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伍花说这话完全是出于好心,她虽然不喜欢杨冬青,到底这人现在是他家少原的媳妇,也希望俩人把日子过好。
但是听在杨冬青耳朵里,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认为婆婆在嘲讽她,好日子过惯了,过不了苦日子!
饶是杨冬青不想承认,心里却也明白,她就是在沈家的日子过得太好了,完全接受不了再回杨家村种地的落差。
越发决定,少原转业的事一定要好好操作一下,趁着现在人还在部队里,还能找人帮忙,等回去以后,那真是求人都找不到人!
第159章
杨冬青一走,爱立就和谢林森道:“哥,你不要因为我得罪人,你和安少原毕竟是战友,又是一个战壕里出来的,你做的太明显,后头人家说你不讲情分。”
谢林森不以为意地道:“我本来和他就没有什么情分。”
曲小杰也帮腔道:“我们连长本来就瞧不上他们夫妻俩,能不计前嫌在战场上救他,已经是够仗义了,这杨冬青来了两回,嘴头上都说感谢,我看她连一颗糖也没请我们连长吃。”
他没好意思说,先前沈同志没来的时候,一到饭点,他经过安少原的病房,不是闻到排骨汤的香味,就是鸡汤的香味,而他们老大就吃医院食堂里的饭,那饭菜一眼看着就清汤寡水的,他都有些心疼,塞了钱给医院食堂的师傅,给老大单独炖了一份排骨汤。
那杨冬青要真是感谢,俩个人一层楼住着,杨冬青一碗都不能送过来吗?
倒好意思来求他们老大,管安少原转业的事来,也不知道这人怎么好意思开的口。
杨冬青的为人,沈爱立也知道,见森哥和曲小杰都这么说,也就没有再提,问他们道:“安少原怎么就要转业啊?伤到哪里了啊?”
谢林森淡道:“最主要的是伤了腿,医生说会瘸。”
这话一出来,爱立就觉得不可思议来,和他道:“她和我哥离婚,也是因为医生说我哥会瘸。”
曲小杰立即笑道:“我听说,沈同志你哥后来没瘸?”
爱立笑道:“是,现在已经完全恢复了,一点儿看不出来,基本生活也没有问题,就是还不敢剧烈运动。”她哥以前喜欢打球,现在还不敢打,在信里和她说,有时候觉得还能感受到夏天炙热的太阳,都觉得庆幸。
杨冬青的离弃,对她哥来说,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摘了帽子以后,她哥性格也开朗很多,在单位里搞得有声有色的,经常参加单位里的各种活动,有时候他写的稿子上了报纸,也会寄来一份给她看。
曲小杰笑道:“那杨同志真是鸡飞蛋打,倒白白来祸害了安连长。”不然,安少原稳扎稳当的,这次是会去京市进修,回来升副营长,以后还不知道能爬到哪个位置呢!
而不会是像现在这样,被迫转业。
谢林森瞪了曲小杰一样,曲小杰立即会意,“知道了,老大,是我乱说话。”
正聊着,部队里的郑政委带着人过来看望谢林森,见到有女同志在,笑问道:“林森,这是家属吗?”
谢林森笑道:“政委,这是我妹妹,特地来看望我的。”
郑政委立即和沈爱立握手,说谢林森这次任务完成得很出色,感谢她们家属对部队工作的支持,又问她这回过来,食宿和经济上有没有什么困难,说部队可以提供帮助。
沈爱立忙谢过,笑道:“感谢领导对我们的关心,目前一切都好,尚不需要麻烦部队,谢谢您的好意。”
郑政委笑道:“林森,虽然咱们一直强调要有思想觉悟,但是该提要求的时候,还是得提啊,你们为人民为国家出生入死,生活上的小问题,我们商量商量着来解决。”
谢林森也说没有什么困难,郑政委才没有再提,嘱咐他好好休养,等康复以后,他还要担负更重的担子。
等郑政委他们去了下一个病房,曲小杰才回身问谢林森道:“老大,郑政委这意思,是不是回头要给你升一级啊?俗话不都说,职位越高,担子越重?”
谢林森摇头道:“不清楚,这一次安少原牺牲得更大一些。”
曲小杰却觉得,安少原转业的事是注定的,就算牺牲再大,和他们连长也不在同一个起跑线了。
想到这里,忽然开口道:“老大,你说一会儿杨同志要是听郑政委问她们有没有困难,她会不会提转业的事?”
