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没有。”扶桃破涕而笑,在他怀里蹭了蹭。
两人亲昵了一下,正准备将这朵花画完时,书房的门被敲了敲。
扶桃想要起身,但邬怿抱住了她。
“会不会,影响不太好?”她给了邬怿一个眼神。
“这样的举止不算过分。”邬怿心里有分寸,他轻拍扶桃的手,“放心,不会有事的。”
扶桃点点头。
邬怿让屋外敲门的人进来。
是个宦官,他捧着一叠奏折,瞧了眼扶桃和邬怿后便立马低下脑袋走向桌前,“王,这是今日新送来的。”
“放下吧。”邬怿只是简单地敷衍了一下,便拉着扶桃的手接着画,只不过不是接着画花,换了一边画起了一只小猫咪。
宦官应了声“诺”,将奏折整理好放到桌上,他扫了眼桌面上摆放乱糟糟的物品,谨慎小心地问道:“王,需要奴整理下桌子吗?”
邬怿没有再给他眼色,轻“嗯”一声算是允了。
宦官立马来了劲,虽然表现得十分积极,但手底下的速度是真的不快。
扶桃从这宦官一进来就开始留意他的神情。
主要还是怕光天化日之下,她和邬怿在书房里这种姿势,被人传出去后大家以为她和邬怿在办公场合做了什么。
她是抱着这种心态盯着宦官的表情看的,但是宦官就不一样了。
他起先低眉顺眼不敢多瞅,但是注意到扶桃在一直看他后,他变了。
他更加放慢整理桌子的速度,开始时不时瞥扶桃一眼,对她挤眉弄眼。
扶桃面上毫无波澜,但内心的表情已经逐渐扭曲。
这狗玩意儿该不会是以为她看上了他吧?
她深呼吸一下,准备不再看他,结果就在她收回目光的瞬间,这宦官瞅了眼正低眸专心画画的邬怿,从袖中摸出一张小小的纸条,给扶桃展示一下后又迅速收回。
那纸条小是小,但上面就两个字。
扶桃看清上面写了“天子”二字,立马反应过来。
她昨晚找邬怿时,邬怿就提到过。
除却入宫的美人,新来的下人中也会存在问题。
这狗宦官该不会就是天子安插过来的细作,现在正来接应她?
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扶桃打起十二分精神,不回避宦官的眼神,在他的目光下紧紧抿唇,恶狠狠地点了下头。
宦官见扶桃接住自己的试探,咧嘴一笑,整理桌子的速度开始加快。临走之前,他还偷偷摸摸给扶桃比个握拳的手势。
扶桃愣了一下,想着这大概就是他们对接的暗号,意思嘛,就跟“ok”一样。于是她也悄咪咪地回了个同样的手势。
宦官笑得更开心了,走出书房的脚步都轻快许多。
房门被带上的声音响起。
扶桃虚脱地朝邬怿心口处一仰。
邬怿停下手,低头看向怀里突然放松的小姑娘,失笑道:“好玩吗?”
“那狗玩意儿笑得太憨了。”扶桃回想宦官的鬼鬼祟祟的模样,也没忍住笑了起来。
“夭夭刚开始没给他眼色,或许他还没这么快暴露身份。”邬怿将下巴轻轻垫在小姑娘的头上,“真聪明。”
扶桃错愕了下,她真的不是有意多看那宦官几眼的,鬼知道这狗玩意儿是个细作啊?
不过……
“邬怿,你是不是早知道他就是天子那边安插来的人?”扶桃压低声音,用气声问道:“为什么不支开他,还要留他在书房重地?”
邬怿见她仰起脑袋看过来,亲了亲她的眉眼,也学着她说话的方式压低声音回道:“因为赶走还会有下一个,倒不如留个已经发现身份的。”
“噢。”扶桃笑着点头,对他皱了下鼻子,“原来如此。”
她的小表情,邬怿看着觉得有趣,抱着她的手不自觉中收紧了些,“夭夭想同我睡一寝宫吗?”
