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家子的科举路—— by小桂花婆婆
小桂花婆婆  发于:2023年09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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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林家今年也做了一万多斤柿饼出来,虽比去年足足少了七成,可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有这么多,也算出乎意料了。
有一点林远秋可以确定,明年周记作坊肯定不用再收柿果了。
做好了柿饼,接下来自然是怎样销售的问题。为了不扰乱市场,在柿饼的定价上,林远秋直接给大家做了统一,并且规定,任何人都不许抬价和贱卖,否则直接拉到衙门打五十大板。
一听要挨板子,众人忍不住都缩了缩脖子。
只是知州大人定下的价钱会不会太高了点啊,六十文一斤,到时会有人买吗?
去年在吉祥如意饼上大挣了一笔的几个掌柜,这个月再过来的马车,就要比前几次多了十几辆出来。
特别是田掌柜,此次过来,除了继续拿画框和抽绳布袋这些畅销货外,剩下的二十几辆马车他准备全都装上吉祥如意饼。
其实要不是上个月周记掌柜已提前跟他打过招呼,说每家掌柜买的吉祥如意饼不能超过五千斤,田掌柜肯定还要多加上几辆马车。
规定每位掌柜的拿货数量,也是林远秋定下的规矩。
如今吉祥如意饼正是起步的阶段,若不规定着数量,很可能会出现一家掌柜拿走所有吉祥如意饼的情况。而其他白跑一趟的商家心中届时肯定会有抱怨,久而久之,自是不愿再往这边过来了。
如此自绝销路的做法,自是万万要不得的。
等到了卖吉祥如意饼的这日,得了告知的百姓们,早早提着布袋在衙门口排起了长队。
此时的他们,可以说既兴奋又忐忑,兴奋是因为知州大人说的六十文一斤的价钱,而忐忑,自然是银钱没到手前的不确定了。
各家掌柜都带有自己的人手,检查货品的、打称的、结算银钱的、还有打包装袋的。
等收货摊子,衙门口很快忙碌了起来。
百姓们依着次序往前,排在最前面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农,等他把布袋小心递过去后,很快就听那称称之人报出四十二斤的重量。
老农点点头,是这个斤两没错,他在家里称的也是这个数。
“四十二斤,结算银子二两五钱!”
随着算盘珠子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很快便有人把二两多银子递给了老农。
接过银钱后,老农的手有些微颤,这是高兴的。
而队伍后面伸长脖子的众人,在看到果真按六十文一斤的价钱结算的,嘴角早已不知不觉咧到了耳朵根。
特别是队伍中那个挑着扁担,一边挂了一只布袋的中年汉子,自己这一担吉祥如意饼可有一百二十多斤呢,六十文一斤,那就是七两二钱银子了,先前在家里算银钱时倒不觉得,可这会中年汉子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蹦出嗓子眼了。
收货的事一连忙碌了三日,而后众掌柜在第四日离开了永宁城。
林远秋派了兵卫,让他们把商队护送到磐壁地界。
临近腊月,凌冽的寒风多了起来。
还跟去年一样,林远秋给村民们下了腊月之前必须搬进城里的规定。虽已歼灭了山戎人,可为了保险起见,林远秋觉得今年大家还是继续都住进城里吧,
若是今冬再没状况发生,那么明年冬天村民们想住在哪儿,就由他们自己看着办了。
虽还未进入腊月,可浓浓的年味却已开始了。
手头有了宽裕的银钱,百姓们置办起年货来,就要舍得了许多。
这几日街面上人来人往,热热闹闹的气氛可谓前所未有。
有了货品交易,自然就多了税银,包括前些时候百姓们卖吉祥如意饼交的十税一的税赋,这让永宁州和定胡县的库银立刻充盈了起来。
这日,林远秋正与严同知以及贺通判商议如何浇铸上缴国库的税银,就看到守门衙役匆匆跑了进来:“大人大人,传旨官宣读圣旨来了。”

第210章 知府
守门衙役的通报让林远秋有了一时的愣怔,等反应过来后,心里突然生出一句“终于来了”的话,在他已差不多快把这件事抛到脑后的时候。
见圣旨如见圣上,该有的礼仪规矩必不能少。
林远秋正了正衣冠,再吩咐六房书吏快些把香案摆上,自己便快步迎了出去。
严同知与贺通判紧随其后。
此次过来传旨的人林远秋是见过的,先前他为圣上进讲经史时,常出入御书房,对御书房的几位公公虽谈不上全都熟悉,却也是照过面的。
“胡天使一路辛苦。”林远秋拱手与胡公公打着招呼。
大寒冬的,路上急驶了十来天,虽乘着马车,可一路的颠簸,骨头都快散了架,怎可能不辛苦。
只是,替圣上办差,哪能提辛苦两个字。
“林大人客气了。”
胡公公边说边随着林远秋走进衙门大堂,此时堂上香案都已摆上,见状,胡公公也没耽搁,说了声林大人咱们开始吧,就展开了捧在怀中的圣旨。
彩色锦缎,黑牛角轴?
