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陶眼?睛一亮,“有整套狗狗汪汪队吗?”
徐澄不知道狗狗汪汪队是什?么,但十分镇定地说,“当然有。”随即反问,“小陶想要吗?”
小陶点头。
“骂人可不是乖小孩。”
小陶低头,“我没骂你,妈妈说抢走?爸爸的人就是狐狸精。”
徐澄蹲下身,与小陶平视,语气轻柔道:“你姓陶,周南荀姓周,姓氏都不一样,他怎么会是爸爸?陶勇才是你爸爸,你不该忘记他。”
“可妈妈说,原来的爸爸已经死了,以后周叔叔是我爸爸。”
“你爸爸没有死,只是去天?上执行任务了。”徐澄手指着?傍晚的天?空,“他每天?都在天?上看着?你,你健康长大,他会很高兴,还会买礼物委托圣诞老人给你送来。”
小陶露出笑:“真的?”
徐澄一口笃定,“当然。”
她又说,“如果你喊别人爸爸,他会不开心,你想让爸爸不开心吗?”
小陶摇头。
“所以,不要再喊周南荀以及其他叔叔爸爸了,好吗?”徐澄耐心地说。
“好。”小陶仰头看天?,“我说话,爸爸在天?上能听见吗?”
“当然能。”
小陶对着?天?空大喊:“爸爸,我想你。”
徐澄指着?天?上移动的云说:“爸爸在执行任务,无法亲自和?小陶对话,他委托了那朵云告诉小陶,他也想你。”
还没有独立思?考能力的小孩,像张纯白的纸,黑的红的,全看父母怎么画,徐澄不想一个幼儿园的小朋友,掺杂进大人的世界。
她拿下小陶肩膀的书包,拎在手里,“你妈妈怎么不来接你放学?”
“自从爸”小陶及时改口,“周叔叔不接妈妈电话,不来我家后,妈妈经常哭,下班回?家就躺着?,不做饭也不理?我,还要把我送去爷爷奶奶家。” 小陶看向徐澄,“姐姐,你能让周叔叔来我家陪陪妈妈吗?”
“周南荀的事情,姐姐没有办法决定。”徐澄摸着?小陶的小脑袋,“走?吧,我送你回?家。”
往前走?一段,小陶放慢脚步,目光紧盯路边卖烤红薯的摊位。
徐澄过?去买一个,递给小陶,“外面冷,拿回?家吃。”
“我想在这吃。” 小陶接过?红薯看徐澄,“回?家妈妈要问谁买的,说了要被骂。”
徐澄拿回?红薯,剥开皮,把黄灿灿冒着?热气红薯肉给小陶,“吃吧。”
小陶站路边大口吃起,徐澄无聊站一旁看手机,忽听小陶兴奋地叫了声,她抬头,周南荀不知何时站到他们?身后,正抱起小陶高高举起越过?头顶。
疯闹够了,小陶站回?地面,拉着?周南荀手说:“南荀叔叔,我想你啦。”
周南荀诧异地看徐澄一眼?。
徐澄扭一边,不理?他。
“叔叔也想你。”周南荀说。
“那叔叔能送我家吗?你好久没去我家。”小陶满含期待地看周南荀。
徐澄不想影响周南荀做决定,弯腰对小陶说:“我先走?了,小陶拜拜。”
这段小插曲,徐澄错过?了诊所的晚休时间,抱着?水果过?去时,初弦已进入工作状态,她没打扰,放下水果,和?护士打声招呼便走?了。
回?家,冲澡护肤一套流程结束,周南荀还没回?来,只送个孩子回?家用不了这么久,显然周南荀在李枫家吃晚饭或长聊了。
又过?半小时,周南荀回?来,进门直奔厨房。
徐澄按着?电视遥控器不理?人。
他从厨房端出一碗汤,放到徐澄面前的茶几上,“趁热喝。”
徐澄瞥了眼?,是那天?在张凤霞家,她爱喝的那种汤。
上次周南荀为给张凤霞买这种老式汤,开车去了很偏的一家饭店。
他这么久没回?来,买汤去了?
