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春腰—— by沉絮
沉絮  发于:2023年09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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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春愿傻傻地点头,仍啜泣着。
她还想倾诉,给大人说郭太后要给她指婚,可是这种时候,提起周予安那个倒胃口的小子,实在不好。
“大人……”春愿轻声唤。
“嗯?”唐慎钰问:“怎么了?”
“我觉得,您穿官服的样子特别好看。”春愿抿唇笑,怕他误会,又添了句:“我的意思是很精神。”
唐慎钰晓得她话里的意思,摩挲着她的头发:“我哪天不精神了?”他心里笑,小姑娘还真容易感动,但也炙诚得让人动容。
他就这般抱着她,等她不哭了,情绪缓过来后,紧蹙起的眉头这才松开些许,目光下移,他发现春愿手里捏着个纸团,笑道:“在练字呀,听邵俞说你最近进步很快,让我瞧瞧。”
春愿把纸团藏在背后,心头小鹿乱撞:“就是瞎写的,在你进来前准备烧掉来着,还是别看了,不然你又该气死了。”
唐慎钰被逗得噗嗤一笑,他胳膊长,很容易就够到了那团纸。
“哎呦,别!”春愿反应快,急忙要抢回来,“还给我!”
唐慎钰坏笑着把胳膊伸得老高,看她够不着,急得直跳脚。
“我偏要看看你的狗.爬字!”他展开那团纸,皱巴巴的纸上是正在练习的魏碑,看来这丫头真的用心在学,笔锋仍幼态歪斜,可渐渐地有结构了,而在角落里,赫然有三个写得最漂亮的字--“唐慎钰”。
他自诩是个冷静自持的人,看到这,也难免会乱了方寸。
春愿见大人忽然不说话了,眼里有种复杂之色,她还当大人恼了,忙道:“对不住啊大人,我晓得不该让邵俞教我写你的名字,我真的刚才要烧掉的……”她正手忙脚乱地解释,忽然,嘴就被男人给封住了,她尝到了他口中残余的酒味,他很霸道,想把她整个人吞了似的。
春愿顺势搂住他的腰,一开始由着他侵略,后头,他慢了下来,她反客为主,一点点、温温吞吞地吻他……到后头,两个人同时放开对方,望着彼此,忽然笑了。
怎么说呢?
忘却了报仇、报恩、任务、皇权、留芳县、京都……他们就像第一次认识对方一样,温柔旖旎间,又有种心跳的悸动。
唐慎钰食指刮了下她的鼻梁,笑着问:“会写唐慎钰,那你会不会写春愿?”
春愿下巴抵在他胸膛,搂住他的腰,摇头:“只会写一个春,春眠不觉晓的春,愿不会写,笔划太多了,一下子就忘记了。”
“呦,现在还会念诗了,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唐慎钰喜得重重地亲了下她的额头,牵着她的手,带着她朝书桌那边走,“我教你写你的名字。”
“好。”
春愿点头,莞尔浅笑,今日所有的不愉快和憋闷,仿佛被风一扫而光了。她不晓得这算什么?上官对忠诚下属的奖赏?大人哄她好好做事的方式?
可能是她多心了。
可能在这一刻,就是很简单的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春愿站在书桌前,唐慎钰在她身后。
她拿起只笔,而他则包裹住她的小手,带着她在砚台里蘸了墨,一笔一划地在宣纸上写“春愿”两个字。
“专心些,别走神!”唐慎钰虽说嘴里轻叱,可双眼却一直盯着她,看着她笑得甜,面颊浮起抹比胭脂还好看的红晕,看她眼里光彩大盛,他也高兴,自打沈轻霜走后,就很少见她这么放松、欢喜过。
忽地,他发现春愿眉头微蹙起来,银牙轻咬住下唇。
“怎么了?”唐慎钰柔声问:“想什么呢?”