“那怎么行。”扶桃想都没想果断拒绝。虽说某种程度上,他们表现得亲密反而是件好事,但是吧,还是分开来住的更好些。
不说合不合规矩的问题了。只有分开来,她才能好好和那些细作“愉快合作”。
“会怕吗?”邬怿还是不太放心让她有独自面对细作的机会。
扶桃知道他在顾虑什么,便起身转过来跨坐在他的腿上,双手环住他的脖子笑道:“我不害怕的,你看我刚才就把那细作骗了。”
说完,她将额头贴上邬怿的,笑了笑道:“小怿怿,别担心。”
邬怿轻叹一声,手抚上她的后脑,顺了顺那柔软的乌发,“嗯。夭夭很厉害,我不担心。”
因为留下来的第一天要准备的事情特别多,邬怿没有拉着扶桃在书房待太久,教了会儿画后便着手安排一切入住相关事宜。
邬怿选了一座离荣安宫最近的新宫殿,取了“灼华”,匾额还在制作。
扶桃趁他在忙的时候去看了下新房间。寝宫被布置得差不多了,里面还有一群侍女在打扫卫生。
侍女们看到扶桃的时候,停下手中的工作恭敬地福了身。
她没这么多讲究,但碍于顶着别人的身份,所以也要装装样子,一举一动都要得体。
让她们接着忙后,扶桃兀自绕起了这座偌大的宫殿,转了一圈,觉得走累了,便先去前殿找个座椅坐下。
但是还没休息多久,就有八个侍女端着盛放成套衣物的盘子走了进来,她们向扶桃行了礼后一字排开站好。
“夫人。”为首的侍女主动开口解释:“因为宫中暂时没有备衣,所以这些是王吩咐采购的管事,依照现下最好的款式买来的衣裙。先委屈夫人将就穿它们几日,等宫中制衣绣娘按照夫人的身量定制出服饰就好了。”
扶桃好奇地上前摸了摸这些衣服,是她喜欢的冷色系颜色,衣料都是上好的。所以将就这话说得有点过头了。
她心里其实还有个好奇点,就是她们改口唤她“夫人”这事,只不过她暂时没有问出口。
侍女们向扶桃展示了下衣服,便重新叠好放入擦拭过的衣柜中。
这些送衣服的人走了后,还有陆续送珠钗和盆栽的。
扶桃以为今天送送东西已经够了,但没多久就有尚仪宫送来的人。
她看着眼前长相清秀的姑娘,这是尚云太妃送给她的一名侍女。
留是肯定要留的。
扶桃问道:“你叫什么?”
“奴名唤语鸥。”
语鸥行的礼比较大,别人只是福福身,她是直接朝地上跪拜了的。
跪也就跪吧, 她还朝地上重重磕了三下头。
如此大礼,扶桃有被吓到。再记起对方是尚云太妃安排来的,她走过去将语鸥一把拽起来, 害怕尚云太妃知道自家贴身侍女给个小小美人行大礼会扛个锄头找她算账。
语鸥被拉起来站好, 顺势抬眼迎上扶桃的目光。突然近距离瞧清扶桃的长相, 她眼底滑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就正色回道:“奴受了太妃娘娘的令, 定会好好照顾美人。”
“好好照顾”这四个字抛出来, 扶桃莫名感到丝丝惊悚。
依照尚云太妃的脾性,没有找她立一套规矩就已经够奇怪了, 怎么会找人好好照顾她呢?