谢林森和爱立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来,有这种可能性。
果然,等郑政委问杨冬青和钱伍花有没有什么生活上的困难,钱伍花正准备摇头,就听儿媳开口道:“政委,我们少原这回是不是真得要转业了啊?我们一家都指着他过日子,他现在这身体怕是做不来重些的活,您看……”
这话一出来,病床上的安少原就变了脸色,语气有些严厉地喊了一声:“冬青!”
郑政委忙道:“少原是我们的好同志,这回又受了这么重的伤,我们在政策和待遇上肯定都会给出一定的补偿,还请家属同志们放心!”
安少原立即面色通红,忙道:“政委,我服从组织安排,绝无异议!”
钱伍花也道:“是,政委,少原的意思,也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想法。我儿媳没怎么出过村,不懂事儿,您别当真,少原一直和我说把部队当家,领导和战友们都很照顾他,他有幸能穿上这身军装,是党和人民对他的信任,这次多少孩子没能平安回来,我们少原能活着回来,就算有什么困难,我们家属都可以克服。”
安少原母亲这一番话,让在场的部队领导都侧目,郑政委握着她的手道:“嫂子,人民群众中正是有像您这样的人,才给我们部队送来这许多优秀的子弟兵,您放心,少原的事,我们定然会好好安排。”
最后这一句话,让杨冬青心里定了一些。
等人走了,钱伍花回家属院给儿子拿换洗的衣服,安少原在病床上闭目养神,杨冬青轻轻喊了两声:“少原!”
安少原似乎都没听见,杨冬青知道他可能是有些怪她。
等婆婆拿了衣服过来,杨冬青就用热水给丈夫擦拭身体,这时候安少原是醒着的,趁着钱伍花去上卫生间门的功夫,杨冬青把她的想法和他提了提,末了道:“少原,咱们现在还在部队里,人在情分还在,我想着关于你转业的事,再找人帮忙看看,要是能调到一个你擅长的.合适的岗位上去,就再好不过了。”
安少原也知道自己转业是必然的,再次和妻子道:“这事,组织会有考虑,我们应该服从安排。”
杨冬青仍不死心地劝道:“组织就安排这一次,要是回头你发现工作不适合,咱们可就打水漂了,这工作的事,还是仔细些才好。”
安少原从十六岁开始当兵,已经有十二个年头,每一步都是靠自己一个脚印一个脚印地踩出来的,他自己从来不屑于搞小团体,也不屑于走后门,对杨冬青的提议,本能地有些反感。
又不想说太伤人的话,委婉地说了两句,见她还坚持己见,有些不耐地道:“冬青,你是不是怕跟着我,以后过苦日子?”
杨冬青一噎,心想难道谁放着好日子不过,去过苦日子?
但是对上安少原的眼神,这话她不敢说,她知道她要是说出来,就不是什么好日子苦日子的问题,而是她能同甘,不能共苦。
忙岔开话题道:“你想哪去了,你要是不想提这事,我就不提。”
安少原冷冷地看着她,没有再开口,心里怎么想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而郑政委和梁团长等人一出了医院,就道:“谢家人的觉悟真是高,怪不得能培养出这么好的儿子来!”
梁团长问道:“少原真是可惜,本来我们都很看好他。”
郑政委叹道:“是可惜,有个好母亲,但是自己选对象看走了眼,这个小杨同志我一直有印象。”当初就是他让安少原把人送回去的。摇摇头道:“走窄了路啊!”就是怕有这样的枕边人,以后的路是越走越窄。
沈爱立下午回去,把剩下的半只鸡炖了汤,小火慢慢炖的烂熟,一层楼都能闻见香味,最后大家发现味道是从林以恒家飘出来的,以为是樊多美回来了,隔壁的方嫂子就过来敲门。
没想到开门的是一个陌生的姑娘,穿着较新的袄子和裤子,脚上是一双皮鞋,一看就不像是来打秋风的,方嫂子笑问道:“你是林连长家的亲戚吧?林连长一家回来没有?”
爱立笑道:“没有,就我一个在这边借住几天。”
方嫂子又问道:“那你是他家的?”
“我是樊多美的弟媳。”
方嫂子的眼神立即缓了缓,笑道:“是叫爱立对不对?多美和我们说起好多次,”
爱立点点头,“是,嫂子,我叫沈爱立。我来这边看看我堂哥,谢林森。”
爱立看时间门已经四点多,想着再炒一个菜,就没有和方嫂子多聊。
却不知道,方嫂子回头就出去串门,说樊多美的弟媳来了,人可勤快了,在家里给她哥做饭。
她哥是谁?谢林森呗!