“在想……”春愿脸又红了几分,失笑:“船舱里时,大人就这样教我写字。”说话间,春愿忽然将自己的夹袄脱掉,脱得只剩肚兜,她迅速转身,手忙脚乱地扯唐慎钰的披风。
唐慎钰知道不该拒绝一个美人,但还是苦笑:“那个,阿愿哪,今晚我不敢待的时间长了,怕是做不成……”
“想什么呢!谁要和你干那事!”春愿三下五除二地将男人的革带、官服剥去,想了想,又把他里头穿的中衣除去,看他袒着上半身,她满意地笑笑,然后转过身,紧贴着他,品着他身上的热。
“嗯……”春愿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在船舱里时,咱们虽说什么都做了,但我总觉得只是肉身近,心很远,现在这样才是真正的亲近。”
唐慎钰摇头笑,从后面紧紧地抱住她,胸膛贴在她的背上。
其实,他何尝不是这种感觉呢。
“愿愿。”唐慎钰学沈轻霜那般唤她,还像方才那般,手包住她的小手,带着她写字,柔声问:“你现在想要什么?胭脂、首饰、零嘴儿,你说,我立马去给你置办。”
他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对她好一些,不掺杂任何意图。
春愿脱口而出:“我就想让大人能常常来看我。”她不好意思地吐了下舌头,忙改了口:“不用的,我这里什么都有,宗吉待我特别好,时不时就给我添置些。”
春愿轻叹了口气:“说起宗吉……他还是想给我个封赏,可郭太后不同意,其实我私下里反复掂量过,郭太后给我的谋划也蛮有道理,换做是我,我也不能不顾宗族法度,由着儿子给一个不姓赵的女人封公主,确实,嗯,不太合适。”
唐慎钰晓得她是个有想法的人,也渐渐对宗吉有了姐弟情,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笑道:“现在已经由不得咱们讨论这个问题,我只说一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嗯。”春愿晓得封公主背后是朝臣和太后的争斗,她只不过不想宗吉为难,“对了大人,今儿郭太后借着海螺珠的事,差点就把我指给周予安,你这表弟怎么回事,你得上点心哪,郭太后暗中宣他问话,你晓得么?”
唐慎钰摇了摇头,脸色难看得很:“其实今下午我就去找他了,这小子心虚,躲了出去,说是给他爹扫墓去了,他家老太太扽住我,哭哭啼啼地说姨丈生前待我如何好,姨妈如何将我视为己出,说我现在这么大的官了,叫我提携一把他孙子,别真的叫予安做一辈子的七品小总旗,叫人看笑话,真他娘的弄得我头疼。我想过了,这小子老早就在打你的主意,长眼睛都能看出来,他想攀着你这根裙带加官进爵,糊涂东西,也就这点出息了,你放心,我这次下定决心了,一定会暗中运作,尽快把他远调到偏远的地方,过几年等京都彻底平静后,再把他弄回来。”
春愿晓得大人说的平静是什么意思,郭太后势力倒塌。
“好。”春愿莞尔,忽地,她心跳得很快,有些紧张起来:“裴肆今儿在御花园同我说,若是我不中意小侯爷,那么从今春进士里挑个青年才俊也好。”
“嗯。”唐慎钰专心地带她写字,才反应过来:“嗯?”他故意撞了下她的后臀,咬牙切齿:“青年才俊?”
“对呀。”春愿抿唇笑,故意说:“我觉得裴肆还蛮好的,虽然傲慢,但做事挺仔细的,给我把将来都谋划好了,他说呀,那个青年才俊门第不需要太高,这样我就能把夫君掌控在自己手心儿里,以后在家里作威作福了。”
唐慎钰瞪眼了:“那臭阉狗在胡说八道!”