扶桃偷偷打量语鸥, 这个小姑娘的长相给人的感觉就是又聪明又懂事, 一副很能套话的模样。
而语鸥,这个时候选择低眉浅笑任由对方观察。
扶桃又多瞧了几眼, 背过身倒吸一口凉气。对方越是如此,就越可能怀揣阴谋,这侍女就是来监视她的吧。
“奴刚刚数了一下, 王在美人的宫里安排了十二名侍女, 目前还没定下大侍女。”语鸥盯着扶桃的背影开口提醒道:“美人今日可以通过大家的表现做决定了。”
扶桃听懂她话里的意思,就是想成为灼华宫的大侍女。不过即便她不提, 凭着从尚仪宫出来的身份,扶桃也不敢怠慢。
“好的, 我明白了。”她侧过身轻叹一声,下意识拍了拍额头,因为头发扎得很松散, 额间的碎发被拍落了下来。
为了顾及形象, 扶桃又装模作样地将发“优雅”地挽到耳后。
语鸥端着手站在那里, 将这些小动作尽收眼底,随后又开始盯着扶桃的侧脸看,只不过看着看着脸上不由自主地浮出笑容。
这个时候,原在殿外侯着的侍女朝这里走了几步,停在门处,“夫人,传膳吗?”
扶桃本来没注意到语鸥的神情,突然被门外的人问道,才转过头望去。她瞥到语鸥正笑着看自己,有些疑惑地摸了摸脸,总感觉这情形有些熟悉。
外面的人还在等回话,扶桃先放下心中的困惑,勾头瞅了眼已经泛黄的天,清了清嗓子道:“传。”
“诺。”
她等门口的侍女离开,再将注意力放到语鸥身上。
扶桃仔细回忆下,发现这笑特别像蒲花与她第一次见面时盯着她的脸发笑的模样,不是那种带恶意让人反感的。
“你,怎么了?”
她憋不住,还是问出来了。
“奴只是觉得美人好生特别。”语鸥老实交代了心中的想法。
扶桃挑了下眉,这倒是穿书以来头一次听到人说她好生特别的。
语鸥观察她的表情,以为她不喜这种形容,故而又行了一礼,“是奴冒犯了,还请美人饶恕。”
“……”扶桃眯了眯眼睛,从话里发现了奇怪点,于是弯腰凑近正屈膝保持行礼动作的人,“我有个小小的问题,就是她们都改了称呼,为何你依旧唤我‘美人’呀?”
语鸥显然愣怔了一下,但又立马抬眼对扶桃露出狡黠的笑容。
扶桃被这莫名其妙的笑弄得一个头两个大,满脑子都是问号。
“今日路上碰巧遇到一位在滕书殿当差的小公公,听得夫人或许喜画。奴想着进宫前学过一些皮毛,说不定有夫人用得到的地方。”语鸥低头解释道。
小公公,画画……
“噢……”扶桃反应过来了,她惊讶地瞪大眼睛,叉腰唏嘘两声。
敢情这个语鸥也是天子的人。
厉害啊,一副老实鬼的模样潜伏在尚云太妃那。
“鸥鸥,你真棒。”
她才和那宦官“相认”,还没来得及互相打声招呼呢,这狗宦官就迫不及待地跑去通知语鸥。
这语鸥更绝,居然能这么快从尚云太妃那获得来伺候她的机会。
不过照这样看,尚云太妃还没有发现语鸥的真实身份,小姑娘起码比那狗宦官混得要好一些。
“你……”扶桃还想问些什么,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靠近。
“王。”侯在外面的侍女纷纷问安。
语鸥听闻后开始谨慎起来,她立马恢复最初恭顺的模样道:“夫人现在净手吧,待会儿该用膳了。”
邬怿方才一直在安排扶桃的事情,等到将事情都步入了正轨,便换了一身月白色的常服来找她。
他认真地理了理袖摆,一进殿,就看向扶桃的位置,眼底藏笑。
