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的庭院宽敞,别墅明?亮,草树修剪得非常漂亮,照顾饮食起?居的阿姨有?好几个。
之前?对徐澄的娇气任性,他是有?些无法理解的,到南川才真真切切地理解。
吸完一支烟,周南荀准备回去,肩膀猛然被按住。
秦禹压着?他肩膀说:“风絮的事我原本不想去计较,但你不识趣地来到南川,咱俩就没完。”
“你想怎么样?”周南荀无波无澜地说,“饭桌上的那套 ,我不在意。”
“你不是会掐脖子,很能打吗?”秦禹讥笑,“下午去个地方,若你能打赢我找的人,在风絮的事一笔购销,若打不赢,你就要乖乖听从我的安排。”
周南荀面不改色道?:“地址?”
秦禹点开地图放大给?周南荀看,“导航佳南酒厂旧址。”他得意地拍拍周南荀,“下午4点别迟到。”
徐澄出来找周南荀正?巧听见他们?之间的对话,她走过去推开秦禹,“你想做什么尽管来,他不会去的。”
秦禹看着?周南荀,笑道?:“我会准时等着?,去不去周队自己定。”
人走远,徐澄说:“秦禹这样说,肯定是提前?做好了?准备,你不可以去。”
“要去。”周南荀第一次没听徐澄的话,“他既然有?意找茬,我必须去解决,不解决,他以后还会找机会羞辱我。
我不能让你在朋友、家人面前?一次次难堪。”
“衡量一个人的标准,不是看他有?多少钱。”徐澄还是不同意周南荀去,“秦禹很可能找专业的格斗人员,那样你会受伤。”
周南荀握住她双臂,“我可以解决的,相信我。”
两人商讨半天没结果,最?后周南荀找了?折中的办法,“你陪我去,好不好?如果发生?意外,你立刻报警。”
这样徐澄可以接受,点头答应。
离开徐家别墅,他们?开车去秦禹说的地址。
路上周南荀给?徐澄递了?瓶水,瓶盖已拧开,徐澄接过水瓶喝了?些,之后大脑昏昏沉沉犯困,没多久便睡了?。
一觉睡得特别沉,醒来,她还在车上,周南荀却不见踪影。
废酒厂满园荒草,一个人也没有?。
“周南荀!”徐澄喊了?声?,没人应答,心一下提到嗓子眼,转身又喊一声?,还是没人应答。
她关上车门往楼里跑,楼内空无一人,地上有?打斗痕迹和少量血迹。
一对多,很难有?胜算,徐澄急得满屋乱找。
“周南荀。”
“周南荀......”
她一声?声?喊着?,某声?过后,身后骤然他悠然惬意的声?音,“这呢。”
徐澄回头,周南荀正?笑着?从门外走来,她顾不上其他,掀起?他衣服检查有?没有?受伤。
周南荀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往下扯衣服,身体?左右闪躲着?,笑着?逗她,“你确定要在这?”
