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我出去给纺织科学研究院那边打个电话,说你今天下午临时有事,来不了。”
“谢谢珍姨。”
吴维珍拍了拍她的手道:“没事,你也劝劝铎匀,到底是他亲爷爷,心里肯定也不好受。”又问爱立道:“怎么忽然就走这一步呢?难不成,段沁香和他离婚,把他刺激得都不想活了?”林父并没有和妻子说樊原最近的处境,是以她想不通,一个老干部.老革命了,怎么会选择走这一步?
爱立也不好多说,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吴维珍道:“也是,你这孩子,也才刚来京市呢,知道的可能还没我多,我也不耽搁你了,你快去吧!”
樊铎匀正在房间里写信,看到爱立进来,问她道:“爱立,是准备出门了吗?我给你写的公交路线,记得带着,纺织科学研究院离这儿,还有一段路呢!对了,昨天买的糖果,也给婧文她们带一些……”
爱立打断他道:“铎匀,樊师长没了。”
樊铎匀手里的钢笔忽然掉落在了地上,滚了两下,才在左边桌子脚那停下,轻声问爱立道:“谁传的话?”
“是林叔叔,刚打电话回来的,珍姨不敢告诉姐姐,和我说了一声,让我们现在去一趟,你看呢?”
樊铎匀立即起身,许是起得太猛,脚上踉跄了一下,很快稳住了,和爱立道:“我现在过去,你还是按原计划去纺织……”
爱立没听他说完,就摇头道:“你看你说的,这种时候,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过去。”
樊铎匀握了握她的手,点点头道:“好!”
俩个人下楼来,樊多美笑问道:“铎匀是要送爱立去公交站吗?”
爱立笑道:“大姐,我想着还是拉他一块儿过去,省得回头婧文她们看我一个人来,又要唠叨我。”
多美也没有多想,只嘱咐她俩晚上回来吃饭,又拿起布和婆婆比划起,给肚里的孩子做什么式样儿的衣服来。
等出了家门,置身在夏日的太阳光底下,爱立才发觉铎匀的手心在出冷汗,忙劝道:“铎匀,咱们先不要多想,过去看看再说。”
铎匀像是没有听见,只是紧紧地牵着爱立的手,往公交站去。
俩个人很快到了医院,没想到碰到了段屿白和段沁香,看到铎匀夫妻俩过来,段沁香眼神闪躲了下,喊了声:“铎匀!”
樊铎匀没有理会。
段屿白嘴巴嗫嚅了下,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樊铎匀径直略过他们,走到警卫员小刘跟前,问道:“他怎么走的?”
小刘眼睛有些发红地道:“今天早上,首长叮嘱我一定要把离婚证领了,然后又说他想睡一觉,让我回来也不要打扰他。中午我打好饭进去,就觉得有点不对劲,走过去一看,才发现他脸色不对。忙喊了医生来,发现已经没气了,应该是早上我走以后,他就吃了药。”
樊铎匀又问道:“有没有留下什么信?”
小刘擦了下眼睛,忙道:“有,早上我走的时候,他递给我一封信,说等下午的时候,要是有领导过来,就拿出来。当时我听这话,就觉得有点奇怪,也没敢问,哪想到,他是下了这种决心。”
俩人正聊着,部队里的政委带着人过来,林父也在其中,小刘立即把信递了过去。
等把信看完,为首的政委又把信给身后的人看了看,才和樊铎匀.段沁香等人道:“樊师长的身后事,交由我们负责,”顿了一下又道:“他特别叮嘱,已经和段同志离婚,以后和段同志再无任何瓜葛,段同志你先走吧!”