而扶桃现在的心情处于亢奋状态,她特别特别想告诉邬怿又有新的细作冒泡了,但是语鸥本人就在这,不能表现太明显。
不仅这方面不能表现明显,而且更不能被这群人发现她与邬怿很相熟。
名字不能直呼。
相处模式还要变。
于是扶桃故意羞赧一下,提着裙摆朝邬怿跑去,靠近的瞬间软软地载到他的怀里,小手挪至他的后背,食指打着圈撩拨,“王,数时辰不见,妾身好想你啊。”
邬怿环上她腰身的双手略微一顿,最终牢牢扣住。
“孤也想你。”
扶桃听到他一本正经的回答,差点笑出声。就现在这动作,她不知道为什么想起偷剑时撞见的那个舞女,那舞女当时好像也是这么贴着邵颇的。
像邬怿这性子,应该是受不了这般举动的吧。
“逛了半天,饿了吗?”邬怿低头看向怀中的小姑娘,见她有些出神,便轻轻挠了下她的腰。
扶桃惊得回神,“有点。”
话落,她仰面冲邬怿使了个眼色,眼珠朝右侧滑了下,示意语鸥的位置。
邬怿默不作声,也没有将目光从扶桃的脸上挪开。他抱了抱怀里的人,然后寻上她的手握住,带她进屋。
语鸥见他们进来后又朝里间走,想了想决定跟上去。
她等到人都坐下后,便开口向邬怿介绍自己:“王,夫人新入宫,有诸多不适应,所以太妃娘娘派奴来照顾夫人一段时日。”
这番话落下,邬怿才看向语鸥,屈指轻叩桌面。
屋内气压开始下降,扶桃觉得自己不适合说话,便识相闭麦。
语鸥因为知道不久前王找过尚云太妃,所以觉得一切都很正常。虽然她们都被撵了出来,但用脚指头想都明白王是为了栗儿美人的事情劝尚云太妃的,他想留下并护着栗儿美人,希望尚云太妃不要过多插手。
结果尚云太妃那边刚松口,这边就安排一个她来监视美人,如此出尔反尔,王的情绪不波动才是不正常的。
语鸥见邬怿面上无过多表情,但眼神带有审度。她心里也有点发毛,屈膝跪下表明忠心,“王,奴既已成美人身边的人,自然一切都为美人着想。”
房间静了会儿。
正当语鸥觉得说的可能不够多时,邬怿收回了手,“如此甚好。”
语鸥松了一口气,其实她还想顺便表明一下对王的忠心,例如指出自己明白这南昭宫最该听谁的,谁才是南昭的掌权者。
但是因为呆了这些年,还并没摸清楚邬怿对尚云太妃的态度,毕竟他们时而针锋相对时而不谋而合,所以她这话不敢轻易说出口,怕适得其反。
他们这些人,在这个背景下,从一出生就要学会察言观色,每一步都要走得慎重再慎重,因为错了很可能就会丢掉性命,甚至会连累身边的人。
扶桃对这些的概念虽然不是很强,但多多少少了解些。她本来有点担心邬怿表现出的猜忌会让语鸥产生出身份被发现的念头,后来听了他们之间简单的对话,大抵猜得出邬怿这番对峙是在做正常表现。
她看着跪地不起的语鸥,再看看正端菜上来的侍女们,撒娇似的拉了拉邬怿的袖角,软声求道:“王,毕竟是太妃娘娘送来……”
邬怿听到扶桃软下来的声音,耳根一热,斜了眼语鸥,“起来吧。”
他在无人可窥的角度,哀怨地看了扶桃一眼。
扶桃对他无辜地眨下眼,然后注意力就放在侍女们端来的饭菜上,目光追着造型精致的糕点走了。
小姑娘无视自己的行为让邬怿心堵得慌。他盯着那张乖巧的小脸,想到从刚进来时她撩拨自己的模样,眼尾处渐渐有些发烫。
真是妖精……
邬怿压下心中乱糟糟的感觉,刚舍得收回目光,余光就瞥见侍女已经动筷为扶桃布菜,而小姑娘开始吃了起来,腮帮撑得鼓囊囊的,白嫩的肌肤看着就让人想咬一下,那双圆圆的杏眼看着食物时闪着光,比看见他时还要亮。
