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邱宝林说得是真的,刘御女想必是早就投靠了德妃娘娘,等卢才人去世后,没人再在意当初卢才人小产一事,她才敢与翊和宫有来往。
至此,云姒也终于知道邱宝林要做什么了。
她本来还疑惑邱宝林一直低调,怎么会忽然向她示好?
邱宝林本来才人的位置做得好好的,结果被刘御女利用后,在宫中地位瞬间又低了一大截,她心底自然会有怨。
一个刘御女不值一提,但刘御女背后偏偏有个德妃娘娘。
此番一来,邱宝林如果想报仇,只能也选择一个靠山,这个靠山未必要很能耐,但起码要让德妃娘娘觉得为了一个刘御女和她对上不值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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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云姒听说谈垣初去了一趟长春宫,同行的人还有常太医。
云姒惊讶:“小公主的病还没好?”
她眼底有狐疑,小公主的病是怎么来的,她们都心知肚明,容昭仪只是借此争宠,怎么会对小公主下这种狠手?
云姒原本以为小公主顶多只会不舒服一两日。
但当她听见谈垣初亲自带着太医去长春宫时,云姒就知道自己猜错了。
云姒蹙了下黛眉,很难理解:“她是疯了么?”
云姒很模糊的印象中,她娘亲是一位格外温柔的母亲,哪怕卧病在床,也恨不得把世间最好的东西都给她,娘亲去世后,爹爹疼她如珠如宝,不肯续弦,甚至为了叫她过得好一点,经常出入山林,最后丢了性命。
所以,她不理解容昭仪怎么会因一时恩宠,舍得叫小公主受这种苦。
偏偏容昭仪平日中表现得格外疼爱小公主,那副模样也一点不似作伪。
秋媛道:“听说本来只是一点低烧,但小公主似乎受到了惊吓,病情反反复复,越来越严重了。”
云姒听懂了惊吓这两个字。
一直很疼爱自己的母妃仿佛忽然变了个人,格外地陌生,不顾她意愿地要让她难受,小公主本来养得就很是娇气,自然会受到惊吓。
云姒昨日一夜都没睡安稳,本来还准备午睡一会儿的,但松福很快跑来告诉她,皇后娘娘也去了长春宫。
云姒只能改变主意,顺着松福的话道:
“准备仪仗,咱们也去长春宫。”
褚桉宫距离长春宫不近,仪仗走了一刻钟有余,等云姒到的时候,长春宫已经来了不少人,云姒在其中也瞧见了德妃娘娘的仪仗。
殿内乌压压地站了一堆人,云姒顺着人群的方向看去,不是正殿,而是小公主平时住的偏殿,云姒隐隐约约听见一些小公主的哭声,她和秋媛对视一眼,两人进了殿内,终于瞧清了殿内的情况。
容昭仪面容稍许的憔悴,她哭得双眼红肿,往日惯来精致的佳人连梳妆打扮的心思都没有,瘫在床侧,一错不错地看向小公主和替小公主把脉的常太医。
常太医眉头紧皱。
小公主的哭声呜呜咽咽,她一张小脸憋得通红,这两日应该是哭得太多,嗓子都有点沙哑,病弱的小猫似的一抽一抽的。
云姒很少见谈垣初脸色这么冷。
常太医一松手,容昭仪就要去抱小公主,小公主的哭声一顿,她眼巴巴地看向容昭仪,想要亲近却又不敢的模样,看得在场一众人都跟着一起揪心。
云姒也不由得隐晦地皱了下眉头。
她不得不承认一件事,其实她不是很喜欢小公主,但不代表她看见这一幕会无动于衷。
这时讲究抱孙不抱子,但现在,谈垣初直接弯腰抱起小公主,小公主认得他,攥紧了他的衣襟,眼泪绷不住地掉,小声地哭着喊:
“父皇……疼……”
浑身疼,脑袋也疼,她举起肉嘟嘟的小手给谈垣初,软糯着嗓子:“疼。”
这两日太医来给她诊脉时,给她施了针,她说不清是哪里疼,但一直记得这件事,也记得是因为母妃,她才会被扎针。
小公主心底不断溢着委屈,瘪着嘴,小身子哭得一抽一抽的,叫人看着直觉得心疼。
谈垣初轻轻拍着小公主的后背,低声哄着:
“父皇在,谙儿还要哪里疼,告诉父皇。”
小公主乖巧地依偎在他怀中,他又低声哄了两句,终于将小公主哄得不掉眼泪,容昭仪见状,忍不住上前一步。
谈垣初明显感觉小公主往他怀中缩了一下,他直接冷下脸:
“你没看见她在怕你么?”