段沁香急道:“怎么能这样说呢,老樊他肯定是一时气话,是他说不想拖累我,哄着我离婚了,说等以后形势好转了,再说复婚的事,我哪想到他是骗我呢?上午离婚,中午他就这么想不开。早知道他脑子里存了这个想法,我怎么也不会离婚的。”段沁香现在心里懊悔的不得了,完全想不到,樊原竟然会选择这条路。
人死如灯灭,他人都没了,前头那些事,肯定不会再有人揪着不放,她要是没离婚,作为樊原遗孀,部队里肯定对她会有所照顾。
她絮絮叨叨地说完,林父瓮声道:“老樊的意思,不允许你去灵前吊唁。”
段沁香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林父,又望望政委,就听后者道:“段同志,这信上头,确实是这么说的,”又朝小刘道:“你们师长说,除了和段同志离婚协议上说好的东西以外,他名下的其他财物一律捐给部队,我一会派俩个人和你对接一下。”
等说完这些事,政委转身和樊铎匀温声道:“铎匀,你爷爷把事情都交代好了,我们会按照他的遗愿来办,你回家一趟,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要带走的。”
樊铎匀摇头道:“不必,按照他说的来就行。”
就听政委又道:“原来你奶奶和爸妈留下的东西,都仍旧归你和多美,他特别写了,你奶奶的房子留给你。”
这是樊铎匀两三天来,第二次听到那个房子要留给他,脑子忽然嗡嗡的,后面的话,一个字都没有听清。各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奶奶的含恨而终,他父母的骤然离世,现在是樊原,他就这样走了。
爱立见他状态不对,忙带他去走廊里坐着休息一会,就这么会儿功夫,段屿白走了过来,还没开口,樊铎匀一拳头就朝他连砸了过去。
段屿白的鼻子顿时就出了血,摸了一下鼻子,苦笑道:“铎匀,你真是下死手,我不知道我姐真会和樊师长离婚,对不起!”
樊铎匀冷冷地道:“是,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当年我妈妈同情你们姐弟俩,好心让段沁香来照顾我奶奶,她把我奶奶活活气死,你说你不知道?”
段屿白脸色顿时发白,“铎匀,我姐说那次真是意外,她不是有意的,这么多年,她也很后悔……”
樊铎匀猛得又给了他一拳,“滚,别再来恶心人,我看到你们姐弟俩都恶心。”
这时候,落后几步的段沁香跑了过来,见弟弟一脸血糊糊,眼睛都被打得充血,气愤地道:“铎匀,屿白怎么说也是你小舅爷!你怎么能动手呢?”
爱立听得都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我可去你妈的小舅爷,凭他也配当铎匀和多美姐姐的舅爷?你还想当奶奶不成?你们段家,无论事实还是名义上,都和铎匀没有任何关系了,以后请你们不要再来恶心人!不然就是我看着,都想往你们这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人脸上吐唾沫!”
沈爱立此时觉得,樊原临死前,倒算做了件人事,好歹和段沁香离婚了,以后这姓段的姐弟俩,休想再来他们跟前恶心人。
第253章 碎裂
段沁香这些年顺风顺水惯了,猛然被人这样下脸,心里有些不舒服,冷着脸道:“这是我和老樊的事,你们小辈没必要掺和。”
沈爱立冷笑道:“请问你是谁家的长辈?谁家的长辈像你这样不要脸?你扪心自问下,这一路走来,你不觉得亏心吗?午夜梦回的时候,你不会害怕吗?”要不是顾忌铎匀的情绪已然失控,爱立都想动手。
见她这样愤怒,段沁香不由打量了一眼这个姑娘,这是她们第二次见面,她的年纪,大概和自己初到樊家的时候差不多,穿着白色的棉布衬衫和黑色的裤子,脚上是一双黑色皮鞋。
看起来朴素.干净,许是因为愤怒,两颊都像染了一点酡红,越发衬得气色好,她想,如果古新玉看见,大概会喜欢这样的儿媳妇。
一开始,古新玉也是喜欢她的,想到当年那个英姿飒爽.古道热肠的姐姐,段沁香勉力镇定地道:“当年的事情,你们也不清楚……”
她一开口,沈爱立就听不下去,“是,我们不清楚,你们段家姐弟心里也不清楚吗?你为什么能够到樊家,难道不是因为我婆婆的一片好心吗?不是段屿白求到我婆婆跟前,说你被退婚,在老家被人说长道短,请我婆婆帮帮忙吗?别人不清楚这一段往事,你们姐弟俩心里不清楚吗?”
