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炮灰亲妈不干了—— by夭野
夭野  发于:2023年09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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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大人真的愿意相信一个八九岁的孩子说些什么吗?
这个疑问,其实他在家里从未有过。后来也是在班里他才知道,并不是每个家庭都像他们家一样,会去问孩子的意见,并且真的采纳孩子的意见。
问意见,和让一个孩子给一个公司出谋划策,这又是另外不同的。
他还记得,他妈当初温柔地拍拍他的肩膀,鼓励道:“当然可以。而且妈妈相信你在这方面能做得很好。因为,你比妈妈还专业,很多东西都是妈妈从你那里听来的。”
这给了小煦极大的信心。
而最让他感动的是,他妈还说:“就算真的做不好也没关系,不用一定做到很好。剩下的,妈妈会为你托底。”
这是他的底气,也是他更加决心做好的信念。
他想让妈妈的每一次相信,都有同等的回报。
只是现在,看到他妈轻松自在地当起了甩手掌柜,心中难言地升起一点点心里不平衡。
啊,他还是个孩子。
罢了,他能做了,他妈就可以轻松。
他也乐意。
这个事不好在飞机上多说,下了飞机,小煦选择和大师哥住一个房间,等到了房间,便和他说了这个事。
“什么什么?真的吗?小师弟,你厉害啊!”
大师哥夸张地竖起大拇指,声音大得仿佛在敲锣,小煦头疼地揉了揉耳朵。
小煦:“是真的,就看你愿不愿意吧。我们有艺人合约的。不过你想清楚,一旦签了,是不能毁约的。”
虽然和师哥师姐们相处的次数不多,但他记得,大师哥家里并不缺钱,他是家里的小儿子,有着前所未有的自由度。
因为有大哥二哥在负重前行,他就可以乐得自在。
只不过他表现得过于夸张了些,所以他常常被家里赶出来,就是某次被赶出来后,他遇见了曾经在街边写生的周南路,非缠着人家要学画画。
师父说看这个孩子天资还可以,想象天马行空的,也就收了。
后来发现,想象是天马行空,总是坐不住,耐不住性子,也是一个令人头疼的事。好在有天赋支撑,也算是学了个七七八八。
不然,真是什么都学不成。
好在周南路他也不是拘着的性子,大师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也不管他。就是偶尔说起来,会有些头疼他的想法。
无外乎,不是觉得他有想法不好,而是他有想法没错,他非要说出来,叭叭说个没完,闹得人脑壳疼。
小煦此时此刻深有体会。
他只是说了个开头,大师哥连结尾都给他想好了。
“小师弟,你是说,我以后可以当演员?”
“小师弟,那我是不是可以演电影,我想演那个大猩猩。”
“小师弟,你说你之前带我看的武侠小说,不如我演金毛狮王?那我是不是得再买头假发,或者把头发再染一染?”
”小师弟,你说我是不是还可以发唱片啊?到时候我叫我家里人人都买个十张,不买我就不回家!“
“小师弟,你说……”
“小师弟……”
“……”
一时间,他都不知道他和他说这个事到底是好是坏,这都八字没一撇呢,已经电影、电视剧、唱片都安排上了。
小煦头疼。
他这时候也没想到,他的头疼也只是开始。
许梦雪把小煦送来巴蜀写生,她自己并不是无时无刻都陪着。有周南路和他的三个师哥师姐,她也就乐得自在给自己放假。
在巴蜀街头走一走,感受一下这里的风。
这里地处盆地,周边是山。
她和人一起拼了一辆车,去周边走一走,有草原、有群山、有湖泊、有江河,看山花烂漫、看湖泊倒影、看草原日出,一路上很是轻松自在。
这种深处自然的感觉很不一样。
她带上了相机和速写本,一路拍照一路记录,灵感不断。
衣尚的山湖系列由此在她脑中萌芽。
她还认识了几个新的朋友,正是一起拼车的。
刚好这一群人一起,可以吃民族特色的火锅,一起围着篝火跳舞——曾经她以为,这是在草原才有的项目,但的的确确是在草原才有的,因为巴蜀的周边也有草原啊。