徐澄满心他受伤流血的事,听不进去他说什么,上衣掀不开,就去扯裤带。
“别、别。”周南荀边闪躲,边捂着?裤带,收了?笑喊她,“徐澄,我没受伤。”
听到这徐澄才停下,指着?地面的血迹说:“少骗我。”
“那是秦禹的血。”周南荀一直背在身后的手拿出来,一束野生?虞美人花递到她面前?,“我平安无事,刚刚摘花去了?。”
她快吓死,他竟然还有?心情去摘花。
看在漂亮的虞美人花上,徐澄暂且不与?他计较,伸手去接花。
周南荀连花带人一起?揽入怀中,“以后秦禹不会再找麻烦,我也平安无事,baby可以放心。”
秦禹找来的格斗人员, 技巧多?,但太?过死?板不够灵活。
周南荀不仅参加过警队的格斗培训,还?在工作中总结出一套自己的?方?式, 几?个来回?后, 找到对方的致命弱点,一击必中。
秦禹对结果不满,联合几?个看热闹的狐朋狗友一起围堵周南荀,多?对一却还?是周南荀占上峰, 周南荀将秦禹摔倒在地时,秦禹磕掉半个门牙, 就此求饶,并承诺以后绝不找周南荀任何麻烦。
事情解决完,周南荀回?车上,徐澄还?在睡。
不想她看见男人搏斗的?暴力场面,来的?路上, 周南荀在水里加了些助睡眠药。
时节初秋,南川的?气候还?和炎夏没?区别,周南荀扯下脏兮兮的?T恤扔进垃圾桶, 赤.裸着精壮的?上身,从车后备箱拿出一瓶水, 兜头浇下, 洗干净脸和头发, 套上新的?衣服。
他整理好?仪容, 靠在车边抽着烟等徐澄睡醒, 无意间?一瞥, 瞧见野草里的?虞美人花开得正艳,灭了烟走过去, 未曾想,摘花的?几?分钟,徐澄醒了还?跑进空厂找他。
两人回?家路上,梁京州发来视频,非要做东带周南荀在南川玩一玩。
酒吧、会所、KTV、麻将这些他们常玩的?项目,周南荀不感兴趣,不想他不自在,徐澄一口回?绝。
梁京州不依不饶偏要他们去。
周南荀和梁京州要了地址,重新导航往酒吧开。
“不喜欢就不要去。”挂断视频后徐澄说,“梁京州和钟晴不像长辈那种必须去的?,和他们可以随意些。”
没?遇见徐澄前,周南荀除了工作和必要的?社交,极少去娱乐场所,谈不上喜欢还?是讨厌,他偏头,薄唇上勾,“你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怎么拒绝他们的?美意?”
徐澄心头一暖,怀里抱着一束野生?虞美人花,侧头看他,“周南荀,你怎么那么好?。”
“好?还?直呼其名,没?诚意。”他眼底透着散漫不羁。
徐澄知?道?周南荀想听什么,娇嗲地说了句“老公真好?!”
这回?,周南荀身心都舒坦了。
果如徐澄所料,梁京州选在一家酒吧,徐澄和周南荀赶到,钟晴和梁京州已等在卡座里。
在风絮县时,梁京州使劲浑身解数要到姜黎的?微信,结果回?南川就被拉黑,见到周南荀,梁京州拉着他问东问西全在聊姜黎。
烦的?徐澄和钟晴天也想把他拉黑,实在忍无可忍,钟晴拿起一块西瓜堵住梁京州的?嘴。
风絮那边的?酒吧,和南川这家无法相比,周南荀不喝酒,钟晴和徐澄、梁京州三人也没?怎么喝,只坐着聊天。
忽然,隔壁卡座来一行人,男男女女很吵闹,扰的?徐澄他们无法聊天。
梁京州想过去提醒声,站起身一看隔壁竟是秦禹。
目光一对,秦禹松开怀里搂的?姑娘,走过来到周南荀面前,恭恭敬敬喊了声“南荀哥”
钟晴三人一起目瞪口呆。
周南荀淡淡一点头,“牙齿好?了?”
秦禹露出上齿,“刚去医院补上。”他喊来服务生?,“告诉你们老板,今晚他们这座算我的?。”又笑对周南荀说:“不打扰你们聊天了,下次回?家见。”
人走了,钟晴赶忙拉徐澄去卫生?间?,路上问:“秦禹那自大狂为什么对周南荀叫哥?真是八百年见不到的?大新闻。”
徐澄讲了他们在家发生?的?事。
“周南荀也太?爷们了,好?帅。” 想到秦禹吃瘪,钟晴发自内心高兴,“两次碰壁,秦禹真是活该。”
两人站洗手池前,边聊天边补妆,钟晴感叹说:“幸好?当时你没?嫁秦禹,不然新婚就独守空房了。”
徐澄:“这还?要感谢你当时的?馊主意。”
钟晴:“......”
