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忙活着,一扭头见到林苒,林章可高兴坏了。
“哎哟,林老板你来的正好。
你能不能给我送十箱罐头过来?红烧肉和牛肉的一样四箱,香辣豆豉的两箱。
我这儿,可好卖了。
货款待会儿忙完了,我再给你成不?”
林苒点点头,上前搭把手。
“成,不着急。
你先忙活着,我帮你煮面。
对了,你们这附近有电话吗?”
林章这儿没电话,不过附近工厂的办公室有电话。
正好,来吃面的人里头有那工厂的办公室主任。
吃完面后一抹嘴,带林苒去打了个电话。
还没等到晚饭时,张毅就蹬着三轮车来了。
他满头大汗,来不及擦个汗,就一把跳下车开始卸货。
“林章同志,罐头送来了,您看看?”
林章正准备晚上的面条,连头都没抬,只是摆摆手。
“你们惠民罐头厂的东西,我放心。
劳烦您,跟我摆货架上。”
按照年纪,张毅被林苒叫一声叔都有的多。
可这会儿,被林苒训孩子一样,他愣是没好意思抬头。
不以为然的揉了揉肚子,低头开始摆罐头。
“不打紧,早些年在战场上,几天没吃都没饿死。
好不容易有活儿来了,当然得先干活。”
林苒还想说什么,外头的林章总算得空。
“林老板,你来一下,我跟你对对账。”
“好嘞,来了!”
林苒应了一声,出门去跟林章对账去了。
听着脚步声走远,张毅才停下动作,难耐的皱了皱眉。
胃疼的一抽一抽的,以前这点疼算什么事儿?
现在,居然觉得有些顶不住了。
看来,他是真的老了。
好不容易摆完了罐头,张毅有些撑不住了。
跟林苒说了一声,推着三轮车就想走。
林苒赶紧跟上前,递过去一碗面。
“等会儿,我这儿马上就弄完。
张厂长,您等我一块走。
诺,先吃口面垫垫肚子。”
张毅看着碗里喷香的红烧肉面条,吞了吞口水点点头。
胃疼的厉害,可这面条实在太香了。
他三两口就吃完了,连面汤都没剩下。
吃完后,把碗洗干净放回去。
林苒那边也弄完了,跟林章摆了摆手,径直蹬上三轮车,示意张毅坐后头去。
“您做后头,我来试试这玩意儿。
往后要是来不及,我也能帮着送送货。”
张毅没多说,一抬脚坐到了后头。
林苒蹬着自行车把张毅送到惠民罐头厂,临走不放心叮嘱道。
“您这么大年纪了,也别太折腾。
该吃吃该喝喝,该找人帮忙就找人帮忙。
还是那句话,我跟厂里这些人还得靠您。
您啊!可别倒下了……”
张毅被林苒说得心里头暖呼呼的,爽朗一笑。
“你这小丫头,难怪程老同志那么喜欢你。
这张嘴啊!就是会哄人。
行了,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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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后,惠民罐头厂的订单一下子就多了起来。
附近供销社的货铺出去,都卖光了。
而且后期反馈也不错,林苒寻思着,照着么下去。
她就再加一条生产线,跟张毅那边也商量一下。
到时候,再多招点人。
没等她去找张毅,程远就找上了门。
“林小同志啊!你这儿有没有什么滋补的菜或是汤?
给我弄点,能快点不?我这着急要。”
林苒见程远一脸着急,赶紧站起身。
“怎么了?是家里有人不舒服吗?
您先坐会儿,今儿个我后厨正好熬了乌骨鸡。”
程远看着林苒,无奈叹了一口气。
“别提了,还不是张毅那老小子?
自己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昨儿个进医院了。
半夜接到电话,我魂都快吓没了。”
林苒一听,也吓了一跳。
当即进了后厨,装了些汤,做了两道清淡的菜。
都装进饭盒包好,跟程远一块去了医院。
路上,林苒想到什么,问道。
“张厂长家没有其他人了吗?怎么会,把电话打到您那去?”