爱立说到这里,有些厌恶地道:“真的,但凡你们姐弟俩有一点心,都不应该再出现在铎匀和多美姐姐面前。这真得是做了婊`子,还想着立牌坊。”爱立本来不想用这样侮辱人的词汇,但是这一刻,不爆粗口,她心里的郁气,都没法出来。
“婊`子”这个词汇,确然刺激到了段沁香,微微抬了头,淡道:“是我犯的错,但和屿白没有关系,他一直都为此愧疚。”她自己做的事,没有什么不好承认的,她唯二觉得对不起的人是古新玉和弟弟。
弟弟最初能从一班小兵里脱颖而出,与古新玉的帮扶有很大的关系,弟弟也将古新玉当做姐姐,古新玉去世以后,他一直试图缓和和樊多美姐弟俩的关系。
这些年,弟弟的愧疚.痛苦,段沁香都看在眼里。眼下见他被樊铎匀打得都出血了,都没有还手的意思,不由有些心疼,忍不住为弟弟开解了两句。
但是这话听在沈爱立耳朵里,只觉得好笑,“有什么区别,难道他忏悔了.愧疚了,就能抹消他是帮凶的既成事实吗?还是说,他没有跟着你享受出卖良心的福利?”
关于这一点,段沁香确实没有办法否认,屿白从班长到排长.连长.营长,再到团长,不说老樊有没有在里头出力,就是光看在老樊的面上,屿白得到的机会都会比别人多些。
爱立见她不说话,就知道他们姐弟俩,心里也是有数的。顿了一下,又提醒段沁香道:“对了,你和樊师长都离婚了,自此以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不要再来恶心人了。你们和樊铎匀.樊多美从来都不是一家人,如果硬要扯上一点关系的话,也只能说是仇人,守好你们得到的前程和财产,良心能够卖一次,却很少再能卖第二次的,毕竟你们还有没有这个东西,都难说不是?”
沈爱立说的很是直白,就差指着段沁香和段屿白的鼻子骂:“不要脸的小人!”
饶是段沁香脸皮再厚,此时被沈爱立这样当众嘲讽,也觉得有些难堪。先前多美和她母亲都是能动手不会动嘴的性格,而樊家以外的人,最多是在她背后说几句闲话,从来没有人这样当着她的面,指责.辱骂她不要脸。
段沁香尚能撑得住,一旁的段屿白,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么些年,他虽然知道自己姐姐做得不对,但是总想着,姐姐也有自己的苦衷和无奈,事情已经发生,不可能说让一切倒回到从前。
他能做的,就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弥补铎匀和多美。
但是今天,沈爱立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们,既然当初选择为了钱和权势而让良心蒙尘,就不要再奢求灵魂的安宁。
这个认知,让段屿白瞬时羞愧得面红耳赤,只觉得身上的最后一块遮羞布都被人扯了下来,顾不得手上还沾着血渍,就要伸手来拉姐姐,低声道:“姐,我们走吧!”
段沁香见他捂着鼻子的那只手,指缝间还渗着血,立时顾不得自己的脸面,有些担忧地道:“屿白,我们去看下医生吧,他下手重着呢!”
段屿白抬头看了眼樊铎匀,红着眼睛,道了一声:“对不起!”想要再说点什么,望着他冷然的脸,到嘴边的话又都吞了回去,跟着姐姐走了。
爱立看着俩人的背影,轻轻拍了拍铎匀的背道:“铎匀,先不管他们,他们不会有好果子吃的。”樊原死了,这俩人以后也没了靠山,但是已经变大的胃口和骄纵惯了的行事作风,可不会随着樊原的去世,而重新变回原来的模样。
樊铎匀并不关心段沁香的结局,他仍旧在樊原的骤然离世中,有些缓不过来神,刚刚之所以对段屿白动手,完全是因为这人撞在了他的枪口上。
此时有些无意识地和爱立道:“他这么急着死,是不想连累我和姐姐。”
爱立知道他说的是樊原,樊原选择走上这条路,虽然是不想坠了自己和樊家的名声,但是他走得这样急.这样匆促,却完全是因为想保护铎匀姐弟俩。
他最后的一点维护之情,让樊铎匀难以承受。
爱立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她知道铎匀现在需要倾诉以缓解情绪。
就听铎匀又道:“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他可能在等我喊一声‘爷爷’,也可能希望我说一句原谅的话,但是爱立,你知道吗?这是不可能的,奶奶去世的时候,我们祖孙之间,就已经注定,只会是这个结局。”
爱立轻声道:“我知道,铎匀,你没有做错,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不是说他后悔了,就可以一笔勾销的,他造成的伤害,永远无法弥补。”特别是,爱立感觉樊原也没有多少悔恨的意思,段沁香直到现在,都蹦跶得欢,这么些年是谁给了她这样的底气?
是樊原啊!
好半晌,樊铎匀才和爱立道:“爱立,我们回去吧!”
爱立问他道:“要去樊师长家看一看吗?”