家属院里一时都热闹了起来,大家都讨论,安少原这回会不会难做人,前头杨冬青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自己做的缺德事儿,现在人家哥哥救了她男人,她还好不好意思,继续嘴硬?
有人问到解大妞跟前来,解大妞立即就道:“你说爱立妹子啊?我知道,我见过了,人好着呢,我带她去乡下换只鸡,她看人家小孩看着鸡流口水,就少拿了一些,让人家留着烧给小孩吃。我瞅着那家人感激,多给了她两个鸡蛋,我也没和她说,怕她又还回去了。”
听到人说爱立善良,解大妞立即就接口道:“对,就像那报纸上说的,仗义着呢!”
大家都觉得多美弟弟有福气,找一个这么好的媳妇,怪不得多美那么护着。
外头的事,爱立一点不知道,她最近几天都沉浸在做各种美食里,她不常做饭,动作又慢,每餐要费好些时间门。
傍晚的时候,爱立直接将罐子里的汤,倒到一个带盖子的小铝锅里,另一个饭盒装了满满一下子的木耳炒山药,给谢林森送去。
她一到病房,曲小杰就闻出了味儿,笑道:“沈同志,你是不是炖了鸡汤?这么久了,我们连长终于也喝上鸡汤了。”
他这个“也”字用的,沈爱立都觉得有些奇怪,喊他道:“曲同志,你也来盛一碗喝,我把一锅都带来了,还带了两个碗,刚好夜里冷,你也喝两碗暖暖身子。”
曲小杰见确实很多,就没有推辞。
等谢林森喝的时候,沈爱立又和他道:“森哥,明天吃糯米排骨好不好?我跟我妈妈学的,可好吃了!”
谢林森笑道:“可以,肉票够没?”
“够了,曲同志今天给我送了好些过来,应该是你们战友凑的吧?”
谢林森看向了曲小杰,曲小杰端着鸡汤嘿嘿笑道:“老大,大家伙的一点心意。”
谢林森没有和他客套,而是和爱立道:“他给,你就收着,回来我出院了,再还给他们。我寄给你的粮票.肉票之类的,你不是要寄还给我了,能补得上缺口。”谢林森知道,他要是现在推了,回头战友们还不知道怎么费心思给他塞来,还不如先收着,回头再说。
免得给爱立添麻烦。
剩下的几天时间门,爱立就换着花样给他做吃的,清蒸鲈鱼.糖醋排骨.蔬菜肉丸子.红纱肉,吃得曲小杰都舍不得她走了,私下和谢林森叹道:“老大,咱妹怎么这么早就嫁人了,要是早两年来咱们军区,兄弟们还有机会把人留下来,回头等人走了,你就没这口福了。”
谢林森好笑道:“你当我妹是专门在家做饭的?我妹可忙着呢,这回来看我,还不知道耽搁了自己多少正事儿。”
等到周三中午,爱立再过来的时候,就和她道:“爱立,你过来也有四五天了,我这伤眼看越来越好,你也不用担心,早些回去上班吧!”
爱立一边从篮子里拿饭盒,一边笑道:“再过两天吧,你吃的好,好的就快些,我周五下午回去来得及。”
下周三就得开报告会,沈爱立知道自己最多到周五就得走了,还得回去准备准备。
谢林森笑道:“你心里有数就行,我再过一周也回家待一段时间门,家里何姨肯定给我做各种好吃的,你尽管放心。”
又问她道:“先前你在信里说,黎东生同志邀请你去纺织科学院去,你真的不去吗?”
