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香婆点头,目送她离去。
苏念星回去后,福叔福婶还没有出去摆摊,她把自己明天想去铜锣湾鹅颈桥桥底帮阿香婆的事说了,所以她想今天就把明天的鱼丸做完。
福叔福婶有个孩子,年纪跟苏念星差不多大,自然明白这个年纪的孩子对外面充满好奇。只要不耽误他们卖东西,他们对她格外宽容,得知她今天要加班加点做完,两人答应了。
接过福婶递过来的钱,苏念星骑车去买鱼。回来后就一直待在院子里做鱼丸,直到福叔福婶回来,她还差几百个没做完。
晚上是她学习粤语的时间,她决定停一晚把鱼丸做完放进冰柜才回屋睡觉。
惊蛰日,苏念星早早起床,福叔福婶每天比她起得还早,通常出发时,他们去卖鱼丸,她去菜市场,今天三人一块出发。
他们的住处离鹅颈桥有点远,差不多要一个小时。
苏念星将他们的手推车一直推到桥底,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她才去找阿香婆。
阿香婆比他们来得还早,苏念星过去找她,她正在跟人起争执。原来她这个位置是三岔路口,是最佳“三煞位”,也是最理想的打小人地点,每年生意最火。
阿香婆从昨晚收摊后就过来占这个位置,晚上就在这儿打地铺,压根就没回家。
去年在这个地方的黄姑就很不爽,想抢走位置,被阿香婆骂走了。
阿香婆问苏念星知不知道打小人流程,她老实摇头,阿香婆也没报希望,“那我教你。”
阿香婆的摊位跟平时有很大变化,在百德新街就是一张桌子铺个卦布,这次却是摆了观音、关公、孙悟空、黄大仙等神像,神像前有祭拜用的烛火与水果供品。
上面还挂着红纸,纸上面印着“阿香婆打小人,求神保平安”,下面还有打小人的口诀,用的还是粤语:打你个小人头,等你有气冇顶唞,日日去撼头;打你个小人面,等你全家中感冒,成世都犯贱……
太长了,苏念星根本记不住,阿香婆也没打算让她记,“咱们分开合作,这部分由客人来说,发泄心中的郁气,你就做简单那部分就行。”
整个打小人仪式可分为八个部分,分别为:奉神、禀告、打小人、祭白虎、化解、祈福、进宝、打杯。
苏念星负责掷杯、焚化金银纸等,客人则负责拍打“小人纸”,阿香婆派发“小人纸”、“祈福纸”及拉客。
天光大亮时,客人陆陆续续上门。客人坐定后,阿香婆首先点燃线香,请客人祭拜摊前的神明,这过程称为“奉神”。而后阿香婆提醒客人注意事项,比如“打小人”过程中切忌向神明说大话、说谎话。
再然后阿香婆请客人向神明“禀告”,将小人的名字、照片、生辰八字、衣物等可以代替小人的东西,书写或放置在小人纸上。
在香烛上绕小人纸与百解符之后,就开始打小人啦。阿香婆会将白色薄纸状的小人纸放在砖头上,让客人用力敲打。
这场景在苏念星看来颇为诡异。
“磅——磅——”一声一声在桥底回响,老远就能听到,声势很具威慑力。
客人坐在垫子上,脱下鞋子发狠抽打小人,有的力气小只能抽百来下,有的估计很恨对方,打得浑身冒汗,也不停歇。
他们一边打,一边抬头看上面的口诀,颇有几分喜感在里头。
有个客人打累,走不动路,还请苏念星帮忙买饮品。当然也会给她跑腿费。
苏念星一开始以为客人都是没什么文化的底层百姓,因为生活不如意,所以才来这儿发泄。但是她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因为也有不少西装革履的高领人士前来打小人。他们脸上无一例外郁郁不得志。但是打完小人,整个人神清气爽,好像重新投胎般焕发生机。
与其说他们是搞迷信,不如他们是来发泄自己心中的苦闷。
苏念星闲暇时也会看其他铺子,不大点的地方足有十几家,各家的口诀也不同。有一家甚至还有英文口诀,还别说他们翻译的英语很押韵。
打小人最多的是“打二奶”。香江从1971年就废除一夫一妻多妾制。但是男人只要有钱,这些制度形同虚设。法律也不认可事实婚姻。大老婆打“二奶”,“二奶”打“小三”。“被打三甲”中,另外两个就是“上司”和“同事”。香江职场压力大,生活节奏快,工作中与老板和同事之间产生摩擦,心生怨恨,再常见不过。
打完小人,阿香婆会拿出印有黄色老虎图案的纸,包住打完的白色小人纸,碰旁边摆着的生猪肉,进行一些手势类的仪式。
仪式后,将之点燃慢慢烧掉,接着点燃两根蜡烛,拿出刚才写下客人名字的百解灵符,在烛火上绕圈后,再在客人头上和身周挥舞,这个过程中,苏念星会念念有词施加咒语,然后将百解灵符烧掉。