见到眼前圣旨的规格,林远秋竟有些纳闷,他没想到居然会是升职的圣旨。
地方官三年为一任期,满三年后,才会视政绩好坏决定是否晋升还是暂待原职。所以在听到来了圣旨后,林远秋只往嘉奖上去想了,以为是以资勉励,至于升官的事肯定放到自己三年任满述职之后。
要说林远秋为何知道这道是升职的圣旨,当然是从圣旨的规格上分辨出来的。
原来,本朝的圣旨在锦缎的用料上有着规制。一般来说,官职越大,锦缎的色彩越是多样。其中多彩圣旨颁发的都是五品以上的官员,至于五品以下的,圣旨颜色要单一一些,一般为纯白色锦缎。而最高等级的是七彩圣旨,不过这样的规格都是颁给皇室宗亲的。
除了色彩上的区别,圣旨轴柄的质地也按官员品阶的大小做了区分,如一品官为玉轴,二、三品官为贴金轴,而四、五品官就是此刻林远秋所看到的黑牛角轴了。
来不及多想,在听到永宁知州接旨后,林远秋忙双膝跪地,很快恭听起圣意来。
身后的严同知与贺通判,以及六房书吏,还有众衙役们,也都俯身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然永宁知州林远秋,文武兼全,以武威震山戎,视民如伤,以文安民济物,燃薪达旦。朕心甚慰,兹特敕尔石洲知府,另赐黄金百两,永锡天宠。”
石洲知府?竟是直接升到了四品。
林远秋恭声,“微臣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待接过圣旨,趁着起身的空档,林远秋已取下腰间的钱袋,而后以袖遮掩,很快塞到了胡公公的手里。
人家千里迢迢跑一趟,自己的答谢是应该的。
胡公公捏了捏,好像是银票,脸上的笑容顿时更亲切了些。
要说林远秋的这只钱袋,还是前些时候作坊里新做的样式,钱袋上头用绿色丝线绣了一个翠竹状的“进”字。
“进”有富裕、上进、势如破竹之意。因着寓意极好,所以田掌柜他们过来进货时,一次就拿走了好多,而林远秋也看着喜欢,于是就拿了一只佩戴了起来。
胡公公并没久待,只在永宁城吃了顿中饭,就很快离开了。
这天看着阴沉沉的,眼见就有大雪要下来,自然是早点回京的好,别到时被大雪困在半道,那可就麻烦了。
朝廷来了圣旨以及公子升官的事,平安早跑到后衙禀报给了老林头和吴氏。兴奋的夫妻俩,忙让家丁快快去作坊把老爷夫人、少爷少奶奶们都喊回来。
相公升了官,钟钰柔自然也非常高兴,她很快和吴氏安排起今晚的全家宴来,
林大柱兄弟三人,以及周氏、冯氏还有刘氏,这几日都在永宁城这边的作坊。离得近自然回来就快,不到两刻钟,就全都到了家。
而在定胡县的林远枫和林远松,还有高翠、秦荷花,以及王云香和丁菊,速度也不慢,几人乘着林远槐和林远柏拉货的马车,不消一个时辰就都回到了家里。
“爹!”