邬怿忍了忍,想不去多看,但发现小姑娘就像在他身上下了魔咒似的,逼得他不得不看。
惹得人心头发热,她还不自知。
他搁下筷子,“你们都下去。”
侍女们听到这声隐含不满的命令,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邬怿,目前不敢揣测他在想什么,端起上菜餐盘就纷纷出了房间。
语鸥也跟着出去了。
里间的房门被带上。
扶桃拿着筷子奇怪地看向邬怿,哪想这人直接捧住她的脸吻了过来。
唇瓣相碰的刹那,她想到什么,吓得连忙推开他,“邬怿,我嘴里还吃着东西呢。”
扶桃说完,接着嚼了嚼刚吃进嘴的糕点,看着面前眼尾烧红在极力压制什么的男人,伸手摸了摸他的眼尾,“你好神奇,害羞的时候这里会发热泛红,生气时会红,克制欲望的时候也会,伤心哭的时候更不用说了。”
邬怿抓住那在自己眼睛上造作的小手,看着那纤细白皙的手指,俯首吻了吻,轻叹道:“夭夭何时见过我哭的模样。”
◎“你哭过没?”◎
柔软的触感落在手背上, 伴着轻拂过的灼热气息,扶桃身体跟着慢慢紧绷起来,等听到后面的问题后, 身躯又是一震, 特想打自己的嘴巴。
完了, 说漏嘴了。
在凡间的时候,确实没见过这家伙伤心哭的模样。
她看着那依旧低眸将注意力放在自己手背上的男人, 努力找个理由。
“我……”扶桃张了张口, 努力编出一个理由,“是在梦里看到过的。”
她说完, 还做确认似的给自己点了点头。
邬怿听到这个回答, 眼睫轻颤了一下。他将扶桃的手包在掌心里捂着, 抬眼看向她满是笑意的脸,眼底有着说不明的复杂。说开心也有, 说难过也是。
“夭夭梦见过我……”
“嗯。”想起对于他的六年,以及来找他的路上听到的事,扶桃是能感受到他身上遮藏不住的情感的。她越看着那双眼, 心里越疼惜, 又忘了接着咀嚼食物的动作。
邬怿将她的手贴上自己的心口,腾出一手搂住她的腰, 凑近亲了亲那还微微鼓起来的腮帮,“梦里会哭的我, 看起来是不是十分无用……夭夭会不会厌恶?”
“怎么会。”扶桃连忙回抱了他,将下巴垫在他的肩膀上。回忆不停袭来,思绪有些放空, 她咽下食物开口回道:“你哭的时候, 我的心会很难受。”
她最初以为, 能把祁瑾弄哭的人,除了那恶心人的邵樊不会再有别人了。而且那种哭也是隐忍在心里,在梦魇时发生。没想到后来,她会时不时戳伤他的心,害他难过。
“放心。”邬怿听出小姑娘话语里的低落,他侧头靠上她的脑袋,“我从小就不爱哭,你的心没有机会难受。”
声音就是贴着耳朵发出的,扶桃觉得耳尖热了起来。她怕邬怿看见自己耳朵红了,立马不好意思地拉开距离,坐正瞪向他。
“邬怿,我不在你身边的日子,你都学了什么?”扶桃受不了了,又从他掌心里缩回手。原本还挺刻板正经的,如今怎么一开口就撩人心弦。
面对她的问题,邬怿失笑,抬手顺了顺她的乌发,“夭夭先用膳。”
“我方才明明就在老实吃饭,还不是你……”
扶桃小声嘀咕一句,然后慢悠悠转过身,正要重新拿起筷子时,邬怿就夹了块她喜欢吃的酥肉递到她的嘴边。
“邬怿。”
“嗯。”
小姑娘没有先吃,而是探过脑袋很小声问他:“那我离开的这些年,你有没有哭过啊?”
