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奇目瞪口呆,转向许梦雪。
许梦雪一路上已经习惯了,这会儿并没有什么好惊讶的,冲他点点头。
罗奇:这一桌是有文化的桌,他就不该上桌。
他们并不知道,在老童和小煦畅聊之余,有一群人急疯了。
他们在机场如无头苍蝇一般,看着人来了又走、人来了又走,可愣是没看到自己要接的那个人。
其中一个举着接人的指示牌说,“会不会没看到啊?”
“不会吧,这么大,写得清清楚楚啊。”
可是等到很晚,已经距离说好的下机时间过去了好久,仍是不见人影。他们问了机场的人员,确定今晚再没有飞机落地后,彼此对望,不禁生出茫然与困惑。
可他们接的人呢?
难道是没上飞机?不会吧?
紧急联系了家里面的人,家里面叫他们先回来,回去后,他们又和对方联系了一下,对方得知他们没接到人,也很是惊讶。
“会不会没上飞机啊?”
“不会,肯定上了,我们送的,看着飞机起飞了才走了。”
“可是机场真没人,真没接到人。”
“……”
双方在电话中沉默,过了许久,那边的人说:“今天你们也别着急了,先睡吧。明天讲座的时间到了,你们在学校门口等着就行,应该会有人过去。”
这边的人经历了今天接空人的事件,并不是很相信:“真的会有人来吗?”
那边的人:“真的假的,咱们现在不也没办法了吗?”
就算是报警,也没到时候啊。
那边的人挂了电话,有人问怎么回事,接电话的给解释了一下,对方一听便无奈说道:“很有可能老爷子是在飞机上遇到什么感兴趣的人或事了,忙着去了,他就是这么不着调。”
“唉,我也猜到了,但我不好意思跟人家说。好歹是一个学术大佬,这说出去多影响他形象啊。只希望,他有点数,不会耽误明天的事。”
“这你倒放心,老爷子在正事上还是很着调的。”
“但愿如此吧。”
估摸着,老童最是能了解这场鸡飞狗跳的,但他真知道了,多半也不在乎。
他会说:“我又没说让接,你们非要让人家来,怪我吗?”
还有,“鸡飞狗跳,鸡在哪里,狗又在哪里?”
再再是,“我一个堂堂正正的大人,我还不能决定我去哪儿就去哪儿?我又没耽误你们的事。”
老童和小煦相谈甚欢,到了晚上,两人也还在一个房间畅聊,许梦雪进去提醒了几次,到底不好再去,便随他们去了。
小煦和老童有种相见恨晚,互相引为知己的感觉。
他还跟老童说,他写了小说,只是没带在身上,等回来复印一下寄给他。
老童说,寄信太慢了,等忙完这两天,他就过去看他,当场看。
两个人约定得很好,又就着小说开始聊。
小煦写了很多,还画有画,把这次写生画的画配的文字,跟献宝似的给老童看。老童刚开始还不以为然,越看越惊叹,赞同道:“我小煦朋友就是厉害。”
他提出了几点建议,小煦拧眉思索了一番,认为甚有道理,当场修改。
两个人就这么着你来我往的,忙活到了大半夜。
最后老童感慨:“如果不是知道明天有事,恨不得一夜到天明。”
小煦颇为赞同:“对,一夜到天明。等你来我家,我们一夜到天明。”
老童想想也只能如此,伸出一只手:“我们击掌为誓!”
小煦:“好!”
清脆的巴掌声在夜空中响起,两个心有灵犀的人相视一笑,很有一种“得遇知己我生不憾”的意味。
老童畅聊的时候,学校这边的人看着他们安排的招待所房间空空如也,不禁一个头两个大。
虽然那边说老爷子明天会准时来,可他们今天连个人影都没见着,根本不敢放下心。
这注定了一晚上的惴惴不安,也睡不好觉了。
第二天,许梦雪要去找省城找常老师,老童也知道自己今天有行程,昨天鸽了他们,今天也不好再放鸽子。
原以为就此分道扬镳,谁知道他们的目的地竟是同一个——都是忻州大学。
常老师住在忻州大学的教师宿舍楼,老童是要过去讲座。
老童简直惊喜望外,不禁道:“让小煦也跟着我一块去吧?”