送走胡公公后,林远秋就快步回了后衙,才进到后院,隔着琉璃窗的小宝儿就在屋里喊上了。
“诶!”林远秋笑着应答。
看到儿子小脸蛋贴着琉璃窗,嘴里哈出的热气很快在琉璃上起了一层白雾,这是又在对着琉璃吹泡泡了,林远秋忙加快了脚步。
等他掀开门帘,就看到已被人抱下炕的宝儿,正迈着小短腿晃晃悠悠的朝他跑了过来,而钟钰柔则紧跟在一旁。
自打会走路后,林墨逸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往爹爹怀里扑。
墨逸是宝儿的大名,是林三柱给小孙子挑的,当时林远秋臻选出来的字有彦、琛、逸,还有衍,等听到“逸”寓意着平安喜乐、茁壮成长时,林三柱当场就把林墨逸的名字给定下来了。
见儿子冲过来后就抱着自己的腿,林远秋忙把手上的圣旨递给了林三柱,然后蹲下身把人抱起。
“宝儿今天乖不乖啊?”林远秋掏出帕子擦了擦儿子的小嘴。
小宝儿想了想,很快用小胖手指自己的小鼻子,“乖,宝儿乖。”
这萌萌的小模样,顿时惹得在场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远秋啊,今日爷实在太高兴了,你可真替咱们家争气啊。”
老林头才一开口,声音就有些哽咽,眼睛也跟着湿润了起来。
吴氏自是知道老头子的心中所想,此时她的眼里也裹着泪,苦过来的人,心中的感慨总要比旁人多一些,担心小辈们见了不自在,吴氏一抹眼泪,笑道,“你这老头,今日是咱们家的大喜日子呢,可不兴把人给惹哭了。”
林三柱适时开口,“爹,咱们把圣旨摆在哪儿啊?对了,还有圣上奖给远秋的一百两黄金呢。”
说着,他指了指平安怀里抱着的檀木箱,一百两黄金虽个数不多,可重量却是有的。
对哦,他们还得供圣旨呢,老林头立马收回心思,当即安排了起来,“老大老二,你俩去把香案摆起来,咱们快把圣旨供上。”
至于一百两黄金,老林头对平安吩咐道,“把箱子抱到你家公子屋里去。”
既然圣上嘉奖给远秋的,当然就是远秋的。
婆子们很快传菜上来,厅堂里共摆了三桌酒席,男人一桌,女人一桌,还有就是小孩子们一桌。
林墨宣和林墨昊,把秦秀才也接了过来。这一举动,看的林远秋忍不住点头,尊师重道乃为人为学之本,可见林家的这些孩子都是不错的。
等吃过晚饭,一家人就商量起接下来的安排。
如今已是腊月,林远秋自然没有即刻去赴任的打算。他看了那任书的到任日期,在正月二十五日之前,算着时间还有一个多月呢,所以还是等过了年再说。
不过该准备的,要提早准备起来。
还有就是开着的作坊,肯定不能丢下不管。
现在林远秋倒是有些庆幸百姓们提早学会了吉祥如意饼的做法,否则等新知州接任,自己再插手永宁州的事,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了。
最后一家人商议的结果就是,和当初小高山搬去京城一样,先把行李收拾起来。
两边的作坊,也有了盘算。永宁城这边的周记和冯记交给大房打理,定胡县那边的则交给二房。
既然留下来打理生意,那么大房和二房暂时就不搬去石洲府了。至于住的地方,林大柱和林二柱准备明日就去作坊周边找找,看看有没有可租赁的宅子。
关于家里孩子们的安排,除了小一些的跟着他们爹娘,其他像婉清、婉莹、婉雪,还有墨宣和墨昊,以及墨晟他们,自然是要跟着他们三叔一起搬去石洲府城的。
等过了上元节,林家人就开启了搬家事宜。先是大房二房把各自的行李搬到租来的宅子,然后便是搬去石洲府的事。
在离开之前,林远秋把自己手头上的事给严同知和贺通判做了分配。
再有就是军营那儿,也与李金山和王永清交代了具体事项。在新知州没过来接任之前,这边的担子林远秋自然不会放下。现在想来,好在两地离得近,这样过来一趟,也不会觉得不方便。
马车是前天就雇好的,除了自家的一辆,其余马车都是城里车行雇来的。来到永宁州这两年,林家基本没添置什么东西,所有行李里面,被子铺盖衣衫占大头,其他零零散散装了十来箱,所以没费多大劲儿就全搬到了车上。
领头车夫驾着马车缓缓往前走,可等他绕到衙署大门前时,就很快停了下来,“大人您快看!”
听着突然提高了许多的声音,林远秋有些纳闷,可等他掀开车帘时,就被眼前的场景给惊呆了,只见平日空旷的衙署门外,此时却站满了人,有白发老翁,有抱着孩子的妇人,还有依着朴素一看就是村名的模样。
最最显眼的,还是那列着队,整齐站在人群最前方的一群小伙子,相处了五六天,林远秋自然认得他们都是临时护卫队的青壮。
所以这些百姓们是来给他送行的?
