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远秋能考上童生,全是因为他自己刻苦念书的缘故。
男人们上山干活,家里的女人也没歇着。这不,等吃过早饭后,大家又开始忙碌起手上的绣活来。
冯氏和高翠负责书套上的绣花,刘氏和春梅两个绣书名,至于周氏和春秀,两人则把买来的盘扣钉到一只只书套上。
春燕和春草也在边上帮忙。如今七岁的她们,已经能做不少的活了,姐妹俩把一支支绣线小心解开,然后一圈圈绕在线板上。
这样,冯氏她们做起绣活时,就要轻省了不少。
吴氏抖开包袱布,把做好的书套全都包了起来。
这种新样式的书套,家里的打算还跟先前一样,那就是等做够了一定的量后,再送到书肆里去,这样就能一次性多挣些银子了。
吴氏正准备把包好的书套拿到房里去,就听到院门处有敲门的声音传来。
吴氏起身去开门,想着应该是邻居过来串门吧。可等她打开门一看,竟是一名自己不认识的妇人。
没等吴氏开口询问,来人就满脸是笑的介绍起了自己来,说她姓李,是新阳村的媒婆,今日特地过来,是有桩好姻缘要说与你家大孙女呢。
好姻缘?
吴氏一头雾水,大孙女的亲事,自家正准备开始张罗呢,怎么这么快就有媒婆找上门来了?
此时的吴氏肯定不会想到,今日的李媒婆只是个开始。
因为接下来的几日,家里又陆陆续续来了好些个给春梅说亲的,除了族里的妇人,还有本村的妇人,而说亲的对象,不是娘家外甥就是娘家侄子,这让吴氏和周氏一时晕头转向了起来。
而这些事,林远秋自然是不知道的。
因为第二日一早,他又坐上了去镇上的牛车,旬假结束,自己又该去私塾好好念书了。
第62章 律法书
林远秋也是到了私塾后才得知,这次整个横溪镇考中府试的学子,除了他,剩下的就只有隔壁长亭书院的一名学生了。
而林远秋这个府试第二名的成绩,以及才九岁的年纪,一时让他在横溪镇的众学生中出了名。
同时也多了好些想与林远秋结识的学子。
这两天,门房这边时常会有学子送了帖子过来,想请林远秋旬假时小聚诗会,好与大家畅谈学识一番。
林远秋自然没有把精力花在这些交际上的打算。
在林远秋看来,那诗会啥的,除了浪费时间,别的用处还真一点都没有。且一帮人凑在一起,若相处不好,说不定还会生出矛盾来。
这可不是林远秋瞎说的,自从来镇上念书后,关于诗会的话题他可听过不少。大多都是无关风雅的七零八碎,就连勾栏瓦舍也常牵涉在其中,所以真不知这样的诗会有何意义。
有时林远秋会想,读书人的首要不正是好好念书吗。何况一个个又不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真才子。这些人不说秀才功名了,好多连个童生都不是呢,还这个诗会那个诗会的,这不是主次不分,吃饱了撑得慌吗。
所以,这样的聚会,林远秋是绝对不会参加的。
至于多结交朋友,那就更没必要了。并不是他自视甚高,都说朋友在精不在多,林远秋觉得,好朋友有上一两个就完全足够了。
这几日,子青馆常有家长领着孩子过来问询,目的自然是想让孩子在这边念学了。
可以说自打府试放榜之后,周秀才这边,就没停歇过家长领着孩子上门求学的事儿。
要说这也正常,谁都想给自家娃儿找个好些的学堂念书。而这个“好”,指的当然是夫子的教书本事了。你看这次府试,子青馆可是考了个九岁的童生出来呢。
有这样的好成绩摆着,想把孩子往周秀才这边送的人家,肯定就多了。
趁着中饭午休的时间,林远秋想去一趟书画铺子,画好的几幅画都还在书箱里放着呢,得把它们换成银子才行。
以为林兄是找对面书肆的高掌柜有事,是以周子旭并没跟着,只说等两人手上的千字文都抄好后,到时再一起过去。
林远秋点头,他的千字文也差六七页呢,待会儿若回来早的话,还可以加紧抄上几页。
如今虽有画作上的收入,可林远秋并没放弃抄书的事,虽比起画画,抄书挣的银钱并不多,可蚊子再小都是肉,何况这还是挣钱练字两不误的益事。
出了三亭门,林远秋先去了趟专门替人刻印章的铺子,把早已写好的两张字样给了掌柜,一张是“桃源山人”的名章字样,一张是“归真”的闲章字样,两张都是隶书字体。