“我觉得挺诚心的。”春愿耸耸肩,用余光看他,坏笑:“裴提督说的几分道理,门第高的我攀不起,规矩也多,而且裴肆还给我送了只小猫呢,说我要是能劝的陛下打消封公主的主意,他将来感谢我,只要我有事,他瞻前马后照办。”
“你信他?”唐慎钰不禁将女人的手握紧:“我早都告诉过你,见了他绕着走,前年办大理寺少卿的一宗案子,我和他短暂接触了些日子,此人心思敏锐,手段残忍,面上给你笑,其实刀子已经暗暗磨好了,月前普云寺事后,我怕他怀疑什么,特意不敢再来找你,也叫人盯过一段时间他的动静,最近他每日家忙着扩编威武营事,看起来虽没什么异常,但咱们还是得小心提防着些。”
春愿嗯了声:“说起来,这个人也是挺那啥的,宗吉赐他和雾兰对食,这么久了,他什么表示都没有,今日御花园里见面,甚至连正眼都没看雾兰,大人你说的没错,他就是条蛇,阴冷无情。”
唐慎钰手不老实了,攀上那雪峰,他吻了吻她后肩头纹的梅花:“你今日做的很好,他说什么,你不冷不热应答一声就对了。这人无父母、无背景、无友人、无恋人,没有任何在意的人和事,只有一条命和往上爬的心,这才是可怕。”
说着,唐慎钰松开女人,拾起他的官服,柔声道:“我该走了。”
春愿抓住他的腕子,嘟囔了句:“这么快?”心里虽然不舍,她还是帮他往起穿衣裳。
谁知就在此时,外头忽然传来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紧接着,邵俞在外头用力拍门,声音中尽是惊恐:“大人,大人快些,我刚才看见角门那边有不同寻常的光亮,这事不对劲儿,你快越墙离开,快!”
春愿和唐慎钰皆一惊。
唐慎钰甚至都来不及往起穿衣裳,直接捞起官服和披风,立马要往出冲。
哪料这时,外头忽然响起阵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听起来来势汹汹,而此时,邵俞故意高声行礼问安:“呦,这不是裴提督么,这深更半夜的您怎么突然来了?还带了威武营的卫军?我家小姐在里头潜心礼佛,您贸然闯进来,不太好吧。”
春愿顿时头皮发麻,裴肆?!
“大人!”春愿紧张得要命,“他怎么会来,是不是冲着你的。”
唐慎钰脸色极难看,压低了声音:“不清楚。”他依旧冷静沉稳,眼睛却已经往四周瞧去,找趁手的兵器,可阿愿这里是佛堂,除了裁纸的剪子,什么锋利的都没有,“你别怕,我去应付……”
“别。”春愿一把抱住男人,然后松开,她其实真的很慌了,但笑道:“我去打发他,你别出来,你是从三品的高官,名声要紧!”
说着,春愿手忙脚乱地往起穿夹袄。
而这时,外头越来越亮,裴肆那轻蔑而傲慢的声音响起:
“燕姑娘,你真睡了?佛堂冷得很,当心着凉哪。”
春愿匆匆扣好衣襟上的宝石扣子,抹了把脸,用手指通了下头发,深呼了口气,昂首挺胸朝门那边走去,她咬紧牙关,出去后立马将门关住,朝前扫了眼,嚯,来了不少人,小小庭院里立了十来个身穿铠甲、手持长刀的卫军。
而裴肆穿着官服,站在最前头,他提着盏灯笼,那张脸在黑夜与微弱烛光下,如鬼似魅,眼里满是讥诮,有意无意地朝上房里看。
“怎么就出来
姑娘一人?”裴肆笑着问。
“就我一个人。”春愿将垂在身前的头发甩在身后,斜眼瞧去,邵俞已经从角落里拿了条长棍,警惕地护在她跟前。
裴肆显然不把邵俞放在眼里,往前走了两步,看了眼上房的门,目光落在这女人身上,她面颊余红未退,夹袄虽穿得齐整,但袖筒里隐约能看出雪白的小臂,显然是来不及穿中衣了,男人摇头笑:“他是个谨慎的人,我派暗卫盯了他一个多月,都没拿住他半点把柄,今晚上他却大意了,为什么呢?嗯?”