他从未这么冷淡地对容昭仪说过话,以至于容昭仪一时间直接愣在原地,众人也觉得惊愕,殿内刹那间安静下来。
谈垣初似乎没察觉到什么不对,他哄得小公主乖乖吃药后,药效渐渐发作,小公主终于安宁地睡着。
这期间,容昭仪一直立在原处。
等谈垣初要转身离开时,她才骤然拽住谈垣初的衣袖,一双眸子倏然泛红,她咬唇滚下泪珠,低声:
“皇上!”
第67章 摔倒【补偿加更】
长春宫偏殿格外安静, 容昭仪拉住了谈垣初,她心底生出慌乱,小公主不是没生过病, 但皇上从来不会这样冷淡对她, 皇上是不是生她气了?
容昭仪要说什么, 皇后打断了她, 声音稍低:
“小公主刚睡下,容昭仪想说什么,还是出去再说吧。”
皇后话音甫落,容昭仪心底就咯噔了一声, 果然, 谈垣初冷淡地看了她一眼,径直转身离开。
云姒轻挑了下眉梢,皇后都知道关心在偏殿说话会不会吵到小公主,而本来最该在意这件事的容昭仪却疏忽了去, 谈垣初怎么可能会高兴?
一行人出了偏殿,常太医正在禀告小公主的病情:
“……微臣后面每日都会来给小公主施针, 直到小公主痊愈。”
云姒只听见了这么一句,常太医拱手退下去拿药,长春宫刹那间只剩下谈垣初和一众后妃, 谈垣初没等容昭仪说话, 直接吩咐:
“把小公主送到坤宁宫, 待病好后再让她回来。”
众人错愕, 呼吸都不由得轻了下来。
皇上是真的恼了容昭仪, 否则怎么会说把小公主送到坤宁宫去?说是病好回来, 但谁知道小公主的病什么时候能好?
云姒也有点意外, 她下意识地抬眸看向皇后娘娘, 只见皇后娘娘隐晦地皱了下眉头。
云姒了然地收回视线。
看来皇后娘娘根本不想接手这个烫手山芋。
毕竟皇上言明,待小公主病好就送回长春宫,皇后娘娘根本就是一点不落好,只担了个照看小公主的职责。
搁在云姒身上,云姒心底也是不乐意的。
但不止皇后娘娘不乐意,容昭仪也很难接受这个方案,她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出声:
“皇上?!”
众人见到的容昭仪一贯都是游刃有余,这是头一次见容昭仪这般慌乱,她几乎是立即跪在了地上,伤心欲绝:“皇上,小公主自幼就没离开过臣妾,求您收回成命!”
谈垣初有点不耐地冷下脸:
“你难道看不出小公主在抵触你?”
容昭仪蓦然一顿,她早就悔不当初,她当然知道小公主现在对她的抵触,但只要一想到小公主会离她而去,她就觉得心底针戳一般的疼。
容昭仪低泣了一声,她哀哀道:
“臣妾已经知道错了,不会再犯,臣妾一定会照顾好小公主的,求皇上再相信臣妾一次。”
佳人落泪也成一幅画,惹人怜惜,谁都能看出容昭仪的悔意和诚恳,但谈垣初只是冷冷道:“都没听见朕的话么?”