果然,看到他们的知州大人从马车上下来后,众百姓立马涌上前,随即跪地磕头,嘴里是一句句的不舍,有些百姓甚至捧了自家做的饼子和馒头,让知州大人一定要收下。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把手中的笸箩高举头顶,“大人,这是老婆子摊的饼子,请大人一定要收下,大人啊,没有您,老婆子怕早就饿死了,哪来如今的好日子啊!”
林远秋快步上前,一把搀扶起老婆婆,随后对众百姓道,“大家都请起,身为永宁知州,理当解百姓疾苦,这些都是本官的分内之事,是应当应分的。今日本官还有要事与你们叮嘱,从今往后,吉祥如意饼就是咱们永宁州和定胡县的名产,大家切记切记,不可乱抬价钱,也不能为了多卖些乱降价,不然这门营生迟早会没了,都听明白了吗?”
想到他们的知州大人,到现在还记挂着他们的生计,众百姓已是热泪盈眶,都连连点头道,“听明白了,大人,小民听明白了。”
此时的林远秋并不知道,正因为他的此番叮嘱,才让永宁州和定胡县的吉祥如意饼在往后的几十年里,一直都是同类柿饼中,最畅销的存在。
最后,林远秋的马车上装满了百姓们的各种心意,有自家鸡下的蛋、有自家晒的菜干,至于馒头和饼子更是不用说,都是往车上一塞就跑开的,就连林远秋手里的那一笸箩,也没给人家推回去。
林家众人觉得今日是他们家最引以为傲的一天,特别是老林头和吴氏,看着车上的各种吃食,激动的眼泪,已不知何时流满了脸。
严同知和贺通判,以及众书吏和衙役们,一直跟着马车到了城门。
大家一起和睦共事了两年,要分开了,心中肯定不舍,虽知道大人日后还会过来,可总归是不一样的。
也不知新知州如何。
唉,要是知州大人一直待在永宁州就好了。
从永宁城过去石州府有六十多里路,原本吴氏让大房二房的人都不要跟去府城的,省得来回再跑趟,反正有家丁和婆子呢,又不缺做活的人手。
只是林大柱和林二柱怎可能放心,还有周氏和刘氏,她俩也是想着把公婆安顿好了再回来。
最后,大房二房只除了高翠、秦荷花,还有王云香和丁菊没跟着过去府城。
虽临近开春,可未出正月的天还是冷的厉害。
一路被马车晃悠着,小宝儿很快就睡着了,钟钰柔拿出棉袄给他包上,而后把儿子抱在了怀里,免得一不小心着了凉。
而林远秋,此时正被窗外的一行人吸引了目光,他赶紧挪到了车门前,掀开布帘就往外瞧。
只见十几个衣裳褴褛的妇人,一人背着一捆木柴,面无表情地沿着官道往前走,林远秋甚至看到,其中几个年纪稍微大一些的妇人,居然只穿了双四处漏风的草鞋,在这种大冷的天里。
见知州大人瞧得仔细,赶着马车的车夫忙解释道,“大人,这些女子都是巫山妻。”
“巫山妻?”
林远秋纳闷,巫山是石州府这边的一座高山他是知道的,可巫山妻是个什么意思?
