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春腰—— by沉絮
沉絮  发于:2023年09月03日

关灯
护眼

郭太后万念俱灰,整个人如同沉入深渊般,气急之下,差点晕倒,“你好大的胆子!”
裴肆起身,慢悠悠地走到妇人跟前,举高临下地看着妇人,坏笑:“本督在慈宁宫这么多年,宫里所有的人事尽在掌握中,你与其给唐慎钰和郭淙送信,倒不如试试托梦。”
郭太后现在真是悔恨万分,当初为何要宠幸裴肆?为什么不早早杀了他!
“后悔么?”
裴肆噗嗤一笑。
他转身,从立柜中拿出套大红色的朝服,上头用金线绣了金凤,又缀缝了百颗珍珠,耀眼华丽至极。
裴肆将朝服放在地上,从怀中掏出双丝绸做的手套,不急不缓地戴在手上,笑道:“原本是夏如利派人来解决你的,但咱们毕竟“夫妻”一场,由我来亲自送你一程,也算全了这份恩义,对么?”
“你,你……”郭太后浑身酥软,求生的本能让她全力往外爬,谁知,她的裙子被那奸贼给踩住了。
“小臣服侍娘娘更衣。”
裴肆将郭太后翻转过来,正对着他。他一把撕扯开太后的衣裳,三两下就脱了个光。
“呕-”裴肆故意做出呕吐状,指尖划过郭太后的腰腹,还有胸膛,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剜心刻骨的话,“你知不知道,你真的令人作呕,白花花的臭肉,像头肥猪,我他妈的真是逼着自己吃药,才能下得去口,呕……”
裴肆想起了过去的种种屈辱,他痛苦地嘶了声,而这时,千日醉的毒又发了,使他浑身每寸骨头都疼,而手刃仇人,又让他每分肌肤都充满快感,他一把抓住郭太后腰上的肉,讥笑:“大娘娘,要不要小臣再伺候您一次?”
郭太后拼尽全力,打了裴肆一耳光:“无耻逆贼!”
“哈哈哈哈。”裴肆没恼,反而笑得兴奋,“你说对喽,我就是无耻逆贼。”
郭太后敏锐地抓住重点,“你说逆贼是什么意思。”
裴肆有条不紊地给妇人换华服。
郭太后越发觉得不对劲儿,“你和夏如利究竟要干什么!”
裴肆顿了顿,眼皮生生跳了两下:“你知不知道,我真的非常、非常讨厌你让我纹那个腾蛇纹身,非常非常恶心你把我当成个代替物。不过也歪打正着了,本来我也是他的义子。”
郭太后脸色刷地白了,头皮发麻:“你,你说你是他的什么?你和秦王什么关系!”
裴肆笑而不语,他起身,从角落里拿出条白绫,又拉了张椅子,踩上去,将白绫往房梁上一甩,打了个死结。
郭太后恨得牙都要咬碎了,她呼吸急促,吃力地抬手拔下发簪,用力往自己胳膊上刺,试图留下些证据。谁知这时,不晓得从哪里冲出来个消瘦的太监,正是裴肆的那个心腹阿余。阿余出手极快,将发簪从她手里夺走,将她抱住,不让她动弹。
“您身上可不能有任何伤痕。”裴肆轻巧地从椅子上跃下,慢悠悠地走过来,斜眼看向不远处的菩萨,笑道:“大娘娘啊,您当年发了愿,为了陛下的龙体安康,您正月里不杀生、茹素斋戒,可你偏破戒,对小臣动了杀心。”
“阿吉,阿吉!”郭太后痛哭,她不怕死,怕的是阿吉这傻孩子将来会死在这些腌臜人手里。