“学校的?事怎么样了?”钟晴问,“你还?去不去去呀?”
“去呀。”徐澄答得坚定,“前几?天查还?在审核,估计快有结果了,之后等待面试和通知?书。”
“面试你肯定没?问题的?,就是——”钟晴欲言又止,“出国了周南荀怎么样?”
“我们不聊这问题吧。”徐澄说。
钟晴无奈摇头,“每次你都逃避。”
徐澄没?继续说。
离开风絮县快一周,徐澄挂念张凤霞病情,周南荀既挂念张凤霞又惦记工作的?事。
两人一拍即合,第二天回?了风絮县。
到家一起先去看张凤霞,安顿好?老人的?事,徐澄回?家休息,周南荀被宋季寒叫去电玩城。
宋季寒在电话里火急火燎地催促,周南荀去了他又什么事都没?有,笑嘻嘻说:“现在叫你出来一趟真难,不用点心计根本见不到人。”
周南荀无奈道?:“你闲的??”
“我闲的?喊你来结算这一季度的?利润。”宋季寒假意往外推人,“快回?家和你老婆腻歪去吧。”
周南荀:“......”
宋季寒松开手,抽出把椅子推到周南荀面前,“你现在和我刚谈恋爱时状态很像,是不是每天都想着亲亲抱抱滚床单?”
“说正事,这季度利润怎么样?”周南荀拉过椅子坐下,“不行多?搞些促销活动。”
宋季寒直直地盯着他,倏然嘿嘿笑了两声,抽出一支烟扔到周南荀面前,讲话不答正题,“你他妈不会现在还?没?碰过徐澄吧?”
“实在闲得慌找个班上,或者多?去相几?次亲。”宋季寒和韩娟分手后,家里各种给他安排相亲,快成职业相亲了,周南荀专往他心口插刀。
“得!”宋季寒败下阵,“不聊这话题,说说南川怎么样?徐澄家豪华不?活了二十?几?年还?没?见过富豪,给我看看眼。”
周南荀不愿答,“没?事,我走了。”
宋季寒拦住他,“这也不能说?你想憋死?自己?”
经不住朋友的?软磨硬泡,周南荀松了口,“超乎想象的?豪华,当真是在城堡里长大的?公主。”
宋季寒眼珠骨碌一转,“自卑了?就因为不敢碰她?”
自卑谈不上,只是对他们之间?的?差距从意象变成具象。
“讲好?不管将来就不要想那么多?,过好?现在,以后分就分了。”宋季寒踢一脚周南荀腿,“天天睡一起,你不难受?”
周南荀没?答。
“你就忍吧。”宋季寒站在朋友的?角度说,“将来人家拍屁股一走,回?去继续当公主,你呢?落个二婚的?名声,还?连人都没?睡过,亏不亏?”
周南荀烦躁到顶点,爆了句粗口,“你他妈的?和人谈恋爱结婚就为睡觉?”
宋季寒直接气笑,不与他说了,“这问题咱俩没?法沟通,滚回?去继续忍吧。”
安静片刻,周南荀平静说:“我连未来都没?办法给她,有什么资格占有她?”
“你真是——”这些年无论工作还?是生?活,周南荀总是想的?比别人多?,背负的?比别人重,没?人能卸掉他肩上那些沉甸甸的?负担,后面的?话宋季寒不想说了。
孙瑶曾拜托徐澄照顾沈书阳的?奶奶和妹妹,回?风絮县后徐澄经常去探望沈家祖孙俩和孙瑶奶奶。
这天,她如常来到沈家,陪一老一小在院里聊天,提及沈书阳父母,老人说:“书阳已经没?了,可活人还?得继续生?活,处理完丧事他爸妈就回?去打工了。”
徐澄回?头,透过窗户看满墙的?奖状,“书阳可惜了。”
老人泪眼婆娑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好?的?突然投河了。”
一旁玩沙土的?沈书阳妹妹,回?头说:“哥哥是被幽灵吓的?。”
沈书阳奶奶打发小女孩,“别胡说,玩的?你去。”
“我没?胡说。”小女孩嗓音响亮清脆。
徐澄走到她身边,蹲下身问:“你怎么知?道?哥哥是被幽灵吓的??”