徐澄心里疑问重重,面上却淡然地看电视,不理?人。
周南荀不知又哪里惹到这位大小姐,猜女人心思?是他最头疼的事,总归是要哄的,索性不猜了,从兜里掏出个小盒子丢到徐澄腿上,一句话没有,转身走?了。
徐澄望着?那背影,打开小盒子看眼?,是条带有橙子吊坠的项链,她弯起唇角,对凶巴巴的背影喊:“送我的?”
周南荀没回?头,“不喜欢就扔了。”
徐澄哼了声,扣上盖子,朝周南荀砸去,“不会好好说话?”
后背一疼,周南荀停住脚步,原地站两秒,弯腰捡起掉落在地面的小盒子,返回?去,在徐澄身边坐下,“对不起,以后讲话我会注意说话尺度,不会再喊你宝宝。”
其实宝宝那事,徐澄羞大于?怒,经过?一夜休息已经翻篇,现在气什?么,她也说不出。
见人不说话,周南荀打开盒子,把橙子吊坠拿出来,指腹捏着?项链两边举到徐澄脖前,“公主殿下,别气了好吗?”
心跳蓦然被拨乱节奏,徐澄没转身让他戴,而?伸出手,橙子吊坠和?细细的链一起落入掌心,五指并拢,坚硬和?柔软搅成一团。
“又是乔语帮你买的?”她问。
周南荀向后仰,双手交叉枕在脑后,散漫随意,调也漫不经心的,“我从她找的几款里选的。”视线下落,瞥见那碗跑了半个县城买回?来的烫,提醒道:“再不喝要凉了。”
徐澄收起项链,弯腰靠近茶几,握着?勺子搅动汤汁,迟迟不忘嘴里送,“你因为小陶才去给我买汤。”
她在陈述,不是疑问。
周南荀双眉一蹙,双手从脑后收回?,垂到身体两侧,坐直上身,偏头瞧她,“这和?小陶有什?么关系?”
小姑娘不抬头,不回?话。
周南荀所坐的位置,只能看见徐澄侧脸轮廓,瞧不见眼?睛,猜不透心思?。
他耐心耗尽,握住徐澄手臂往回?拉,强迫她直起上身和?他对视,语气倒不怒,“说话!”
强大的压迫感再次袭来,徐澄知道自己逃不掉,扯唇意味不明地笑笑,说:“小陶是李枫的孩子,而?李枫是你的旧相?好,如果我没来,这会儿同你结婚的人就是李枫吧?”
周南荀气笑,“来的时间不长,方言学倒快,相?好都会用了?”
“我不会在这破地方待太久,等我走?了,你可以马上找李枫结婚,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徐澄自说自话。
紧蹙的眉松开,周南荀收了笑,一贯的冷沉嗓音响起,“一碗汤我想买就买,和?任何人都没关系。”
徐澄不信,“所以你这么晚回?来是去给我买汤?难道送小陶回?家,没进家门?没见李枫?”
还真被她说对了,周南荀确实没进李枫家门,他只把小陶送到门口就走?了,也没见到李枫。
在他停顿没答的几秒里,徐澄的骄纵劲上来,“两个小时做什?么都够了。”生?着?气声音却甜软,奶凶奶凶的。
周南荀痞坏的劣根性发?出芽,生?了逗她的心思?,顺着?说:“对,该做的都做了,大小姐满意了吗?”
徐澄不管不顾地打他,“周南荀,你答应过?我,婚姻期间不找别人的,混蛋!”
见人红了眼?睛,周南荀不敢再逗,可徐澄把打他当成发?泄对象,疯狂殴打,根本不听他讲话,没办法,周南荀按住徐澄后颈,把人扣在怀里禁锢住,说:“徐澄!我和?李枫以及小陶的关系,之前对你解释过?,我照顾他们?是受陶勇所托,除外,对李枫没掺杂任何别的感情。
至于?李枫,该说的我都说了,她不听,仍然错把我当成新生?活的寄托和?希望,我能有什?么办法?
