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下来。”
云姒骤然回神,却又是一僵。
她看了眼外面,又不自觉攥紧手帕,她喉间有点发紧。
谈垣初眯眸,意味不明地发出一道声音:
“你以为朕想做什么?”
云姒抬头无辜地看向他,话音落下,云姒顿时意识到自己想岔了,但在一个男子面前脱衣,她仍是觉得难为情。
谈垣初垂着视线看她,忽的,他站直身子,慢条斯理地等着她。
他们二人都心知肚明,迟早会有这么一日,只是或早或晚罢了。
云姒咬唇,她抬眼看向谈垣初,许久,在幽静的室内,她背过了身子,双手捏着衣襟的一边,缓缓褪下衣裳,衣裳顺着肌肤滑下,最终挂在臂弯中,她昨日滚了一遭,后背着实谈不上好看,原本白皙细腻的肌肤如今印上一道道划痕和青紫。
她半趴在床榻上,衣裳被褪到了腰间,因紧张和羞怯,她浑身轻轻颤抖着。
谈垣初眼神骤暗,云姒背对着他,看不见他喉结轻缓滚动了一下,美人存瑕,却有一股凌乱之美,让人想要俯身。
云姒听见有人走近,她咬住了唇。
下一刻,有人伸手碰了碰她的伤,动作很轻,但不知是疼还是什么感觉,云姒忍不住轻轻吸了一口气。
有人禁锢住她的手臂,声音有些沉哑:
“云姒,转过来。”
云姒被迫转身,刚准备抬眼,有人就朝她压了下来,唇上印着一抹冰凉,急切凶狠,云姒有点招架不住,只能不断后仰,身后的伤碰到了锦被,有点疼,身前的人仿佛察觉到什么,动作放缓了些,一只手臂忽然禁锢在她腰肢处,挡在了她和床榻间,他搂得很近,恰好手指扣在腰窝,却也避开了她的伤口。
云姒只能抬手攀在他脖颈上。
不知过了多久,风雨停歇,他起身前,动作很轻地亲了亲她的唇角。
云姒没察觉温情,倒是被他一番动作弄得心惊肉跳,她下意识地看向厢房内的红烛,想要大致估摸一下时间。
皇上到底来了多久?
这么长时间不回去,卢才人会不会派人来寻?
她一点不遮掩紧张和不安,谈垣初脸黑了一刹间,他眯了眯眼眸,冷淡地笑了一声,轻讽:
“你真当朕和你在偷情呢?”
这后宫中,不论妃嫔还是宫女,在某种程度上来说,都算是他的人。
莫说他只是和她这般,即使他们真的有了肌肤之亲,被卢才人亲眼撞见了,也阻拦不了一点。
云姒:……
她扭过头,双臂从他脖颈上一点点滑下,不说话。
谈垣初手指扣在她腰窝处,握了握她的腰肢,然后,他慢条斯理地松开了手,两人的距离拉开些许,仿佛变得冷淡,又仿佛暧昧还在。
他冷淡地问:
“今日擦药了吗?”
猜到他要做什么,云姒手指都抖了一下,浑身都隐秘地升起一股燥热,她没由着谈垣初胡来,轻咬唇,半是埋怨半是祈求地问:
“才人那里……”
她没说完,但谈垣初明白她的意思。
只是谈垣初没回答她,漫不经心地扣住她的手,瞧了眼他进来时惹她被扎到的手指,针眼大的伤口,血滴消失后,又在昏暗的室内,谈垣初没找到伤口,但不妨碍他握住她的手,食指顺着手腕抵进手心,迫使她只能将手垂在在他掌中。
云姒哑声,知道在她回答前,他是不会告诉她答案了。
云姒几不可察地瘪了瘪唇:
“没。”
云姒知道他想听什么,粉唇一张一合,吐出的也是顺他心意的答案。
谈垣初勾唇:“药在哪?”
云姒看向梳妆台,谈垣初起身,找到了药,又转身回来,他坐下垂眸打开药瓶,口中不紧不慢:
“你要是能一直这么听话,倒也不错。”
云姒背过身,只当没听见这句话,她到底是怕他生疏的动作,轻声颤抖:
“皇上,您轻点,奴婢怕疼。”
谈垣初动作几不可察地一顿,他冷着脸道:“别惹我。”
云姒不明所以,茫然地回眸。
谈垣初抬眼,径直和她对视,四目相视间,厢房内安静下来,谈垣初忽然问:
“你的伤什么时候能好?”
