却在眨眼间一连刺穿了十九枚不同竹子上的竹叶,并且都刺在了每一枚叶子上的相同部位。
这剑法是极为高妙不凡的。若是平常时候,展昭一定会被这样的精绝剑招牢牢吸引住,可此时却出现了一桩意外,令他无法把心思放在剑法上面。
“巨阙!”
认出那把佩剑的瞬间,展昭忍不住惊呼出声。
他万万没有想到会在古今盆内看到自己的佩剑,且那把佩剑还出现在了极有可能是前世自己的手中。
与此同时,这一声“巨阙”也让剑灵下意识地睁开了双眼,不由自主地望向水面方向。
可剑灵的视线落在古今盆内的一瞬间,水面上那道身影正好转身跃入竹林深处,只留给剑灵一个似曾相识的模糊背影。
紧接着,她就什么都瞧不见了。因为原本平静如镜的水面忽然剧烈翻滚起来,盆内阴阳二孔的位置更是出现了两个小小的漩涡。
本来还要再辨认一下巨阙剑的展昭眉头微皱,他第一反应是握紧自己腰间的巨阙剑,而后谨慎又迟疑地观察着古今盆内的异常变化。
李文业和包拯这时也走了过来,二人见到古今盆内哗啦啦翻滚旋转着的清水,都觉得十分古怪。
当然,这古今盆本就不能以常理看待,可此时的景象却让他们莫名地觉得,这古今盆正处于一种混乱迷糊的状态。那些时而左翻时而右滚的水浪,那些转向不同若隐若现的漩涡,那些荡来荡去毫无规律的波纹,似乎都在无声告诉旁观者们,此时的古今盆遇到了理不清的错乱麻烦。
“这可有些稀奇。”李文业捋了捋胡须,缓声道,“虽然古今盆没有言语,但我似乎能够感觉到它此时的状态,好似很烦躁。两位贤契,你们可有同样感受?”
包拯微微颔首,他其实比李文业更能清晰地感受到古今盆散发出的混乱无助气息。
展昭略微沉吟片刻,试着形容他此时的感觉:
“就像是小猫突然得到了十多个线团,而又把这些线团都弄乱了,自己也被缠在线团中,就是一团乱,完全找不到头找不到尾。古今盆想要理顺这些线团,可是越理越乱,又不能置之不理。”
李文业和包拯因为展昭的这个形容都露出了微微笑意,两人纷纷点头,颇为赞同这种说法。
“展贤契,老夫冒昧问一句,你刚刚似乎喊了一声‘巨阙’,难不成是在古今盆内看到了你如今的这柄佩剑?”
“展某不会认错自己的佩剑。”展昭目露复杂,对自己的前世身份已经有了一些猜测,“展某认出巨阙剑后,水中人影就离得远了,但画面并未消失。可当展某再要细瞧的时候,这水面就翻涌起来……”
就在展昭几人说话之时,变故再起。
就见古今盆内翻滚旋转的清水忽然翻腾而出,又化作一道小小的水瀑悬在半空之中。
而离得最近的展昭也反应极快,他当即就反手轻挥迫使李文业和包拯后退了一段距离,同时箭步一跃,拔出巨阙剑拦在了水瀑前方。
而那道水瀑也没留给展昭更多的反应时间。就在展昭持剑戒备的那一刻,水瀑又变成了半透明的乳白色,并在皎洁月光的照射下散发出晶莹剔透的光彩,又像是一面可以照人的镜子,让展昭和巨阙剑的影像一起出现在了水瀑上。
就在展昭以为这水瀑还要出现什么意外变化时,古今盆忽然嗡嗡作响,阴阳二孔内有两道清气冒出又迅速钻入水瀑之内。紧接着,悬在半空中的水瀑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之后,古今盆也彻底安静了下来。
展昭又耐心地等待了片刻,见再无异变,才上前拾起古今盆并借着月光细细观察起来。
这时,李文业和包拯也再次靠近,同展昭一起打量他手中的金色盆子。
半晌,李文业沉吟说道:“依照老夫辨别,这古今盆好似旧了些。”
展昭把此宝交还给李文业,颔首附和道:“晚辈也有同样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