许顺福立刻有了动作,让嬷嬷收拾小公主的日常用品,将其都送去坤宁宫。
与此同时,谈垣初正看向容昭仪,他语气平静:
“皇后是小公主的嫡母,小公主和她亲近是天经地义,你要是不会照顾小公主,宫中有的是人能照顾好她。”
容昭仪的求情声戛然而止,她仰起头怔愣地看向皇上。
她听懂了皇上的话。
这次送去给坤宁宫只是个警告,如果再有下次,他不介意给小公主换个母妃。
容昭仪突兀落下两行清泪,她咬着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公主被嬷嬷们抱着离去,却不敢再出声阻拦,她一直攥着谈垣初的衣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逐渐弯下腰杆。
等小公主送走后,谈垣初也离开了长春宫。
他一走,后妃都没心思再继续待下去,皇后垂了下眼,谁都看不出她心底的情绪,许久,她轻叹了口气:
“小公主在坤宁宫,本宫会照顾好她,你若想见她,直接去坤宁宫即可。”
铜芸扶着容昭仪,容昭仪艰难地转身,朝皇后的方向深深地拜了下去:“臣妾谢过皇后娘娘。”
须臾,长春宫冷清下来,四周陷入一片死寂,殿内宫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容昭仪依旧瘫坐在地上,她怔怔地看向殿外。
铜芸要去扶她,忍着眼泪:“娘娘,您先起来吧。”
容昭仪没动,她许久才出声,抓住铜芸的手确认般询问:
“他会让小公主回来么?”
铜芸只能点头:“会的!娘娘您别乱想,皇上只是想让小公主的病早日痊愈。”
容昭仪艰难地扯唇,勾起一抹讽刺的幅度。
如果是曾经,她会相信铜芸的话,但现在,她怎么可能还会觉得皇上没有怪她?
她一直都觉得德妃有子,皇后有位,她是仗着皇上宠爱才能和两人抗衡,直到今日皇上瞧向她的眼中全是冷意,她才了然,皇上对她的恩宠也不过是因小公主罢了。
她怎么会觉得是因她?
殿内,忽然想起容昭仪低低的笑声,两行清泪蓦然落下,铜芸被她吓得不敢伸手碰她。
“枉本宫一直说杨婕妤蠢。”
结果,最蠢的人居然是她。
她总觉得杨婕妤是在东施效颦,但时至如今,她才发现,当初杨婕妤唯一比不过她的就只是缺了位皇嗣。
铜芸胆战心惊:“娘娘?”
容昭仪抬手擦脸,她撑着身子站起来:
“本宫没事。”
她踉跄了一下,被铜芸扶着才重新站稳,她抬起头,看向洒满楹窗的日光,暖意未曾找到她身上,容昭仪攥紧手帕,一点点道:“本宫会把小公主接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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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姒不知道长春宫的后续。
她很累。
在长春宫站了那么久,她有点腰酸腿疼,偏偏长春宫站了一堆后妃,她一点都不敢表现出来,如今她倚在仪仗上,忍不住捏了捏发酸的腿根。
远远地,云姒瞧见苏婕妤的仪仗,挡在了她前面,仿佛故意一般,走得格外慢。
云姒觉得苏婕妤有点无聊,她明知苏婕妤和皇后关系斐然,自然懒得和苏婕妤对上,只是身子疲乏得紧,云姒瞧了眼,就恹恹吩咐:
“从小路走。”
松福得了命令,在转角时,他们直接绕了小道。
不远处的前方,苏婕妤听说云姒改变了路线,清冷的面上皱了皱眉,白芍轻哼着说:
“算她识相。”
苏婕妤烦躁地看了白芍一眼,云姒很识相,那她呢?故意拦着云姒的路,对云姒来说不痛不痒的,却又显得她格外小家子气。
苏婕妤觉得败兴,直接道:
“赶紧回宫。”
省得丢人。
白芍没理解主子为什么发火,但念着主子腹中的皇嗣,只能依着她,忙忙催了句:“快点。”
谁都没想到变故会发生得这么快。
往日平常的一条小路,仪仗刚被抬上去,蓦然,有人脚下一滑,惊呼声骤然四起,苏婕妤只觉得仪仗一歪,她整个人都顺着仪仗栽过去,苏婕妤心下一慌,她下意识地喊着白芍的名字,一手仓促间护住了小腹。
白芍察觉到不对时,抬头就看见仪仗倒下,她脑袋有片刻的空白,待看见主子惊慌失措的脸,她才骤然回神,惊恐道:
“主子——!”