还有他们追着落日跑,一群人在车上尽情欢呼着,兴奋着,热烈着。
许梦雪感觉到,胸腔内那种久违的澎湃令她畅快不已。
这样的美好与热闹,她迫不及待地想与人分享。
而这个想分享的对象,就是易霆。
在招待所里,许梦雪把这一路所见所闻都讲给他听,听着他在听筒那头的呼吸声,她有一种繁华热闹落地后的踏实与心安。
两个人说了许多琐碎的话,不厌其烦,孜孜不倦,黏黏糊糊。
同行的人第三天才知道她有娃有老公,每次电话也都是打给老公的,十分惊讶。但之后每次她每次打完电话,都会收到大家善意的调侃。
把巴蜀的周边转了个遍,许梦雪的设计系列已经有了三个。
是三个系列,而不是三个单独的设计。
这就是自然风光赐予她的灵感,这是自然在她耳边的呢喃,亦是在她脑中绘就的画卷。
到了巴蜀城区,也意味着即将分离,这些萍水相逢、玩了一路的人倒是都有几分难舍,大家相约一起搓顿火锅,感受巴蜀给予外地人的变态辣。
每个人都嘶嘶哈哈的,在这种笑闹中、嘶哈声中结束了彼此的相遇。
虽然留下了联系方式,许梦雪却知道,有些人这一辈子都很可能不会再见了。
人的相遇便是这样,一程又一程,送走旧的,迎接新的。
为别离而伤悲,为相遇而欢喜。
许梦雪回来后,小煦的这趟写生也进入尾声,准备后天就离开巴蜀。小煦被大师哥骚扰了好几天,整个人都一个头两个大的,不堪其扰。
这会儿看见许梦雪,简直是怨气爆棚。
说好的来陪他,结果她自己去玩了。
接受到小煦的怨念,许梦雪一个没忍住笑了,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像安抚小猫小狗似的:“好了,我听周老师说,你们这次的写生也基本结束了,剩下的两天咱们一起逛逛?”
而且,她没说的是,这还是小煦难得地对她流露出这种小小的怨念与不满。
她没觉得不好,反而有些开心。
说明孩子的心情在变化也在调整和进步,这都是好的发展。
尽管小煦很懂事,但她并不愿意给他一个“我妈妈很可怜需要随时照顾”的形象。
她答应了一起出去玩,小煦脸色缓和了一些:“只有我们俩,不带别人。”
等到第二天他们要出门,她才知道小煦为什么格外强调这一点,因为他的大师哥也想跟着去,美其名曰他要给自己未来的老板献殷勤。
小煦狠狠拒绝,他就像个受伤的大宠物,泪汪汪的,谁看了都忍不住心软。
许梦雪看今天便知这几天可能都是这样,决定来当这个坏人:“下回吧,这回是我答应了小煦,只有我们母子同游。承诺的事不能反悔。”
大师哥嘴上嘟嘟囔囔的:“别人的承诺都是说变就变……”但他还是识趣地没再打扰。
确定大师哥真的不去了,小煦明显松了口气。
许梦雪含笑问:“你就这么怕他?”
小煦撇嘴:“我不是怕他,是烦他。他太吵了。”
然后,他就把大师哥这些天的所作所为控诉了一遍,要不是有师父拦着,估计写生的时候他都没没法儿安生,那别说什么写生了。
于是,他就很后悔,这个事应该抻一抻,而不是立马告诉他。
许梦雪提醒他:“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结束后他才知道,他会不会为了要了解清楚,跟你一起去封城?”
“啊!”
小煦一想到这个可能,脑壳瞬间就疼了。
许梦雪冲他眨眨眼:“其实我有个主意。”
小煦立即望过去,一脸期待地等着她的下文。
许梦雪故意等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开口:“难道你忘了,徐华坤才是公司目前的负责人,他管这些业务,你只是个顾问,其实可以适当地……你懂了吧?”
小煦眼睛一亮,恨不得直拍大腿。可惜,他不是这种性格的人,做不来这样的事,但他已经看到了曙光了。
太好了,就让大师哥去烦他。
他就终于可以落得清闲了。
“而且,你也不用有心理负担,这就是他正常的业务范围内。他什么人没碰到过啊,重要的是看苗子好不好,你给他提供了一个好苗子,他还得谢谢你呢。”
小煦努力控制了几下,仍是没控制住自己兴奋的呼吸:“妈,你说得对。我可以借一下你的传呼吗?”