沈书阳妹妹说:“哥哥告诉我的?,我没?说谎。”
“他怎么对你说的??”
“有次我和哥哥一起睡觉,夜里他尿尿回?来就坐床边发抖,我醒来问他怎么了,他说在外面见了非常恐怖的?幽灵,如果我不快点睡觉,幽灵会进到房间?来抓我。
后来哥哥经常睡着睡着突然尖叫,我问怎么了,他说梦见幽灵。”
徐澄夸奖小女孩几?句,回?家把在沈家聊天内容,和周南荀一一复述。
周南荀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敲了敲膝盖,“在沈书阳给你打电话时,我猜测他可能是李思言案件的?目击者,如果按照这个思路去想,他口中的?幽灵很可能是凶手。”
大半夜,撞见杀人分尸,徐澄只想想,手心便沁出冷汗,不禁往周南荀身边靠了靠。
沈书阳的?死?因,从法医和现场勘察走访多?方?面调查后,断定是自.杀,已经结案,现在周南荀设想的?内容不算泄密,他沉浸在刚刚的?思路里继续往下分析,“夜里去厕所不可能跑到院外或别人家,那么他看见的?极有可能是邻居。”
他拿出纸和笔,画出沈家房屋的?地形图,黑色圆珠笔尖,点在沈家厕所的?位置,“沈家厕所与房门是斜对角的?方?向?,想去厕所需要从门走到墙边,再右拐,整条路线呈L形。
站门口的?位置,最容易看见左和前的?方?向?。
前面那家的?房子没?有后院后门,房屋背对沈家,又隔着院子、街道?,不太?容易看见那么细致的?杀人步骤。
走到厕所的?位置,视线对着右和后的?方?向?,后院与前院同理,也不太?容易看见详细内容。
这样一来,四户人家中,左右两边的?嫌疑最大。
之前我一心想着从沈书阳口中问出什么,没?往沈家邻居这方?面想,看来明天要再跑一趟。”
徐澄靠着周南荀,说:“如果是邻居,那对沈书阳家的?情况肯定一清二楚。”
周南荀猛然看向?她,“孙瑶走之前,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
“她拜托我照顾沈书阳奶奶和妹妹。”徐澄郁郁寡欢地说,“沈书阳在家还?能帮沈奶奶分担一些事情,不在了,大事小事都要沈奶奶一个人做。”
周南荀的?思绪停留在别处,“奶奶和妹妹是沈书阳的?软肋,凶手很可能利用这点威胁逼迫他自尽。
这案子需要重新查。”
凶手杀死?李思言和另一个女孩,又逼死?沈书阳。
多?扭曲的?人才会做出这样的?事,徐澄想一想就头皮发麻,无法想象周南荀他们是怎么经常和这些三观不正常的?人斗智斗勇。
再聊要涉及到下一步的?计划,徐澄没?追问。
隔天照常去看望几?位老人。
张凤霞虚弱到坐起都要人搀扶的?程度,短短几?个月,张凤霞已经无法像刚来时拉着徐澄手聊天了,每次徐澄想到姑姥的?病无力回?天就流泪。
除王友田和护工每天守在张凤霞身边,左右邻居也常来探望,听见大家聊起沈书阳的?事,张凤霞问徐澄:“沈家小子的?事,南荀有没?有去查?”