许梦雪犹豫不决。
虽然她看着老童不像是外人,允许小煦和他聊天畅谈,可这跟让小煦跟他一块走是两码事。小煦毕竟很小,体力上处于弱势,真有什么成年人想对他做什么,他其实很难自护。
她的犹豫老童都看在这里,他无奈地摆摆手:“这样吧,等下你看看,带小煦过来总行了吧?我又不会吃了他。”
罗奇开车送他们,见状道:“不如我陪小煦去?”
许梦雪:“你有时间吗?”
罗奇笑笑:“我老板在这里,愿意给我放假的话,我肯定是有时间的。”
许梦雪:“……”
就这样约好了,罗奇带着小煦跟老童走,她去找常老师。
他们到的时候,忻州大学门口站了一片人,许梦雪纳闷这是学校有什么活动,暗忖要不要等一下,就看到老童朝那些人走了过去,说了什么又掏出自己的证件,那群人个个喜出望外。
老童和那些人简短说了几句话后,过来带小煦和罗奇过去。
他朝许梦雪努努嘴,“这样放心了吧,你看他们这大横幅写的,一点都不低调。我老童多低调一个人啊。”
那大横幅写着“欢迎童慕简教授莅临我校指导”。
许梦雪蹙眉,童慕简……总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点耳熟,好像在哪儿听过似的。
罗奇则是眼角嘴角一抽,看着眼前这个口口声声低调的老爷子。
小煦的眼睛豁然一亮,盯着童慕简上上下下打量,不可置信问:“老童,你是童慕简教授?”
童慕简摸了摸下巴,叹息着:“唉,本来我不想这么快告诉你的,都怪他们,都不知道点低调。”
许梦雪和罗奇:“……”
小煦大声说:“我看了你写的书,很好看!”
童慕简:“我知道,你也很厉害。”
他慈爱地揉了揉小煦的脑袋。
许梦雪这下想起来童慕简是谁了,就是小煦简单说过的那个大教授,写《文学理论》的,难怪在飞机上老童会突然和他们搭话,可能就是因为听到他们说这个书了。
他们谈论的时候,作者就在边上,听到他们的话,便加入了他们的谈论。
原来如此啊。
许梦雪放心罗奇带着小煦去听童慕简的讲座,她则去了常老师家里。在巴蜀的时候,常老师就给她传简讯了,具体的当面再谈。
果然,常老师给她带来了两个好消息:
一个是,学校同意他们来上研修班,但得是高中毕业的水平,不能连字都不认识就送来,那也听不懂老师讲的课,跟听天书一样。
这一点,许梦雪自然有保证。
他们是为了增进自己,也不是来镀金,学得怎么样只有自己心里清楚如果糊弄学校,看样子是进大学了,其实耽误的是自己。
这一点,常老师还带给她了一个意外惊喜——那就是这些进修的人,可以选择进修班,几个月的那种,也可以选择长期课程,大概得需要三年吧。
但三年也有好处,如果通过考试,是可以拿到忻州大学的毕业证,只不过会在毕业证上注明学习方式。
常老师给她解释:“国家有在考虑推动成人的继续教育,咱们忻州大学自然也在考虑这个事。刚好你提出的这点诉求,和咱们忻州大学将要做的事有点异曲同工之意,所以学校里想着,就先从你们这开始,当作第一批试试水。如果参加长期班的人第一年能跟上学习,考试也都通过了,其实是给了学校推动成人继续教育项目的信心。”
许梦雪:“这的确是意外惊喜,让您费心了。”
因为他们是试水,所以专业也就那么一个,没有太多花里胡哨的可供选择。
就这样,许梦雪已经很是感谢了,尤其是能拿到毕业证这点,虽然花的时间长点,但是相比全职上大学的人,其实付出得并不多。
她想,学校没要求思念的原因,估计是怕时间太长,学生坚持不下来吧。
常老师说:“三年发的是专科毕业证,因为之前没做过,也都是摸着石头过河,所以学校考虑得也就多点。”
许梦雪点点头:“我明白。”
她想了想问,“不知咱们学校有没有勤工俭学或者奖学金什么的,我想给我们的学生那些表现好的,发点奖学金,除了我们的人,还有些学习好的但家境不好的,都有机会去参与奖学金的评选,这个不占用学校原有的奖学金指标,不知可行不可行?”