裴肆眉梢一挑,身子稍稍前倾,望着眼前的美人:“是不是因为姑娘今儿在宫里受了委屈?他心疼了?”
春愿笑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裴肆又往前走了两步。
“站住!”邵俞护主,往四周环视了圈,府里的侍卫一个都没来,他心里知道不对了,还是手持长棍上前,愤怒道:“提督难不成把王府控制了?夜闯小姐佛堂,这事陛下知道么?还请提督快快退出。”
忽然,裴肆一个窝心脚朝邵俞小腹踢过去,当即将邵俞踹得翻了好几个跟头,哇地吐了口血,生生晕死过去。
他冷哼了声,面不改色地用袖子拂了拂下裳,笑吟吟地望着被惊吓到的春愿,甚至还躬身见了个礼:“本督奉了太后娘娘的懿旨,小姐您不介意吧。”
“提督!”春愿毫不畏惧地朝前走了两步,死死地堵住门,拦住那条毒蛇,她恭敬地给裴肆见了一礼,强笑道:“头先言语间冒犯了提督,妾身在这里给您赔个不是,妾身衣衫不整,还请提督移步到正院花厅,妾身这就给您沏茶……”
裴肆勾唇浅笑,懒懒地盯着春愿,挥了挥手,叫跟着的卫军往后退。
春愿顿时松了半口气,眼里含泪,笑道:“妾身是小地方来的,不懂京都的规矩,请您得饶人处且饶人,妾身将来定会记住您的恩惠。”
裴肆嗤笑了声,故作为难:“可本督今晚都进来了,若是不带走点东西,陛下那里也不好交代。”
“你非和我过不去?”春愿攥紧拳头。
裴肆双臂环抱在胸前:“姑娘口口声声说自己没用,小地方来的,从前受尽了苦难,可如今瞧着,您快活得很哪。”
话音刚落,后头的卫军哄然大笑。
裴肆小指挠了挠下巴,眼里尽是奚落,故作不解:“陛下今儿在慈宁宫,一直强调您是知书达理、清白本分的好姑娘,难不成姑娘竟骗了陛下?姑娘大半夜和高官在佛堂里做什么,密谋朝政大事?商量着怎么对付陛下?总不会是研讨经书吧。”
春愿真的想杀了这个人,真的。
但她还是稳住了,想了想,跪在门前,明明掉泪了,可还是嫣然笑道:“请提督离开吧,我这里真的什么人都没有,就当您给妾身一个面子了,您晌午还对妾身说了那么番关怀备至的话,还送了妾身一只猫。”
“对。”裴肆走上台阶,走近那个跪下的女人,凑近了,笑着问:“那本督说的那句,别有用心男人的礼物千万不要收,小姐记住了么?本督说女子最重要的是名声品行,小姐领悟了么?”
裴肆发现这个女人哭的样子,竟让他有种别样的兴奋,柔声道:“你知不知道,陛下为了你又和大娘娘闹上了,你这样污糟淫/秽的行事作风,配封公主么?”
春愿恨得牙痒痒,紧咬住后槽牙,瞪着这个恶毒阉人,她希望宗吉那边得到裴肆夜闯王府的消息,能赶紧派人过来。
“别这么看我。”裴肆悲悯地摇了摇头,嘲讽道:“你这样挡在前头,他却像头缩头乌龟似的躲在里面,值得么?”
说着,他直起身,从袖中掏出方干净的帕子,摔到春愿脸上,冷冷道:“擦一擦你脸上糊了的胭脂吧……”
谁知就在此时,门哗啦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唐慎钰黑着脸,大步走出来。
春愿都急死了,挥舞着胳膊:“谁让你出来的,我说了,我能处理!”