林远秋让掌柜按着自己的字样刻后,又挑选了两方刻章的石头。他没去选田黄或是寿山,而是直接挑了两块最为便宜的青田石,接着付了五十文的定金,等约好了交货的时间后,就出了印章铺子。
其实,若不是要花银子置办刻章印的工具,这两枚印章林远秋绝对会自己刻的。话说像他们作画之人,哪有不会刻章的道理,前世林远秋的几十枚印章,可全都是出自他的手呢。
这会儿正是饭点,是以河溪街来往的行人并不多,这也是林远秋喜欢在这个时候过来的原因。
看到林远秋进来,胡掌柜简直两眼放光,心说,今日总算是把这小娃儿给盼来了。话说他这边可有好几幅画儿等着呢。
见胡掌柜超乎以往的热情,林远秋心里想的则是,看来自己的画很有市场嘛。
哈哈,有市场就好有市场就好,这样自己就能存下很多很多的银子了。
想到这里,林远秋忍不住有些兴奋,仿佛回到前世创业打拼时的那段激情时光。
“掌柜,这是这次的几幅。”林远秋打开书箱,把里头卷着的几幅画都拿了出来。
既然人已经来了,胡掌柜也就没先前那么着急了。笑着接过画作后,就摊到桌面上打开。
原本以为和前几次一样全都是山水画来着。可等胡掌柜看到底下的那几张梅兰竹菊时,忍不住在心中惊叹,这位“桃源山人”真不愧是画中高手,不但画工了得,而且人物、山水、花鸟都样样精通啊。
这次林远秋一共送来九幅画,其中八幅则为两套。像这种四屏图卖价肯定要高上一些,最后胡掌柜一共给林远秋算了四两银子。
知道林远秋喜欢方便携带的银钱,胡掌柜还特地拿了两张二两面额的银票给他。
林远秋还赶着回私塾呢,所以收好银票后就准备跟掌柜告辞。
胡掌柜忙摆手道,“小友等等,我这儿还有几幅画想让你舅公帮着画呢!”
几幅画?啥画?难道又是定制的单子?
林远秋正想询问,却见胡掌柜已快步跑到隔间去了。
不多会儿,就见他一手提着两个包袱出来了。
胡掌柜一副不容拒绝的架势,很快打开一个包袱道,“这里是颜料和砚台笔墨,那金粟纸待会儿我一起点给你。”
林远秋一听金粟纸,便知要画的又是菩萨画像了。
果然,就听胡掌柜接着说道,“前几日,铺子里又接了四幅菩萨画像的单子。喏,这三个包袱里的,是授儿娘娘的颜料和笔墨,还有这个,就画和先前那张一样的菩萨。”
这副画像就是那日吕员外老娘收到菩萨画像十分满意后,又新定下的,说是准备当作生辰礼送人。
林远秋知道,授儿娘娘就是送子观音,一般家境稍微富裕些的妇人,都喜欢在家里挂上一幅。
听到工钱依旧跟前面一样,全都是五两银子一幅后,林远秋自然毫不犹豫的全都接下了。
五两银子一幅,四幅就是二十两,再加上用剩下的笔墨和颜料都归自己。所以,这样的好活计,只要林远秋不傻,肯定会接啊。
见林远秋点头,胡掌柜心下松了口气。虽知道对方大概率会接了这活,可在没定下前,他还是忐忑的。毕竟这菩萨图,可不是随便谁都能画得这么合人心意的。
林远秋打开书箱,把四个小包袱全都放了进去。好在那会儿买书箱时,自己特地挑了中等大的,不然这会儿肯定装不下这么多东西。
胡掌柜一共数了八张金粟纸出来,算是一幅菩萨图给配了两张纸的份额,若是糟了纸,不够的话,那就得林远秋自己买了。
付了二两银子的押金,两人商量起了交画的时间。林远秋算了算,这些画自己只有等回到家后,一个人时才能画,而离旬假还有六天,加上两天旬假,然后再给自己宽裕上几天,最后林远秋定下了半个月后交货。
胡掌柜一听,忍不住掐住自己的腿肉,好尽量不让自己笑出声来。还以为最起码得等上一个多月的时间呢,没想到只半个月就够了。
等等,自己可别高兴太早了,这娃儿给错了时间也不一定,毕竟画画的可是他的舅公呢。
等林远秋匆匆赶回私塾时,周子旭手上的千字文只剩下最后的两页了。
见林远秋回来,他忙开口催到,“林兄,这会儿离上课还有些时候,你快些抄,这样明日咱俩就又可以去书肆结算银钱了。”
自从上次县试请了醉香楼的饭菜后,周子旭对抄书挣银子的事更加上心了。也是,自己挣来的银钱,花起来才舒心嘛。何况,打从周子旭开始抄书后,家里祖父祖母可是逢人必夸,夸他懂事,夸他是家里的小乖孙。
这让周子旭更加干劲十足了起来。
林远秋看了看这个和自己同岁的好友加同窗,对他这几日似流水线抄书的安排忍不住想笑,这人怕不是忘了,除了抄书他们还有念书的事要做吧?