樊铎匀摇头,“不用了,从我爸妈带我和姐姐离开,那个房子就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即使是他去世,也改变不了什么。”
爱立点点头,“那我陪你走一会吧?傍晚天气也不是很热。”
樊铎匀没有拒绝,俩个人一路从军区医院,慢慢地往回走,晚风吹在人身上,好像和十几年前的并没有什么区别,但是物换星移,风没有变,人却早已变得面目全非。
樊铎匀缓声和爱立道:“其实我奶奶是一个很温婉的人,幼时跟着长辈学了点诗书,等到大一点,家里长辈给她和樊家长子定了亲,后来老樊去参加革命,把家里的一点积蓄都补贴在里面,以至于我爸爸连学费都没有,我奶奶就去申城的纺织厂做工,1927年,国党发动针对我党的恐怖风暴,我奶奶把孩子交给老乡,掩护老樊离开了申城。”
爱立问道:“那奶奶当时没受到什么影响吧?”
樊铎匀微微低头道:“我奶奶怀过三次身孕,只生下来俩个孩子,而生下来的俩个中,也只有我爸爸顺利长大,另一个孩子在她掩护老樊出城的时候,突发高热夭折了。她都来不及哭两声,就得又为柴米发愁,一直到1948年以后,我奶奶的日子才好过一点,但是早年间东奔西窜的,又接连没了俩个孩子,忧思过重,很快身体就显出颓势来。我妈妈本是好意,想找个人来照顾她。”
樊铎匀说到这里,忽然哽咽住,奶奶过世以后,妈妈非常自责,总觉得是自己识人不清,害得奶奶郁郁而终。
等缓了情绪,才轻声道:“爱立,即使重来一次,那天我也不会开口喊他一声‘爷爷’,也不会说‘没关系’。”
爱立握着他手,坚定地和他道:“铎匀,你没有做错,怎么可能没有关系?樊师长可能对得起党,对得起段沁香,但他绝对对不起奶奶。是他犯错在先,这个因果是他自己种下的,你不要多想,你没有做错。”
知道了奶奶当年的不容易,爱立越发觉得樊原和段沁香的无耻来,让一个生命垂危的女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都无法得到心灵的安宁。
她想,铎匀的奶奶缠绵于病榻的时候,肯定后悔当初为了这样的一个人,而没有照顾好自己的幼子。
俩人走了一个多小时,眼看着夜幕渐渐来临,为了不让樊多美起疑心,爱立拉着铎匀乘公交车回到了大院。
进门的时候,秦大姐正在上菜,看到他们俩回来,立即笑道:“刚刚我还问多美,要不要给你们留点饭菜出来,这还真是赶早不如赶巧。”
吴维珍也隐晦地问道:“爱立,下午都还顺利吗?见到人了吧?”
爱立点头,“还好,珍姨。”
“坐下来吃饭吧,今天我陪多美在外头散步,看到了一点马齿苋,多美说她小时候爱吃这个,我就摘了点回来给你们尝尝。”
爱立忙道:“珍姨,大姐不能吃这个,这个性寒。”
吴维珍笑道:“小秦和我说了,咱们尝尝,多美看看就好。”
爱立这才放下心来,和樊铎匀去洗了手。
等坐下来的时候,樊多美忽然扯了一下铎匀的袖子,指着衣袖上沾的一点血迹,问道:“这是什么啊?怎么像血?”
话一出口,再看小夫妻俩的神色也有些不对,像是遇到了什么事儿一样。
樊多美心里一凛,笑问道:“铎匀,你不是陪爱立去纺织科学研究院见朋友了吗?怎么像是和谁打了一架一样?”
爱立一慌,正准备说是鸡血,就见姐姐放了碗筷,平声静气地道:“说吧,是不是老樊遭了报应了?”
樊铎匀点头,“是。”
樊多美又问道:“人走了?你这是老樊的血,还是和姓段的打架了。”
“段屿白。”
樊多美点点头,又端起碗来,和他们道:“先吃饭吧,等吃完饭,一起帮我个忙,我还有一些东西在樊家,本来想着这两天去取的,现在却是一点不能等了,去迟了一步,怕是得给人占了。”
吴维珍见她情绪平稳,微微松了一口气道:“中午没敢和你说,怕你着急。一会儿我也陪你去一趟,咱们一次性把东西搬走。”
樊多美摇头道:“妈,不用,我们四个过去就成,一会儿就回来了,东西也不多。”她这次要做的事,只能她和铎匀出手,可不好让旁人掺杂其中。
“好,好,你看着安排,你不急就行。”
这边,段屿白看完医生以后,就准备和姐姐分开,说要回部队。
段沁香喊住了他,软声问道:“屿白,你是不是也怪姐姐?”
