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爱立也没觉得好多少,到底都是姜家人,将上次彭南之砸她钱,让她离叶骁华远点的事,说了一遍。
就听序瑜道:“这听着,也像是彭南之能做出来的事情,这几年姜靳川仕途比较顺利,彭南之也是越来越傲慢,收礼也是越来越不手软,就是这四百块,委实有点少,你没同意吧?”
爱立不由一头黑线,“姐妹,重点是四百块吗?重点是……”忽然想起来,自己没和序瑜提过姜蓉蓉,“我和你说吧,姜蓉蓉大概是看上我哥了,我妈和我哥对她似乎也挺满意,这就可能是我准嫂子了,她和姜瑶是堂姐妹。” 序瑜皱眉道:“那确实有点头疼。”
姜瑶也看见了沈爱立,怕妈妈看到了又要给她出气,忙拉着堂姐挡住了妈妈的视线,她现在被爸爸逼得半年内出嫁,可没有心气,再找沈爱立的麻烦。
姜蓉蓉还奇怪了一下,“怎么了,瑶瑶?”
姜瑶笑道:“没事,就是看到了一个以前追求过我的男同志,不想他过来烦人。”
彭南之笑道:“瑶瑶自小就受男孩子喜欢,长大了比小时候还好看,妈妈有时候看瑶瑶,都看得有些晃神。”
姜蓉蓉有些不自在地笑笑,瑶瑶却是从小就打扮得像个小公主一样,不像她,是在泥地里摔大的,也就是后来读书成绩好,奶奶要求她叔把她接到城里来上学。
对瑶瑶,姜蓉蓉一直都是包容和退让的大姐姐,此时听婶子夸瑶瑶,也附和道:“是,瑶瑶自小就好看,长大了,这挑对象怕是都要挑花眼。”不像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表白,还被人家拒绝了。
沈爱立这边,一直到家,都为姜瑶和姜蓉蓉是姐妹的事而闷闷不乐,想着,自己大概就是命里注定要和嫂子保持一定的距离。
沈俊平现在已经能拄着拐杖自己走路了,见她心情好像不好,以为她是工作上的事,问道:“小妹,最近梳棉机的进展怎么样?”
爱立打起精神道:“大家准备学习半个月再说,哦,哥,我今天在友谊商场见到姜蓉蓉了,你和她最近怎么样啊?”
沈俊平笑道:“什么怎么样,我们不过是同事,”顿了一下又道:“我已经和她说了我的想法,这两年我都没有找对象的打算,她这个年纪,应该也等不了那么久。”
这就是没有可能的意思了。
沈爱立试探着问道:“哥,你不会还惦记着前头那一个吧?”
沈俊平摇摇头,“怎么会,我还是睁眼瞎不成,都知道是什么人了,还有什么好惦记的,我就是想着,我可能对感情还没有开窍,为了找对象而找对象,不过是自找烦恼,等哪天,我知道自己想找一个什么样的姑娘结婚,再找也不迟。”
沈爱立怕哥哥只是口头上说说,心里仍旧没有放下,想了一下,将樊多美的来信说了。
“哥,杨冬青二婚的对象,和樊多美在一个军区呢!”
沈俊平淡淡笑道:“那怕是没有什么安生日子了,樊多美眼里可揉不得沙子。”他和樊多美同级过,中学时候樊多美就是出了名的烈性子。
沈爱立又问道:“哥,你后面是怎么打算的,是去出版社,还是回矿上啊?”
“小妹,你觉得哪个合适些?”这个问题,沈俊平最近想了很多,但还是没有明确的答案,他私心里,自然是想回出版社的。
沈爱立提这个问题,就是想和哥哥好好谈一谈,见他问,就道:“哥,我觉得你应该回矿上,现在环境不好,过两年可能更差些。”特殊的十年即将到来,哥哥有右`派的先例,到时候肯定又是第一个拿他试刀。想着矿上应该稍微安全点。
想了想,沈爱立又补充道:“你要是回出版社,以后一家人可能连个退路都没有。”
这话显然就是半挑明了说,沈俊平一时没反应过来,怔怔地望着妹妹。
心里却是不敢想,他被下放的这几年,从和文字打交道的编辑,到和石块打交道的矿工,不能说是生活在地狱里,却也是如深渊一样,有时候跟着工人下矿,在黑洞洞.灌着阴冷的风的矿底下,他也曾多次幻想过,自己的人生,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到以前的轨道上。
好像以前的生活,充满了安宁.希望和温暖。
但如果真如小妹说的,形势继续恶化下去,那对他们家来说,沈俊平都不敢往下想。
他比爱立年长六岁,知道妈妈以前和国党高官来往甚密,特别是在蓉城,小妹出生以后,不仅将小妹寄养在时任公安局局长的曾仲才家,而且妈妈还在宋家做过护理,这些资料,有心人稍微查档案.回调就能知道。
但是这一切成为隐患的前提,是形势会越来越严峻,他不知道小妹是怎么判断出来的,但是小妹既然和他这样说,显然不是无的放矢。沈俊平直接将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小妹,你觉得我们家在劫难逃吗?”