沈爱立摇摇头,和他道:“不仅是黎东生同志,京市纺织工业局的钱局长,也邀请我去他们那里,哦,就是谢微兰先前的单位,我都拒绝了,”说到这里,看了一下周围,曲小杰刚出去还没回来,爱立悄声道:“哥,不仅是因为谢镜清,还有现在局势不是很好。”
谢林森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她,爱立轻声道:“你这俩个月在出任务,可能不知道,现在要求各行各业都像军队学习,思想政治任务放在第一位,影响很大,我在青市的试制项目,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暂停的。”
政治问题,说到这里,谢林森就反应过来。
和她道:“那你留在汉城国棉一厂挺好的,一家人都在那边,你在单位里,也算扎稳了脚跟。”
两个人又聊了些她结婚的事儿,得知爱立春节期间门办酒,谢林森立即笑道:“那我看看,到时候能不能过去,不管去不去,贺礼都会到的。”
正说笑着,曲小杰带了一位年长的妇人过来,和她们道:“连长,这位是安连长的母亲,说要谢谢你。”他刚过来,就被安少原母亲拦着,问谢连长的病房是哪间门。
沈爱立听是杨冬青现在的婆婆,也不由看了过来。
钱伍花手上还提着六个苹果.一罐子麦乳精.一斤左右的糖果和两斤猪肉。
上前和谢林森道:“谢连长,谢谢你这回救了我们少原,我过来好几天,早想来看看你,就是少原那边情况不是很好,一直没有抽出空儿,我这心里一想起来,就觉得过意不去。孩子真是谢谢你,救了我们少原。”
钱伍花这话说得真心实意,她好不容易把一双儿女拉扯大,儿子就是她的半条命。
要是少原这回回不来,她简直不敢想。
谢林森忙道:“您太客气了,我们是战友,都是应该的,换作是我有危险,安连长也会来救我。东西您可都拿回去,给少原补补,少原比我更需要。”
钱伍花坚决不肯,谢林森也就没有多说,钱伍花见他收下,心里才定了下来。
问跟前的姑娘道:“你是谢连长的妹妹吧?我看你们长得有一点像,我在这边看见你好些回了,每天都送饭来,先前不知道你是谢连长家的。”
沈爱立点头,“我是他妹妹。”
钱伍花笑道:“你这姑娘手脚真勤快,一到饭点,我就看见你来。照顾哥哥,可比我这老婆子照顾儿子还上心。”
“您过奖了。”沈爱立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和杨冬青的婆婆聊天,好在钱伍花聊了几句就走了。
钱伍花一回到病房,就和儿子聊起来,“谢连长的妹妹长得可真讨喜,人也勤快伶俐,每天三顿饭从没有迟来的,我以前还想着,这是谁家的家属呢?谢连长的父母真是好福气,有这么一对好儿女。”
正提着暖水瓶回来的杨冬青,听到婆婆提沈爱立,就头皮发麻,立即打断了婆婆的话,“少原,你一上午都没怎么喝水,我给你杯子里再加点热水。”
病床上的安少原没有理她,而是问母亲道:“谢连长的妹妹?姓沈吗?”
钱伍花随口回道:“我听谢连长喊她爱立,怎么兄妹俩不是一个姓啊?妹妹跟母亲姓吗?那倒是少见的。”
安少原知道这就是沈爱立了。
轻轻望了眼杨冬青,见她低着头给他倒水,哑声道:“冬青,既然撞见了,你抽空去给人道个歉吧!”
杨冬青有些木然地道:“我前两天去道歉了。”
钱伍花微微皱眉,当着儿媳的面没有问,等儿媳去食堂买馒头,就问儿子道:“冬青怎么还得罪了谢连长的妹妹?她不是才过来吗?”
安少原眼睛闪了一下,到底说道:“是沈家的女儿,汉城南华医院的沈家。”
钱伍花抚着头,缓缓坐在了凳子上,沉默了半晌,和儿子道:“事已至此,再多说也没有益处,你要是想和她过日子,妈妈也没有意见,要是不愿意,也随你!”
安少原双眼望着天花板,没有回答母亲的话。
第160章
周四下午,曲小杰去帮爱立买了火车票,爱立则在家里大显身手,将剩下的食材,都做成了饭菜。
等曲小杰过来给她送火车票的时候,忙和他打招呼道:“曲同志,你帮忙和刘狄同志说声,傍晚你俩过来这边吃饭,森哥那边我先过去看会儿。”又道:“可能菜有点多,你们看要不要再喊两三位相熟的战友?”