许梦雪虽有些意外,却是没犹豫,把传呼递给他。
小煦劈哩叭啦编辑信息,许梦雪看着他低垂的后脑勺,心想他大师哥估计把他骚扰得不行,否则他也不会这样迫不及待。
小煦连发了两条传呼,一条给徐华坤,一条给大师哥。
大师哥什么时髦的东西都有,听说他还想给自己整个大哥大,但他手里没钱,他家也不愿给他钱,他只好勉强自己整了个传呼。
没一会儿,传呼连响两声,他看完,终于松了口气笑了。
他们俩接上头了,就没他的事了。
太好了。
看着小煦不再忧心忡忡,皱紧的眉头也松开了,许梦雪问:“都解决了?”
“嗯,”小煦把传呼还给许梦雪,“大师哥说他不回首都了,退了机票,直飞宝安市,和华坤叔见面。”
“哦豁,你大师哥他行动力可以啊。”
小煦苦笑:“就是太可以了。我也和华坤叔说了,合同不用签太长时间,大师哥的兴趣总是变来变去的,没个定性,说不定过两天他新鲜劲儿过了,他就撂挑子不想干了。”
许梦雪:“……”
小煦轻松道:“不过这是华坤叔该头疼的事,我就不管了。”
许梦雪给他竖大拇指:“恭喜你,学会了‘甩锅。’”
其实,是资源利用,让合适的人做合适的人,各司其职,而不是自己大包大揽,什么都把在手里。
小煦轻轻“嗯”了声,连日来的苦恼就这么解决了,他还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他看向许梦雪,郑重其事道:“妈,谢谢你。”
梦雪揉了揉他的脑袋,他头发毛茸茸的,很柔软,手感也很好。看着把好好的头发揉乱了,许梦雪这才停手。
一个精致的小孩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颇有一种凌乱的美感。
看着自己的杰作,她不禁笑出声,随之收敛了笑意,温声回:“不客气。”
出租车到了地方,他们去逛了武侯祠、杜甫草堂,在草堂里待得时间久些,看着诗圣留下的那些过往痕迹,也很是让人感慨。
许梦雪不自觉想起了那首《茅屋为秋风所破歌》。
这是心怀天下之人,即使自己住着茅屋,想到的也是“安得广厦千万间”,让天下普通人和他一样有所依、有所靠。
出了杜甫草堂,他们还去逛了宽窄巷子、人民公园、文殊院,晚上吃了当地特色的冰粉、兔肉火锅。
说起兔肉火锅,吃之前小煦还心有犹豫,想着不该吃……等到点的都端上来,被美味所折服,他也没说啥了。
第二天他们去专门看了看大熊猫,这些都是原始的、质朴的,小煦买了好些熊猫的文具,许梦雪也买了很多,她买的不只是文具,还有发饰、玩偶等等。
因为她这次只和小煦出门,瑶瑶很舍不得,还哭来着。
她当时还挺担心,怕她闷闷不乐的,第一次给易霆打电话的时候,还专门问过他瑶瑶的情况。
结果易霆告诉她,就是她走那会儿舍不得哭了,之后沈思衡天天来家里玩儿,带着赵博延一起,瑶瑶叫上圆圆大丫,每天都玩得乐不思蜀。
甚至,沈思衡、大丫和圆圆都在家里住了两天。
由此可见,他们玩得有多开心了吧。
许梦雪很难形容自己当时听到这个的心情,很难评。
这个小没良心的。
远在千里之外的瑶瑶被安上了小没良心的称号,可依然备受老母亲的宠爱,因为许梦雪为她买了好些东西。
许梦雪也给沈思衡、赵博延、圆圆、大丫都买了些,后来实在买得太多了,她又买了一个新的行李箱来装,等到随飞机一起托运走。
陪着小煦在城里城外玩了两天,他们正式回程。
来的时候轻装简行,回去的时候大包小包,带着巴蜀一带特色的食材吃食还有玩的用的。
蜀城的机场距离不算太远,可蜀城边上都是山地,路也不好走,一段山路走了许久,还见识了一下山区师傅的车技。
虽然大师哥不回首都,但和他们也是差不多的时间。
他还专门来和小煦说:“小师弟你放心,等我大红大紫了,我一定不会忘了你的知遇之恩的。”
周南路都拿这个徒弟没办法,他也是后来看他缠小煦缠得紧了才知道这个事,当时颇为同情了一下自己这个总是高冷的小徒弟。
真是给自己找了个事干。