云姒还没回到盼雎殿,就听一阵脚步声,她掀开珠帘,偏头看过去,松福转身跑过来,脸上还残余了些许震惊:
“主子,刚才传来消息,苏婕妤回宫的途中摔倒了!”
云姒蓦然惊愕:“什么?!”
松福抹了一把脸,让自己冷静下来:
“就在刚才咱们转弯处的另一条路,苏婕妤的仪仗刚抬上去,就发生了意外。”
云姒皱了皱眉,她和秋媛对视一眼,没有一丝犹豫地吩咐:
“调头!”
等云姒赶到的时候,苏婕妤还没被抬起,她被秋媛扶着下了仪仗,待看清小径上的情景,忍不住骇然地掩住唇。
苏婕妤倒在最底下,仪仗直挺挺地压在了她身上,不知是碰到了何处,苏婕妤一直在哭着喊疼,如今还是白日,云姒咽了咽口水,她一错不错地看着一个方向,秋媛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顿时屏住了呼吸,只见鹅卵石上流了一股血流。
松福低声:“主子,咱们要去帮忙么?”
闻言,云姒扭头朝比她早到一步的德妃看去,德妃皱着眉,一脸焦急地站在原处,云姒看见德妃的宫人都站在她身后没动。
云姒不着痕迹地蹙了下眉心,她心底有点烦躁,帮和不帮都有麻烦。
许久,她低声:“去,帮她们救人!”
不论怎么说,苏婕妤腹中都还怀着皇嗣,她们既然看见了,就不能袖手旁观。
得了命令,松福立即带着人上前,这时,谈垣初终于赶到,他扫了一眼苏婕妤的惨状,直接冷下了脸,声音中透着怒不可遏:
“都愣着做什么!救人!”
云姒听见动静,回头,待看见谈垣初时,她陡然松了一口气,她服身行礼:“皇上。”
四周人回过神,都匆忙行礼。
谈垣初见她只是孤零零地一个人站着,他倏然皱了下眉,再细看,才发现身边的人都在帮苏婕妤抬仪仗,谈垣初沉默地看了她一眼。
这宫中谁不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
谈垣初承认,他是希望有人在这时帮苏婕妤的,但发现这人是云姒时,他又不可避免地情绪复杂一点。
人人都很精明,她往日也很精明,怎么总在这时犯蠢?