徐澄随口说:“从尸检和现场来看是自.杀,不过他准备最近重查。”
张凤霞的?体力支撑不了说太?多?话,很快呼吸困难,王友田急忙帮她戴上氧气机。
来探望的?邻居,知?道?徐澄是周南荀妻子,也来问徐澄案件细节,徐澄没?说。
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周南荀回?家会说,真正涉及案件细节,一字不透露,她也确实不清楚。
下午,徐澄愁眉苦脸地从张凤霞家出来,路上遇见超市,进去买些肉蛋果蔬,正准备结账,周南荀来电话说,临时有事无法来接她,叮嘱少买东西,徐澄只好?将一些重的?食物放回?货架。
她拎着剩下的?食物,来到沈书阳家,大门紧锁,徐澄在门外喊几?声没?人应答,确定家里没?人,她把购物袋放门口,转身往回?走,路上出现一只脏兮兮的?小猫。
徐澄走过去,稍微靠近,小猫猛一下拐进另一道?路。
她追过去喊道?:“别怕。”
话音刚落,身后绕过来一块毛巾,捂住她的?口鼻,很快,徐澄便失去知?觉。
日暮西沉, 路上车流不息。
下班时间已过,风絮县刑侦大队办公室只剩周南荀一个人,他看?着电脑, 时不时瞥眼桌面的手机。
消息发过去快一个小时, 徐澄还没回复,他关了电脑,拿着手机走出办公室,路上?给徐澄拨视频、电话都没接, 正要给张凤霞打,手机屏幕突然跳出一条徐澄的回复, 点开对话框,只有一条定位。
S350是条离县城很远的省道,徐澄去?哪做什?么?
周南荀拨过去?打电话,提示关机。
徐澄从没提过这条省道,况且她对风絮县不熟, 不可能擅自跑去?那么偏远的地方,意识到?不对劲,他给王友田拨过去?电话, 王友田说徐澄走很久了。
有过孙游的事,周南荀一秒不敢耽误, 马上?开车向定位方向驶去?。
他车开得飞快, 越接近目的地越觉得熟悉, 又说不出具体哪里感觉熟悉, 为搞清楚情况, 他将车停在路边, 拿过手机重新看?徐澄发?来?的定位。
徐澄所在位置的前后都是绵延的山脉,周南荀放大?两?侧山脉仔细看?了看?, 恍然找到?熟悉感的原因,路后方的山正是发?现父亲尸体的那座山。
当年周嘉破案心切,独自一人进山丧命,就因为收到?凶手的引诱。
二十年后,周南荀收到?同样的邀约,前方根本?是个陷阱,极可能有去?无回。
周南荀垂头捏了捏眉心,给赵虎打过去?电话,讲清现在的情况以及具体位置和到?了以后的行动,最后要他们速速过来?支援,挂断电话,他重新启动车往前开。
徐澄在对方手里,明知?陷阱他也得跳,绝不能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到?达目的地,周南荀再次拨打徐澄的号码,还是关机,周南荀没看?别的方向,直奔父亲遇害的那座山,走过的路,他都会用小刀在树干上?留下标记。
他以当年父亲尸体被发?现的位置为中?心,向四周搜找,四十分钟后,在一颗树下找到?徐澄的一只鞋。
依照之前的判断,这只鞋便是凶手留下信号,徐澄应该在这附近,周南荀握着那只女?士短靴,环看?四周。
茂密的山林,四下皆是树木杂草,没有徐澄的身影,他转回身往后看?,隐约瞧见后方有个洞口。
他没多?思虑立刻往后跑,到?前剥开杂草一看?,果真是个洞。
光只能照亮洞口,看?不清里面,担心徐澄安危,周南荀想也没想地抬腿往里跑。 “徐澄。”他喊。
回应的只有回音。
越往洞里走光线越暗,在彻底失去?光亮前,周南荀看?见徐澄平躺在地面,身上?盖着破旧的棉被,他又喊一声她名字,徐澄还是没反应。
不知?徐澄具体什?么情况,周南荀心急如焚,使出全?力?往前跑,正跑着,小腿骤然一疼,尖锐的东西猛然钻进皮肉,剧烈的痛感一瞬袭上?来?,饶是周南荀这么扛疼,也没忍住坐到?地面,大?声“嘶”一下。
垂眸一看?,草里刷了绿漆的大?捕兽夹牢牢地夹住他左腿,夹子上?的铁尖渣进皮肉,还在腿里钻,血晕湿裤腿,整条腿无法受力?,周南荀看?眼徐澄,手扶墙壁站起,拖着受伤的腿跳过去?,在她身边坐下,又喊“徐澄”
依旧没反应。
他伸出食指颤抖着放到?她鼻下,热气喷洒到?皮肤。
周南荀靠住墙壁,微微仰头,长长的吁出一口气,扫见严严实实的棉被,落下的心又提起,掀开棉被,见她上?身衣服完整,才去?掀下面。
徐澄全?身衣服整齐,周南荀才算暂时松口气,手抓着她肩膀摇了摇,再次喊:“徐澄。”
这次人动了,徐澄眼睛睁开一条缝隙,左右环看?一圈,目光落周南荀身上?,坐起身问:“这是哪?我怎么睡着了?”