总不能违法犯罪,把心剜出来不让她想?”
贴着?男人宽阔坚硬的胸膛,隔着?层薄薄的布料,徐澄听见不属于?自己心跳声。
“怦!怦!怦!”
强劲有力。
有节奏的怦动,拉动徐澄的脑神?经,一根根扯得久远缥缈。
心口的气徒然散了,要说的话也忘了。
过?会儿,她抬头,推开周南荀,“对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又不是你真老婆。”
周南荀哼笑了声,轻挑眉,“不是真老婆,你生?什?么气?”
徐澄霍地站起身,抓起手旁的抱枕丢过?去,恢复大小姐脾气,吼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生?气?”
周南荀接住抱枕,轻笑一声,“没生?气,是我眼?瞎。”
徐澄笃定,“你就是眼?瞎。”
“嗯,我眼?瞎耳聋,嘴笨,脾气臭。”周南荀勾着?唇,半分真切半分玩笑,“这么多?缺陷活着?也不容易,大小姐发?发?善心,别气了,好么?”
徐澄:“......”
周南荀端起汤,捧到徐澄面前,“汤马上凉了,喝完再走?。”
徐澄不听,径自往房间走?,“你自己喝吧。”
回?房间,她手机进来条新通知,是好友申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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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澄想了想,忽略没管。
那种老式的汤,徐澄以前虽没喝过?,但总觉得味道熟悉,很喜欢。
夜里想喝又不好意思?出去,她用了老招数,等客厅关灯没人,悄悄溜出去喝。
茶几没有,餐桌没有,徐澄轻手轻脚地进了厨房,打开冰箱没有,掀开锅盖,锅里也没有,她左番右找,急得团团转。
忽地,眼?前一亮厨房灯被按开,倦懒透着?痞的男声响起,“找什?么呢?”
徐澄:“……”
“哗啦哗啦的,我以为家里进老鼠。”明知故说的欠揍语气。
猜出周南荀故意的,徐澄转身就走?。
周南荀隔着?衣袖拉住她手腕,另一只手从身后拎出保温饭盒,里面是还热着?的汤,“找它呀?”
“不喝了!”徐澄表明态度。
周南荀抓着?她不松,“手机拿来汤给你。”
“不要。”
周南荀堵在她身前,伸出掌心要手机,“咱别和?肚子过?不去,手机拿来汤给你,气包公主。”
徐澄开了手机锁,放入周南荀掌心,愕然道:“你喊我什?么?”
周南荀接过?手机,点开微信,在好友申请里找到自己点了通过?,手机还给徐澄,扯唇笑道:“气包公主,晚安!”
第19章 有我在(四)
周南荀同意后, 徐澄扔掉了客厅那庞大老旧的茶几,铺上地?毯,彻底结束房间改造工作, 她拍了几张照片, 发ins很多得到许多评论。
她拆开新的快递箱,拿出托朋友邮寄过来的资料,趴在干净的地?毯上,背对窗户, 边晒阳光边温习。
视频铃声?,扰乱了静谧的午后, 见是徐正清的头像,徐澄没接,视频响到自然挂断后,再次响起。
反复几次。
徐澄心不愿地按下接通,画面清晰, 她扯出笑,甜甜地?喊了声?“爸爸。”
徐正清重叹,“一个电话不打, 我还是你?爸?”
让父亲放下执念的人类幼崽,根本不存在, 徐澄心虚得不行, 哪敢主动给徐正清打电话, 她撒娇, “我快被早孕反应折磨死, 爸爸还怪我。”说着干呕两声?, 拿起手?机往卫生间跑,手?机扔在一旁, 发出呕吐的声?音,然后按马桶冲水,去洗脸池洗脸,再拿起手?机惨兮兮地?看徐正清。
徐正清眼里有了疼惜,“你?妈怀你?时?也这样,怀孕没有不辛苦的,忍一忍。”徐正清突然眸色一变,严声?厉色道:“家里怎么就你?一个人?那个网恋丈夫呢?”