两人不愧是已相处了近一年的好友,对于林远秋的面部表情,只一眼,周子旭就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所以,林兄这是想说自己本末倒置吧?
周子旭有些不服,“不是林兄你说的,说抄书既挣了银钱又便于记背书上头的文章吗?”
说着,似想到了什么,周子旭又接着说道,“林兄,咱们抄了这么久的千字文,应该换换了,我看不如这样,等明日再向高伯拿书抄时,就换成晦涩难懂些的书好了。”
周子旭觉得,千字文,百家姓,还有三字经这些太简单,再接着抄这些,实在太没意思。
“晦涩难懂?”
林远秋一时想不起这样的书有哪些,四书五经除了文章长一些,里头的内容也算不上难以理解之类。
嗯嗯,周子旭点头,“往后咱们就专抄这样的书,等抄的时间久了,再是难懂的书,咱们都能把它给背下来!”
说罢,周子旭还用力一挥手,仿佛阵前宣战的将士。
林远秋:“……”
别说,这还真是个好主意来着。
第二日,还是饭后的午休时间,林远秋和周子旭拿着抄好的千字文去了高掌柜那儿。
看到两人过来,高掌柜自然高兴。
特别是对着林远秋,高掌柜更是满脸是笑。这笑不但是对自己有远见的认可,也是因为自家有这么一门好亲戚而感到自豪。
高掌柜知道,就凭现下亲家小叔这样的念书本事,将来有大出息是一定的。而他侄女的日子也会越过越好,还有他们高家,往后也肯定能跟着沾光不少。
不说远的,就拿隔壁几家书肆的掌柜来说吧,在知道这次府试中榜的九岁小童生就是他的亲家小叔后,再与他说话时,口气都变得热忱了好多。
这世道,求人的时候多,谁都想提早铺好得用的路子。高掌柜能理解几个掌柜的做法,自己不也是这样的吗,不然也不会想着把侄女说到人家家里去。
不过,从得知亲家小叔考中童生的那刻,高掌柜就暗暗在心里给自己定下了规矩。那就是绝不给亲家招惹是非,还有家中的儿子孙子,高掌柜也都一一告诫过了。
好不容易有了门能让自家抬头挺胸的亲戚,可别给耗败了。
还跟先前一样,抄一本千字文一百文的价格,除去五文钱的装订,高掌柜给两人各拿了九十五文。
九十五个铜板可有一大串了,这样提在手里特别有成就感,周子旭笑眼弯弯,“高伯,有没有晦涩难懂些的书啊,我跟林兄两人都想换书抄了。”
周子旭边说边摇头,一副千字文实在抄腻了的模样。
“是啊,”林远秋也跟着说道,“高伯,除了三百千跟四书五经这些,还有其他的书可抄吗?”
其他的书?
高掌柜一时愣怔,他们书肆除了这些书可抄,别的书也没有啊。而那话本子,自己可不敢让两个娃儿抄,别到时把人给带偏了。
不过东家的书肆可不止横溪镇一家,很快高掌柜就往县城那边想了想,他记得县城书肆好像有可以抄的诗集来着。
不过诗集也算不上晦涩难懂啊。
对了对了!高掌柜一拍脑袋,这边书肆不是还有律法书可抄吗。
这书因着买的人不多,是以书坊并未批量印制过。而朝廷有明文规定,只要是书肆,那么店铺里头就必须配备十册以上的大景律法。
是以每回店里的律法书卖出去之后,书肆都会找人帮着抄写,好把缺了的数量补齐。
如今库房里的律法书虽已够数量,不过想到前年临时去别家书肆买来补上的那回,高掌柜觉得多备上几本也无妨。
只是,那大景律法可是有厚厚的一本呢,这两个娃儿会抄吗?