常老师:“你是说……”
许梦雪:“对,就是您想的那个意思,投桃报李嘛。学校愿意支持我们,给我们开放大门,那我们总要为学校做点什么的。”
常老师:“你的意思我会转达,应该没大问题。”
说完这件事,另一个好事是,衣尚杂志社正式成立,等到发行量超过十万册的时候,就可以独立于出版社,到时候想请许梦雪来参加这个庆功大会。
许梦雪满口答应:“这是好事,没问题。”
常老师还告诉她:“你说的服装设计研修的事,我也帮你打听了,只是咱们忻州大学没这个专业,我联系了老同学,他在首都的服装设计学院,那里是咱们国家服装设计的摇篮。如果你们愿意去的话,可以去上个短期班,刚好他们最近开设了一个短期研修项目,还请了国外的设计师来讲课。”
“只不过,”常老师顿一下,“因为请的国外设计师较知名,给对方的待遇开出较好,所以他们这个不是免费的,还有些贵。到时候会安排你们在服装设计学院的宿舍住,可食宿的费用也是自理的。整体下来花费不少。”
许梦雪大概问了一下,几乎不假思索道:“那麻烦您帮忙说说了,看怎么给我们报个名,我们愿意去。虽然花费不少,但这个钱花得也值,不是我们想花愿意花就有机会的。”
常老师笑了:“你这样想,我倒是不意外。那你准备准备吧,估计就十二月那几天,学生都放寒假了。”
“好。”
回到封城,许梦雪把进修班和去首都研修的事都告诉大家,让他们广而告之。
进修班的得高中毕业,达到毕业程度,很多人在最初的兴奋之后冷静下来,不禁垂头丧气的。
事倒是好事,就是没自己的机会。
也有的人觉得吧,自己平时上班都那么累了,唯一的休息的时候还得跑去省城上课,来来回回一趟花不少钱,多少没那个折腾的必要,费劲得很。
还有的觉得,虽然花钱,但那可是忻州大学啊,一辈子都没机会进去,正好可以看看去,涨涨见识,看看人大学生都干点啥。
但是一想到高中毕业……大家又都蔫了。
很快,又传来了令他们振奋的消息:公司以后每周会举办三天的扫盲班、小学班、初中班、高中班,大家按需要报名参加,不强制,自愿报名。
这个学习班在一三五下班的时候进行。
一开始有人看到这里嗤之以鼻,直到看到公告下方写着:凡是进步一级,就能得多少多少现金奖励,大家不自觉身躯一震,顿时来了精神。
然后又看到,拿到进修证的,就可以原地提一级;如果有愿意学长期班的,学费公司管了,等到拿到毕业证,直接晋为管理级。
这下子,门店的人、厂子里的人、办公室的人全都炸锅了,热热烈烈讨论着。
上班的时候得空就说这个事,下班的时候回家就研究这个事,一时没想明白公司这样做到底有啥好处,难道就是为了督促他们学习进步?
公司的人想不明白,外面的人就更不明白了。
这不是做慈善的嘛?
真是有钱没处花了。
公司的人听到他们这些酸溜溜的话,一个个都笑了,知道他们这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毕竟很多人都说他们待遇再好有啥用,还不是比不上国企?