“阿吉听不见,您大声些。”裴肆故意手侧在耳朵旁,做出听不到的动作。他笑吟吟地替郭太后戴上凤冠,俯身将女人横抱起,一步一步地朝白绫走去,“老婆子,你知不知道,从伺候你的第一天起,我就期待着这一天。”
裴肆踩上椅子,他将瘫软的郭太后放下,抱着妇人站到椅子上,将妇人的头套进白绫里。
“裴肆!裴肆!”郭太后眼睛都要迸出血了,她想杀了这奸贼,却软的动不了,咬牙恨道:“哀家一世英明,竟死在你这种人手里。”
“都死到临头了,你还在高贵什么。”裴肆不屑地冷哼,此时他和老婆子几乎是身贴身,他凑到妇人跟前,语气暧昧:“其实我倒真挺佩服你的,你确实是女中豪杰。这些年想法设法地往死拖义父,又是绥靖、又是赏赐,可同时又把瑞世子留在京都为质。义父就算想造反,也没理由啊,现在可总算有了,这还得多谢你那宝贝儿子,哈哈哈。”
裴肆隔空亲了下郭太后,忽然将椅子踹开,同时他也跃到地上。
他看着郭太后双手抓住绳子,悬在空中的脚拼命踢,想叫却被勒的叫不出来。
“叫,大声些,你儿子听不见。”裴肆让阿余给他拉了把椅子过来,他四平八稳地坐下,翘起二郎腿,从怀里掏出封遗书,在濒死的郭太后前晃了晃,坏笑着打开,念起来:
“哀家含辛茹苦抚养赵宗吉十八载,没成想命蹇时乖,被逆子逐出皇宫,流放至此处,受婢子妾妇羞辱。
逆子赵宗吉,强册封妓子淫.妇为公主,污图皇室血脉,其罪一;
无故削王、杖杀驸马,丝毫不念手足亲情,其罪二;
宠幸佞臣、任用酷吏,致使朝堂动荡,民心难安,其罪三;
屡屡羞辱母后、逼杀母后,其罪四。
逆子赵宗吉不孝不悌,不仁不义,致使天降旱蝗二祸,百姓流离失所,易子而食,苦不堪言。哀家愧对于先帝,今自绝于汉阳别宫。将来人人可唾逆子暴君之面,以告慰先帝和哀家在天之灵。”
郭太后胳膊拼命往远伸,眼珠凸起,喉咙里最后说了两个字:“宗吉……”
裴肆莞尔,啪的合上遗书,放在地上,他看了眼郭太后那死不瞑目的样子,憋了多年的恶气终于出了。
从此以后,他终于干净了。
裴肆舒服地伸了个懒腰,从袖中掏出支玉兰檀木赞,放在遗书跟前,扭头吩咐阿余:“收拾一下,做完这宗,帮本督再办另一件事。”

日头西斜,天边留下抹淡黄的余晖。
公主府的守备比以前多了一成,时不时就有侍卫巡视走过,吓得丫头和年轻媳妇们都不敢轻易出来。
春愿抱着汤婆子,歪在炕上,心突突地跳。下午睡觉时,她竟梦见了郭太后。在梦里,郭太后不同于往日的尊贵威严,穿了身很普通的白色衣裙,就像个慈祥的老婆婆,坐在块石头上哭,说:长乐啊,你快去找找我的阿吉,阿吉被咬了,你快给他找大夫,你是他姐姐,要救他啊。
春愿揉了下发闷的心口,这梦太怪了,最后郭太后也没有说,阿吉被什么给咬了。
休养了数日,她身子康复不少,已经不流血了,但还是虚。千日醉的毒每日都会发作一两次,疼劲儿要是上来了,就像有人那锥子攮骨头似的。
春愿端起炕桌上摆着的那碗固本补血汤药,憋住气,一口气喝光。喝罢后立马拈了枚蜜枣吃,试图冲淡些苦味。
她隔着被子,轻轻抚着平坦的小腹,鼻头发酸,眼泪倏忽而至。
她和慎钰的第二个孩子没了,如果说是自然掉了,那人还能接受,可孩子是被人用毒生生给打掉了。
她想了好几天,实在想不通,她对邵俞不薄,为何邵俞这么狠。
这时,外头忽然传来阵窸窣脚步声。
唐慎钰熟悉的低沉声音响起:“公主睡醒了么?”