第63章 春梅亲事
让高掌柜没想到的是,听到还有律法书可以抄后,林远秋和周子旭都毫不犹豫的点头应下了。
想着两人大概还不知道这书到底有多厚,高掌柜忙让店伙计快去库房捧了两本出来。
结果让高掌柜更加诧异的是,面对着两指多厚的书册,对面的两个小家伙似乎更加兴奋了,义无反顾的点头如捣蒜道,“我们就抄律法书好了。”
于是,高掌柜给两人配了足够的纸张,然后让就他们各自抱着一本厚厚的律法书回去了。
而抱着书册的林远秋和周子旭,此时正心情激动呢。
在林远秋看来,了解一个朝代,除了清楚百姓们的衣食住行和风土人情外,最主要的还得知晓这个朝代的律法。
还有,只有懂得了这个社会的律法,才能更好的保护自己和家人。
所以林远秋才会毫不犹豫的应下抄律法书的事。反正书肆也不催着要,自己大可以边抄边学,这样等把整本书都抄下来后,总能熟知书中十之七八的内容了。
林远秋还想,若是可以的话,自己干脆多抄上一本,就当家中的藏书了。毕竟,这么厚的律法书,如果买上一本的话可得一两多银子呢。
与林远秋的想了解书中的律例不同,周子旭则是完全被五百文的抄书工钱给吸引住了。
心里想着,抄一本给五百文,那么两本就是一两,四本就是二两银子了。乖乖,这来银钱的速度,可比抄千字文时快多了。
此时心情愉悦的林远秋和周子旭并不知道,接下来的几日,他俩都快被抄书的事给弄傻掉了。
这不,等上完下午的课,林远秋和周子旭很快吃了晚饭。然后就迫不及待的回到了宿舍,磨墨舔笔,开始抄写起律法书来。
《尚书·舜典》中有记载:“象以典刑,流宥五刑,鞭作官刑,扑作教刑,金作赎刑,眚灾肆赦,怙终贼刑。”
是以,大景律法的第一页讲的正是“象以典刑”中的诸多条例。
而所谓“象以典刑”,就是让受刑者用着带有某种特别象征的“图象”的衣物或者器具,从而达到惩罚和儆戒其他人的作用。对于书中的这段,夫子在给他们讲策论文时,也时常会说到。所以这会儿,林远秋和周子旭抄起与之相关的条例来,并不怎么费劲。
这也让两人突然有种这么厚厚的律法书,也不过如此的感觉,说好的晦涩难懂呢?
只不过,这种自信没保持多久,等天渐渐黑了下来,两人把油灯点上,然后再开始抄写“流宥五刑”的律条时,再也没了先前的淡定。
那什么三等流刑二千里,三流均居役一年,不加杖。什么二等流刑二千五百里,二流均居役两年,需加杖。又或者罪犯居役一年后,附籍当地,流限为六年,不应流而特流者为三年,期满即可返回原籍等等等等。
看着这些看似差不离,实则大不相同的律条。林远秋和周子旭只觉得两眼发花,有种马上要混成一锅粥的感觉。
于是片刻后,第一个错误出现了,只听周子旭“啊呀”一声,然后心急道,“林兄,我把流三千里错写成两千里了,啊啊啊啊,我这张纸马上就要抄满了啊。”
这下又要重新开始了。
一听这话,林远秋更加仔细了起来,心想着自己可别犯这样的错,不然还得重抄一遍不说,还浪费纸张。
只是怕什么来什么,片刻后,林远秋也犯了和周子旭差不多的错误,把需加杖,错写成了不加杖。
林远秋咬牙,默默把那张写错的纸替换了下来。
可等他好不容易找到续上的位置,重新写了一小段时。另一边的周子旭又欲哭无泪了起来,“啊啊啊啊啊,林兄啊,我又抄错了!”