她说的不是咒语,也不需要记词,就是让客人知道她在说话,但是又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百解灵符外层那张贵人纸,她需要再次做法,过程中需要客人伸出手掌,她将贵人纸在客人手心拍打,完成各种仪式后才烧掉。
在完成所有仪式后,苏念星负责请客人抛圣杯,就是庙里那种圣杯,出现一上一下才表示整个仪式完全完成。如果久久抛不出,阿香婆会解释说周围小人太多,普通“打小人”仪式已无法赶走,需要进行另一个仪式化解,自然价格也会更高。
一天下来阿香婆接了上百个委托者,甚至还有一百多个预约。据阿香婆说惊蛰前三天生意都是爆满。
怪不得她说一年到头就指着惊蛰过活呢。打一次小人是五十,一百个就是五千了。
当然也有人认出阿香婆,想请她算卦,但是都被婉拒,让他们下周去百德新街找她。
这天直到很晚才回去,阿香婆怕摊位被抢走,她要留守在这儿,还专门带了毯子保暖。苏念星则送福叔福婶回去。
他们今天生意也不错。桥底这儿也有不少大排档,但是福叔福婶的鱼丸是出了名好吃,价格又便宜,今天一天就卖出五千只鱼丸。
而家里的存货也仅够两天。
明天她还可以过来,但是后天就得待在家做鱼丸,要不然大后天福叔福婶就没法出摊。
福叔福婶却道,“你明后天都来吧。阿香婆一年到头就忙这三天。有你帮忙,她生意也能忙得过来。”
苏念星有些感动,但她不想耽误他们生意,“那你们大后天就没鱼丸卖了?”
福叔福婶抬了抬酸痛的胳膊,“我们一年到头都在奔波,也想出去玩一天。”
苏念星拍了下脑门,是了,香江这边受西方思想熏陶,并不是一味只知挣钱,他们也渴望享受生活。
这事就算定下了。
苏念星问他们想去哪玩?
福叔福婶笑道,“去年去爬山,今年想去吃海鲜。去西贡或是南丫岛。风景优美,很适合游玩。”
苏念星也是一脸神往,她上辈子可是最喜欢玩的,现在么?她得为生活奔波。
福叔福婶见她这表情,也跟着笑起来,“下次带你去。”
苏念星不好意思挠挠头。
三人回到村屋,一切都静悄悄的,其他家已经睡了,福叔上前开门,苏念星小心翼翼将手推车往院子里推,还不待他们收拾回屋,突然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三人唬了一跳,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隔壁的大黄狗正在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三人回头眯起眼,就见几个高大威猛的男人走过来,在院外站定,隔着栅栏看着他们。
就着微弱的灯光,苏念星依稀可以看到他们的面容,全是冷冷的酷哥一看就不好惹,她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为首的男人从兜里掏出证件亮给他们看,“我们是重案组的。请问你是之前帮林威虎算过命,说他三日之内必死的神婆吗?”
苏念星心里一紧,虎哥会死早在她预料当中,但是她忘了,虎哥死后,警察一定会调查他的死因,而提前断定他三日必死的她第一个会被怀疑。
福叔福婶愣了一下,看了一眼苏念星,显然没想到她居然会给虎哥算命,而且这孩子是真的敢开口啊,居然说虎哥“三日必死”,偏偏还让她说对了。
福婶忙道,“她就是个孩子,瞎说玩玩,当不得真。”
为首的阿sir显然不赞同她的说法,徐威虎可是古惑仔,这神婆敢那么说,一定有倚仗,他冷着脸道,“可她当时说得信誓旦旦,不像说着玩的。”说完他不再搭理福婶,看向苏念星,“请您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说着推门进来将三人团团围住。跑肯定是跑不掉的。
苏念星直接放弃抵抗,回头冲福叔福婶道,“表叔表婶,我没事。虎哥的死跟我没关系,有那么多人给我作证呢。你们不用担心。”
福叔福婶当然知道她不可能杀人,可她一去警局,阿sir查她身份就知道她是偷渡客,要被遣返回去的。
苏念星心里何尝不知道,不过事已至此,她只能先安他们的心,也在隐晦告诉他们,她不会把他们供出来。
静谧的房间,一张三角桌,苏念星坐在一边,两位阿sir各坐一边,一个负责记录,另一个阿sir威风凛凛坐在她对面,声音不带任何起伏,“姓名?”