“上班去了。”徐澄说。
“他父母呢?”
“去世了。”
徐正清扶额,片刻,抬头问:“没请阿姨?”
“我可以照顾自?己,不需要阿姨。”
“徐澄!”徐正清指着视频骂,“我养你?这么大,不是让你?嫁给男人受罪的,详细地?址给我,下午我带刘姨过去。”
徐正清叱咤商圈多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离得远可以骗骗,见面准露馅。
徐澄不高兴,“他不知道咱家的情况,带刘姨过来会吓到他,等我慢慢和他讲了,你?再过来。”
“丑媳妇总得见公婆,穷就不敢见岳父了?”徐正清说。
“以后再见呗,干嘛非急于这一时??”怕父亲还要来,徐澄直接装肚子疼。
徐正清一看女儿表情痛苦,立刻答应,“好好好,我不去了,你?别动了胎气,赶快去医院瞧瞧。”
挂断电话,徐澄长?长?吁出一口气,可事情还不能到此结束,还得让徐正清相信她和孩子平安无事。
她下楼拜托初弦拍一段视频,发给徐正清。
中?午诊所没病人,徐澄没精打采地?怕趴桌上。
初弦笑道:“现在还好骗一些,过几个月,肚子鼓不起来怎么办?这样总不是办法?,干脆真生一个算了。”
徐澄盯着听?诊器发呆,没过脑子说:“和谁生?”
“南荀哥呀。”初弦手?拄桌面,托腮看她,“大老远跑过来,网恋奔现闪婚,却?不想生孩子?”
徐澄猛地?清醒过来,清清嗓子,说:“我年?纪还小,过几年?再生。”
初弦的话倒给徐澄提了醒,为防止徐正清不打招呼过来,她在网上买了不同月份的假肚子。
回到家,徐澄手?机又响。
这次是好友梁京州,也是一起长?大的朋友,不过他因?不愿进自?家公司,非要做导演拍电影,被他父亲认定不务正业,关了两个月禁闭,对徐澄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视频接通,画面显出钟晴和梁京州两张脸,显然钟晴已经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告诉梁少爷了,互损一通之后,梁京州说起正事,“你?这嫁到偏远山区,《倾听?》还做不做?”
“风絮县偏远,但不是山区。”徐澄纠正。
“倍儿冷的破地?,不是也山区也没人去。”
徐澄气呼呼地?瞪梁京州,“不许你?这么说。”
梁京州偏头看钟晴, “这就护上了?”
“爱屋及乌。”钟晴在一旁解释。
梁京州转回头看视频里的徐澄,“橙子,你?不会准备和那个刑警过吧?”
“没有,等事情解决就回去,如果学校申请先申请下来会出国,怎么可能留在这?”对梁京州和钟晴,徐澄没必要说谎,未来的规划确实这样。
“那《倾听?》怎么办?你?这次回来,可就为《倾听?》回的。”梁京州说。
“我爸给《倾听?》投的钱都撤回去了,我的卡至今仍被冻结,没资金怎么做?”
因?不听?家里话,梁京州的境况和徐澄差不多,而做节目每个环节都需要资金,仅凭他们两的个人小金库支撑不起来,梁京州看向钟晴,“晴子入股吧?做我们节目的投资人。”
钟晴拒绝,“首先我没那么多钱,其次你?们那节目铁赔,我才不做冤大头。”
徐澄和梁京州听?了钟晴的话后出奇的团结,两人一起攻击钟晴,讲了彼此想做这事的初心,以及后续规划等等。
钟晴在商业方面偏现实主义,凡事利益第一,带不来利益,空谈理想的项目,她不会参加,反击道:“即便你?们凑够钱拍了《倾听?》,请问哪个平台愿意买?又有谁会去看?诸如此类的问题你?们想了吗?