她也不清楚先前有哪些人给帮忙凑肉票,但是曲小杰肯定是知道的。
曲小杰笑道:“那可太好了!”他们连的兄弟们天天看他和刘狄跟着蹭老大的吃喝,羡慕得眼睛都快红了,这会儿刚好给大家解解馋。
也让大家知道,他们可没瞎说,沈同志的手艺可好了。
等到傍晚,爱立就炖好了筒骨汤,又做了香菇炒肉片.清炒土豆丝.芹菜炒肉丝.木耳炒山药.腊肉炒蒜叶.红烧排骨,各装了一点到饭盒里,准备和森哥一起吃,剩下的都留给曲小杰和刘狄他们。
知道他们喜欢吃辣的,又做了一份香辣腌鱼块。
主食是面疙瘩,这东西简单又管饱,刚好把剩下的面粉给解决掉。
曲小杰和刘狄按时过来,身后还跟着三四位战友,都争着和爱立打招呼,爱立忙道:“欢迎欢迎,我简单做了点菜,也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胃口,大家将就着吃点,感谢大家对我和森哥的照顾。”
刘狄忙笑道:“沈同志,你的手艺怎么能说将就?要说谢谢,也是我们谢谢沈同志才是,我们大伙儿的心愿都是希望连长早些好起来,你特地过来照顾我们连长,还抽空给我们做饭。我们都觉得不好意思的很。”
两边客气了两句,刘狄怕老大等急了,和她道:“沈同志你快给我们连长把饭送去,他那边正没人在。”
沈爱立笑道:“那我就先过去了,对了,面疙瘩可能不够,厨房里还有两把面条,麻烦曲同志到时候再帮忙下碗面条给大家吃!”
曲小杰自是应下。等沈爱立走了,大伙儿看着一桌子菜,其中一个道:“咱妹可真能干,不怪咱老大每次收到信,就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曲小杰一眼就看中了用干红辣椒爆炒的腌鱼块,夹了一块,等咬了一口,就不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真过瘾,我都舍不得吃第二块,想留着以后佐饭吃。”他正琢磨这道菜能不能放,就见大家都朝它下筷子,眼看就去了一半。
立时也夹了一块。
另一个士兵道:“就是咱妹小时候有点命运多舛,好好的,怎么就跟老大一家走散了呢?你看连长对这妹妹的稀罕劲儿,我看着都觉得这兄妹俩都不容易。”
他们先前好奇,为什么谱妹和老大不是一个姓,前些年又没听连长提过有这么一个妹妹,就问了几句,谢连长只说是小时候走散了,去年才找到。
这事,曲小杰和刘狄了解的多点,知道谢家那里先前还有个冒牌货在,老大的奶奶至今仍不愿意认这个真孙女。
这两年来,老大对妹妹的关心和爱护,他们都看在眼里,但是谱妹那边一直不温不火的,直到这次出任务回来,他们连长一下子收到了七八封谱妹的信,他们就知道,老大到底把谱妹的心给捂热了。
这次听闻老大受伤,谱妹更是跑到军队来照顾。
他们都不理解,这样好的姑娘,为什么谢家的老太太就是不愿意认?
沈爱立到医院的时候,医生正好在查房,说谢林森的情况好转很多,最近的营养也跟得上,再住两周就可以出院休养。
兄妹俩人听了都很高兴,等医生一走,爱立让谢林森先把汤喝了,自己准备去医院食堂买三个馒头,刚才看着来的人多,怕面疙瘩不够吃,她就没给森哥盛这个。
刚买好馒头,准备上楼,就在楼梯口遇见了钱伍花,手里提着送饭的篮子,俩人面对面遇见,爱立还愣了一下,对上对方的笑脸,忙喊了声:“婶子好!”
钱伍花知道这姑娘就是冬青前头的小姑子,心里情绪有点复杂,拉着她的手,笑道:“给你哥送饭来吗?”
“是,婶子!”
“你和谢连长是表兄妹,还是堂兄妹?”
“婶子,是堂兄妹!”