云姒忽然领悟了他刚才的话是在指什么,但不等她细想,心底又咯噔了一声,这话是什么意思?
谈垣初没等她回答,已经伸手挖了点药膏,涂抹在她的伤势上,他动作生疏但还算细致,一番膏药涂抹下来,两人都不是很舒服,云姒攥着锦被,脊背有点轻微的颤抖,似乎有细汗顺着她脖颈滑下。
谈垣初垂首,他忽然俯身在她后颈处亲了一下,云姒倏地绷紧了身子,身后传来的声音低哑中透着点意味不明:
“早点养好伤。”
谈垣初离开后,云姒浑身无力地瘫软在床榻上,半晌没缓过神。
许久,她才反应过来,皇上还是没告诉她,是怎么从才人那里过来的,甚至这么久,卢才人都没派人来寻。
云姒怀揣着狐疑,但经过适才的事,她只觉得身心疲倦,不知不觉闭上了眼。
等翌日,云姒才从小融子那里得知昨日发生了什么。
小融子:“昨日皇上只在和宜殿待了半个时辰,就离开了。”
卢才人膝盖上毕竟还留了点痕迹,皇上不让她侍寝也说得过去,再说,皇上都亲自来看望她,也抵得住这后宫的悠悠之口。
闻言,云姒眼神有点闪躲。
昨日皇上可不止在和宜殿待了半个时辰。
小融子话落后,蓦然安静了片刻,云姒拿着木箸的动作一顿,她了然了什么。
小融子惯来谨慎心细,皇上的举动瞒得了一直在内殿的卢才人,却未必瞒得了小融子。
她垂着视线:
“你看见了?”
小融子闷闷应声,他很郁闷,不知道姐姐和皇上之间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要不是他昨日起夜,恐怕还要一直被瞒在鼓里。
他早知道姐姐出了中省殿的心思,倒不是很难接受。
但他不解:“那为何姐姐还要留在和宜殿内?”
云姒一顿,当时在御书房,皇上要给她位份时,其实云姒很犹豫,但最终她还是选择了避而不答。
她不觉得皇上对她的心思有多重,一时兴起罢了,既然如此,即使她做了御女又能怎么样?
既得罪了卢才人,而且,身为后宫第一个宫女爬上位的人,必然引起后宫所有人的关注。
最重要的是,等那时候,皇上对她的心思还能剩下多少?
一个御女,然后成为众矢之的,不是云姒想要的结果。
卢才人是她选定的主子,她的身份特殊,卢家正是得用之际,其次,卢才人的兄长是新贵,不论如何,即使卢才人不讨喜,皇上也不会忽视卢才人。
跟着卢才人步步高升,等日后时机成熟再做改变,才是稳妥之策。
她有再多隐秘心思,但想帮卢才人升位却是真。
云姒隐晦地回答:
“因为结果和我所想差距甚大。”
小融子瞬间了然,他皱了下眉:“姐姐想要稳妥,但这般行事也是冒险。”
姐姐如何能保证,在她只做宫女这段时间,皇上就不会对她失去兴趣呢?
云姒抬眼,和小融子对视。
小融子骤然哑声。
是他想得浅薄,姐姐的确走得稳妥,即使皇上对她失去兴致,她仍是卢才人手中得用的人,高位的奴才也比低位的主子要得势。
卢才人想要侍寝,辰时不到就起身去了坤宁宫请安。
这时人还未回宫,忽然殿外想起动静,一阵雀跃声响起,云姒朝小融子看了眼,小融子很快点头,转身出去。
等了许久,小融子才回来,他看了眼姐姐一眼,才低声道:
“是卢才人得了御前的赏赐。”
云姒联想到前日中秋她们跪了许久,立即了然,与其说是卢才人得了御前的赏赐,不如说是皇上给卢才人的补偿。
云姒不解地看过去。
小融子:“从今日起,才人不能再叫才人,而是应该叫美人了。”
云姒惊讶,卢才人居然升位份了?
不对,日后该唤卢美人了。
云姒撑着身子坐起来:“美人回来了吗?”