“苏念星”
“有没有证件?”
苏念星从口袋掏出内地身份证,负责记录的阿sir看了她一眼,“工作证或是绿卡呢?”
苏念星摇头,“没有。”
对面的阿sir拿起她的证件笑了笑,“胆子挺大嘛,什么时候偷渡过来的?”
苏念星打了个哈欠,今天天不亮就出门摆摊,忙了一整天,她身心俱疲只想好好睡一觉,可一切都被他们打乱了。尤其这阿sir问东问西,就是不问重点,她有些不耐烦,“这好像跟虎哥的死没关系吧?还是说这儿不是重案组而是移民局?”
两位阿sir对视一眼,负责问口供的阿sir尴尬得咳了咳,随即激动得地拍了下桌子,“既然你知道我们找你来的目的,那就从实招来,你为什么要谋害林威虎?!”
苏念星愕然,“我怎么可能谋害他?对我有什么好处?”
问口供的阿sir抱着胳膊,眼神带着审犯人时的压迫感,“谁说没有好处?你先给他下了死令,然后他真的死了。这不是可以证明你算卦很准吗?这样就会有更多的人帮你算命。”
苏念星被阿sir的逻辑打败了,可仔细一想,这杀人动机还真能成立。不过她没被对方绕进去,而是淡淡道,“不是说香江警察办案讲证据吗?什么时候靠猜想了?我今天一整天都待在铜锣湾鹅颈桥底帮客人祈福,有许多客人为我作证。还有阿香婆也能给我作证。虎哥的死跟我没关系。”
问口供的阿sir追问阿香婆在哪儿?
“在铜锣湾鹅颈桥底,明天和后天两天都在那儿”苏念星有些郁闷,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被遣返回去了,她才攒了五千多港币,这点钱回内地根本不够开店。
“我们会去核实,你今天几点去铜锣湾鹅颈桥底?”
苏念星立刻回答,“大概四点钟。”
“你之前为什么会说林威虎三日之内必死?”问口供的阿sir追问细节。
苏念星看着他,突然想起美剧电影里嫌疑人会跟警察谈判,香江的法律体系缘于英美,或许她也可以利用这招,于是她一改之前的不耐烦,坐直身体看向对面,“如果我帮你们找到杀人凶手,你们是不是可以帮我办个证件,让我留下来打工。”
她回内地就得坐至少八个月的牢,没人喜欢坐牢。尤其九十年代内地警察管理混乱,暴力执法的更是比比皆是,远不如十年后政治清明。
她以前就听爷爷讲过他的创业史,九十年代警察明目张胆收保护费,不交就被打。她这细胳膊细腿儿,可受不住。
问口供的阿sir打量她半晌,“如果你能提供重要线索,也不是不可能。”
不管他说的是不是真的,苏念星都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她轻咳一声,“我没有听别人说。我那天跟虎哥是第一次见面。如果我早知道他是古惑仔,我压根不敢下那个判断。当时他找阿香婆算卦,但是事后却不给钱,我替阿香婆出头,才给他下了谶语。”
两位阿sir没想到她居然是赌气说的,也就是她真的跟林威虎的死无关。
见他们失望,苏念星心里一紧,立刻补充,“不过我算卦很准的。你们之前应该也知道阿香婆帮猪肉荣算出轨吧?其实是我算出来的。但我是偷渡客,阿香婆怕我被发现,所以才说是她算的。还有阿香婆去元朗找阿峰,也是我帮她算出来的。我一个月前才认识阿香婆,你们想想如果她算卦真那么准,她不可能一年后才去找阿峰。”
阿香婆的案子过去没几天,各大报纸也都登过。两位阿sir还有印象,对她的话信了两分,但也只觉得她运气好,瞎猫碰上死耗子。她算出林威虎三日之内必死,可能也有点撞大运,毕竟古惑仔本来就是高风险行当。
如果她每件事都能算这么准,他们直接聘她当警察,还有他们什么事儿?!