可是现在,国企有的机会,他们人人都有机会哦,只要你能抓住。
令人没想到的是,这个事可能反应太热烈了,也可能因为衣尚的人的确不少了,竟然掀起了一阵学习热潮。
热潮之下,自然引起了媒体的关注。
不光是日报、晚报,还有电视台都做了部分报道,报道衣尚发布的这项通知。
而在这段时间,许梦雪又做了一件事,找了教育局,说是要资助学生完成他们的学业,她选了几个学校,其中就有瑶瑶在的学校。
这是她好早就想做的事,因为吴婷婷,她想要去帮助这些真正有困难又有梦想的孩子。
就这个事,有人要采访她,许梦雪拒绝了。
她并不是很想宣扬,然而她不想,不代表教育局那边会沉默。他们为此开了个会,特意感谢了许梦雪,而且,相关的教育报专题报道上也都提及了此事。
这下,人人都知道,衣尚的老板又去做了大好事。
连着这个两个事,衣尚简直成为封城人心中最理想的企业,那些不图编制的,都去这里应聘,希望能有机会走近衣尚。
在外面,衣尚深处讨论的漩涡,热闹不凡。但是,公司的人该怎么办,依旧是怎么办。许梦雪看到这副场景,很是放心。
她还特地鼓励了一下魏常明,说道:“你的卷子,由我来专门监考。这样你就不用不好意思了。”
魏常明:“……”
他想了想拒绝,“雪姐,我还是和公司的人一起吧,一视同仁。”
许梦雪怕他考不好有损他在公司做事,魏常明连番保证:“雪姐,你放心,不准备好,我绝对不去参加考试。”
哪怕她监考,是独一份的待遇,他也不敢要、不能要。
有些人,有些情,不适合靠近,也不适合给自己找理由借口接近。
他一个人珍藏就是了。
而且他都没法儿保证,有她看着,自己还能不能好好答卷子了。
另一边,老童开完讲座,拒绝了忻州大学的招待,马不停蹄来和小煦相聚。他倒是很好意思,真住在了家里,有慧姐招待他们。
老童这个人有点老顽童的特质,看到喜欢的就热烈,看到不喜欢的就懒得搭理。
慧姐做的饭很符合他的口味,他就差把慧姐夸出个花了,弄得慧姐碰上他就想躲,觉得这人太过花言巧语。
老童摊手无奈,仰天呐喊:“不是谁都能让老童我这么夸的好吗?”
虽有这个插曲,他在小煦家里待得很愉快,中间见过几次易霆,对他的评价是——“看着不懂情趣,能忍他的人真了不起。”
小煦仿佛找到知音,附和道:‘对,我也这么觉得。”
易霆:“……”
你们在说人坏话的时候,是丝毫不避讳当事人啊。
当天晚上,他就用实力向许梦雪证明,他有多有情趣,会说多甜的、比蜜还甜的话。
老童待了几天就走了,小煦很舍不得。
老童到了这个年纪,对很多事都看得很开了,尤其是这种分别,他更是都习以为常了,满不在乎地安慰小煦。
“好啦好啦,你那个老师画展不是马上就开了吗?开了你就过去呗,我老童在首都等你。”
小煦眼中含泪地答应。
老童难得有个长辈的模样,揉了揉他的头,催促着:“那你快点过来,别让老童我等太久。”
小煦:“好。”
作者有话说:
看着这个进度,我有在疑惑,我月底真能收尾吗?
◎招工探亲(三合一)◎
到了十一月中旬, 公司经过层层考核选拔,选出了二十个人,去报名参加了忻州大学的进修班。
按照忻州大学后来约定的, 这些人都先从短期的两个月进修班开始, 之后根据进修班的考试、日常等成绩, 再结合个人意愿,选出十个人转为长期班。
也就是说, 这二十个人中至少一半有机会转为长期学习的那种。
许梦雪也给大家做出承诺, 凡是真正通过进修班的,都会在原有基础上提一级。提一级,不仅是职位的上升, 还有工资、机会的上升。
这一批的二十个人中,有门店的曾书年、廖小月、梦云等, 还有办公室的小林、小雅、沈家康、孙诚、赵夏花等,剩下的十一个人全部来自于两个厂子里的人。
像魏常明, 他虽然已经很努力在学习了,到底是基础太差, 和这次机会失之交臂。大家都害怕他太沮丧
当这些人第一天走进忻州大学的时候,那叫一个激动不已, 热血沸腾, 热泪盈眶。
他们二十个人互相看看彼此,脸上俱是一阵无言的感慨。
有生之年, 他们竟然来大学上课了?!