小煦叮嘱他:“你不要和华坤叔说我是顾问。”
大师哥脑子里不知道想了什么,夸张地睁大眼,张大嘴,手指点了点,随之闭上嘴,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一副“我绝对不会说,你放心”样子。
“我嘴很严的。”
“最好是。”小煦想想他的性格,并不是很放心,“你要是没做到,以后我就不认你了。”
大师哥连忙保证:“我必须做到。”
他们一行人三个地方,飞机轮流起飞。周南路带着两个女学生最先上飞机,他回首都准备画展,不忘叮嘱小煦尽快把画邮过去。
大师哥第二个走,他走的时候小煦恨不得敲锣打鼓欢送。
“感觉世界都安静了。”
小煦吐吐舌头,有一种劫后余生之感。
他这副样子生动又有趣,非常可爱,终于是他这个年龄该有的模样。
许梦雪眼睛带笑:“但他对你很好,很细致入微。”
小煦吐了口气:“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肯定早就不忍他了。”
就是大师哥虽然很吵,但对他是真的非常非常好,好得不符合他的性格。
没一会儿,许梦雪他们也上了飞机。
飞机起飞没一会儿,隐隐约约听到谁的哭声。
作者有话说:
再坚持十几天,我就胜利了

◎老童小煦(三合一)◎
不只是许梦雪和小煦听到, 前后左右不少人也都纷纷侧目转头,寻找那哭声的来源之地。
有人可能原本在睡觉,被哭声吵醒了, 遂招手叫来空乘:“麻烦管管, 这跟哭丧似的, 像什么样子,我好好的睡觉被一个激灵吓醒了!”
空乘微笑着道歉, 表示他们去解决这个事。
小煦暗暗碰了碰许梦雪的胳膊, 许梦雪充满疑问地看向他。
他用一只手遮住嘴巴,凑到许梦雪跟前,小声说:“我知道他为什么哭?”
这下真轮到许梦雪惊讶了。
都不知道哭的人是谁, 小煦就知道他为什么哭了?
“我们在等飞机的时候我见过他,他当时就很难受。排队的时候, 好像看见什么消息,一下子就蹲在地上, 缓了好一会儿,我以为他都不上飞机了, 又上来了……”
小煦吧啦吧啦给她讲着在机场看到的这些个事。
这个男人事业上出了事,家里也发生重大变故, 然后他一个人……
许梦雪竟不知道他脑补众多, 一时间看得他说不出话来。
小煦怕她不信,强调道:“妈, 是真的,我说的不是假的。”
许梦雪轻叹一声, 缓缓道:“我相信你, 只是有些意外, 意外你会注意这些事。”
小煦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 微微笑道:“那是因为我从来不和你说这些。我喜欢看这些,很有意思。”
他给她讲,左前方那个人,女人带着孩子,但并非孩子的妈妈,而是后妈准备带孩子去见爸爸;
还有右前方那个人,喜欢亮色的衣服,可是家里要求她要像其他人一样穿黑白灰蓝;
再再那边有个人,说话声音很好听,很温柔,却是个八尺高的大汉;
还有还有那边也是第一次坐飞机,非常害怕,只能假装自己是只鹌鹑躲起来;
再再再……
许梦雪目瞪口呆。
这是钻人家心里了吗?
怎么这么隐秘的事都知道?
小煦似乎猜出她所想,冲她甜甜一笑,那笑无辜又可爱,谁也想不知道他会知道这么多的事。
估计这个飞机上的人都不知道有人对他们的事了解得如此清楚。
”我没事的时候就会观察人,还会在坐在大街上看人来人往的人。偶尔他们说话我也都能听得到,就觉得很神奇。“
他喜欢看这些,观察这些,再记录下来。
有的时候看书,会看到一些很神奇的事情,也会看到一些很新鲜的人物,他就产生好奇:这究竟是作者夸张写的,还是真有人如此?
后来他无意间看到过童老师写的一本《文学理论》,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陆陆续续找了不少相关理论的书来看,综合得出:艺术来源于生活。
文学是艺术的一种,他不禁也好奇,文学是不是也来源于生活?