婢女:“回大人,已经醒了,奴婢们刚把药送进去。”
唐慎钰又问:“她吃药前用饭没?”
婢女:“殿下吃了半碗米粥。”
唐慎钰担忧道:“吃的太少了,让厨娘做些猪肝红枣粥来,再炖个黄芩鸡汤,配菜要热热的,快去吧。”
听见他的声音,春愿忙擦干眼泪,从炕桌的抽屉里拿出脂粉和镜子,匆匆往眼皮和脸颊抹了些。
这时,唐慎钰掀开里间的珠帘进来了。
春愿迅速将镜子脂粉藏进被子里,懒懒地歪在软枕上,笑着看他:“回来了啊。”
“嗯。”
唐慎钰点头笑。
他何尝没看到她的那些小动作,她怕他难过,一直坚强地笑,装作什么事没发生似的,可他数次看到她睡着,枕头却打湿了。
“今儿回了趟家。”唐慎钰将外头的披风解下,接过丫头端过来的热水洁手,回头笑道:“我堂弟和几个伙伴去北定河滑冰,姑妈晓得后,发了好大的火,揪着堂弟的耳朵,挨家挨户地去他伙伴家道歉。姑妈骂我弟,说如今开春了,冰也渐渐变薄了,万一踩空后掉进去,你淹死我不管,可把别家的孩子连累没了,这不是害人么。”
“小孩子都贪玩,不过确实危险。”
春愿莞尔。
她知道,慎钰一直在她面前强撑着,看似大大咧咧,其实比她更难过。
前晚上她闭上眼,没睡着,发觉慎钰轻轻地摩挲她的脸,哽咽着哭,泪掉到她头发里,悄声说:是我对不住你,阿愿哪,你一定要快快好起来。
他们都会好的。
春愿往里挪了些,笑道:“快过来暖暖,下巴都冻红了。”
这时,丫头们端着饭食进来了。
唐慎钰帮着将粥菜布在炕桌上,说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他坐到春愿对面,给阿愿舀了碗粥,柔声道:“猪肝补血,难得厨娘炖的一点腥味都没有,快吃些。”
“嗯。”春愿接过粥碗,笑着问:“你今儿的散毒汤按时喝了没?”
“喝啦。”唐慎钰骄傲地拍了下胸口,“我底子好,毒已经散的差不多了,你别担心哈。”
“可别哄我啊,不行,待会儿我盯着你再喝一碗。”
春愿吃了口粥,她发现慎钰虽言语轻松,可眉眼间含着股焦忧,心事重重的,自从宗吉将他的圈禁解除后,他一直在外奔波,好像在查什么。
“你今儿去哪了?”春愿柔声问。
“去找雾兰。”唐慎钰夹了筷子菠菜吃,当时雾兰和邵俞同为公主的左膀右臂,想必那姑娘必定知道些什么。
“我倒挺久没她的消息了,上回除夕给她赏赐了缎子和扇子,后来也没见她来谢恩。”春愿给男人舀了碗汤,“裴肆死了,她现在如何了?若是她在外头过不下去了,心里还愿意的话,可以回公主府来……”
“怕是不行了。”唐慎钰没有隐瞒妻子,摇头道:“我年前其实就开始派人盯雾兰了,但她父母的府宅整日介大门紧闭,拒不见客,我的人假扮江湖摇串儿铃的游医、路过的妇人,反正敲了好几次她家的门,问了数次,总问不出什么。后头我忙着旁的事,这宗就搁置下了。今儿我亲自登门拜访,亮明了身份,想问问老两口最近有没有见过裴肆,雾兰到底去哪儿了。
老两口跟我说了实话,虽说裴提督给他们家置办房产铺子,但他们也知道,这位提督并不是好相与的主儿。雾兰去年腊月初四被逐出公主府后,就跟裴肆去了,具体住在哪儿,他们也不知道。后头,大概初八的时候,裴肆带雾兰回家了趟,雾兰当时看起来心事重重的,带了包银子和不少布匹,亲自下厨给爹妈做了桌菜,说当年姑妈嫁去了潼州,左右离长安不过七八日的路程,她想赶年前去潼州探望下姑妈。雾兰坐了没一会儿,裴肆就催促她离开,自此以后,二老便再也没有这个女儿的消息了,想必……”
春愿心猛地一跳,鼻子发酸:“凶多吉少了?”