对上那双晶亮亮的眼睛,邬怿的心莫名悸动一下,他忍住不去躲开她带着探究的目光,颇为正色道:“夭夭先用膳。”
“有没有嘛?”扶桃又问了一声。
邬怿感到呼吸有些沉重。
扶桃歪头笑着看他,“嗯?”
他伸手板过小姑娘的身体,让她与自己面对面,“我有没有哭过,我不知道。但若夭夭再问,我知道夭夭下面会哭。”
“啊……”扶桃又露出委屈巴巴的表情,“邬怿,你不爱我了是不是?你居然舍得让我哭了。”
“在某方面上,我舍得。”
扶桃呆呆地与他对视了一会儿,等到反应过来他说的某方面是哪方面时,僵硬地转过去,老实吃饭。
只不过吃了一口,她又好奇地探身过去问道:“你真的舍得吗?”
邬怿轻轻“嗯”了一声。
“不会轻一点吗?”
“不会。”
扶桃看着他刚刚退热的眼尾又要烧出淡淡的红,知道他是在口是心非,于是生出逗他玩的心思,装作真信了他的话。
她耷拉下脑袋露出低落的模样,手里拿着筷子却不再动,委屈地咬着下唇像是真的要哭。
邬怿本希望这般她能乖乖吃饭不会再问下去,没想到小姑娘会将话听进心里,而且真的伤心了。
“夭夭……”他害怕了,小心翼翼地拽住扶桃的袖角,“我,方才是在骗你的。”
“对不起。”
邬怿道歉的话刚落下,小姑娘忽然转头对他狡黠一笑。
“邬怿,我就知道你根本舍不得。”
扶桃说完,发现邬怿意识到自己被骗了,那担忧的神情渐渐褪下,作势要来抓自己。她吓得连忙起身要逃,结果袖子本就被拽着,根本跑不掉。
邬怿拽住她袖角的手转而握住她的手腕,稍稍使力,就将小姑娘一把拉入怀中。
“别!”扶桃坐在邬怿的腿上,靠在他的怀里,双手捂上脸不敢看他。
“小骗子。”邬怿环住她的腰,低声道:“夭夭真是个小骗子。”
“邬怿,我们好好吃饭吧。吃饭的时候不能多说话。”扶桃怕他做些什么,捂着脸闷闷说道:“你看用膳的时间是有限制的。”
邬怿:“好。”
“嗯?”扶桃愣了下。
这么爽快的吗?
她挪开手正准备抬眼,结果哪想对方就是在等自己拿开手,然后俯首直接吻上来。
扶桃感受下唇被轻咬一下,接着滚热探入,她拍了拍邬怿的肩膀想要挣脱,但是被牢牢按在怀里动弹不得,只能任人宰割。
屋门外的侍女们是听不到屋内的声音的,她们面面相觑,只因在外头侯了许久,迟迟得不到主子的吩咐,感觉有点慌。
而屋内,吻到情真意浓时,邬怿寻到扶桃的手,指尖沿着她的手腕上滑扣住她的五指。
这个吻有点漫长,扶桃感觉身体渐渐变软,不自觉地将整个身体的重量落在邬怿身上,头倚在他的肩处仰头回应他。
两重呼吸声交织在房间内。
过了会儿,她察觉唇上松了些,以为能喘口气时,邬怿这家伙停留在她的唇角,亲了下转而将吻落到脖颈间。
“邬怿,邬怿……”
扶桃怕他接着有所动作,摇了摇他的手试图喊停。
邬怿的理智尚存,他抬头看向怀里的小姑娘。她乌发散乱开,脸红红的,双眼含着羞涩的水光,唇瓣也已经被吻得微微肿了起来。
瞧着这一幕,他的心情愉悦了。
扶桃不敢与他对视,想用手接着捂脸,但手被扣住了,便转过脑袋将脸埋在他的心口处,“你别笑我。”
邬怿搂紧她,敛眸藏好笑意,在她耳边轻叹:“真可爱。”
小姑娘脸烧热起来,缩了下肩膀。
因为汤粥已经凉了,所以侍女们终于得到传唤。她们一进屋就看见自家的王抱着新入宫的美人,执着筷子一口一口喂着美人,而美人脸上的红晕还未完全褪下,可怜的小表情一看就是被欺负过的。
虽然她们是有着高职业素养的,但这一幕,她们还是看愣了好久,手里忙活着事都没想到避开目光。
扶桃看着侍女们撤菜准备上新的,心里在默默落泪,太羞耻了……
无论是怕邬怿后面还会吻她,还是担心没有时间和细作攀谈,扶桃都要将这尊佛请出去一段时间。
故而这顿饭快结束时,她当着众多侍女的面露出为难的神情,“王,妾身来时瞧见今日宦官送来不少公文,您要不要趁着天未完全黑下,看一看?”