“有没有不舒服?”周南荀抓着她手臂问。
徐澄捏了捏肩颈,“脖子有点酸,好像落枕了。”她垂眸看?裤腿上?的泥,“这是哪?好脏呀,我们为什?么睡在地上??”
“我说的不舒服不是四肢和脖子,”周南荀顿了少顷,直接说,“下身有没有不舒服?”
徐澄这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没有。”
周南荀松开她双臂,“那就好。”
对方只是利用徐澄把他引来?,没真对徐澄做什?么,盖上?被子是为制造紧张感,让他着急过去?,忽略脚下的捕兽夹,每一步都精心地设计过。
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多?在洞里待一分钟,危险就多?一些,周南荀拿出手机想问赵虎他们到?哪里,屏幕上?却一格信号没有,对方算准,他会打电话叫救援故意安排在深山的洞里。
幸好在来?的路上?,他提前通知?了赵虎带人过来?。
腿走不了路,电话打不出去?,他们只能在洞里等待。
见周南荀拿手机,徐澄摸了摸身前,“我的包和手机呢?”
周南荀正视她说:“我们现在遇上?点麻烦,需要在洞里等赵虎他们来?,这期间还可能发?生其他危险的事,”他拉过徐澄的手,握在掌心里,“不要怕,我不会让你受伤。”
问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徐澄瞠目结舌,短暂得震惊过后,又快速接受现实,反手抓住周南荀手背,“我们快走。”
“外面山脉多?,你找记号速度慢,出去?极可能迷路再遇危险,赵虎他们搜山经验丰富,速度和准确率都比你高,两?者相比你还是暂时待在洞里比较安全?。”
“我们一起出去?,你经验更?丰富。”徐澄说。
周南荀摇头,手往腿上?指了指,“宝贝,我走不了。”
第?一次见捕兽夹的徐澄,被那一圈扎破裤子进到?肉里的铁尖震到?,霎时落下眼泪,顾不上?地面脏泥,跪到?周南荀腿边用力?往外掰。
“打不开的。”周南荀向前倾身抓着徐澄手腕往回扯,“过来?。”
徐澄不听他的话,双手还在疯狂地拉扯捕兽夹,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他腿上?。
周南荀心口比小腿还疼,抓住她胳膊用力?往回一扯,把人搂紧怀里,低头在徐澄头顶吻了口,哄道:“听话。”
徐澄不吭声。
周南荀捧起她的脸,粗粝的指腹摩挲在眼下,擦掉泪,惯用的揶揄口吻说:“哭什?么?还没让你守寡呢?”
徐澄垂他一拳,“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那我陪你一起哭?”周南荀神态自若,玩世不恭的眸弯起,轻松说,“小时候听我妈说,我出生时是全?产房哭声最大?的一个,没起大?名前一直叫周大?嗓,真要比谁哭声更?大?,你那吴侬软语比不过我。”
堵在心口的郁气,被他三言两?语搅乱,徐澄半哭半笑地骂:“神经病呀你。”
“嗯,今天刚出院。”周南荀没有夸张的语气或动作,就很轻描淡写?的语气,像在说刚吃过饭般自然,还像模像样地叹了声,“唉!就这点秘密还被你发?现。”
“......”