唐慎钰点头,叹了口气,“裴肆后面派人知会他们,说雾兰走亲戚的途中忽然失联了,他会派人去找,但到现在都没消息,想必人已经没了。”
春愿恨道:“裴肆不是挺喜欢雾兰的么,我曾撞见过他们亲热,为什么要杀人!”
唐慎钰蹙眉:“我也一直在想这事,大概雾兰是知道裴肆的什么秘密,这才遭到杀人灭口。又或许她知道咱们的秘密,被裴肆藏了起来,以作将来攻击咱们之用。但我觉得,前者的可能更大些。”
春愿忍不住落泪,哽咽道:“原是我的错,当时觉得她生了二心,不分青红皂白的把她赶走,她若是死了,我也有推不开的责任。”
“你别把错往自己身上揽,你以前对她够好的了。”唐慎钰轻按住妻子的手,安慰道。
“哎!”春愿仍沉浸在自责里,“记得她离开前行为就很怪,好像是腊月初三吧,她一改往日的温柔,特别厉害的顶撞我,让我别再酗酒,否则被人欺负了都不知道。当时邵俞拐弯抹角地打压她,让她闭嘴。想来雾兰那时就知道邵俞的恶行,在暗示我什么。”
唐慎钰心一咯噔,他实在怕阿愿想起那段不堪的事,忙岔开这个话头,“雾兰有个妹妹,叫霜兰,自小跟着父母流放在外,性子有些孤僻。她姐姐失踪后,她便搬去了枕霞庵里住,替姐姐祈祷,前几天正式剃度为尼。我想着这个霜兰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原打算去一趟枕霞庵的,可今儿感觉长安城不大对劲儿,就赶紧回来了。”
“怎么不对?”春愿紧张地问,“是不是又出什么大事了?”
唐慎钰眼睛发直,盯着妻子袖子上的梅花,喝了几口鸡汤,眉头深深皱起:“城门不到酉时就下钥了,街上卫军往来频繁,我略打听了番,说是陛下昨夜出城了。”
春愿想了想,轻声问:“是不是去汉阳别宫找大娘娘了?”
这时,她发现慎钰并没有回答,这男人忽然陷入了沉思,眼睛时而发狠,时而惊惶,非常不安。他上次出现这样的情况时,是周予安死前。
“你怎么了?”春愿凑过去,轻抚了下他的胳膊。
“哎呦。”唐慎钰被突如其来的触碰惊到了,身子本能地往后躲了下,手里的鸡汤顿时撒了出来。他忙拿了条手巾过来擦,自嘲笑道:“瞧我,大概是被毒弄呆了脑子,又走神了。”
“不对。”春愿搁下碗筷,掀开被子,挪过去,盘腿坐到他身边,抓住他的双手,望着男人俊朗的面庞,“你这种反应很不对劲,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还是陛下又训斥你了?你不要自己一个人扛,可以说给我听,我虽愚笨,不能为你分担什么,但好歹也能听你倾诉倾诉,帮你排解些苦闷。”
“真没事儿。”唐慎钰强颜欢笑,他真的怕她担心,忧思伤身。
春愿轻轻抚着他的脸,“咱们既做了夫妻,就该彼此坦诚。我知道你想让我静心养身子,怕我知道什么后担心,可慎钰,我不再是以前那个小姑娘了,我远比你想的要坚强。”
唐慎钰深深地望着女人,忽然抱住她。
春愿摩挲着男人的背,柔声道:“不论什么时候,我都在你身边。”
唐慎钰低声呜咽,吻了数遍阿愿的脖子、脸,忽然松开女人,紧张地冲出去,观察了下外头是否有人趴墙根偷听,确认安全后,这才疾步返回。
他盘腿坐到炕上,低声道:“你记不记得,我刚带你来京城的时候,曾对你说过,若是有什么难事,可以去找司礼监的夏如利?”