沈爱立算着时间,也不过一年半了,现在再不准备,到时候再想辙,怕就来不及了。她自己倒还好,多少心里清楚,可以根据情况变换来选择,就是比较担心妈妈和哥哥。
按照原书里说的,妈妈在十年里也是受到了批判,沈爱立觉得,妈妈到时候怕是不能再在南华医院待下去。
想到这里,沈爱立探头朝外面看了一眼。
妈妈出门找李婶子,还没回来,她顺手将大门关了起来,回身道:“哥,我觉得很难逃得过,你看这俩年,你和我都先后被划派,被举报,我俩还只是多读了几年书的社会新人,妈妈社会经历复杂,就是追溯到外公那边,还是传教士.牧师,所以我感觉妈妈这边,隐患是最大的。”
沈俊平是亲身体验过,政治身份的转换,给人带来的天差地别的境遇的,虽然心里还有一些不确定,未来形势是否真得会越来越严峻,但是只要一想到,如果发生了这种情况,一家人怕是连个避难所都没有,为他操劳半生的妈妈,又将落入怎样的苦难中,沈俊平心里立时就有了计较。
和爱立道:“宜县矿上那边,都是附近的工人,人员构成比较简单,最近两年,不管外面怎么闹,矿上那边的政治氛围都不浓厚,大家的关注点还是在矿产和生产这块,而且我这回还算在矿上立了功,回去待遇应该也不错。”
矿上最危险的就是发生塌矿,所以大家最敬佩的就是在事故中舍己救人的行为。他在矿上待过几年,知道如果他回去,以后矿上的工人们绝不会因为政治身份而为难和轻视他。
他是长子,之前不仅未能保护家人,妈妈和妹妹这些年还反而因为他,受了许多不必要的委屈。心里不由微微喟叹一声,如果这一辈子他能有一次任性的机会,他想就是自己坚持己见娶了杨冬青。
虽然他私心里,更想留在出版社,做他的本职工作,这些年在矿下,他做了很多次梦,梦见自己重回岗位,来往交流的都是作者.编辑,他们总是有分享不完的书。
但是人不能一直为自己而活,沈俊平觉得,现在应该由他为家人撑起一把伞.保留一条退路了。
沈爱立倒没想到让哥哥做什么割舍,只是觉得,对哥哥而言,确实是留在矿上更合适些。但是沈俊平并不是从未来过来的,他还没有经历过那几年的浩劫,只是私心里,想着为妈妈和妹妹留一处他们可能需要的避风港。
兄妹俩人就在不同的思维方式之下,达成了统一意见。
沈玉兰回来的时候,手里还提了两个篮子,满满一篮子的牛陂豆丝和半篮子的鱼干,指给女儿看道:“爱立,铎匀的姐姐不是说,喜欢吃豆丝和鱼干吗,妈妈又让李婶子乡下的亲戚给收了点,我又做了不少腌菜,下午我俩去邮局再寄过去。”
爱立过来看了眼,笑道:“妈,多美姐姐收到肯定高兴坏了!”
沈玉兰望着女儿道:“人家姐弟俩也是不容易,父母去的早,多美又是远嫁,这想吃口家乡的东西,怕都找不到人给寄去,你既然和铎匀处对象了,我们也算是一家人。”
看了一眼儿子的房门,低声和女儿道:“而且多美还为你出头,将心比心,妈妈给人家寄点吃的,也是应该的。”上一周听女儿说了樊多美骂杨冬青的事,沈玉兰就琢磨着给樊多美再寄点吃的,人家对她女儿上心,她这做妈妈的,自然也该表示表示。
要说以前,沈玉兰虽然也对杨家人客气,但是到底看不上那一家人的做派,不像现在女儿这边的准亲家,她是打心眼里满意。
爱立笑道:“妈,哥哥都知道了,我刚和他说了多美姐姐碰到杨冬青的事。”
沈玉兰压低了声音问道:“没说什么吧?”