林远秋张嘴,正想说声“没事,大不了重新再抄就是。”
结果发现,自己新抄的那一小段中的“附籍当地”,被自己写成“附地当籍”了。
要知道,这可是律法书,绝不容许有一丁点错误的地方,所以,他的这张,又得重新再抄了。
见一向不容易出错的林兄,此时也跟自己一样,连着写错了两张。
周子旭不知是该觉得好笑,还是该哭,话说这律法书也实在太难抄了吧。
不过没事,越难才越证明他的厉害嘛。
想起祖父祖母夸自己既懂事又能干的话,周子旭又立马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更加仔细认真了起来。
而林远秋也一样,几乎是一字一句对照着抄写的。
等两人好不容易把这张纸写完,再开始下一张时,结果又不小心出现了错漏的地方。
就这样,抄了错,错了抄。
一直到吹灯睡觉之前,林远秋和周子旭一共错了十六处地方,也浪费了十六张纸。
第二日,吃过中饭,趁着午休时间,两人提笔继续。可抄书状况还是跟昨晚一样,时不时会有错漏,或者有不小心写重复的地方。
周子旭叹气,若一直这样,还真不如依旧抄千字文呢。虽然抄一本才一百文,可不容易出错啊。
还有,这些纸张若是浪费太多的话,到时肯定还得自己掏银钱重新再买。
实在太不划算了。
只是再担心也没用,接下来的两日抄写,出错的地方还是很多。
两人忍不住找起了原因,最后总结出,先前抄千字文之所以会这么顺利,肯定是因为熟记了书中内容的缘故。
这样想着,林远秋和周子旭干脆收起了纸张和毛笔。两人捧起律法书,开始把关于“流宥五刑”的部分,一条条念读了起来。
两人决定,等把这些律条都念熟之后,到时再继续抄写,这样就不会出错了。
很快又到了放旬假的日子。
和周子旭一样,等收拾带回家的东西时,林远秋也把那本律法书一同装进了书箱里。
两天的旬假,若是有空余的时间,正好可以用来背读律法书。
对于来接儿子的事,林三柱自是不会忘记的。这不,等林远秋背着书箱到了私塾门口时,看到他爹已在那儿等着了。
“爹!”林远秋快步朝林三柱跑去,多日不见,等再看到时,自然格外亲切。
“跑这么快做啥,小心别摔着。”
看到儿子后背上的书箱,林三柱忙伸手帮着脱了下来,等提在手上时,才发觉有些沉手。
林三柱纳闷,“这书箱咋好像重了许多呢?”
“爹,里头可装着书呢。”
林远秋心说,除了律法书,书箱里还有不少的颜料呢,肯定沉手了。
好在,林三柱从来不会去翻儿子的书箱,不然看到这么多颜料,肯定会吃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几日的周氏都有些亢奋,原因自然是因为大闺女的亲事了。
想到先前自己还一直担心会耽搁了闺女,怕寻不到好人家来着。
可现下,光托了媒人上门说亲的人家就有三户,这还不包括村里人提的那些。
如今林大柱和周氏发愁的是,怎样才能给闺女挑个合心意的夫婿出来。
而老林头和吴氏,事关大孙女一辈子的事,两人也一时不知该如何决定。
不过,想到今日远秋就要放旬假回家,老林头觉得,自己或许可以让小孙子帮着拿一拿主意。
父子俩回到家已是酉时,好在初夏时节天黑的晚,这会儿天边还有余晖挂着呢。
看到小孙子回来,已把饭菜做好的吴氏,忙大声喊着林远枫几个,让他们可以摆饭了。
于是刚跨进院门的林远秋,就被几个堂哥端着饭菜齐齐往堂屋送的场景,给惊的差点掉了下巴。
林远秋可以肯定,这样的情形,在旁人家里基本没有看到的可能。
因为在其他人眼里,哪有男人做家务活的道理。
而他们家却不一样,他爷奶从来没有什么男人不能下厨房的歪理和忌讳。
是以,自家里开始做绣活起,家务活向来都是谁有空谁帮着做。用老林头和吴氏的话说,那就是“全家人齐心协力挣银钱,一起把日子过好了才是正经。”
看到五弟回来,林远柏和林远槐当然高兴,两人忙快步走了过来。而林远柏,正想喊上一声狗子弟弟,很快就想起了奶先前说的话,马上改口道,“五弟你回来啦!”
似想到了什么,林远柏忙把手里装馒头的笸箩往林远秋手上一塞,“喏,这个你捧着,灶房里还有你最爱吃的红烧鱼呢,四哥这就给你端去!”