“瞧着时间,应该是快了。”话落,小融子又道:“昨日皇上宣和宜殿侍寝前,杨婕妤派人去请了皇上。”
云姒动作一顿,遂顿,她轻叹了口气,和小融子生出同样的想法——卢美人和杨婕妤是彻底对上了。
云姒不知道的是,今日请安格外热闹。
昨日说身体不适的杨婕妤也出现在了坤宁宫中,她久不见皇上,可不敢再告假取下绿头牌。
于是,她一进来,殿内打量看戏的视线都朝她涌来,杨婕妤很久没受过这种待遇,脸色瞬间撂了下来。
有人怵得收回视线,但总有人不怕。
卢才人还不知自己升了位份,扬着笑看向杨婕妤:
“听说昨日杨婕妤不舒服,嫔妾还以为今日请安会看不见杨婕妤呢。”
杨婕妤被她当面一讽,眉眼顿时窜出了怒意,但卢才人先是被皇上亲自派人送回宫,昨日又得了皇上去看望,恩宠分明,杨婕妤一时间也不敢像之前一样对待她。
毕竟,这后宫除了位份,还有一样东西顶顶重要,自然就是圣宠。
她先前敢对上容昭仪,凭借不就是那点圣宠。
杨婕妤维持不住面上的嗔意,冷哼一声:
“嫔妾再身子不适,也不敢耽误了给娘娘请安。”
卢才人心底冷笑,她进宫第一日,杨婕妤就请安来晚,这个时候说什么恭敬的话,不过是挽尊罢了。
于是卢才人也跟着道:
“杨婕妤说得对,毕竟娘娘尊贵无比,风华无二,后宫姐妹都是把娘娘放在心尖上敬重的。”
皇后娘娘恰好这个时候走出来,她已经得到了卢才人升位的消息,轻睨了眼卢才人,掩唇笑道:
“今日卢才人来请安前,可是吃了蜜?”
卢才人红了脸,仿佛有点羞。
皇后坐下,被她惹得轻笑,殿内也响起一片附和的笑声,唯独杨婕妤被恶心得不行。
谁知,皇后坐下后,竟然扶额道:
“瞧本宫,适才说错话了。”
众人不解地抬头看去。
皇后看向卢才人,眼中都是笑意,见状,杨婕妤心底隐约升起一股不安,下一刻,就听皇后道:
“不该再叫卢才人了,适才皇上派人传旨,升了卢才人的位份,如今该是卢美人了。”
卢美人眼眸蓦然睁大,有点不敢置信地怔愣,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起身笑着道:
“嫔妾谢过皇上和娘娘恩典。”
和卢美人不同,殿内其余妃嫔的神色可不算好看,尤其是杨婕妤,脸色直接青了下来,相较于她,其余人倒还算稳得住。
毕竟只要联想一番,都能看得出卢美人这个位份是如何得来的。
容昭仪讽刺地看了眼杨婕妤,偷鸡不成蚀把米,真是笑话。
卢美人回宫后,立即赏了宫人,其中云姒被特别赏赐,秋玲捧着手镯送来给云姒时,忍不住欣羡:
“主子当真看重姐姐。”
云姒笑了声,不慎扯到伤口,她倒抽一口气。
秋玲朝她肩膀看了眼,眼中的欣羡立刻消失不少,云姒虽说得主子看重,但其中受的苦也不少,这么一看,倒是云姒该得的。
秋玲想起这几日颂茸最近的得意,忍不住撇嘴:
“姐姐快点养好身子吧,你不知道,最近颂茸的得意劲,瞧着这是碍眼。”
云姒只当听不见:“快回去吧,主子身边离不得人。”
秋玲也想到这一点,哪怕不得主子看重,待在殿内膈应颂茸也是好的,她很快转身离开。
云姒垂眸看着被秋玲送来的手镯,白玉状,光泽水润晶莹剔透,很是好看,她见卢美人戴过,没想到会被卢美人赏赐给她。
云姒看了两息,就合上了锦盒,把锦盒放在梳妆台上,没有一点想要戴上的想法。
等卢美人升位后,反倒是苏美人得了两日恩宠,紧接又陆续有其余新妃侍寝,宫中人一时间有些看不透这新妃间的形势。
但很快,众人没了想法,因为皇上又很快宣了容昭仪侍寝,一连数日,让容昭仪在后宫的风头一时无二。
趁这期间,云姒也终于养好了伤,她背对铜镜仔细查看,确认没有留下什么痕迹,那些青紫褪得一干二净才彻底松了口气。
前两日,她就开始回殿内伺候了,颂茸看见她时,脸色都有点垮。
最近主子升位,在宫中也算出了风头,她经常跟在主子身边,后宫众人也渐渐认得她,出去取个膳食,都会被御膳房的人一口一个颂茸姐姐喊着,好不得意。
但如今云姒养好伤,和宜殿内她又要被压上一头。
颂茸忍不住道:
“你伤真的养好了?”