他们心怀忐忑,很害怕被赶出去, 找不到教室, 也只好一间间摸索。好在谁眼尖, 看到了指示牌, 二十个人算是找到组织。
一个个二十多岁、三十多岁的大人拘谨得像个小学生,在老师出现的霎那,豁然起立喊“老师好”,把授课的老师吓了一跳。
上课时,各个坐得端端正正,脊背挺得老直了,双手端放在桌前,目光灼灼地盯着老师,唯恐错过一言半字的,举手提问的时候像一个小旗子一样端正竖起来,成熟粗犷的声音喊“报告老师”。
这位老师曾对要来给这样一群人上课,有过一些意见:认为他们离校太久,又是公司负责学费,他们多半不会多上心,一想到他在上面讲,下面在嬉笑打闹,他就头疼得想拒绝。
可是,除了他,学校里资历都比他老,而且院长是他舅舅,来求了他好几次,他也不得不答应了。
已经做足了生好几天气的准备,怎么也没料到真正上课时会是这样一副场景?
对知识渴望的目光、拘谨害羞的态度、紧张忐忑的磕磕巴巴、小心翼翼的回答……在回答问题时,他们也是努力放轻了、放柔了声音,有一种声音大一点就把他打碎的感觉。
他也不是第一天当老师,更不是第一天给学校上课,早就习惯了学生习以为常、不以为意的态度,也快练就了一身和学生斗智斗勇的本事。
唯独没见过这样真诚、忐忑的态度,令人心酸、令人难受,又叫人感动。
他感觉到,在课堂上的他,成了一个珍宝,被人小心呵护着。
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
新鲜、神奇、充满感动。
下课了,他说了句“有什么问题可以来问”,这些人一个个岿然不动。
他心中哂笑,心道该不会是只表演一节课吧?之后就会露出真面目?
一个大学生把手端端正正竖起来,小心翼翼地带着试探地问:“老师,现在真可以再问问题吗?”
年轻老师笑着回:“当然,就是现在。这位同学你有问题吗?”
老师的笑,仿佛一朵迎风而放的太阳花,挥洒着旭日的和煦与温暖。
大家原以为下课再问问题太过麻烦老师,不想老师真的愿意,顿时拎起本子上记的,轰一下涌到讲台前。
可能是人太多,怕老师照顾不过来,还自觉地排起队,一个个问……
年轻老师看到这副场景,又看到他们写下的笔记,有的字写得好点,有的龙凤凤舞,有的歪七扭八,也有的在写好的笔记旁边打个问号,能看出来他们在努力地记下课堂上的东西,也在努力汲取着这些。
他心中难掩感动,一个又一个不厌其烦地回答着那些曾经他认为的再简单不过的问题。
问题都解答完了,大家无疑都长吁了一口气。
不知道谁看了下时间,惊呼:“会不会食堂没饭了?这个点?”
“啊,那咋办?俺就想吃吃大学的食堂?”
“要不咱先去看看,万一呢?”
“有口放吃就得了,没有咱们就买几个大馒头啃。”
“也行吧,等明天还能再吃。”
“嗐,就是第一天吃不上了。”
“……”
年轻老师清了清嗓子,大家顿时安静下来,全都转头看下他。
被这么多道目光注视着,他也不甚好意思,微微脸红,道:“你们今天来,我请你们吃吧。大食堂没饭,还有老师的小食堂,可以做小炒。”
“哇,真的?老师您也太好了吧?”
“还请我们吃饭,回家说给我娃听,羡慕死他!”
“俺长这么大,第一次来大学就有老师请俺吃饭,说出去他们都不信。”
“那是他们没见过。”
“说起来,还是咱们老师好,长得好有耐心,对咱们也好。”
…………
吃饭的时候听着这些大学生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年轻老师心中难掩骄傲。
突然,这些个学生各个举起手中的水杯,站起来,看着他道:“我们以水代酒,想敬老师一杯!谢谢老师愿意教俺(我)们!”
年轻老师也站起来,举着一次性的塑料水杯,与那些举到空中的一次性塑料水杯挨个碰了一下,喉头发梗,哑着声音道:“不客气,当老师教学生应该的。”
大学生们:“您对我们这么好,应该啥?是你人好!”