唐慎钰俯身将女人捞起,柔声道:“地上凉,起来。”
说着,他死盯住面前的裴肆,忽然,扬手一耳光打下去,顿时将裴肆给打得摔下台阶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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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巴掌来的太突然,把春愿惊着了,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惊着了。
裴肆更是被打得连退了数步,在最后一级台阶没站稳,整个人失去重心,歪斜着朝青石地栽倒,眼看就要摔个狗吃.屎,幸好跟前有卫军奔上来及时搀扶住了。
小院鸦雀无声,四下里黑黢黢的,那些个灯笼就显得特别刺眼。
气氛陷入了一种剑拔弩张的紧张,还有尴尬,毕竟朝廷高官直接动手撕破脸,还是很罕见的。
春愿还像以前那样,半个身子躲在唐慎钰后头,她鼻头发酸,心里是欢喜的。她忽然想起了小姐,当时程冰姿带人上门来欺辱小姐的时候,杨朝临那畜生就躲在屏风后头,让一个弱女人去面对所有的严霜刀剑。
春愿望向唐慎钰,他穿着齐整的官服,头发稍有点乱,眼神又凶又恶,通身皆是杀气,不知怎地,这样的大人在她眼中,比以前更吸引人,他直勾勾地盯着裴肆。
她顺着大人的目光瞧去。
裴肆此时有些“狼狈”,他本就生的白皙,这会子右边脸就像被马蜂蛰了一口,红了一片,唇角也流出了血,按理说,正常人被打后,不说破口大骂,也该叫嚣着上前讨回来,可这人没生气,甚至还笑吟吟的,他大拇指揩了下嘴边,饶有兴致地两指研磨着血,推开搀扶他的卫军,故作吃惊:
“嗳呦,唐大人,怎么会是你呢。”
唐慎钰只是冷笑,不说话。
裴肆原地来回踱步,时不时地打量着台阶之上的那对狗男女,女的脸上尽是娇羞、欢喜,眼里像夏夜里的湖水,盛满了繁星,男的严峻冷漠,一脸要杀人的样子,胳膊微微抬起,护住他的姘头。
“呵。”裴肆不由得想起之前普云观的事,此刻,他特别想嘲笑一通,事实,他也打算这么干:“唐大人,燕姑娘,今晚你们也是偶遇么?那也太巧了吧。”
说着,裴肆抬起手,隔空去抚摸唐慎钰官服上的绣蟒,腰间的玉带,坏笑着挖苦:“唐兄今年忽然扶摇直上,年纪轻轻就做到了从三品的指挥同知,原来是这么个缘故,想必卖了血力气了吧。”
春愿听出了裴肆言语里的刻薄,说唐大人用下半身换取了高官厚禄,她容不得旁人这般羞辱大人,正要开口骂几句这阉狗,唐大人忽然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别轻举妄动,她还以为今晚被“捉奸”,大人打算忍下这口气,和裴肆进一步交涉。
没想到,她看见唐大人双臂环抱在胸前,下巴颏高昂起,轻蔑地看着不远处的裴肆,忽然捂住鼻子,勾唇坏笑:“裴兄你出门前到底舔了什么,怎么嘴臭的像粪坑似的。”
裴肆俊脸瞬间塌下来,冷声问:“唐大人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唐慎钰嗤笑了声:“就是觉得提督说话前,最好先漱漱口,免得熏到旁人。”
唐慎钰一脸的玩味,笑得暧昧:“本官也费解的很,提督年纪轻轻怎么会当这么大的官,大抵是太能言善道了,舌头灵活得都能打结了,又或许是精明干练,那修长秀美的手指很会扒拉算盘珠子,所以才得大娘娘赏识倚重吧。”
裴肆手背后,拳头紧紧攥起,挑眉笑道:“本督不懂事,半夜打扰唐大人,大人恼羞成怒了?”
唐慎钰是能忍会退的人,不会轻易动怒,只是方才他在屋里看得真真儿的,听得也明明白白,这头骟驴出言羞辱阿愿,逼得阿愿下跪求饶,甚至还把手巾摔在阿愿脸上,他淡淡一笑,上下扫了眼裴肆,抱拳拱了拱:“本官出身行伍,说话没提督那么文雅,在我们臭丘八堆里流传句话,站着撒尿的,不能跟蹲着撒尿的计较,丢人。”
裴肆脸越发阴沉,也懒得再打嘴仗,淡淡道:“您二位是自己走呢,还是本督叫卫军请你们走?”