“没有,淡淡笑笑的,就说多美姐姐大概会给她颜色看。”
沈玉兰这才松了口气,前些天儿子拒绝了姜蓉蓉,她心里还有些失落,就怕儿子还惦记着前头那个,现在听女儿这样说,才终于放下心来。又问女儿道:“铎匀最近有没有来信啊?”
“有,说是最近又要去白山县调研,估计得半个月到二十天呢!”
沈玉兰道:“那去的还挺久,你没事的时候,也给人多写写信。”沈玉兰想着,女儿既然已经和樊铎匀处对象了,那就好好经营这段感情,她是过来人,知道年轻人情感炽热的时候有,热情退却的时候也早晚会到,感情也需要维系,互相体谅.鼓励.温暖才能长久。
母女俩正轻轻地说着体己话,就听到楼底下小安安大声喊着:“姨姨,姨姨,有人找!”
沈爱立忙出来朝楼下一看,发现是保卫部的小李,有些奇怪,小李最近见到她都是绕道走,怎么忽然来她家这边找她?怕不是有什么急事?忙下楼问道:“李同志,你怎么到这来了,有什么事吗?”
李柏瑞道:“有两位宜县纺织厂的同志过来,说有个关于离心风扇的问题,想和你请教下。”
这句话,怎么听着都有些奇怪,“那怎么过来找我了?咱们厂里不还有梁娅.王恂,比我资历都高多了。”沈爱立可不会觉得,自己到了能代表厂里出去给人解决疑难问题的水平。
李柏瑞道:“他们就是特地来找你的,”见沈爱立有些困惑的样子,补充道:“他们是看到了《汉城晚报》上那篇文章,知道你和毛麻厂的几位同志,有志于攻克各类纺织领域的疑难问题,特地来请你们帮忙的。”
“啊?”沈爱立压根没想到,那篇报道,还能给自己找活来,一时情绪复杂。见小李特地跑一趟过来,还是道:“行,你等我下,我马上就来。”
回楼上和妈妈打了声招呼,把樊多美的地址写给了妈妈,就跟着小李往单位去。
一路上,小李都保持沉默,沈爱立也不知道和他说什么,看到他,就想到上次朱自健用烟头烫他手的事,忍不住朝他手看了一下,见那个方向隐隐有个疤。
心里暗骂朱自健不是个东西,狗仗人势,欺负她们小李!
斟酌着开口道:“李同志,最近很少见到你,你要是有什么难处,就和我们说,大家一起想想办法。”
说完,又觉得自己这话有些突兀,描补道:“我是忽然发现你好像瘦了好多,不知道你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李柏瑞垂眸,眼里闪过笑意,对爱立道:“我很好,你们不用担心,没有比现在还好的时候了。”
转了话题道:“爱立同志,他们这次的问题,好像短时间内不容易解决,你不妨喊你们几个朋友一起去看看,这么多人,要是都不行的话,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这是暗示她,不要一个人抗下来,万一处理不好,可能会连累她的名声。
怕她没听出来,又道:“你要是没解决,他们可能会说报纸上夸大其词,但是要是七个人一起去,大家都分属在各个单位,说出去,人家也只会当这个确属疑难问题,好些人都没有攻克。”
而不会影响她个人的声誉。
沈爱立谢过他的好意,“好,如果要去现场看看的话,我肯定是喊大家一起去。”小李这么一说,沈爱立也反应过来,一开始他们七人小组,确实是兴趣凝聚在一起的,但是上次序瑜以单位的名义发的那篇文章,显然已将这件事与她的业务能力考核挂钩了。
做的好,自然是锦上添花,做的不好,怕是也连累单位的名声。
然而,沈爱立很快发现,小李对这件事的离谱程度,还是低估了些。
很快到了单位,小李带着沈爱立直接去了保卫部,宜县纺织厂的两位同志,看到沈爱立过来十分热络地上来握手。
特别是其中一位叫陆白霜的女同志,对着沈爱立猛夸,什么“无私奉献”“助人为乐”“公而忘私”,搞得沈爱立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沈爱立笑道:“陆同志,你太过誉了,不知道这次你们来,是有什么事?”