塑料水杯碰在一起,没有什么声响,可是仿佛又有一声声脆响,如鼓点一样,敲到了年轻老师心中。
久久难以散去。
二十人进修只能周六日过去,最开始是几个人结伴过去,后来公司索性租了个大巴车,到了时间送过去,等到了点再接回来,这样也方便。
中间学校也问过年轻老师情况,看看这些人的学习情况。
年轻老师把上课的情况说了一下,也给学校领导看一些平时的作业什么的,“他们都很认真,虽然看着程度差些,但都很努力,很快就能赶上来。我觉得他们在两个月后拿到结业证没问题。”
校领导听到这个话,也看到日常的作业情况,看上去都认认真真的,顿时就放心了。
他们想推行成人继续教育,也愿意成人来他们这里进修,既能赚点钱,又能扩大学校的影响力。但这些都有一个大前提——这些不会降低忻州大学的质量。
否则,他们是断断不会允许的。
年轻老师的院长舅舅等到人都有走了,又专门回来了一趟,不放心问:“你真觉得他们行?可别糊弄校领导啊?”
年轻老师淡淡瞥了他一眼:“当初不是你和我保证,他们肯定行的吗?“
院长舅舅尴尬地笑笑:”这不是……这不是……“
“这不是没有老师愿意来,所以你就忽悠着我来,有什么好话就不要钱地往外说,也不管真假,对不对?”
年轻老师毫不留情地拆穿他。
院长舅舅更尴尬了,张嘴摇头,赔笑着:“也不能这么说吧……真不了解,我也不敢要啊。咋了,你对他们不满意?我咋听说,第一天你还带他们来小食堂吃饭了?”
他托着下巴沉思着,“文谦,你要真不满意,舅舅也不勉强你。你也带了这么久了,我跟闫老师说一下,剩下的就他教吧。”
叫文谦的年轻老师顿时不高兴了,眼睛一瞪,不乐意道:“怎么了,我把人带上道了,舅舅你这是又要培养您自己的得意门生了,来摘我的桃子了?”
院长:“……”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怕你不高兴、不开心。那你要是愿意带,你就继续带,谁也换不了你,行了吧?”
“最好是。”文谦道,“我带出的学生,谁也别想半路来摘桃子。”
院长像哄小祖宗似的叠声点头:“是是是,没人来。”
文谦忿忿走了,院长笑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
这个外甥,口是心非得紧。
本来怕他带这些人有情绪,看来现在可以放心了。
封城还有记者跟着这些人进入忻州大学追踪报道,他们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消息,想看看这些人是真学习,还是假学习。
他们刚好问到了文谦。
文谦看着这些笑得很假的记者以及电视台的工作人员们,怒从心起,直接毫不留情怼他们:“他们假学习?假学习骗你们是有钱花,还是有饭吃,还是能有什么泼天的好处,要犯得上假学习?什么公司出钱,公司愿意做,那是公司良心,公司良心,人也好好学,凭什么红口白牙污蔑人家,有证据吗?”
话里毫不留情,把这些人怼了个遍,怼得记者和其他工作人员都不好意思了,连连道歉。
文谦并没打算放过他们,而是把他们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给他们展示这些学生从第一天到现在完成的课堂作业。
一本本不同的作业本扫过,可以清晰地看到他们的进步与成长。
记者这时候也知道刚才说那些话为什么文谦会生气了。
果然,文谦正色道:“我希望任何人做任何事都要有一个基本的底线和态度。我不反对你们做新闻,也不反对你们追噱头,但是……”
“但是”这两个字,他咬得很重很重。
“这些都是基于事实的基础上。每一个认真努力的人理应得到尊重,这是我们这个社会应有的共识。”
电视台的人被说得面目羞愧,惭愧地低下头。
过了许久,记者反应过来问他:“请问您是他们的老师吗?可以再多问您一些问题吗?”
文谦背着手,一脸肃然:“如果是想听真话,我可以说。”
记者这时候已经没有什么搞噱头的心思了,很是羞愧又认真地回道:“当然是听真话。”
文谦并没有和他的大学生们说过这个事,还是无意间谁的邻居看到了报道,说是在电视上看到了他(她)的作业本,那人一头雾水,跟着过去看,才看到了那番报道。
里头不光有他自己的,还有一个班的作业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