救人本是件好事,但被救的人未必会觉得感激。
仪仗终于被抬开,苏婕妤一身湖蓝色的宫装被鲜血染得一片暗红,浑身狼狈,她哭声断断续续,却是难掩疼意。
有人在苏婕妤倒下的小路上蹲下来,摸了一把地面上的鹅卵石。
一刻钟后,众人转移到青玉苑。
常太医才回了太医院,就被宫人一路拖着跑来青玉苑,气都没喘匀,一闻见殿内的血腥味,他立即变了脸色,忙上前去替苏婕妤诊脉。
只片刻,常太医就变了脸色,额头溢出冷汗。
皇后刚回了坤宁宫, 还没有安排好小公主,就听说苏婕妤出事了。
谁都没有想到短短一日内会发生这么多事,众位妃嫔赶到青玉苑时, 还没有掩住脸上的惊愕之色。
青玉苑内只有苏婕妤惨叫声, 谈垣初站在床榻前, 云姒视线越过谈垣初朝苏婕妤看去, 她疼得浑身都在发抖,青丝凌乱贴在脸上,脸色异常地惨白,眼泪不受控制地一直掉, 殿内全是她哭着喊疼的声音。
视线偏移, 苏婕妤身下一片暗红色,殿内溢满了浓郁的血腥味,叫人有点不适。
云姒收回视线,轻垂下视线, 这般情景,哪怕不需要太医, 她也猜得到苏婕妤腹中的皇嗣凶多吉少。
果然,常太医跪下,低垂着头:
“请皇上节哀, 苏婕妤腹中的皇嗣……没有保住。”
谈垣初闭了闭眼, 他在看见苏婕妤时就隐约意识到了这一点, 纵使心有悲痛, 却不至于失态, 他只是垂眼看向苏婕妤良久。
苏婕妤在听见常太医话的时候, 倏地浑身僵硬, 哭声仿佛压抑在嗓子中一般。
白芍猛地冲皇上跪下:“皇上!主子小产绝不是意外!求皇上替主子和未出世的小皇子做主啊!”
话音甫落, 殿内气氛倏然一变,云姒隐晦地扫了殿内众人一眼。
其实云姒觉得挺麻烦。
苏婕妤的性子,让她在宫中其实树敌不少,哪怕是云姒,和苏婕妤都有或多或少的龃龉,想要找出是谁害了苏婕妤,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皇后见苏婕妤挣扎着要起身,她皱了皱眉:
“太医,替苏婕妤看看,身上还有没有其他伤势?”
话落后,皇后转身看向谈垣初:“皇上,苏婕妤小产一事应是另有隐情,咱们还是出去说吧。”
苏婕妤适才小产,在她面前不断提起此事,很容易刺激到苏婕妤的情绪。
谈垣初也了然这一点,他看向殿内宫人:“照顾好苏婕妤。”
他转身要走,却察觉到自己衣袖被拽住,谈垣初回头,就见苏婕妤拉住了他衣袖,脸上惨白得没有一点血色,她一错不错地看着他,哑声问:
“您会替嫔妾住持公道的,对不对?”
此话一出,云姒就觉得不好。
这是什么话?皇嗣不仅是苏婕妤一人的皇嗣,谈垣初怎么可能不想找出谋害皇嗣的凶手?
即使心底怀疑谈垣初会不会偏袒旁人,也不能这般直白地问出来。
谈垣初深深地看了一眼苏婕妤,他情绪寡淡了许多,甚至懒得回答这个问题,语气冷淡:“你今日小产,情绪错乱,好好休息。”
云姒觉得眼前一幕让人一言难尽,她心底替苏婕妤叹了声可惜。
失了皇嗣,谈垣初对苏婕妤是有怜惜之情的,但被苏婕妤这句话毁得一干二净。
她还不如不说话!
一众人到了外殿,秋媛低声和云姒说了什么,云姒讶然。
有人看见云姒表情,问出口:“云婕妤在和宫人说什么悄悄话?”
殿内气氛凝重,忽如其来的一句话,直接让众人视线看向云姒,云姒瞥了眼说话的人,依旧是个老熟人,安才人。
云姒有点纳闷,这安才人到底哪来的胆子一直蹦跶?
云姒没空搭理她,转身看向谈垣初,轻声道:“嫔妾宫中的人在苏婕妤摔倒的路上发现了油渍。”
谁都知道她让人去帮苏婕妤抬了仪仗,她的宫人能发现地面上有什么不对,倒也是正常。
但难免有人怀疑她,其中甚至包括青玉苑的人。
替自家主子查清真相,白芍是跟了出来的,她满眼怀疑地看向云姒:
“云婕妤怎么会好心帮我家主子?”
云姒被问得一懵,甚至觉得有点好笑:“我好心帮你主子,倒是帮出错来了?”