车夫一甩马鞭,继续解释道,“大人,巫山妻就是嫁给巫山的女子。”
想了想,车夫接着又说道,“每隔上三年,巫山就会娶一名女子为妻。”
林远秋越听越觉得荒唐,活了两世,他还是头一回听到,居然给山娶媳妇的。

第211章 巫山妻
林远秋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个石洲知府的政事,居然是直接从整顿愚昧的封建迷信开始的。
在听到石洲府辖区内不但有巫山妻,还有桃山妻和尢山妻时,林远秋心里简直要喷出了火。
之所以会这样气愤,并不仅仅是因为给山娶妻这件事,而是之后车夫与他细说了此事的来龙去脉。
巫山,桃山和尢山是石洲府境内最高的三座大山,因着山座山连在一起,且形状远远望去就像三个端坐着的神像。所以巫山、桃山还有尢山,一直都被当地百姓当作神山供着,大家都觉得,他们之所以能吃上饱饭,全赖山神的庇佑,所以每年四节都会去山脚下祭拜。
后来也不知是谁提出了给山神娶妻的想法,给出的理由也冠冕堂皇,哪能让山神们没有知冷知热的人呢,长此以往,若是山神生了气,发起怒来,咱们大家不是得不到庇佑了吗。
众人一听,觉得实在有道理,于是给山神娶媳妇的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惯常做这样的“大好事”,总离不开积极带头的人,而这样的带头,普通百姓自然是轮不到的。最后给三座山神操办亲事的事,被石洲府的三户大姓给瓜分了。
这三户人家分别是杨家、张家和陈家。
何为大姓,自然是该姓氏有众多人口的意思,人口多了,在地方上的势力也就随之增大了,加之族里再考上几个童生或是秀才,亦或者是举人,那么就会与其他普通百姓有了区分。
至于为何会接手给山神操办婚事的事,林远秋觉得,应该是有利可图吧。
毕竟自从三户人家接手这些事之后,周边百姓对这几座山的供奉,全归这三户人家支配,至于办亲事所需银钱,也是众信徒给出的。
其实让林远秋生气的并不是这些供奉归谁,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他才懒得去管这些银子被谁贪了,又落到了谁的口袋。
可祸害人就绝对不行。
林远秋之所以气愤,是因为被嫁给山为妻的这些姑娘,日子过得实在悲惨。
她们大多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而她们爹娘,为了贪那十两银子,就把自己女儿的一生都葬送了。
按照规定,凡嫁给山神当妻子的女子,头三年会得到一定的口粮糊口。可等过了三年,山神新一任妻子娶回来后,原来的那个就算不上山神之妻了,没了名头,自然就没了粮食供给,以后的吃喝拉撒都得靠她们自己想办法。
而在山上住了三年,这些姑娘的家人也不会让她们回家,觉得被山神休弃之人不吉利。自然,顶着这样的身份嫁人就更不可能了,谁敢跟山神抢女人啊,哪怕曾经是都不行。
家里人不接收,想嫁人又没人要。最后无处可去的姑娘们只有在山上搭一个草棚住着,无田无地的她们,平时只能靠砍柴卖几个铜板,换些粗粮,再挖些野菜果腹,这其中的心酸可想而知。
这种丧尽天良的事,自己作为石洲知府,先前不知晓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了,肯定不会就这样放任不管。
听到知州大人现下就想过去看看,这个叫六子的车夫立马点头应承了下来,“大人,此去巫山只有二十来里路,小的赶车快又稳,不消半个时辰就能到了。”
六子早就看不惯这样的缺德事了。
话说,他还光棍一个呢,这几座泥山倒好,几十年下来,娶的媳妇都数不清了。
听小孙子突然要改道去办事,吴氏和老林头有些担心,不知道出了啥事。看到小孙子脸上并没异样后,两人稍稍放了心,不过让远秋把家里的家丁都带上了。
钟钰柔听了一路,也是气的不行。自然希望相公能为这些姑娘出头,所以她叮嘱了相公千万小心后,就很快抱着宝儿去了婆婆和伯娘她们的马车上。
林三柱没问儿子去办什么事,反正凭直觉,他就知道肯定是紧要的事。于是下了车的他,很快上了儿子的马车。
“大哥,这是任书,你们先过去府衙。”林远秋把知府的任书递给了林远枫,“若府衙那边有疑问,你就把这个直接给他们看,要是他们问起我,你就说我办事去了。”
林远枫接过,本想问去做什么事,可一想,五弟向来是个有分寸的,自己还是和二弟他们好好把家搬好就成。
很快两辆马车离开车队,等掉转了车头,就往右侧岔道驶去。