宜县纺织厂的程潜接过了话题,原来宜县纺织厂为了解决高速运转以后,车间发热量大增的问题,试图加快车间的风扇转速。
但是风扇加转以后,离心风扇的拉杆经常断裂。
陆白霜温声笑道:“我和程潜同志最近刚好在汉城出差,听人说沈爱立同志对纺织机器的疑难杂症颇有研究,所以特地到贵单位来请您帮忙想想办法。”
程潜也道:“是,麻烦沈同志帮忙想想,看是否有什么法子能解决这个问题?”
宜县纺织厂的同志们说完问题后,就一脸期待地看着沈爱立,希望她能立即给出解决方法,却不想听沈爱立道:“不好意思两位同志,我没有看到你们说的东西,暂时也没有一点思路。”
她话音刚落,陆白霜就变了脸色,“沈爱立同志,你们连丝瓜筋过滤煤灰都能想到,听说你还研究梳棉机,风扇这么一个小小的问题,还能难倒你吗?”
沈爱立耐着性子道:“陆同志,我没有看到实物,不知道是怎么个断裂法,我脑子里完全没有相关的印象,我怎么能找到法子?而且,您可能对我有误解,我是喜欢钻研一些问题,但我资历尚欠,不一定说,看了就能给你们想到解决法子。”
陆白霜脸上忽然现了一点轻蔑,“沈同志的意思是,想去我们厂看一看?要我们厂出公函来请您过去?”
沈爱立一懵,“难道不是这么个流程吗?”宜县离汉城虽然不是很远,但是光乘车也要两三个小时,加上等车的时间,来回怎么也得花费一天时间了。他们请她来帮忙的,没有单位批准,难道让她翘班吗?
却听陆白霜道:“那就谢谢沈同志的好意了,我们宜县纺织厂是小厂,可没这多余的钱来请专家,这事就不劳烦……”
程潜忙拉了陆白霜一下,着急忙慌地和沈爱立道:“沈同志,陆同志的意思可能表述不准确,我们厂是新厂,资金不是充裕,就想着,能否请沈同志私下帮忙跑一趟?”
话说得委婉,还是不想给劳务费的意思。
沈爱立能理解他们厂经营不好,资金不够,不想给劳务费,但是不能接受陆白霜的态度,淡声道:“陆同志,今天是周末,我好不容易抽空回一趟家,因为你们来找,特地坐了一个半小时的公交车回来,你们张口就要我解决问题,我说要看看,你就冷嘲热讽。”
见陆白霜还一脸讥笑的样子,好像笃定她就是要敲他们竹竿一样,沈爱立真是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冷声道:“我和你们不认识,没有什么私人交情,所以我私下不会花费时间在这件事情上,如果你们真想请我去看看,就请给我们单位寄公函,我们单位批准,我就去,不批准我也只能抱歉。”
陆白霜听她说完,掉头就和程潜道:“不过一个助理工程师,我们上门来请,都是给她脸了,程潜我们走,依我看,这就是个骗子,当我没见过工程师啊,真的一心放在研究上面的人,谁会在乎那三瓜两枣的劳务费?”
程潜皱着眉头,脸上隐隐现出不耐来,又不好当场对着陆白霜发作,毕竟这位是厂长的侄女。
沈爱立转身和小李道:“这件事,不必再通知我,如果他们有什么意见,让他们按规矩,给我们厂寄公函来!”
说完,看也没有看俩人,就往外走。
程潜到底觉得过意不去,忙追了过来,歉意地和沈爱立道:“真是给沈同志添麻烦了,真是不好意思。我回单位就申请,看能不能寄公函过来,今天是我们鲁莽了,真是抱歉。”
沈爱立摇摇头,却是没接她的话茬。
只觉得自己今天倒背运,莫名其妙惹了一肚子气。
而这边,等程潜和陆白霜都出了汉城国棉一厂,陆白霜犹自气愤,和程潜道:“这沈爱立,就是沽名钓誉,什么一心研究,可我看她就是掉到钱眼子里了,年纪轻轻的,一身铜臭味。”
程潜实在忍无可忍,脱口而出道:“陆同志,那按你的意思,人家不看看,就给你一个法子,那到时候出了问题,到底算她的还是你的?人家认识你吗?你张张嘴,人家就合该给你鞍前马后,跑来跑去地使唤?这是汉城的工程师,可不是地主家的丫鬟!”