白芍被质问一句,也不觉得尴尬,她主子刚小产,她只想找出害了主子的凶手,任何蛛丝马迹都不愿意放过。
她又问:“谁不知道云婕妤和我家主子之间彼此不对付!”
云姒觑向她,指出她话中的错误:
“白芍姑娘说笑了,我昨日才被封为了位份,先前一直在养心殿当值,我对苏婕妤可是一向恭敬,不知白芍姑娘话中的不对付从何而来?”
白芍被一堵,她半晌说不出话来。
的确,苏婕妤对云姒各种不喜,但事实上,云姒根本没做出过什么对苏婕妤不敬的事情。
安才人见她没了话,心底对她恨铁不成钢,忍不住插话:
“嫔妾瞧见,云婕妤和苏婕妤的仪仗本是同路而行,但在快到如今苏婕妤出事的那条路时,云婕妤的仪仗忽然调头离开了,这般巧合,难道不是有鬼?”
云姒冷冷地看了一眼安才人,这其中有她什么事?
云姒对她一点没客气:
“安才人最好管住嘴,无凭无证诬陷上位,谁给你的胆子?”
安才人被她看得心中一凛,她是没过脑子话就说出口了,等反应过来时,后悔已经晚了。
她尴尬地移开视线,不敢和云姒对视。
倒是白芍被提醒了,她皱眉朝云姒看去,云姒见她真的敢问,她轻眯眸,冷淡地扯了下唇:
“我为何让仪仗调头,安才人不知,铜芸姑娘难道也不清楚?”
白芍脸色忽然变得讪讪,她也想起当时是主子故意拦路,云婕妤才会换了条小路离开。
众人见她一脸不自在,不敢再质问云姒的模样,心底清楚,必然是当时苏婕妤做了什么心虚的事情。
云姒被白芍问得烦闷,她瘪唇,状似哀怨地朝谈垣初看去:“皇上,嫔妾好心帮人,还帮出是非来了,您不替嫔妾做主,再遇到这种情况,嫔妾再也不敢出手相助了。”
谈垣初抬眼,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她一半身子倚靠在秋媛怀中,意识到什么,他看向青玉苑的宫人,冷淡道:
“给各位主子看座。”
数把椅子被搬进来,三品以上位份都落座下来,谈垣初眉眼情绪淡淡,许顺福心底骂这群宫人没眼力见,他冲路元使了个眼色,很快,一把椅子被搬到云姒身后。
至此,谁还不知道谈垣初这道看座的命令是替谁下的。
谈垣初没直白回应云姒的话,但这个结果让白芍脸色越发难堪,皇上摆明了相信云婕妤,她再攀咬云婕妤,不过是惹皇上厌恶。
白芍到底存了理智,不想替主子再招惹祸端。
而且,她心底清楚,那种情况下,云婕妤能出手相助已经是难得,她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去说云婕妤另有心思,着实有点胡搅蛮缠。
但除了云婕妤外,还有谁能害了主子去?
百枝见她一股脑子质问,却没质问到点子,如今又偃旗息鼓,心底顿时无语,云婕妤不是都说了路上有油渍,她难道是一点都没听进去?
静等片刻,皇后才抬眼看向皇上,皱眉道:
“今日皇上携太医去看望小公主,众位妃嫔听见消息也都前往了长春宫,去时无碍,回来时路上却有了油渍,也不知是谁,众人都在担心小公主时,她却有心思做这些。”
话音甫落,云姒不由得朝皇后娘娘看了一眼。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怎么觉得皇后娘娘将小公主都扯了进来?
皇后娘娘的意思难道不是,背后之人不仅谋害苏婕妤腹中的皇嗣,甚至还是利用皇上去探望小公主的空荡才能有机会下手?