段屿白回过头来,直视着她的眼睛,“姐,你为什么执意要和樊师长离婚,他并没有对不住你的地方,我们已经错了一次,为什么还要错第二次?”
段沁香面无表情地道:“屿白,你也觉得我做错了吗?我只是不想让他连累到我们,我们好不容易才有今天的日子。至于什么对和错,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区别。我无故被退婚的时候,我又做错了什么,我不无辜吗?村里那些人不还是落井下石,说我是克夫克父的命格,她们几句话,就要将我一辈子毁了。”
虽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很多年,段沁香仍旧记得自己离开村子时的心情,“屿白,从那时候我就知道,对和错,并没有多大的区别,自己过得好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当有一天她察觉到樊原的眼睛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一瞬以后,她就开始有意靠近樊原。
终于在一个雨夜,家里只有老夫人和他们二人的时候,她装做害怕冲到了樊原怀里。
她本来想着慢慢收线的,等老夫人去世以后再说。但是很不巧,那天晚上老夫人精神稍微好了些,竟然自己起床来书房喊樊原,撞到了他们抱在一起的一幕。
自此老夫人的病情每况愈下,很快就离世。
老夫人一走,整个樊家就分崩离析了,古新玉和樊卫国坚决地带着俩个孩子搬走,并扬言和樊原断绝父子关系。
她并不关心樊原和樊卫国的关系,她知道,自己真正的机遇来了。不到半年,她就和樊原领了结婚证,正式成为他名义上的爱人。
也成为樊家的女主人。
段沁香从来不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直到现在,在和樊原的事情上,她也只是懊恼离婚的事有些欠考虑,她应该再等等看的,如果知道老樊存了死志,她怎么也不会和他离婚。
此时和弟弟道:“你帮我找俩个人,先把东西从樊家搬到老樊分我的那套房子里,免得夜长梦多,樊多美的性格,要是发起疯来,我可讨不到好。”
说着,就自顾自地和弟弟约起了时间,“今天晚上行不行?再迟也要在明天早上。”
不料,段屿白冷硬地道:“姐,我接受不了,我不会再插手你的事,你自己多保重。”竟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段沁香皱了一下眉,并没有放在心上,想着等自己把事情处理好以后,再去哄一哄弟弟。
现在头疼的,是找谁帮忙搬家?
除了弟弟,别的人她总担心会浑水摸鱼,把家里的什么东西给牵走了。再者,都说财不露白,让有心人窥见她得的东西,怕是会起不该有的心思。
而此时,林家已经吃完了饭,林以恒.樊铎匀和爱立都跟着多美出门,到樊原生前的住处去。
俩个大院离得并不是很远,不过二十分钟的脚程,就到了樊家,里面还亮着灯火。有人在布置灵堂,樊多美和小刘道:“刘同志,先停一下,我还有点事要在这办。”
小刘忙问她,“樊同志,需不需要我帮忙?”
樊多美摇头道:“不行,这事你帮不了,是我们的家务事,”然后转身和爱立三人道:“全部砸,铎匀和以恒砸大件,爱立挑小件的瓶瓶罐罐砸,一件都不准留。”
樊铎匀提醒她道:“这里有些东西是要捐给部队的。”
小刘忙道:“我知道是哪些,我已经划分出来了。”
多美点头,“那麻烦刘同志帮忙引导一下,哪些不能砸。”又补充道:“你不要动手,这是我们的家务事,你要是动手,被赖上就麻烦了。”
林以恒还想劝一下妻子,樊铎匀拦住了姐夫道:“听我姐的,这确实是家务事,砸的是我们家里的东西。”
林以恒也不敢多劝,怕妻子这一顿气不出,后来心里憋得动了胎气,就得不偿失了,嘱咐她道:“那你挑个地方先坐着,我们三个来就行。”
樊多美点头,“我知道,我去二楼坐一会儿。”
段沁香到家的时候,就听到里头传来乒乒乓乓和瓷器摔碎的声音,心里猛然一跳,立刻猛拍院子门,见出来开门的是小刘,皱眉问道:“怎么回事?是不是你们搬东西,把东西不小心摔了啊?”