他大学毕业就被分配到宜县纺织厂,本来算是个还好的单位,但是没想到被安排和陆白霜一起跑外务,陆白霜自认自己是厂长的侄女,在厂里颐指气使惯了,到外面也经常没有分寸,程潜实在是苦不堪言。
她自己看报纸,说要过来请沈爱立同志帮忙,没想到人家一不如她的意,她就对人冷嘲热讽,就像人家欠她的一样。
今天这么一桩小小的事情,他们都能办砸,程潜气得眼泪都不由在眼眶里打转。
第89章
陆白霜被程潜一通话说得,脸都发热,解释道:“我就是看报上说她大学毕业没几年,又热心肠,想着把咱们厂里这个问题解决了,我叔也高兴点。”要是一分钱不花,就把这个问题解决了,她叔还不得好好夸她,说她办事得力!
想到这里,陆白霜不由低了声道:“谁知道报上说的都是假的,什么狗屁热心肠,我们一提让她帮忙,她就想到了钱。要是出钱,我们至于请她吗?这汉城有多少正儿八经的高级工程师?”陆白霜觉得,要是费钱还费力地招待,她干嘛不找一位高级工程师去她们厂看看。
程潜气得哑口无言,他现在都庆幸沈爱立同志刚才没有答应下来,陆白霜这就是特地找老实人欺负。
他们厂资金是不充裕,多的是给不了,他原本是想着到时候向厂里稍微申请一点,意思一下。他们这边态度好些,人家沈同志未必就不同意,现在,事儿没说妥不说,还平白把人得罪了。
程潜觉得自己胸口都要炸,和陆白霜道:“我们这次出差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我就先回厂里了,如果陆同志还有什么事要处理,我们就分开行动吧!”他是再不想,陪着这位贵戚四处丢人现眼了。
陆白霜一噎,她出来的少,很多事都仰仗程潜打头阵,程潜不在,这汉城人生地不熟的,她也不敢多待,忙道:“我和你一起回去!”
等俩人上了返程的车,陆白霜还道:“咱们回去,让我叔请他们单位的高级工程师来看看。”
程潜没搭腔,干脆闭目装睡,高级工程师是你想请就请的吗?而且厂长愿意出这一份劳务费吗?
沈爱立气咻咻地回家以后,闲着无事,干脆把妈妈上次给她的一点白菜籽洒在了院子角落里,想着长一点是一点。又拿了几个蒜子出来,在地里埋了起来,期望能长一点绿叶出来,以后当个香头也好。
她搞得正起劲,忽然听到敲门声,忙去开门,发现是叶骁华,手里还提着一兜苹果,“骁华,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叶骁华幽幽地道:“我都以为你忘记我的名字了,我可一个月没来了。”
沈爱立一愣,“有这么久吗?”仔细想了一下,好像自那天晚上他来告诉她姜家的事以后,俩个就没有再见面了。
叶骁华轻轻叹气,到底还是只把他当朋友,他故意一个月没来看她,她竟然完全没发现。没有再说这个话题,看她拿着小铲子,上面还有土,“你在家开荒吗?”
“撒点菜籽,种点蒜,”一边让叶骁华进来,一边道:“本来我今天是可以在家吃大餐的,被厂里喊了回来,没想到遇到一个脑子不正常的。”接着,把宜县纺织厂的事说了一遍,末了总结道:“我今天可能走背运。”
叶骁华却看出了这俩人的来意,“这是看报上写你热心肠,故意来坑你的吧?大概是想用几句好话,哄得你去做白工。”
沈爱立想到这事还有些来气,“其实我都没想到劳务费的问题,就想着,他们厂出个公函,厂里批准我一天外事假,不然难道还要我自己请假过去吗?”
又和叶骁华道:“我当时就想甩脸子走人,到底想着,是在单位里,传到领导耳朵里不好,还耐着性子和她说,要是厂里批准我就去。我才不去,希望她别脑子犯轴,真给我们单位寄公函过来。”
叶骁华心里都有些叹气,爱立就是太实诚了些,要是他估计当场就能挥着扫帚把人打走。
叶骁华见她一脸愤懑的样子,安慰道:“总会蹦出来那么几个不正常的,来你跟前展示展示她脑子的萎缩程度,你看上次姜家把我恶心的,别气了,刚好快中午了,我请你去吃大餐吧?你想吃什么?”