“真好,堂兄妹还能做到这个份上。”钱伍花知道这真是个好姑娘,她先前以为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心疼哥哥也是正常的,没想到竟是堂兄妹,这姑娘都能这么细心.体贴,可想平时待人接物该是怎样的周到。
这样的人家,冬青还不珍惜,确实是没有福气。
钱伍花笑道:“我才知道你是汉城的,先前没对上号,我听刘平家的说过你,我们村的刘平你有印象吧?说你给他帮忙买了本修拖拉机的书,还给他家牛娃送了好些吃的。”
沈爱立面上有些怔然,所以安少原的母亲知道她是谁?不由看向这位婶子,就见她面色平静地道:“你们这样品性的人家,是杨家没福气。”
爱立喉咙忽然一堵,安家婶子本来没有必要和她说这些话,完全可以当做不知道她和杨冬青的关系,但是却毫不介意地对她释放出善意来。可见,这位英雄的母亲,有着怎样坦荡的心胸,这样的家庭,却可能一而再地因为杨冬青,而陷入一滩烂泥中。
沉默了一瞬,轻轻开口道:“婶子,别的都还好说,就是钱进钱出的,您心里要有数,多花点不怕,就是不能花在不能花的地方,外头对这块管着严呢!”这话,是冲着森哥说安少原是个优秀的军人的份上,也是看在安家婶子对她明显有善意的态度上。
杨冬青前面都敢无视她哥右`派分子的身份,搞投机倒把,以后手头活络一些,未必不会无视安少原公职的身份,继续走这一条路。
未来十年形势越发紧张,要是被逮到,一家人被连累都是必然的。
钱伍花握着爱立的手,明显僵了一下,什么地方不能花钱?自然是黑市,什么管着严,那自然不是买东西,而是卖东西。
杨冬青有什么能卖的?她杨家先前没搭上沈家之前,一穷二白的,偶尔还要刘老爹补贴一点口粮。
是投机倒把!钱伍花的脑子里一下子就蹦出这个词来!
望着沈爱立道:“谢谢你,沈同志,我老婆子真是谢谢你,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要不然,她一点防备没有,杨冬青还不知道把少原往哪个泥坑里带。
对于杨冬青和前头那个离婚的事,她一直就觉得有些奇怪,明明先前江梅花把沈家人夸得像菩萨似的,都是好脾性的人,怎么这回就能闹到离婚的程度,虽说杨冬青可能嫌弃男人瘸了,也不至于这婚就离得那么急。
就是有心要离婚,完全可以再拖一段时间,看看后面的情况,这么一个福窝说不要就不要?
杨冬青自己说是因为对少原有感情,这话她是不信的,有感情当年怎么不跟少原,嫁到沈家去?
但是她的话,却哄住了少原。沈家的儿子就算瘸了,好歹也是城里的工人,对于杨家村来说,那仍是个福窝。
她到现在才明白,原来是沈家早前就对杨冬青有提防,杨冬青和江梅花怕是言语里露出来一点,就给沈家人发现了苗头,赶着让杨冬青离婚的。
沈爱立说完,还怕这婶子以为她挑拨离间,没想到安家婶子望着她一脸感激,心里也不由松了口气。
钱伍花和沈爱立道:“你和你哥,都救了我家少原,你们兄妹都有一副好心肠,合该是一家人!”
沈爱立这才解释道:“我听我哥说,安连长是位优秀的军人,在战场上骁勇无畏,又很照顾战友。我想这样的人,就算转业,定然也能在别的岗位上做得很好,他的前途不会因为转业而大打折扣,所以就忍不住和您提了一句,您不怪我乱说话就好。”
钱伍花忙摇头,“怎么会,沈同志,我心里只有感谢你的份!”钱伍花没想到,沈爱立愿意提醒她,毕竟杨冬青和沈家的关系,这小同志该是盼着她倒霉才是,但是她却心存善意,想着拉少原一把。
爱立担心森哥等她,也没敢多聊,就先上楼去了。
一到病房里,见森哥还在喝汤,笑问道:“是不是太烫了?”
谢林森见他回来,就坐直了些,笑道:“是有点,刚好我想一口馒头,一口汤,不是很急。”
沈爱立立即把馒头递给他,和他道:“哥,我刚在楼底下遇到安少原他妈妈了,安家婶子竟然知道我是谁,”顿了一下道:“我是说,她知道我和杨冬青的关系,然后我没忍住,隐晦地提醒了下,让她当心杨冬青投机倒把的事。”
谢林森差点噎住,喝了一口水,顺了气儿,才问道:“杨冬青还投机倒把?我都没听你说过,不然我早就告诉安少原了,这人最近不顺,完全是被杨冬青连累的,以后转业了,要是再被投机倒把的事连累,安少原就算是完了。”
他可算是明白,“娶妻娶贤”的道理来。
谢林森嘴上说着嫌弃安少原,到底不会看着有这么大一个火坑在,却不和他提醒一声。就像杨冬青说的,他们到底是同一个战壕出来的战友。
爱立道:“安少原他妈妈也挺好的,完全没有因为杨冬青的缘故,对我有什么意见。”
谢林森点头,“看着是挺好。”伸手递了一个馒头给她,“你吃没?要不再吃点?”
爱立接了过来,“还没吃呢!怕曲小杰和刘狄他们不自在,把饭桌让给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