云姒弯眸:“主子体恤,让我休养了这么久,但我不敢忘记本分,总不会耽误当值的。”
卢美人和她们就隔着两层帘子,她知道卢美人听得见,果然,卢美人很快传来声音:
“是云姒吗?快进来。”
云姒冲颂茸笑了笑,转身掀开帘子进了殿内,颂茸跟在她身后,泄气地垂下头。
卢美人正在绣什么东西,对着她招手:
“云姒快来,瞧瞧我绣的这条腰带如何?花样和颜色可衬配?”
一条明黄色的锦缎,绣是白色云纹和金线龙身,云姒掩唇:“是要送给皇上?”
她很是自然,一点没有好些时日不在殿内伺候的生疏。
卢美人轻哼了声:
“九月十三就是皇上生辰,我寻思着皇上也不缺什么金银珠宝,怕也见惯了好东西,所以就想着亲手做些什么,但我女红一贯不是很好,只能缝一条腰带了。”
要衣裳什么的,就是有些为难她了。
云姒点头,表示她的想法没错,细看了腰带,不是很出挑,但也挑不出错,主要的是心意。
云姒顺着她的话道:
“还是主子想得周到。”
只是无人察觉时,云姒皱了下眉,若非今日来了殿内,她怕是都忘了皇上生辰快到了。
要不要替皇上准备生辰礼?
云姒只考虑了一日,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首先她和卢美人不同,卢美人是后宫妃嫔,她给皇上送生辰礼是理所当然,她却不行。
其次,她也腾不出时间。
伺候卢才人费了她白日所有的时间,晚间她也不想浪费时间熬夜。
还有一点,她是被卖进宫的,她没钱,刘公公再偏疼她,也不会给她塞银子,她手中只有这两年的积蓄和小融子送她的生辰礼。
论财力,她送不了皇上什么。
论心意,她进宫前生活贫苦,会穿针引线,但像样的女红却是不会,都是进宫后才偷摸和尚衣局学的,她算有点天赋,只是和尚衣局的嬷嬷们相比,却是没有任何可比性。
云姒熄了心思,她病好后,卢美人又整日将她带在身边。
近来卢美人和邱才人的关系不错,时常一起去坤宁宫请安,偶尔会来和宜殿坐坐,毕竟卢美人的位份不同,在重华宫中,她的位份最高,论起来,如果卢美人计较一点,邱才人本该每日也来给她请安。
中秋后,天渐渐冷了下来,后宫妃嫔和宫婢都换上了较厚重的秋装。
万寿节前夕,卢美人终于绣好那条腰带,收针后,她长吁了一口气,揉了揉肩膀:
“终于结束了。”
云姒端着晚膳进来,闻言,失笑:“主子最近一心给皇上准备生辰礼,膳食都没怎么用,今日奴婢去御膳房时,宋公公还问奴婢,可是膳食不合主子的口味?”
卢美人是新妃中较得宠的妃嫔,也是唯一一个升了位份的妃嫔,御膳房自然会对和宜殿上心。
卢美人整个人都恹恹地,闻言,皱了皱秀鼻:
“不是不合口味,只是最近没什么胃口。”
都是人精,当然听得出御膳房表面是问菜,实则是试探卢美人的态度,卢美人的说法至少能让御膳房安心。
云姒有点意外,她印象中卢美人的胃口一向挺好,许多人都会苦夏,但卢美人一点这种迹象都没有,甚至在坤宁宫请安时,都会忍不住多吃一些糕点。
不等云姒再细想,卢美人已经持起了木箸,挑挑拣拣地吃了几口,就摇头:
“撤下去吧。”
云姒轻皱眉,她仔细观察了下卢美人,见卢美人脸色红润,气色委实不错,只好咽下疑惑,她听命地把膳食撤了下去,心底却是记住了这件事,打算等万寿节后,请太医来给主子瞧瞧。
翌日,万寿节。
云姒陪卢美人赴宴,今日去太和殿的路很顺利,途中遇到了许多妃嫔,但一个高位都没遇上。
卢美人和邱才人结伴而行,邱才人的视线在云姒身上停留了片刻,云姒垂了垂眼眸,她当然注意到邱才人对她的关注,但邱才人没做什么,她只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等到了太和殿,众人才发现今日高位都来得很早,卢美人小声嘀咕:
“今日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
云姒拉了拉她的衣袖,低声:“主子慎言。”
话音甫落,她示意卢美人往台阶上看,卢美人不明所以,抬头仔细看去,这一看,才发现不对劲,许多妃嫔都围着一个人笑着说话。
不需要云姒解释,邱才人脸色稍变:
“是太后娘娘。”
卢美人一惊,她进宫后还没见过太后娘娘,据说太后娘娘身子不适,一直在慈宁宫养病,现在居然出宫了,是病好了吗?