“记得啊。”
唐慎钰有些难以启齿:“其实、其实我并不是唐家的孩子,是秦王赵宣旻的私生子。”
“啊。”春愿吃了一惊,手掩住唇。
“我知道,这事很让人难堪。”唐慎钰头深深埋下,苦闷道:“他当年引诱了我母亲,致使我母亲有孕,可这个负心人又不负责,拍拍屁股一走了之。我外祖当时随便寻了个小官,匆匆将我母亲嫁了。后头秦王见我母亲和我养父日渐生情,一怒之下,暗中毒杀了我养父。我母亲知道后,悲愤难当,觉得对不起唐家,便悬梁自尽了。”
春愿哽咽不已,原来他的身世这般曲折,“你怎么不早和我说呢。”
“这又不是什么好事,怕你听了难受。”
唐慎钰苦笑,摩挲着妻子的手,“论起来,现在王府的那位赵宗瑞世子,算是我大哥。他在我四岁的时候就赴京为质,对我关怀备至,说一声长兄为父,不为过了。”
春愿心里了然,怨不得瑞世子对慎钰的婚事那样上心,为他保媒拉线,求娶江南褚氏女,而去年六月出了是非观那宗脏事,也是瑞世子和夏如利一块帮他解决的。
慎钰是个谨慎的人,这么多年一直没有让老葛置身险境,此番瑞世子病重,他这才几次三番央告老葛来京。
“你别担心,瑞世子的病肯定会好的。”春愿温声安慰。
“嗯。”唐慎钰点头,眉头越发深蹙,沉默了良久,才道:“愿,你现在能看出京城有几方势力么?”
春愿细思量了下,掰着指头数:“大娘娘的慈宁宫是后党,万潮和你是首辅党,裴肆一开始是太后的人,后来傍上陛下,他的驭戎监算一党,嗯,我从前听邵俞雾兰他们说话,说司礼监权势不可小觑,应该也是一党。”
“聪明。”唐慎钰食指刮了下妻子的鼻子,忽然,他拳头握起,“这次你中毒,看上去是邵俞因为仇恨李福勒索,又痛恨咱们清算他贪污,气愤之下打算鱼死网破,这才投毒,可,可怎么看都,都……”
“都不对劲儿?”春愿试探着说。
“对。”唐慎钰点头,“咱们算大方了,没有将赃款全部追回,还给了他二成银子,你这边也给了他不少,够他吃三辈子了,他为什么还来送死?当时你昏迷着,由夏掌印亲自刑审邵俞,我和陛下两个在外旁听。他被利叔审问的时候,一面表现的豁出去,对家人不管不顾,可利叔拿他侄儿威胁时,他又什么都招了,这不是很矛盾么。我曾猜测过,是不是有人拿他嫂子侄儿的性命威胁……”
唐慎钰拳头砸了下炕桌,“阿愿,我是干这行出身的,审过成千上百的犯人和案子,当时我就觉得,很不对劲,好像,好像是利叔问他要问的,邵俞回答利叔想知道的,后来,果然就把李福给审出来了。”
春愿心里一咯噔,紧张道:“咱们不是和李福暗中有往来?”
“对。”唐慎钰眉头都皱成了疙瘩,“利叔紧接着就奉命捉拿审问李福,咱们和李福的关系肯定是审出来了。但要紧的是,李福肯定交代了些太后什么。初三那天,你刚苏醒,我没撑住昏死过去,恰好这时候太后亲自来公主府找陛下。事后,我跟黄忠全打听了一嘴,他说陛下不让任何人靠近,具体和太后吵了什么,谁都不知道,只知道不久后,陛下龙颜大怒,让人即刻将太后送去汉阳别宫。”
春愿后脊背生寒,她感觉出了什么,但具体说不上来。
唐慎钰发现了妻子的不安,握住她的手,“你看,这宗投毒案子里,最重要的两个证人邵俞和李福,交代了罪行后立马死了,连让人再审再问的机会都没有,这,这他妈的太诡异了啊!”