带着这样的疑问,他先是观察班上的同学们,以及其他班可以接触的同学们,同学之间也很有趣,却不像书中描写的那样自私、胆小、肮脏、赤·裸、市侩,大家大多数都很好。
他就转向去观察老师。
可他们和老师接触的场景有限,多数时候处在一个老师教学、他们接受的状态,所以他观察老师,能感受到什么,但感受得不多。
这样一来,目光投到了社会上形形色色的人。
”你不在家的时候,我偶尔还会去店门口坐着,看他们。“
他越说,许梦雪越感到惊讶,一开始她还能惊讶地做一些表情,后面她就有一种习以为常的感觉了。
她歉意道:“我从来不知道你做这些,也不知道你喜欢。”
小煦很坦然地眨眨眼:“因为我没告诉你呀。”
许梦雪:“可我总觉得,在你告诉我之前,我就应该知道的,而不是等你现在告诉我。”
小煦不赞同地摇了摇头,还小大人似的竖起一根食指,边摇边嘴上说着“非也非也”。
“妈,你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可能像个探照灯一样二十四小时围绕着我,扫视着我发生的一切,以及我身上有的变化。像我爸说的那样,你先是自己,之后你才是我妈,是我和瑶瑶的妈妈。”
小煦说着,黑亮亮的眼睛偷觑许梦雪的反应。
“以前我希望你永远看到我,永远关注我,恨不得我头发长了一毫米,你都能发现。如果你发现不了,我还会有些失望,或者担忧:担忧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后来,有一次,在你不在的时候,我爸他专门和我谈话。”
他还记得那场男人间的谈话。
他爸易霆是如何的如秋风扫落叶般冷漠,但他也是从那之后转变了许多。他以前看得到他妈的辛苦,也很怜惜她。
是他爸说,他妈很厉害,需要的并非可怜,而是欣赏与佩服。
也是他爸告诉他,他妈不仅仅是一个母亲,更是她自己。
“你知道吗?她在成为母亲之前,她先是她自己,许梦雪,她有她的喜好,有她的追求,有她的梦想,也有她的憧憬,并愿意为之努力。你们和你妈朝夕相伴的日子也不过这一二十年,如果你期待她所有的关注点都在你身上,那将来你走了,你去上大学,去看更宽广的世界,那她呢?让她在家里睹物思人,日日垂泪,还是跟你一起去?那你就敢保证,你不会觉得你妈是个累赘?”
尤记得他脱口而出的“不会”丝毫没有换来认同,反而换来一声叹息:“这样,你就太自私了。她没有了自己的人,就像一只漂亮的蝴蝶,她本该让世人看见她的美好与光芒,将来都看不到了,你不会可惜吗?”
“你不会,我会。”
思绪收回,小煦看着许梦雪,哪怕再不想说,也知道了他这个可恶的爸说的是对的。
他差点儿犯下大错而不自知。
从那之后,他就逐渐放平了心态。
既然妈妈有追求和梦想,去发光;那么,作为妈妈的儿子,他不允许自己是个差劲儿的人,他也要有自己的理想追求,和妈妈一起发光才是。
许梦雪竟不知他们父子间有这样一场对话,但她也没刨根问底打听的习惯。
小煦并不想说透露那场谈话。
毕竟那场谈话里,是给他爸加分,而给他自己减分。
哪怕他承认他爸说的是对的,但他也没必要给他专门说好话,让他自己表现去吧。
没想到母子俩的谈话,引起了邻座人的注意。
那是一个年龄很大的老人,头发发白,皱纹很深,但眼睛囧囧有光,精神矍铄。他笑着问小煦:“小朋友,那你再和我说说,你那个文学来源于生活,又如何佐证生活的呢?”
小煦微微愣住,转头看了看许梦雪的反应。
许梦雪想着,左右都在飞机上,说话也没事,不会有什么大危险,便冲他点点头,眼含鼓励。
“我觉得,它不是佐证生活,而是在记录生活的基础上,给予人们反思与修复……”
“有人说,文学就是再现生活,原原本本展现生活,不该有任何添加的痕迹,也不该过多表现,小朋友你认为呢?”