比起方才的官道,这条路要稍微颠簸一些,林远秋掀开窗帘,看到路的两旁全是水田,再驶出一段路,就能看到路边有清澈的河流。
移步换景,同一地界,不同的景象。林远秋发现同为塞北,石州府看着就要更适宜居住一些。
特别与定胡县相比,那边多是长满了芒草的荒地,水田的占比只有三成。
所以在产粮上,就有了弱势。
“大人,您看,前面那几座山就是。”六子指着不远处的山大声说道。
方才林三柱已听儿子与他说了巫山妻的事,所以这会儿在听到车夫的告知后,林三柱立马从车窗探出头往前面看去。
在道路的左侧,是连绵起伏的山峦,而紧挨在一起的巫山、桃山还有尢山,看着还真像三个端坐着的神像来着。
可再像神像,这不也是三座石头和泥堆成的山吗,要是连山都要娶媳妇,那这世间岂不是乱套了。
许是为了祭拜山神方便,所以有一条宽路直接通向山脚。
等下了马车,林三柱发现自己刚刚有些多虑了。原本他听儿子说过来是准备了解巫山妻的情况,还担心这边的村民会不会难缠,可这会儿他看到,这里除了几间盖的如同庙宇的红墙泥房,其他民房啥的一间都没瞧见。
许是听到了马蹄声,不多会儿,那挂着山神殿门匾的屋子里走出几个人来。
林远秋看到,这是几个精瘦的老头,每人身上都穿着一件看似道袍的厚袄,想来这些应该是守着山神殿的人。
而为首的老头,在看到林远秋和林三柱身上的衣衫都不是普通的棉布料子,且身后还有家丁跟着,只以为这是特地从外地过来祭拜山神的富家老爷,他忙往边上让了两步,好空出进山神殿的路。
林远秋哪有闲工夫扯这些,方才六子说了,说那些被休弃的山妻就住在这些山上,他准备现在就上去看看。
只是才迈步,就听门“吱呀”一声,随后从另一间小屋里走出三个约摸十五六岁的年轻姑娘。
几个姑娘手里都有瓦罐捧着,瓦罐里是泡了水的菜干和米。再看屋顶上有根烟囱竖着,显然这是一间灶房,而她们几人正准备做中饭。
林三柱压低嗓音说道,“远秋,这些姑娘恐怕就是山妻。”
“嗯。”林远秋点头,这几个应该就是,且还是新娶的那种。
看到几个姑娘脸上是与她们年龄不相符的木然,林远秋心里更多了解救人的决心。
抬头朝山上看,就能看到有不少用树枝和松针枝叶盖成的棚子。
六子和平安,还有家丁们,都动作迅速,找到山路后,很快沿路往山上去。
而林三柱和林远秋,因穿着长袍,走起路来有些耽搁,林远秋提起衣摆正准备塞进裤腰里,突然就听走在前头的平安他们在山上惊呼上了,“死人,这儿有死人!”
一听这话,林远秋忙把衣摆往裤腰一塞,就快步往前走,林三柱有样学样,也轮起衣摆塞进了裤子里。
突如而来的惊呼声,很快引得住在其他草棚子里的人跑出来。在看到山上突然来了这么多人,几个姑娘先是一愣,随后都快步往那间棚子里去。
等林远秋和林三柱赶到时,就见那间比茅房大不了多少的草棚子里,一个面色苍白的女人正躺在芒草堆上,身上盖着一床落满补丁的被子。而在她的身边,蹲着三个抹着泪的姑娘,草棚外,还有两个在呜咽着。
林远秋也顾不上这棚子于自己身高来说有多矮了,他总要看看里头的人到底是活是死。
低头弯腰进到了草棚里后,林远秋也没耽搁,很快伸出手指探了探对方的鼻息,并没感觉到指尖上有呼吸的灼热,难道真的死了?
看着这张至多二十来岁的脸,林远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随即他想到了还有脉搏可确定,忙又伸手去摸颈脉,这回指肚下明显感觉到了跳动,虽微弱,却足以证明人还活着。
林远秋收回手,脸上不自觉多了点喜色,可等他再次看到躺着的人的苍白面色,心里明白若不及时救治,恐怕这人只有死路一条。
“平安,你们小心把人抬下山。”林远秋转头朝平安吩咐道。
“是,少爷!”平安听后,忙招呼几个家丁上前抬人。
“你们这是要做啥?”
见几人把月芬姐用被子裹好就准备抬人下山,几个姑娘忙拦在了前面。
虽知道他们这是想救月芬姐的意思,可想到这些都是陌生人,怎能放心让他们就这样把月芬姐给带走了。
林远秋能理解她们的担心,只是救人的事耽搁不得。
再想到今日自己的举动,势必会引起山脚下那几个老头的注意,为免这些姑娘受到伤害,自己应该把她们及时带离此处才行。
想到这里,林远秋对眼前几位姑娘说道,“本官乃新上任的石洲知府,今日过来,正是为着你们的事,只这会儿本官须得先将此人送到石洲府救治,你们可随着本官一同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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