春愿试探着说:“夏如利是不是……”
唐慎钰点头:“这些事看起来复杂纷乱,让人一点头绪都没有。但如果问一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最后那方是渔翁,其实就很明显了。恩师去了邺陵,你被下毒,我被圈禁,裴肆死了,郭太后被送去了汉阳别宫,现在这几方势力,哪个笑到了最后。”
春愿倒吸了口冷气:“你的意思是……夏如利?是他指使邵俞下毒?”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了。”唐慎钰懊恼不已,手使劲儿搓脸,“这些天,我使了银子,打听过他前段时间的行踪,他,他确实有几日整天不在宫里,谁都不知道他去哪儿了。我也曾试着找他,但他从去年开始就拒绝私下见我。我现在真的不知道了,夏如利和瑞大哥私交甚好,我,我现在真的很乱,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猜错了,其实事情不像我想的这么复杂。可如果真如我的猜测,那么夏如利到底为自己还是为别人。万一,万一利叔真的是那个渔翁,他知道我这么爱你,怎么能……”
“你别慌,别慌。”春愿凑过去,掌根揉慎钰的心口,让他深呼吸、别着急,柔声问:“你有没有查到证据。”
唐慎钰嗤笑:“雁过会留声,任何案子不可能一点东西都不留下。可你知道多好笑不,这宗案子,他妈的竟一点突破口都没有,全程都是司礼监去办,而那个和邵俞会见的瓦罐儿,居然凭空消失了。我让薛绍祖他们找了三四天,连根骨头都没找到。”
春愿明白慎钰的痛苦和纠结,她正准备安慰他几句,再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帮他分析分析。
这时,外头忽然传来阵喧嚷声。
很快,衔珠微微喘着,敲了下窗,高声道:“殿下,唐大人,外头来了位颜主簿,自称是奉万首辅之命过来的,好像十分紧急的样子。”
唐慎钰一怔,颜主簿?
他不是跟恩师去邺陵了么?
唐慎钰扬声道:“你让他去花厅等着,我这就来。”
衔珠跺了下脚:“不行啊,这位大人说事关天家,一定要当面和公主驸马讲明白,二位缺一不可。他,他竟这么大剌剌的闯进来内院,还拿着陛下的谕旨,没人拦得住他啊。”
听见这话,唐慎钰和春愿对望,不约而同地想,出事了。
唐慎钰急忙下炕穿鞋,将屏风拉过来,遮住阿愿。随之,他疾步出去,打开门。
朝前望去,此时已经入夜,小院已经掌上了灯。在台阶下立着个中年男人,斯文清隽,正是颜主簿,他身后还跟着三个带刀武士。
颜主簿的脸被冷风吹得发红,头发松散,穿着披风,靴子和裤腿上都溅了泥,显然是匆匆赶回来的。
“颜先生。”唐慎钰抱拳见礼,侧身让出条道,“请进吧。”
颜主簿转身对带来的三个武士嘱咐了几句,让他们守好了,千万不要让人近前来。
他疾步匆匆奔进上房,进去后,没敢进里间,跪下给公主行了个礼,然后再三确认门有没有关好。
“发生什么事了?”唐慎钰倒了碗热茶过去,急道:“是不是恩师他?”
“首辅无碍。”颜主簿咕咚咕咚喝尽茶。
唐慎钰拉了张椅子让男人坐,忙问:“方才丫头说,先生拿着陛下的谕旨?”