靠家里投资,这些问题不用想,反正是哄你?们开心的东西,盈不盈利无所谓,但想去外面拉投资,要能让投资人看见项目的利益或者远景。
别拿理想说事,世界上有梦想的人多了,每个都要投吗?做生意不是做慈善。”
这些日子发生许多事,徐澄打乱徐澄的生活节奏,她只?做了《倾听?》的初版企划书,一些细节还没来得及想。
钟晴的话,浇冷了两人的一腔热血,视频也在沉闷中?挂断。
《倾听?》虽然有诸多细节没想好,但节目迟早要做,钱也要赚。
她又在维持兴趣和变现之间纠结,一时?拿不定主意,索性?拿出吉他录歌。
周南荀下班回家,再次听?到那空灵的声?音,似钟声?回荡在幽寂的山谷。
他换了拖鞋,坐进柔软舒适的新沙发,双手?交叉枕在脑后,腿敞着,听?着一墙之隔的歌声?,空寂悠长?,一声?声?,撞进心底。
没几个人知道爆火全网的【漫天澄色】是徐澄,每次她都是一个人录歌,不习惯身边有人在。
瞧见周南荀在客厅,徐澄红了脸, “进门没个声?,幽灵一样。”
周南荀答非所问,“唱得不错。”
徐澄:“......”
“你?是歌手??”结婚这么久,周南荀还不知徐澄的工作。
徐澄默然摇头,“无业游民。”
周南荀说:“怎么没找工作?”
徐澄:“毕业前一直在继续读书和工作间犹豫,年?前才决定继续读书,然后就被我爸骗回国。”
“以后什么打算?”
“边工作边读书,或者读完书再回来创业,反正两件事都要做。”
周南荀颔首:“还挺有志向。”
徐澄瞪他,“懒惰还是勤奋,与经济条件无关。”
周南荀摊手?,“你?总误解我的话。”
徐澄回呛道:“因?为你?这人,就说不出正经话,俗称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周南荀:“......”
“对了,上次见小陶鞋底开胶,我给他重新买了双。”徐澄进房间拿出那双童鞋,放周南荀面前,“你?有时?间给送去。”
这么晚,只?能去家里找小陶,进家门必然要和李枫碰面,见面徐澄恐怕又不高兴,多日相处,周南荀也渐渐摸出些女人的习性?,经常心口不一,处处语言陷阱,稍不留神就掉坑里。
他看那双童鞋的眼神像看野虎猛兽,“自?己送。”
“我去送李枫不会要的,搞不好还要和我吵一架。”徐澄叹息,“之前我确实不喜欢小陶,听?了陶勇的事,觉得那孩子挺可怜,他现在还记得陶勇,等十年?、二十年?后会慢慢遗忘父亲,忘记他们曾经相处的点滴,只?剩一片虚无的空白。
年?纪小能用喊别人爸爸的方式,抒发对父亲的渴望,等到年?纪大一点,连这种抒发感情的资格也没了。
李枫还年?轻,不可能一辈子守寡,将?来随母亲嫁到新家庭,他会变成家里的边缘人,未来能否像陶勇一样出色勇敢,很难说。”
清亮的眼蒙上一层雾气,低低声?在极力克制,徐澄讲得仿佛不是小陶,而是她自?己。
周南荀再也说不出混话,打电话叫老陈给小陶送鞋。
徐澄进房间,客厅只?剩周南荀一人,他打开那双童鞋看了看,鞋子尺码正符小陶脚掌大小。
这嘴不饶人的娇小姐,细心地?观察出孩子脚掌大小,还不计前嫌地?接纳帮助小陶。
徐澄是个清明的姑娘,亦如她的名字,清澈澄明。