问口供的阿sir觉得自己大半夜不睡觉,听一个神棍在这儿瞎逼逼就是个傻子。
问口供的阿sir敲敲桌面,“等我们核实你有不在场证明,洗脱你的嫌疑后,就会把你交给移民局。你先休息一会儿,我们录好口供,你签完名字就可以先回去。这两天不能偷渡回去,要是被抓到,回去后会加重刑罚。”
苏念星没想到自己举了两个实例,他们还不信自己,有些慌了,“我说的是真的。不信的话,你们可以随便找人来试,我保证能算出来。”
两位阿sir已经站起来,一个就要走,一个正在整理口供,听她这么一说,还真来了兴致。
问口供的阿sir首先坐下来,“既然你算得这么准,那你来算算我。”
苏念星颔首,“可以。”
问口供的阿sir将录像机关了,这个不能作为呈堂证供,免得贻笑大方。
记口供的阿sir也重新坐回凳子,不过这次他没有记录,而是斜靠椅背,蹙眉打量苏念星,似乎想看她在搞什么把戏。
苏念星示意他把手伸出来,“我擅长看手相。阿香婆擅长看面相。”
问口供的阿sir举起右手,苏念星摇头,“男人左手代表自己,右手代表配偶;女人左手代表配偶,右手代表自己。”
阿sir将左手递过去,这桌子有点矮,苏念星想要看仔细,必须弯腰,她两只手捏住他手掌确定他不会乱动,而后专心致志看他手心掌纹。
“你姓张,本名正博,英文名Bonroy,今年28岁,属虎,毕业于香江警察学院。你未婚,父母尚在世,明年是你爷爷七十大寿,那天你家人几乎全部到场,只有姐姐,是个工作狂,她被绊住脚,没来。你母亲额角有颗痣……”
她还没说完,手就被抽了回去,张正博正抱臂斜着往后靠,眼睛眯了眯,声音有些硬,“调查我?”
如果苏念星熟悉对方,肯定能看出对方在虚张声势,她耸了耸肩,“这些是我算出来的。手相可以看到一个人的姻缘、家庭、疾病和命运。”
张正博大概头一次碰到算命这么准的,只觉得寒毛都竖起来了。
他旁边的同事却兴致盎然,“给我也算算,看我什么时候娶老婆,婚后能生几个孩子?”
苏念星颔首,侧身看他的手,“你叫林文武,外号大林,今年26岁,八年后,你才能修成正果。女方长得很漂亮。她是你的同行。”
大林不知想到什么,眼里多了几分笑意,“是不是淑惠?”
铜锣湾发生一桩命案,而且还是横尸街头给群众带来恐慌,重案组也承受极大的压力。许多市民都在呼吁他们快点破案。
发生命案的72小时是破案关键,重案组A组领了任务都不能回去睡觉,要留在办公室加班。
今天在外走访一天,问了跟死者认识的街坊和朋友,总共有几十份口供,才有一个古惑仔透露死者曾去找算命师算卦,对方当时就下了谶语,说他三日之内必死。
于是警察询问一翻,马不停蹄找人询问,得知下谶语的是个小姑娘,经常来找阿香婆,她好像帮人做鱼丸。
他们经过好几个小时的走访调查,才找到对方,将人带到警局。
重案组的梁督察估量着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于是走到监控室,谁知审问室的闭路电视已经关了,只有关淑惠在里面。
看到督察过来,她忙起身解释,“大方和Moska去找阿香婆录口供了,带回来的嫌疑人说她今天一整天都在桥底给人祈福。”
梁督察点点头,指了指侧面,“那里面怎么回事?为什么把监控关了?”
关淑惠有些尴尬,她总不能告诉梁督察,那两人在里面算命吧?
关淑惠忙道,“我去叫他们出来?”