“假的。”颜主簿晃了晃折子,往外看了眼,蹙眉道:“公主府守备森严,若不拿着谕旨,怕是进不来,轻易见不到大人和公主哪。”
唐慎钰越发不安:“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先生竟敢假传谕旨了。”
“事急从权,也没办法了。”颜主簿并未坐,袖子抹了把嘴边的茶汁,望着唐慎钰,“大人,我长话短说了。太后崩逝了,首辅现正在汉阳别宫,叫我即刻进京找你,让你立马过去,不得延误,此事绝密,万不可泄露……”
“什么?”唐慎钰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
“是真的。”颜主簿也是一脸忧色,“太后初五夜里崩逝,陛下昨儿晚上接着信儿,赶忙奔赴汉阳别宫。御前的黄忠全公公见事大,陛下龙体欠安,完全不能料理事,忙暗中派人知会首辅,请首辅来主持大局。现在我们已经依次在通知六部的阁臣,您别耽误了,快启程吧。”
唐慎钰精准抓住颜主簿那句“陛下完全不能料理事”,想必皇帝现在,情况不好啊……他忙道:“太后初三那天还来公主府了,怎么会突然崩逝,这,这也太突然了!”
颜主簿叹了口气:“具体的,下官也不好透露太多。大娘娘似乎是自尽的,底下的奴才们早上才发现。一些刁奴害怕被追罪砍头,竟在主殿放了把火,更有人伙着要逃命,发生了械斗,最后还是被赶来的侍卫镇压了下去。哎,大人别问了,你去了就知道了,快走吧,首辅等着您呢。”
话音刚落,外头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很快,薛绍祖的粗沉声响起:“大人,大人您在吧?”
唐慎钰心里一咯噔,一把打开门,他瞧见薛绍祖此时提着灯笼,正立在台阶底下。
“怎么了?”唐慎钰莫名心慌。

第163章 你这个毒妇 :
唐慎钰听见那句“秦王府的瑞世子没了”,在那瞬,他的心好像漏跳了一下,浑身的血液忽然凉了,脑子一片空白。
如同被人迎面击了一拳般,唐慎钰没站稳,连退了几步,不当心被门槛绊倒,整个人朝后摔去。
“大人!”颜主簿眼疾手快,急忙冲上前来托住大人。奈何他身子虚弱,而唐大人乃练武精壮之人,他没撑住,两个人一块倒地。
唐慎钰是本能的,出自血脉亲情的悲痛,拳头砸了下地,热泪瞬间滚落。他从不敢想会有这么一天,记忆中瑞大哥的手一直温热的,哪怕病重,面上仍挂着慈善温和的笑,而且家里总会准备好他喜欢的栗子酥,怎么会殁!
他想起瑞大哥从去年中就发病了,可他已经把老葛请了来了啊,老葛医术手段那么高,为什么救不了大哥。
“大哥!”唐慎钰痛苦地低声哭号,他没亲人了,没哥哥了。
忽然,一抹灵光闪过,唐慎钰似乎抓住了什么,顿时愣住,无数个往事画面在脑中闪过,无数个碎片记忆浮现。
恩师之前就警告过他,秦王似乎有反心,打着治理流民暴.乱的旗号,大剌剌地管朝廷要银子,四处招募乡勇丁壮,恩师当时还意味深长地说了句,瑞世子怕不是装病的吧;
老葛医术出神入化,当年靠假死从京城脱身,而他这次设局除裴肆,也是管老葛要了假死药给秦瑟姑娘;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从鸣芳苑的局,到兴庆殿风波,再到这次阿愿中毒,所有势力皆败,现在只有司礼监一枝独秀;
司礼监的利叔多年来和瑞大哥私交不错,有时亲昵地称呼其为老瑞;
他想不通,为何邵俞突然发狠给阿愿下毒,而当初他拜托瑞大哥,让瑞大哥在幽州的亲信暗中安置了邵俞的嫂子和侄儿;
利叔用毒辣的手段刑审了邵俞,邵俞招供了李福,利叔刚把李福刑审完,太后就和陛下大吵一架离京,刚离京就崩逝了……
这些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如果细看,好像隐约都有点联系,如果把它们串联起来……
唐慎钰倒吸了口冷气,他不敢想,会是这样吗?
“我、我……”唐慎钰慌乱地擦脸上的眼泪,挣扎着站起,又将颜主簿扶起。此时他身上的千日醉发了,弄得他阵阵发晕,骨头也开始疼,“我,我得去看看……”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