说罢,便飞快往厨房跑去。
片刻后,就见林远柏双手捧着一个大陶碗,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嘿嘿,今日的红烧鱼,咱奶可烧了两条哩!”
林远槐点头,“那水缸里还有两条呢,奶说了,等下回王张村再放水捉鱼时,咱家还去买些来养着。”
两人说话时,那眼里的高兴劲儿,几乎都快溢了出来。
每到这时候,林远秋都会打心里替自己高兴,高兴自己能穿到这样的家庭来。虽日子普通,可长辈慈爱、婆媳和睦、兄友弟恭、妯娌友爱,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气氛是最最弥足珍贵的。
等林三柱把书箱放到儿子的房里后,一家人就吃起了晚饭来。
林远秋看到,大嫂的肚子已经很大了。他算了算时间,应该有六个多月了吧,等再过三个多月,自己可就当上小叔叔了。
也不知小侄儿或小侄女到底长得像谁。看到大嫂恬静的脸,林远秋觉得,若生的是小侄女的话,像大嫂肯定好看。可等他看到大哥眉目清俊的脸后,又觉得长得像大哥肯定也不错。
总之一句话,不管像大哥还是像大嫂,反正都好看。
等吃好了晚饭,林远秋起身正准备回屋,就被老林头给喊住了,“远秋,你等会儿,爷这儿还有话想同你说呢。”
林远秋只以为爷爷是想问自己在私塾里念学的事,便没多想,重新又回到座位上后,就等着问话了。
哪知这一坐就是一刻多钟,等堂屋里只剩下他爹兄弟三个,还有娘和大伯娘二伯娘时,他爷才说起了要问的事来。
林远秋真没想到,爷爷居然和自己说起了大姐的亲事。不不不,他爷的意思是想他帮着给拿个主意。
林远秋愣怔,这选夫婿嫁人的事,他怎么拿得了主意啊。
还有,到底要选怎样的夫婿,不是应该询问大姐的意思,让大姐自己拿主意的吗?
林远秋正想开口这么说,一旁坐着的林三柱不干了,“爹,这嫁人成亲的大事,我家狗子一个小娃儿哪里能知晓啊!”
吴氏一听三儿子张嘴就是狗子狗子的,手里拿着的痒痒挠立马“砰”的一下打了过来。
哎呦,林三柱捂着脑袋龇着牙,他娘下手可真狠啊,虽这样想着,可嘴里却没停下,“爹,这可是春梅的终生大事,哪能问狗子呢,他一个小娃儿能知道啥,爹您还是让大哥大嫂自己拿主意吧。”
林大柱摇头,“三弟,我跟你大嫂不是实在没法子了嘛,想着远秋书念得多,有些见识咱们不一定多过他,就想让他帮着分辨分辨。”
周氏也跟着点头,“对对对,就是让远秋帮着分辨分辨。”
一听这话,林三柱倒是放心了些,只要不是帮着拿主意就成。
不过都说丑话说在前头,想了想,林三柱开口道,“大哥大嫂,咱们今日可说好了啊,是你们自己让我家狗子帮着分辨的,日后若是有啥不顺心的地方,你们可不许怪到我家狗子头上哈。”
“对哦,到时可不能怪我家远秋。”冯氏一听相公的话,忙也跟着说道。
林大柱和周氏齐齐摇头,“不怪不怪,三弟三弟妹你们就放心吧。”
不怪就好,林三柱重新回到位置上坐下,不吭声了。
老林头自然知道三儿子的护犊子想法,他没多说,吸了一口旱烟后,便让老伴说起目前过来说亲的几户男方家来。
这头一个就是那日李媒婆上门提的新阳村人家。小伙子今年十七岁,也是个读书的,家里除了寡母,还有两个妹妹。听李媒婆说,先前这家男人是给布庄做账房的,因着去外头结账时,不小心从马车上摔了下来没了命。那李媒婆说,这家人家境还不错,家里有水田二十亩不说,房子也是前几年新起的。
听到二十亩水田时,林远秋特地朝大伯娘看了看,见她嘴角微微上扬,很显然,大伯娘对这户人家还是挺满意的。
吴氏继续,第二户人家就在隔壁王张村。小伙子今年十八,家中有兄弟四个,他行三,如今跟着他爹做木匠。用媒婆的话说,有这样一门能养家的手艺在,哪怕将来分家单过,好日子也是不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