谋害皇嗣,无视小公主病情,不敬皇上。
短短一句话,皇后就给背后凶手按上了三个罪名。
殿内也有其他人听出了皇后的言外之意,容昭仪也在殿内,她依旧穿着在长春宫是一袭衣裳,未施粉黛,颇有点素淡,她今日一点不出挑,有些低调,但在听见皇后娘娘的话后,却是立即冷下了眉眼。
听见有人利用了小公主,容昭仪怎么可能高兴?
她冷声道:“宫中的每一条路都有宫人看管清扫,甚至禁军也会随时巡查,只要寻人来问,是谁在苏婕妤之前出现在过那条路上,凶手是谁就一目了然了。”
宫中清扫路径很是麻烦,地面上不能有落叶,注定了宫人得时不时地打扫一次,换句话说,宫人得不断往返,甚至一直待在原处。
如果真有人去对那条路动了手脚,不可能不被人发现。
云姒坐在位置上,借着衣袖的遮挡,不着痕迹地捏了捏有点发酸的腿根,她扫了一眼众人,众人表情管理都做得很好,脸色凝重,即使庆幸苏婕妤小产,也没有人露出一点异样。
云姒隐晦地看了眼德妃娘娘。
其实她没察觉到德妃娘娘有什么不对,但她如果换个角度去想,皇后娘娘最希望谁是害了苏婕妤的背后凶手?
云姒觉得,也就只有德妃娘娘了。
即使德妃娘娘和当初皇后娘娘小产一事无关,德妃娘娘也是宫中对皇后娘娘最有威胁的人,换做是云姒,也想借着这个机会铲除德妃娘娘。
只是……
云姒轻垂了垂眸,她觉得皇后娘娘的希望要落空了。
且不说能不能抓到证据,即使有证据,想凭借一个未出世的皇嗣和一个苏婕妤来扳倒德妃娘娘还是有点难。
皇长子——意识到这三个字的分量,云姒现在也不得不有点羡慕德妃娘娘了。
许顺福很快带着宫人回来,那宫人被吓得浑身发抖,跪在青玉苑中时,紧张得话都有点说不清:
“奴才见过、皇上!见皇后娘娘和各位主子!”
不等有人发问,他就吓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求皇上和娘娘明鉴!奴才有认真打扫,午膳前,路上还是干干净净的!”
皇后问:“你今日打扫时,看见了都有谁在苏婕妤之前出现过?”
宫人被问得一头冷汗,他忙忙回答:“奴才……奴才……”
他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话来。
皇后皱起眉头:
“本宫问你话,作何不答?”
安才人一点不长记性,小声嘀咕:“莫不是他利用职责之便,自己给地上泼了油渍吧?”
不失有这个可能。
但这话是安才人提出来的,云姒不禁撇了撇嘴,她发现,安才人这人未必是故意针对谁,她就完全是一个搅屎棍,什么事都想掺和一下。
许是刚入宫时过得太过平静,让所有人都忽视了她,于是,略得一点恩宠后,她就忍不住跳了出来,什么时候都想搏一下眼球。
云姒说不上来这种行为是好是坏,云姒是不喜的,但不可否认,相较于其他常年不见圣颜的人,谈垣初至少记得安才人这个人。
云姒视线落在殿内跪着的宫人身上,她不着痕迹地和秋媛对视一眼,觉得这宫人的状态有点眼熟。
她们做宫人时见多了这种情况。
不是做了什么坏事,而是什么都没做,换句话说,他玩忽职守了,他绝对没有一直守着那条路,所以,他回答不了皇后娘娘的问题。
果然,待皇后娘娘再一逼问,那宫人吓得直接哭了出来:
“皇上和娘娘恕罪!奴才不知道啊!奴才饭后就一直在闹肚子,在许公公派人找到奴才时,奴才都还一直在净房!”
这话一出,殿内不少人都嫌弃地掩住了口鼻。
许顺福点头,肯定了这宫人的话。
见状,所有人都皱了眉,太巧了,清扫宫人直接肚子疼,导致没去路上盯着,所以根本不知道那段时间都有谁经过那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