唐慎钰晓得,今晚落到了郭太后手里,已经不是男女私通那么简单的事了,势必会连累到万首辅,他慢悠悠地卷起袖子:“那本官要是不想走呢。”
裴肆往后退了数步,给带来的十多个卫军使了个眼色,只说了两个字:“拿下。”
“大人!”春愿急得拽了下唐慎钰的袖子,她心里大体晓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你别怕。”唐慎钰也懒得再装、再避忌,手轻轻按在女人肩头,下巴朝上房努了努:“去屋里,把门插好,听见什么都别出来。”
“可、可……”春愿怕事闹得太大无法收场,更怕大人会受伤,毕竟她之前就听说过,那威武营的卫军个个都是精锐,以一敌十的勇士。
唐慎钰晓得她担心什么,笑道:“几只臭鱼烂虾而已,还入不了我的眼。”
裴肆见那对狗男女死到临头了,还打情骂俏,他冷笑数声,正要出言刻薄几句,忽然,背后传来阵乱如鼓点的脚步声,很快,从小门那边涌进来数人。
为首的是个四十多岁中年太监,中等身量,穿着内官官服,正是司礼监的秉笔夏如利,而在夏如利身后还跟着五个打着灯笼的大太监。
原本就狭窄的小院,此刻更加拥挤。
夏如利一来,立在台之上的唐慎钰顿时松了口气,近三个多月未见,利叔似乎晒黑了些,亦清减了不少,可目光依旧锐利如隼,面对如此剑拔弩张的场面,并未有一丝的慌乱。
夏如利大步走进来,正巧走到台阶底下,正巧挡住裴肆和威武营卫军。夏如利淡淡朝四周扫了眼,看见裴肆脸上的红肿,心里顿时了然,他唇角噙着抹讥诮的笑,双手捅进袖筒里,斜眼刺向裴肆,幽幽问:“这是怎么回事?裴提督,你大半夜带人把王府包围了,这是想做什么?”
裴肆面上云淡风轻的,可心里却泛起了波澜,真是麻烦了,司礼监陈银老持稳重,而最阴毒狠辣的,就是这位秉笔夏如利,此人控东厂,权势极大,和唐慎钰私交不错,怕是要给姓唐的撑到底了。
“秉笔。”裴肆恭敬地给夏如利抱拳见了一礼,笑道:“本督今晚奉了大娘娘懿旨,前来请唐大人和燕姑娘去慈宁宫说话,按说您这两日刚迎佛回京,怎么不歇息着,倒大半夜来王府了?您又是从哪里听说这里的事?难不成您和唐大人等人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
“哼。”夏如利甩了下袖子,冷冷道:“你少在那儿阴阳怪气地给人头上扣帽子,咱家今晚奉陛下的旨意,过来寻燕姑娘有点事。”
“什么事?”裴肆笑着问。
“你算什么东西,胆敢打听陛下的意图。”夏如利早都对裴肆和东厂对着干很不满了,他抱拳朝皇宫方向拱了拱:“过会儿陛下也会过来,便先叫唐大人入府巡视搜查,不想撞上了提督,叫提督误会了。”
“哼。”裴肆冷笑数声,夏如利这话简直就是哄傻子,“怎么,秉笔这是决心保唐大人了?这是要赶本督走?”
夏如利直面裴肆,他手心早都冒出了汗,但气势不减,眯住眼,阴恻恻一笑:“提督哪知耳朵听见咱家要放你走?你胆大包天,夜闯王府,难道不该留在这里等陛下的处置?”