“我不赞同这个观点。文学必须有所表达,文学又不是照片、画画,完全复刻生活。这样根本不叫文学,文学起码带有作者思维的痕迹,有着作者的感悟和偏向……”
“你怎么看作者人品和文学作品的事?作者人品不好,他写出的作品就不好,这合理吗?”
“合理又不合理。还和刚才那个问题有关,作者的三观想法必然在他的作品中有体现,这种是无意识行为,不是他刻意规避就规避得了的,因为他不知道哪儿有问题。当然了,这同样也说明,作者的思想渗透于作品的角色思想中,但谁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个角色,不代表就一定是主角团……我感觉,在一定程度上,有时作者和作品还是得分开看的,有些大文豪,他们的生活也很……”
小煦和隔壁邻座的老爷爷就这么讨论起来了文学,属实出乎许梦雪的意外。
他们两个声音都不算大,说话也不会影响别人,这样她就稍稍放松了些。
刚才那个哭声,已经在空乘人员的劝阻下,渐渐止住了。
只是大家被这么吵了一通,谁也睡不着了,反而开始说话了,热热闹闹的。
左右行程不过三个小时,很快就到了。
快到飞机落地的时候,那个老爷爷和小煦聊得热烈,颇有些意犹未尽的意味。
他从随身带的背包里拿出一个笔和本子,道:“这是我最近在忻州的地址,你得空了可以来找我,咱们接着聊。”
忻州,就是南省的省城。
因为他们都在一个省,去省城直接就说去省城,大家都知道是哪里,也就很少提忻州这个名字。
小煦把那页纸接过来,看到上面写着地址,落款是老童。
他也拿出自己的笔和本子,写下自己的地址:“你有空可以来封城玩,我带你游玩,来我家做客。”
许梦雪赞叹地看着小煦,并没有阻止他。
有她在身边看着,孩子交朋友有自己的想法,她不用有太多干涉。
而且,这一路,她听得断断续续,也听得出老童是一个有文化的人,谈吐很有修养,博学广识,时不时给小煦以引导,很像一个耐心慈爱的老师。
下了飞机,罗奇来接他们。
许梦雪邀请老童与他们同行,老童想了想,遂答应了。
“那走吧。”
他步履生风,大踏步走在前面,丝毫不见老态,与那满脸的皱纹形成对比。
罗奇有些意外,竟然回来的时候多带了一个人,关键是看说话的语气和熟稔程度,真叫人以为这是一起过去的。
小煦给他介绍,这是在飞机上认识的老童。
罗奇颇为惊奇,到底没说什么,安静地当好一个司机,带他们到招待所落定。期间问老童的住处,老童想了想,竟是没回去小煦给的地址,而是说他也在此先住下。
小煦问他:“你不回去吗?”
老童大咧咧摆手,不甚在意道:“没事,等你离开忻州了,我再去那里住。这样也方便,咱们没说完的可以接着说。”
小煦点头:“这样也好。”
他身边没有老童这样的人,语文老师的话会给指导,但也不像老童这样的天马行空的,想到哪里说哪里,一会儿国内的一会国外的,一会儿古典的一会儿现代的,总之没个固定的。
他很佩服老童张口就来,出口成章的本事,他解答了自己不少的疑惑,让他受益匪浅。
许梦雪看小煦真的很喜欢这个老童,对老人家感激地笑笑,邀请他一起吃晚餐。
老童竟是也二话不说地答应了。
罗奇安排了一家地道的忻州菜馆,吃忻州的特色菜式,其实也就是南省的特色菜。南省面积较广,除了南边挨着淮岭一带,北边这些地方吃食种类多是大同中有小意。
一碗热乎乎的羊肉烩面,汤底浓白,面条弹中带软,豆腐丝海带丝粉条搭配着现切的卤牛肉,很是有滋有味。
这是每个来南省的人都必不可少要尝试的地道美食。
除此之外,扣碗小酥肉、小糟鱼、姜汁变蛋、红焖羊肉、水氽丸子,全都也来了一遍。南省的菜分量大,他们几个吃不完,剩下的由罗奇打包回去。
饭桌上,小煦和老童旁若无人地交流文学、交流艺术、交流历史。他先由这个羊肉烩面、红焖羊肉开始说起,再说起其他菜肴,头头是道,引经据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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