“段同志,是樊多美同志和樊铎匀同志回来了,正在里面处理一些东西。”
段沁香立即感到不妙,三两步就跑了进来,等看到从客厅到楼梯的一片狼藉,心里顿时一片死灰。
第254章 写信
客厅里的花瓶.暖水瓶.茶具.墙上的装饰画全都砸的稀巴烂,段沁香看得头都有些犯晕,想找一个地方坐下来缓缓,发现屋子里头,已然没有能让人下脚的地方。
这时候林以恒从书房里拿了一个收音机出来,段沁香忙喊道:“不要动,不要再动了,你们这样,我就找公安了。”
又道:“林以恒,你可是军人,我要到部队去投诉你!”
手里正拿着一块大石头的樊铎匀,闻言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从姐夫手里抢过了收音机,一把砸到了墙上去。
“哐当”一声,收音机立即四分五裂。
段沁香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眼樊铎匀,强自压下去心头的恐慌,轻声问道:“铎匀,你这是做什么?这都是家里的东西啊!”
樊铎匀直接无视她,开始砸雕镂着喜鹊登梅的矮方茶几。
小刘本来还想说,这个茶几是他们首长最喜欢的,但是想到首长都不在了,这些东西以后还不知道跟着段沁香流到哪里去,坏了也挺好。
“咣咣”几下,茶几就化为一堆废弃的木料。
段沁香的心都在滴血,这本来是她准备带走的东西。这张茶几是老樊陪她去华侨商店选的,雅致不说,用的还是上好的樟木料子,要是放在她的新家里,都能增添几分颜色。
现在就这样在她眼前报废了。
段沁香深悔今天没有带弟弟回来,此时都没有一个人能阻止樊铎匀发疯。正迟疑着,要不要喊人过来,就听见厨房那边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忙进去看,她以为是多美在祸害,没想到会是沈爱立,正坐在小板凳上,拿着石头往碗上敲。见到她过来,也只不过看了一眼,就接着敲,那淡定自若的样子,看得段沁香都倒吸一口冷气。
知道这几个孩子,是故意来打砸东西的。
尝试着沟通道:“你们心里就算有气,也没必要拿东西撒气啊,这些东西哪一样不是花钱买的?刚刚铎匀,把一个好好的收音机说砸就砸了,我本来就和老樊说了,家里的东西留一大半给你们,我拿些锅碗瓢盆凑合着过日子就行,你们这些孩子,怎么气性就这样打呢?”
爱立冷淡地道:“那还真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们在汉城呢,带回去可不方便,既然你们都说了是我们的东西,那怎么处理,不是我们的权利吗?”
爱立边说着,边站起来拿碗柜最上面一格的碗。其实爱立无所谓这些东西怎么处理的,但是怕多美心里一口气出不来,就干脆顺着她的意思,一个一个地砸给她听。
但是砸多了,她竟然觉出越好的碗盘,砸起来的声音也越悦耳些。她的手碰到那一摞码放整齐的细白瓷牡丹花碗盘时,段沁香朝前两步拉出了她的手,声音微颤着道:“这些不能砸,这一套是建国十五周年的时候,景德镇那边献礼的碗具,那一年的人民大会堂用的就是这一批。”
怕沈爱立这个土包子不知道东西的珍贵,又强调道:“这都是名家作画上釉的,外头想买都买不到。”这一套碗具不是特别重要的领导来家里,她都舍不得拿出来用,现在这个一点市面没见过的土包子,竟然把手伸向了这么贵重的东西。
沈爱立看着上头鲜艳的牡丹花,也觉得有些可惜。但是姐姐的意思,这一屋子的东西,她连一片碎瓷片都不愿意让段沁香带走。
“哐当”一声,沈爱立还是松了手,和段沁香道:“别说,砸到现在为止,就这个碗的声音最好听。”
说着,又砸了一个勺子。
段沁香气得指着沈爱立的鼻子道:“你们什么意思?这些东西都是老樊白纸黑字写了留给我的,你们凭什么砸我的东西?小刘,小刘,你快去一趟派出所,我要报案!”
小刘很快过来,有些为难地道:“段同志,今天我们首长才过世,您要报案吗?”
段沁香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是啊,老樊今天才走,她就和樊家姐弟俩闹到派出所去,这不是直接给人增添笑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