心底再多的疑惑,卢美人和邱才人面上都是恭恭敬敬地上前请安,许是因为今日是万寿节的缘故,太后脸上一直带着笑,点头让她们起身后,还过问了一下卢美人的身份。
卢美人:“嫔妾和宜殿美人卢氏。”
太后虽然一直在慈宁宫,但显然对后宫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她转头和身边的皇后笑道:
“这次选秀,你是费心了,哀家瞧着这一个个都是标致的美人。”
虽然是在对皇后说话,但谁都看得出太后娘娘是在夸谁,卢美人羞得脸颊通红,皇后也是笑着附和:
“卢美人一向乖巧得体,皇上也很喜欢她。”
太后娘娘点头:“是个好的。”
话落,太后娘娘却不再多说,和皇后又说起了别的话题,四周围着她的妃嫔很多,但能得她青睐的却只有皇后一人。
其实不然,还有静妃娘娘,但是静妃娘娘身体未好,今日没能出席。
卢美人和邱才人趁这个空档,也终于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二人位份差得不多,又同居一宫,所以,她们的位置在一起,同坐一桌。
一刻钟后,谈垣初终于到了,宴会也正式开始。
不久前才办过中秋宴,这次万寿节并没有办得很隆重,卢美人的位份低,和皇上的距离也很远,云姒抬头看了眼,皇上被众人围绕,她看得不太真切,于是,她很快低下头。
今日是皇上的寿辰,特下恩典,御膳房给每一桌都准备太湖银鱼,太湖银鱼是贡品,即使是后宫妃嫔,也很少能尝到,都需要皇上恩典才行。
太湖银鱼上桌时还冒着热气。
卢美人兴致勃勃地夹了一筷子,却在含入口中时,不适地皱了皱眉头。
坐在她前排的杨婕妤瞥见,掩唇轻讽道:
“某些人真是没有享福的命,这太湖银鱼稀少珍贵,若非皇上恩典,某些人恐怕一辈子都尝不到,居然还嫌弃上了。”
歌舞掩盖了位置上的闹剧,杨婕妤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前后听见,却不会传进皇上耳中,卢美人身子一僵,她也不客气:
“杨婕妤尊贵,应该和嫔妾不同,平日中有不少机会能尝到这贡品吧?”
都说了是贡品,非皇上恩典后妃不可得,杨婕妤自然不会经常吃到,卢美人这句话,不过在讽刺杨婕妤,她们半斤对八两,都是平日中吃不到的人,杨婕妤有什么资格嘲笑别人?
杨婕妤一恼,转头朝着卢美人横眉冷对:
“皇上不过幸了你几日,倒是让你轻狂起来了,看来那日的教训还不够让卢美人长记性。”
卢美人眼神骤然一冷,须臾,她勾起唇角:“不及杨婕妤。”
杨婕妤一顿,半晌,才反应过来,卢美人说的是不及她轻狂,杨婕妤被气得够呛,若非身处太和殿内,怕是要站起来给卢美人一个教训。
邱才人看得目瞪口呆,云姒也没想到卢美人的战斗力这么强,都敢和杨婕妤正面对上了。
她慢半拍准备拉住卢美人时,卢美人已经低下头不理会杨婕妤了,她看了眼筷子上的鱼肉,皱着眉头半晌,还是咽了下去。
没办法,杨婕妤有一点说得没错,每桌赏赐下太湖银鱼是皇上的恩典,她若是吐了出来,少不得会被杨婕妤安上一个对皇上不敬的名头。
卢美人往日对鱼肉并不排斥,但今日不知怎么的,总觉得口中的鱼肉有股子腥味,激起心底一阵阵反胃,让她脸色有些发白。
云姒察觉出不对,弯下身子,低声语气焦急:
“主子怎么了?”