徐澄到?底没绷住笑了声。
周南荀趁机擦干净她眼眼泪,“公主不可以总哭。”
“为什?么?”徐澄抬眸看?他,乖巧又认真。
周南荀带着薄茧的指腹从她眼下,滑落到?脸颊捧住,扯起唇角说:“因为骑士会心疼。”
“我不哭了。”徐澄展臂抱住周南荀,疑惑说:“捕兽夹是凶手放的?”
提及这茬,周南荀靠着墙壁,阖上?眼睛,这事明显是凶手针对他布置的陷阱,却意外牵连徐澄。
山洞很深,天色也见黑,他们所在的位置仅能看?见一点光亮。
他一手搂着徐澄肩膀,一手指向洞外光更?足的方向说:“风絮县像这光线暗淡的洞底,偏远落后还混乱,和南川没办法相比。
秋天一过,天气转冷还会下雪,零下二十几度,候鸟无法生存。
离开后不要再回来?。”
周南荀没加主语,徐澄仍然听出在说她。
以为他受伤动不了情绪低落,徐澄直起腰,对视周南荀眼眸,坚定说:“我们会一起等到?老陈他们过来?,一起走出去?。”
腿上?的伤在钻心疼,但疼痛不至于使周南荀说出这些话,他直言:“我活一天,他心里就不踏实一天,只有我死了,他才能安心。
这洞我走去?,还会有下一个等着。
所以徐澄,不要等我,也不要再回来?。
城堡才是公主的人生,你本?来?就不该出现在风絮。”
“我们先不说这个。”徐澄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讨论未来?。
“要说。”周南荀用力?搂紧徐澄,“这么多?年,杀害我爸妈的凶手终于出现,我不能停下。”
他偏头注视她的眼睛,“你必须答应我,走了以后不可以再回来?,也不要联系。”
徐澄被他哄回去?的眼泪又流下来?,“那你会忘了我吗?”
“说什?么傻话?”周南荀倾身吻住她眼下的泪珠,唇轻轻的,一口口吻干净,虔诚又认真。徐澄脸颊干净了,他说:“你已经铭记在我心了。”
徐澄又想哭,但忍住,问起最常问的问题,“你会再结婚吗?”
一个问题反复问很多?遍,说明她的心一直悬空着没落地,没安全?感,周南荀明白她的状态,被问过很多?遍,依旧耐心解答,这次更?掏出心窝子,让她看?清楚相信,以后不再焦虑和担忧。
他严肃地喊她名字,“徐澄,我从来?没有把婚姻当成过儿戏,我们离婚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你不爱我,不需要我了。”
在结婚初期,完全?没掺杂进感情,周南荀嫌徐澄麻烦时,就在把照顾她当成责任,这样一个责任感极强的男人,不会讲花言巧语骗小姑娘。
徐澄在周南荀一次次解释中?逐渐放松,这次最后一点担忧也没了,抱紧他说:“我答应你。”
周南荀在讲这些话前挣扎了好一会儿,听见她的承诺,最后的一点后顾之忧消散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他们不知?赵虎他们多?久能到?,也不知?凶手还有什?么别的招数,只能煎熬地等待。
徐澄忽然闻到?烧焦的味道,“什?么东西糊了?”
闻声周南荀抬头一看?,缕缕白烟,从洞外飘进来?,他猛地明白了对方的用意,用柴火堵住洞口燃烧,他们在里面出不去?会窒息而亡
赵虎他们的速度没有蹲守在洞口周围的人快,眼下火势刚开始,逃出去?可能会被烫伤,但还有生还的可能,晚了他们会一起死在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