周南荀走向阳台,拉开窗户,腰腹抵着窗台边沿,手?肘拄着窗台面,拇指向食指和中?指并拢,捏住烟点燃,缓缓送进唇边,白色烟雾呼出窗外,视线时?在窗外,时?在屋内。
手?肘边放着束他叫不出名字的鲜花,一簇簇粉白相间的花朵开得正艳,花香丝丝缕缕地?钻进鼻腔,沁人心脾。
他回头望向室内,沙发、茶几、电视......全部换了新的,还多了书柜、地?毯、鲜花,和一些奇奇怪怪他叫不上名字的东西,住了三十年?的老房子,一夜间焕然一新,没了死气沉沉的老寂,像春回大地?,重返缤纷。
父母去世后,这房子仿佛也随父母一起走了。
如今被徐澄起死回生,重新有了生机和希望,原来公主住的地?方,再破旧也会变成宫殿。
周南荀微不可察地?扯了扯嘴角,正要扭回头,耳边蓦然响起徐澄那日的话,“那些破烂留着和你?老婆孩子一起收拾吧,算本小姐送你?的结婚礼物?。”
唇角那点弧度顷刻间不见了。
寒冷的风絮,养不活娇嫩的温室玫瑰,候鸟归南,迟早要离开这严寒之地?,暂时?的生机,也终会回归冷寂。
吸入肺腑的烟,化成一颗颗微小的沙砾,淤堵在胸膛,难以呼吸。
周南荀摁灭烟,拎起外套,无声?无响地?离开家门。
电玩城在关门之际,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宋季寒拉上卷帘门,递给周南荀一根烟,两人都没说话,默契地?坐在游戏机前对打。
两个小时?候后,宋季寒往后一靠,掏出烟点上,抽着烟说:“不玩了,一晚上快被你?虐死,打死我也不玩了。”
周南荀亮出掌心,“给我一支。”
宋季寒把整盒烟递过去,周南荀抽出一支点燃,开始新一届游戏,宋季寒不玩他自?己和机器打。
关了门的电玩城,只?剩下一台机器运作,一支烟燃尽,周南荀又点一支,烟雾缭绕,颇有颓废之感。
宋季寒是这家电玩城的老板,也是周南荀发小,相识多年?,了解对彼此脾气秉性?,察觉不对劲,宋季寒偷偷关掉电源。
屏幕一黑,游戏戛然而止。
知道宋季寒搞鬼,周南荀不耐道:“插.上。”
“打两个小时?了,歇会儿吧。”宋季寒从冰柜里拿出瓶冰水递给周南荀,“又出大案了?”
周南荀接过冰水,拧开盖子饮了口,清润了喉咙说:“没有。”
宋季寒靠着椅子审视他,“那是案子进死胡同,没头绪?”
周南荀握着水瓶,没情绪地?说:“没有。”
宋季寒踢他一脚,急得爆粗口,“什么都没有,你?他妈烦啥?”
“没烦。”周南荀拧开水瓶,仰头灌了剩下的小半瓶水。
宋季寒:“得!你?就装吧。”
小时?候他们被大孩子欺负,宋季寒回家哭着回家找父母告状,周南荀就一个人躲起来,等到晚上那些大孩子分散回家时?,一个个报复回去。
被小崽子打,那些大孩子心有不平,第二天聚一起,抓住周南荀又打一顿,知道他是孤儿,打坏了也没人来找家长?,那些大孩子发了狠地?打。
那次周南荀被打得不轻,在家休息四五天才缓过来,他没放弃这事,又去一个个找那伙欺负人的大孩子单挑,这次他从家里带了把父亲防身用的小刀防身,关键时?刻拿出来,吓得那些大孩子连连求饶,从此再没人不敢欺负周南荀。
他很小就明白,没有父母撑腰,遇事只?能靠自?己。
硬气惯了,遇事不愿往外倾吐。
两人无言地?坐了片刻。
宋季寒是唯一知道周南荀结婚实情的朋友,他忽地?想到徐澄。说:“对你?那个老婆动心了?”