梁督察见她鬼鬼祟祟,以为他们见大陆妹好欺负就用了卑鄙手段,眉峰紧拧,抬手制止了对方,“我去吧。”
他绕过关淑惠走到隔壁,打开门锁,看到里面的情形,整个人呆住。
只见嫌疑人正捏着大林的手,大林半边身子倾出去,几乎要越过桌子,说话也是极为柔和。张正博这个他极为看中的沙展坐在两人对面,不仅没有阻止属下的胡作非为,反倒抱着胳膊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察觉到门打开,大林和张正博吓了一跳,立刻站起来,“梁sir!”
梁督察气得脸色铁青,手指点了点两人,“你们给我出来!”
大林和张正博屁都不敢放,麻溜出了房间,跟着梁督察去了他的办公室。关淑惠看了眼里面一脸无辜的苏念星,表情格外复杂。虽然大林想老婆想疯了,可他也不能在警署跟嫌疑人调1情吧?要是传出去,他们重案A组成什么了?
督察办公室,梁督察将两人骂得狗血淋头,“外面民众人心惶惶,离案子发生已有十七个小时,你们还有闲心在那儿调1情?而且还是在警署?你们当警署是夜总会嘛!”
大林和张正博见缝插针把苏念星算命很准的事说了。
原以为梁督察会惊奇,没想到他反倒骂得更凶,他们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等他骂完了,张正博怕梁督察缓过劲来再开口骂人,他果断替自己辩解,“她算得很准,虽然这事有点邪,但是她真的把我们都算出来了。”
“你们俩是重案组多年老人,她稍微一打听,不就知道了?你们又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古代闺阁小姐?她知道你们的事有什么稀奇?你们也说了她和阿香婆关系很好,去年咱们接了阿香婆媳妇孙女失踪案。说不定是阿香婆告诉她的呢?”梁督察不仅不相信,反倒找到论断反驳他们在警署搞迷信,“我知道这桩案子跟古惑仔牵扯在一起,你们不想查,但是至今没有证明说他是死于帮派仇杀,我们就得按照一般的凶杀案来查。”
张正博想到苏念星之前说的,“可她说中我爷爷要过七十大寿,她说中我姐是个事业狂,当天会缺席他的寿宴。”
“你爷爷的七十大寿要明年。你的意思是我们要明年确定你姐能不能出席你爷爷的寿宴,咱们再查这桩案子?”梁督察想骂娘,脑子呢。不要了吗?
他目光落向大林,“至于你,就更离谱了,八年后才能知道她算得准不准?”
大林羞愧得低下头,这点是他们没想过的。
梁督察见他们认错态度不错,终于大发慈悲,“回去继续查案,确定她没嫌疑就把人放了。等案子查完,就通知移民局。”
三个小时后,被关在口供室睡得昏天黑地的苏念星被通知签完字可以走了。
苏念星揉了揉睡出印子的脸,打了个哈欠,“你们已经查到杀人凶手是谁了?”
不能吧?她还没告诉他们凶手长啥样呢。
关淑惠摇头,“没有。不过你的嫌疑已经洗清了,快点回去睡觉吧。”
苏念星一头雾水,到外面签字。
梁督察从办公室出来,让大家先回去睡觉,明早再继续查案。
外面已经很晚了,出租车已经很少,再说就算有出租车,苏念星也不舍得花钱,她看向张正博,“张sir,你能送我回去吗?”
重案组其他人都望了过来,张正博尴尬不已,很想开口拒绝,但是还没等他开口,苏念星紧接着又补充一句,“我有事想跟你说。”
关淑惠知道两人被梁督察骂的事情,担心他们再次挨骂,试探问,“你不会还想给他算命吧?”
苏念星摇头,“不是。我之前给你们算命,按照我们玄学界的规矩,你们要给我卦钱。我也是为你们好,钱货两轻,你们也不会沾上因果。”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家伙,跑警署做生意来了?
关淑惠更是笑得直抽抽,指着大林骂道,“花钱找骂!你可真行。”
大林看向梁督察,意思很明显:这钱给报销吗?