说着,夏如利手扫了圈那些威武营卫军,杀意都快从眼睛里溢出来了:“还有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裴肆皱眉:“怎么,你竟想杀人灭口。”他往后退了几步,冷冷命令:“你们还在等什么,将这些人全部捉拿,送到慈宁宫,请大娘娘处置,若有抵抗,格杀勿论!”
话音刚落,那些威武营卫军皆拔出长刀,一个个凶神恶煞的,他们多少也听过夏如利的狠辣,若是落在这权阉手里,怕是小命难保。
“放肆!”
夏如利暴喝了声,他带着那五个太监往后退,退到了台阶底下。
只见夏如利从袖中掏出封折子,手高高地举起,狞笑道:“陛下命唐慎钰办差的密旨在此,我看谁敢造次,这天下姓赵,不是姓裴。”
夏如利没有将郭太后扯出来,他也不给裴肆任何说话的机会,“弃刀投降,尚且有活命的机会,胆敢动手,违逆皇权,必定夷平你们三族!”说着,他略扭头望向唐慎钰:“唐大人,你是出了名的能打,这些卫军若是敢造反,你有没有把握杀光他们?”
唐慎钰上前一步:“易如反掌。”
这时,已经有卫军惧怕,率先扔下了刀,其余人见状,也跟着扔刀,甚至还有人劝裴肆要不先算了,听夏公公的意思,陛下马上就会来,别真被定性为谋反,那可是抄家灭门的死罪。
裴肆暗骂这些脓包被夏如利咋呼几句,就被吓到了,不过他倒也听说过,唐慎钰武艺高强,若是被逼急了,怕是……他一时间拿不准主意,夏如利这深更半夜出现在王府,太蹊跷了,难不成陛下又离宫了?左右今晚事闹得这么大,将来唐慎钰和燕桥开脱不了。
想到此,裴肆笑吟吟地对夏如利抱拳行了一礼:“秉笔,姜还是老的辣,佩服,山不转水转,咱们来日再见。”
“提督言重了。”夏如利挥了下手,对他的几个手下道:“王府里东角门那里有个院子,你们好好请提督歇歇脚,待会儿陛下来了……”
“不用了。”裴肆晓得,若是皇帝真过来了,被这些小人撺掇几句,说不准会对付他,反正先回宫。
“本督还要给大娘娘复命,就不打搅了。”
说罢这话,裴肆微笑着看了眼唐慎钰和那女人,带着他的卫军,匆匆离开了小院。
夏如利站得端铮铮的,见裴肆等人走了,他着急忙慌地从怀里掏出快腰牌,塞到心腹太监手里,压低了声音:“这是陛下给我的腰牌,快拿着去找龙虎营的魏将军,就说陛下的密旨,不管他用什么法子,务必将裴肆和今晚来府里的所有卫军全都拿住,千万不要叫那厮回宫,快!”
等心腹太监走后,夏如利总算松了口气,不知不觉间,后脊背竟生了层冷汗,他抹了把额头,对剩下的几个太监吩咐:“陛下待会儿会过来,赶紧把毓秀阁打扫出来。”
说罢这话,夏如利整了整衣襟,三步并作两步上了台阶,笑着给春愿见了一礼,借着檐下微弱烛光打量眼前的女人,秾艳动人,脸上残泪未去,有股楚楚可怜的美,忽然,他目光落在女人脖子上挂着的那块平安扣上,微微一怔,皱眉朝唐慎钰看去,这小子面露尴尬之色,欲言又止,老半天才深深弯下腰。
“多谢夏公公搭救。”唐慎钰自己躬下身,顺手按了把春愿的背。
春愿这会儿如惊弓之鸟般,心仍砰砰直跳,也跟着大人弯腰见礼,抿唇笑:“方才好惊险,多谢公公了。”
“姑娘客气了。”夏如利忙上前扶起这对男女,笑着说场面上的话:“您是陛下的姐姐,这都是老奴应该做的。”
说着,他看了眼角落里晕过去的邵俞,对春愿笑道:“待会儿陛下就会过来,姑娘先准备准备,老奴找唐大人说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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