“没有的事。”周南荀弯腰拿插头,给游戏机插电。
电通了,宋季寒又手?欠地?拔掉电插头,“你?上坟烧报纸糊弄鬼呢?”
“我没蠢到以假当真。”游戏打不成,周南荀百无聊赖地?按动打火机砂轮,火光亮了灭,灭又亮。
宋季寒知道周南荀满心只?想着一件事,不可能因?女人分心,“那是和她吵架了?”
吵架在他和徐澄之间时?常发生,昨天他们还为周南荀送小陶回家见没见李枫的事争吵。
见周南荀沉默,宋季寒断定猜对了,急切地?给朋友分享经验,“处理吵架其实简单,冷几天就好了,你?先住宿舍别回家,她愿意气就气,反正你?们是假的,离了婚,人一走,这么远谁还认识谁?”
周南荀活动一圈脖子,捏了捏颈椎,漫不经心的眸瞥向宋季寒,心不在焉说:“好办法?。”
宋季寒沾沾自?喜, “女人不能惯,更何况你?们是假的,她在这无依无靠,凡事全指着你?,冷几次就不敢闹了。”
周南荀又去给游戏机插电,“好,冷着!”插.上电他抬起身看宋季寒,“你?回家睡吧,我今晚在这看店。”
宋季寒见周南荀这么听?劝,挺高兴的,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突然,周南荀手?机响了,他看眼号码,接起来问:“怎么了?”
那边不知说什么,周南荀拉开椅子就往外跑。
宋季寒不明所以,追上去堵住路不让周南荀走,“慌慌张张的怎么了?”
周南荀指了下已经开机的游戏机,说:“你?关下机,我今晚不能在这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 宋季寒心里七上八下的,堵着路不让周南荀走,“是队里发生案子,还是张姨身体?出问题?”
周南荀猛地?推开宋季寒,头也不回地?往外跑,“我媳妇哭了。”
零点一刻,窗帘遮住微薄的月光,电灯开关失灵,房间只?剩墨色。
“嘶!嘶!嘶!”吐着信子的蛇,缓缓向床边的空隙爬去,蛇头挂着一双玻璃球般的明亮眼睛,死死盯着徐澄。
徐澄双臂环抱膝盖,用力朝那蛇嘶吼,“走开!”
“嘶!嘶!”它?还在前行。
徐澄悄悄往后移,直到后背贴到墙壁,无处可躲,她低下声?,近乎哀求,“别过来,求你?了。”
蠕动的蛇,打准了她的主意,不管徐澄说什么做什么,都奔着她爬过去。
徐澄合上眼,紧紧咬住唇,尝到一丝血腥味,深吸一口气,握紧的拳头猛地?朝地?面砸去,磕到坚硬的地?砖,痛感袭来,蛇消失了,她头后仰疲软地?靠着墙壁喘息。
“嘶!嘶!”
屋顶又出现一条蛇,正顺着墙壁爬过来,很快爬到她肩头,顺着肩膀缠住手?臂,蛇头贴着手?腕,蛇头向后,冰凉的眼珠瞧着徐澄,嘴里一下下吐着信子。
徐澄用力地?拍打手?臂,“滚开、滚开!”痛感袭来,蛇再次消失。
她抱住双膝,头埋进.腿.间瑟瑟发抖,央求着,“别再来了,别再来了......”
刚消失的蛇,又盘着身体?,出现在膝盖下,阴冷的目光盯着她。
徐澄身体?抑制不住地?发抖,恐惧引来更多的蛇,屋顶、地?面、窗缝......蛇从无数个角落出来,爬向她,密密麻麻地?裹着她身体?,她崩溃地?尖叫。
“咚!”
房门被踢开,夹杂着皂香寒风袭来,宽阔的胸膛贴住颤抖的身体?,男人温热的掌心覆在徐澄头顶,轻抚了抚,“别怕,有我在。”
徐澄似抓住救命稻草,紧紧搂住,嘴里不停地?重复,“周南荀有蛇、有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