卢美人捂唇摇头,她想说点什么,却在张口时,再也压不住那股反胃,立即干呕了一声。
四周人惊呼,歌舞声也掩盖不住这处的混乱,杨婕妤听见动静,嫌恶地躲到了一边,太和殿内因这里的变故而安静下来。
云姒没管很多,她立即扶住卢美人,这几日卢美人的反常不断在她脑海中回荡,她心底蓦然升起一种猜测,让她不自觉攥紧了袖子中的手帕。
云姒整个人态度都变了,她格外担忧地看着卢才人,一手护住卢美人,低头警惕地看向桌上饭菜。
但没人知道,云姒此刻脑海中乱成一团。
不止是她,许多人都生出些许猜测,一时间,殿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凝固,离卢美人近的妃嫔不着痕迹地拉开了一点距离。
谈垣初在变故发生的第一瞬间就注意到了这边,他抬眼看见女子将卢美人护得严严实实,歌舞停了下来,卢美人的干呕声还没停,她难受得脸色泛白,快要哭出来。
谈垣初皱眉:
“发生了什么事?”
许顺福很快派人打听回来,等听见宫人的话,皇后眼神稍闪,德妃娘娘脸上的笑也寡淡了些许,倒是容昭仪,低着头看不清什么情绪。
谈垣初一顿:“请太医。”
卢美人的状况不适合再留在太和殿内,很快被送到了偏殿,卢美人整个人都有点慌,她攥住云姒的手腕,惴惴不安地问:
“云姒,我是怎么了,是不是被人算计了?”
许顺福得了命令,刚踏入偏殿就听见这句话,一时间有点哭笑不得。
云姒不敢说出什么让主子生出期待的话,只能低声安抚:
“主子别急,太医很快就到了。”
要真和她猜想的一样,主子今日恐怕会有意外之喜。
只不过喜是主子的喜,云姒心情却是有点复杂,她想过卢美人会有孕,但万万没想过会来得这么快。
卢美人进宫时间太短,在宫中半点根基都没有,皇上对她的宠爱在宫中也不算拔尖,甚至还得罪了杨婕妤,这个时候有孕,云姒也说不清是好是坏。
太医很快到了,等诊脉后,太医一脸笑意,云姒轻抿唇,垂下了眼睑。
“恭喜卢美人,卢美人这是喜脉,已有半月的身孕。”
卢美人怔住,人都有点傻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不敢置信地惊喜道:
“真的?!”
太医:“有关皇嗣,微臣不敢妄言。”
许顺福得了准信,先是恭喜了卢美人,立即转身出去准备向皇上禀告这件事,但离开前,许顺福下意识地看了眼卢美人身边的人。
她低垂着头,安静得有点不像话。
卢美人有孕的消息很快传遍太和殿,卢美人喜不自胜,她握住云姒的手,不断说话:
“云姒,你听见了嘛,我怀了皇嗣!”
谁都知道皇嗣的重要性,只看宫中德妃和容昭仪的地位,卢美人也能想到等她安稳诞下皇嗣,她在这后宫才算真正地站稳脚跟。
卢美人眼中神色微闪。
如今她只是位五品美人,距离能够抚养皇嗣的三品位份还差得远,但她的家世摆在那里,卢美人想不到皇上不让她亲自抚养皇嗣的理由,所以,只要她怀着这个皇嗣到平安落下,三品的位份她未必不可想。
卢美人进宫才三个月,意识到有孕也不过一刻,还没有对腹中孩子生出什么真切感。
她只是想到如果她能亲自抚养皇嗣,她的位份必然不会再是现在这般,等那时,杨婕妤也不敢在她面前张扬,只要想到杨婕妤忍气吞声的模样,她心情就一阵畅快。
云姒扶住她,她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再抬头,美人面上都是笑意,让人看不出一点她心底的想法:
“主子小心点,您现在身子重,万不可和从前一样。”
卢美人一听,立即稳重下来,须臾,她抬起下颌:“你说得对,我现在可得小心一点。”
云姒见她眉眼兴奋,心底有点隐晦的担忧。
卢美人进宫时间太短,又刚被杨婕妤欺压过,如今查出身怀皇嗣,这么点时间发生这么事情,云姒有点担心她心态失衡。
心底再多想法,云姒也没有在这个时候扫兴。
等卢美人回到太和殿,她面前桌上的菜色全部换了新菜,云姒注意到那份导致卢美人干呕的太湖银鱼已经被撤了下去,贡品再珍贵,也比不得皇嗣来得重要。
这一次万寿节,最高兴的莫过于卢美人,也许还要加上皇上和太后娘娘。
毕竟后宫已经很久没有喜讯了,在万寿节爆出卢美人有孕,这算是送给皇上最好的生辰礼物。
接下来的宴会机会都围着卢美人,道喜的人多不胜数,心底再有想法,当着皇上和太后娘娘的面,她们也只会露出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