对方哼了哼,“算命不属于公事范畴,你们自行承担。”
就该让他们长个记性!上班时间算卦,活该他们出回血。
大林认命了,从兜里掏出钱。
苏念星拿了五十。
张正博掏出钱包,也想递五十给她,她却摇头,“不。你比他有钱,得一百。”
众人又是一阵闷笑,要不是碍于梁sir在场,他们估计能乐出声。
张正博好气又好笑,但还是递了一张给她。
苏念星又将一百五十递给他,“你顺道搭我回去,这是路费。”
众人又是无语,这姑娘估计没带钱,所以用这种办法回去?亏她想得出来。
张正博将钱推回去,“不用了。这么晚了,你一个姑娘回村屋,确实不安全。我顺便送你也是应该的。”
苏念星想了想,“你不收钱,那我再帮你算一次,咱们算扯平了。”
张正博瞅见梁sir表情不对,怕被骂,抄起椅背上的外套,冲她道,“快走吧。再耽误下去,天都要亮了。”
苏念星在门口等了他一会儿,他将车开过来,她坐到副驾驶的位置,车驶出几百米,她才重复刚才的问题,“好了,你们领导不在。我再帮你算一次吧。”
张正博心想:这姑娘大概不想欠他钱,于是无可无不可地点头,“行,你就帮我算杀死林威虎的凶手有哪些特征吧?”
苏念星终于笑起来,可算问到点子上了。
第10章
“那天我看过他手相,算出他三日必死,我也根据他的手相测算出凶手。”苏念星铺垫完开始说凶手特征,“杀死他的凶手大概五尺五,穿着红色皮夹克,染着黄毛,一脸的凶神恶煞,他枪法很好,喊了一声虎哥的名字就一枪致命。”
噗呲一声响,轿车滑行到路边,出于惯性,苏念星身体不受控往前倾,头被磕了一下,疼得她两眼直冒金星,她气得直想骂娘,“你干嘛突然刹车?”
张正博不可思议看着她,“你是不是看到他被杀?”
原来她是目击者吗?可是不对啊,林威虎被杀的时候,她正在鹅颈桥底摆摊呢。不太有可能亲眼见到凶手吧?
苏念星怔住,她说得太详细,就好像亲眼见过一般,也难怪他会怀疑,她轻咳一声,“不是。我没见过,我今天一天都在桥底,你不是去调查过了吗?而且我还没说最重要的呢。”
她原本想直接告诉他,凶手是阿龙,但是考虑到他刚才的反应,于是就说得委婉些,“像他这种古惑仔杀他的人气势一定强过他。虎哥名字带虎又有威。凶手的名字一定比他更威风,比如狮子、狼、龙啊之类的。”
香江起外号,很少叫狮子,狼,倒是龙比较多。张正博看了她半天,“这些真是你算出来的?”
“当然。”苏念星见他不信,“你若不信,我可以再给你演示一遍。”
张正博失笑,“算我爷爷明年七十大寿?那我这案子还破不破?”
苏念星懂了,她暂时没办法证明她话的可信度,所以他怀疑真假,也不能说他错,她从善如流点头,“那你去查。等你把凶手抓到,自然就知道我没说谎。而且我也犯不着骗你。你们一直查不到凶手,案子也不可能一直查下去。”
张正博没有辩驳,也没对这案子发表任何意见。
苏念星问他像这种凶杀案一般多久能查完?
张正博想了想道,“如果有线索估计要半年。如果没有线索定为悬案也得要三四个月。等这案子成为悬案,你要被遣送回内地。”
也就是说她最少还能在香江待三个月。苏念星松了口气,却有些奇怪,“不是说我已经洗清嫌疑了吗?”
张正博实事求事道,“嫌疑是洗清了,但你仍然有作案动机。若你是背后主使,有时间证人也没用。”
苏念星恍然。明早还要去摆摊,疑惑得到解答,她闭眼假寐,但因为太累,等到了地方,她已经睡着了。
张正博喊起来,她迷迷糊糊打了声招呼,上前敲门。
福婶过来给她开门,苏念星说自己已经洗清嫌疑,各自回去睡觉。
翌日一早,苏念星就去桥底,阿香婆看到她回来,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要被关两天,还在为你可惜。没想到这些阿sir动作这么快。”
苏念星打了个哈欠,“是啊。”
阿香婆迟疑问,“他们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把你送到移民局?”
苏念星摊了摊手,“他们说得案子查完或是定案。”
阿香婆乐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那倒好了。有他们开口,你以后遇到军装警也不怕了。”
苏念星不解其意。她被警察发现,还能是好事吗?
阿香婆笑着解释,“这案子明摆着是那帮古惑仔干的,重案组估计得查一年才能找到凶手。到时候你已经攒到钱啦。回去再坐八个月牢就能恢复自由身。”
苏念星愕然,居然要一年?那张正博为什么说半年就能查完?何着他是糊弄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