多么明显的逐客令啊。
邬怿低眸看着她,脸上除了平静就无过多表情。
扶桃被看的心一虚,撒娇似的摇着他的手,“今夜再来嘛。”
这话抛出,邬怿才松了手,任由扶桃从他怀里起身站好。
知道他现在要准备离开,扶桃又立马学着别人,做出恭送的姿势。
即便猜出小姑娘多少带了要做正经事的意思,但看到她迫不及待送他离开的模样,邬怿还是觉得有些心塞。
“好好照顾夫人。”
“诺。”侍女们纷纷一拜。
他对侍女们吩咐完,便起身朝屋外走去。
做王的一离开,屋内的气氛立马就高涨起来。
扶桃扫了侍女们一眼,挥挥手让她们下去自己玩,就独留语鸥一人在屋内照顾。
侍女们之间正好有话题谈,于是领了令就开心地下去了。
语鸥转过头,等她们走完,上前将门带上,随后再折回至扶桃身旁。她盯着扶桃微肿的红唇惊叹道:“南昭的君主是真的喜欢上了你。”
扶桃砸吧砸吧嘴,“可能也是受不了美色的主儿吧。”
“不是,奴在这待的虽不久,但少说也有三年了,他绝不是一个容易被美色迷惑住的人。”语鸥很认真地说道:“正因如此,其实最开始有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因喜欢才留下美人,而不是有所怀疑故意掩人耳目。”
但后来看见邬怿来找尚云太妃,就判断出这点上母子并没有达成共识
。猜测被推翻,他是真的爱护美人。
而现在又见到这样的场景,语鸥不得不感叹道:“原来他喜欢你这样一款的。”
嘿……扶桃微微睁大了下眼睛,这话她不爱听。
啥叫喜欢她这一款的?
明明就是只喜欢她!
还有,她这款怎么了?
“美人的模样不是明艳惑人的,很特别,天子是如何想到安排美人来的?”
语鸥回想天子挑人时的审美,他素爱勾人心魂的美颜妖姬,是万万不会让手底下的人选气质偏乖的。
“……”扶桃终于知道她口中的“好生特别”是指的啥了,就是自己的画风和大家不一样。不过关键点已经不是这个了,有个重大问题等着回答。
扶桃背过身绞尽脑汁想了想,想到后又很沉重地叹息一声,“哎,天子知晓南昭君主的性子,猜想此次好不容易挑选出的美人们很可能会失败,便决定剑走偏锋,试着开出一条新路。”
她说完又补充一句,“本就是碰碰运气的事,哪想就成了。”
“天子英明。”语鸥听得很专注,毕竟曾经在天子手下做事,所以为天子能放下审美去选中扶桃而感到不可思议。
扶桃点点头表示附和,随后又觉得自己可以套套话了。
“鸥鸥,今夜我们要召集齐人,相熟一下吗?”她不知道细作有几个,只得这么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