他都有点怀念第一次和爱立一起吃饭的时光,又萌又可爱,撑得就差扶柱子出门了,还能振振有词地和他说,不吃会后悔。
沈爱立忙摆手,“今个不用,我俩自己在家做,我这还有腊肉.腊肠,上次樊铎匀还给我寄了一些黎族的山兰米,应该还有一点,咱们再蒸一点竹筒饭。”说到这里,忽然又想起小李来,和叶骁华道:“我再喊个朋友,你介不介意?”
叶骁华道:“怎么会,谁啊?”
“小李同志,小李先前帮我的可多了,因为季泽修,现在几乎不和我们来往了,没想到今天去我家喊我回厂的路上,还提醒我,注意宜县纺织厂同志的用意。”
她这么一说,叶骁华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爱立估摸还觉得是自个请季泽修吃饭的事,伤害到了小李同志,想弥补下。
他对这被季泽修气坏了的倒霉蛋还有印象,“行,不然你在家做饭,我去你们厂喊。”
沈爱立觉得这样更好,如果是她去,给朱自健看到,怕是还会为难小李,“行,那就麻烦你跑一趟,保卫部的李柏瑞。”
叶骁华和国棉一厂的门卫一说,那边就去通知了小李,等小李出来,叶骁华就说了爱立的意思,小李微微沉吟,就应了下来。
叶骁华笑道:“爱立让我去国营饭店再定两个菜,李同志要是有空的话,不如和我一起去。”
路上叶骁华开口道:“我和爱立是同学,听爱立说,李同志以前对她帮忙很多,你们应该是朋友?”
“算是,沈同志人很实诚,经常喊我去吃饭。”李柏瑞能感受到沈爱立的好意,只是,他现在有别的打算,不适合和她们再走得近。
叶骁华道:“说句冒昧的话,你要是不高兴听,也别往心里去,你们的事,我也知道一点,那个季泽修我从小就认识,从小就一本正经.虚伪得要死,但是说一句心底话,人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你也放宽心些。”
却不防听小李道:“我知道,谢谢。”
叶骁华挑眉,忽然觉得爱立好像多虑了,这位也不完全是一点城府没有的样子。他忽都有点好奇,季泽修知不知道?
杨冬青来随军有一个多月了,家当都置办得差不多,晚上和安少原商量,请他战友们来家里吃个饭。
却听安少原冷淡地问道:“你想请谁?”
杨冬青试探着道:“当然是喊和你关系好的,周连长,邢排长和刘排长,不都和你走得很近吗?”上次在周家吃饭以后,少原有好些天没和她说话,最后还是她哭着抱着他,说上一段婚姻确实也有她的错,但是她对他是真心的,细数了俩人青梅竹马时期的诸多事情,一件件一桩桩,到底又将安少原哄得回心转意了几分。
但是隔阂还是有的,譬如现在,她总觉得少原的话里有几分讽刺。
果然就听少原道:“和我关系最好的是林连长,我们请吗?”
杨冬青脸色一僵,忙道:“当然得请,人家也喊过我们吃饭,礼尚往来,我们也该回请一次。”那次以后,她许久没出去串过门,想着看家属院的动静再做打算,这些天,也不知道外面传了什么没有。
她正心虚着,就见安少原推开椅子站了起来,浑不在意似地道:“我都喊吧,看谁到时候能来。早点睡觉吧!”
“哎,好!”
等熄了灯,俩个人躺在床上,杨冬青往安少原怀里靠了靠,轻声问道:“少原,你是不是还生我气啊?你也知道的,我当时嫁给沈俊平是没有办法,我阿大和妈妈觉得他家条件好,我心里一直都有你的,现在他瘸了,我妈同意我离婚,我要是再不离,就真得和他过一辈子吗?你心里就一点不惦念我吗?”
黑夜里,安少原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声道:“睡吧!明天还有得忙呢!”
杨冬青见他搭话,心里稍微安稳了一点,觉得自己慢慢磨,少原对她早晚会和以前一样。
安少原却迟迟难以入睡,他知道,自己现在再去思索对错,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不过是庸人自扰。
只是心里,到底对冬青的品性产生了质疑。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听到心底有个声音在问他,你能确定,瘸的是你,她不会离婚吗?
他知道,他不会确定。三年前,因为沈俊平条件更好,她一声招呼都没有打,就嫁给了沈俊平,三年以后,沈俊平瘸了,她转身就离婚,嫁给了他。
到底睡不着,套了衣裳,去操作上跑步去了。
林以恒晚上整理资料,回来的晚,看到安少原在跑步,笑道:“少原,晚上吃多了啊?这个点,还在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