程远看着窗外,摇摇头叹了口气。
“没了,他父母走得早。
靠吃百家饭长大,后来上了战场。
没了一条腿,倒是说过一个媳妇。
媳妇还给他生了个儿子,那可叫他高兴坏了。
哎,也是他命不好。
那年来首都办罐头厂,本想等稳定后,再把媳妇儿子接过来。
可是,乡下一场水灾,媳妇儿子都冲没了。
早几年,他都还经常回乡下打听。
这两年才彻底死了心,如今,他除了那厂子,就没其他的了。
说起来,也是可怜……”
林苒这才想起,上回张毅好像是说过。
自己有个儿子,跟她差不多大。
当时她也没好多问,如今才知道是这么回事。
那张厂长的命,可真够苦的。
不多会儿功夫,两人就到了医院。
刚进病房,就见张毅正在穿衣准备走人。
程远见到这架势,登时恼了。
“嘿,我说你是不是真的不要命了?
真以为自己铁打的?赶紧给老子躺下。”
对程远这个老同志,张毅的态度还是很好的。
呵呵一笑,摆摆手。
“老程同志啊,我知道你吓着了。
我保证,下回绝对不让他们给你打电话。
我什么场面没见过?这点小病算什么?
厂里还等着我,我先回去一趟。”
他说着,一眼瞥见了后头的林苒,不由皱眉。
“你说你这老同志,我又没有怎么样。
你把人林老板叫来做什么?还嫌人家不够忙?”
林苒笑了笑,走上前把饭盒放下,一一打开。
“张厂长,我那天是怎么说的?
您倒好,全给忘了。
我可得多亏程爷爷,不然我还被蒙在鼓里。
眼下,您哪儿都别去。
工厂那边我会盯着,您只管好好养病就成。
别的不说,先来吃饭。”
张毅被林苒这话说的不好意思,摸了摸脑袋,到底是乖乖坐在病床上。
吃完了饭,林苒收拾好饭盒,让程远在医院照顾张毅。
实际,是盯着张毅让他别乱跑,自己则去了罐头厂。
门卫大爷跟林苒也熟了,直接把人带进了车间。
“张厂长说了,他不在的话,您过来就跟他一样。
您先看着,我去叫车间主任过来……”
林苒点点头,站在边上看着。
生产线上忙碌的工人们见到林苒,都笑着点了点头。
他们知道,罐头厂如今能起死回生,都是这位年轻的林老板的功劳。
如果不是林老板,他们恐怕也保不住这份工作。
没等林苒上前仔细看,就见一个年轻的男同志快步走过来。
路过生产线,对着几个工人的脑袋就是几巴掌。
“没见生产线上这么忙?还有空躲懒?
老张心思软容许你们躲懒,我可看不惯。
再不抓紧干,就别干了。
咱们罐头厂现在订单多,不愁招不到人。”
那几人不敢吭声,赶紧低头忙活。
赵刚又看了看生产线上其他人,一通臭骂。
叫人不敢再吭声,这才慢悠悠走到林苒跟前。
“林老板是吗?咱们罐头厂有管事的人,您来这儿是有什么指示?”
不过,她记得,上回来罐头厂的时候,好像没见到赵刚?
那两人应该也没过节,这是张毅的厂,人也是他的人。
她只是来帮帮忙,倒也不好跟人干一架。
“指示谈不上,就是张厂长最近身体不好。
可能得在医院休息一段时间,他这人的性子你们又不是不清楚。
实在放不下厂子这边的事儿,所以我来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
赵刚不耐烦的看了林苒一眼,摆摆手。
“那您可以回去了,您也看见了,这儿没有您能帮得上忙的地儿。
再说,张厂长累病了,不还有我呢?
您一个女同志,管管后勤得了,这些事就别操心了。”
说完,半点不给林苒面子,扭头走了。
门卫大爷拉了拉赵刚,似乎想说什么。
可赵刚一把甩开了门卫大爷,还险些把门卫大爷甩翻在地。
门卫大爷无奈,只能走上前苦笑着看着林苒。
“林老板,您看,车间正在生产。
生产线不能停,您这儿没啥事儿的话。
不如先去厂长办公室坐会儿?”
林苒看了看四周,那些工人应该都怕赵刚,这会儿都低着头不敢吭声。
她点了点头,先跟门卫大爷出了车间。
“王大爷,我来工厂这么多回。
这好像是头一次见赵主任,看他这么年轻。
就坐上了车间主任的位置,张厂长挺信任他?”
有些话她还没好意思问出口,这赵刚年纪轻轻好手好脚,也不像是跟张厂长上过战场。
可张厂长却让他当车间主任,这么信任他?
王大爷看了眼闹哄哄的车间,压低了些声音。
“赵主任的爸爸当年跟张厂长一块上过战场,还为张厂长丢了一条命。
张厂长心中有愧,开罐头厂时就把赵主任带上了。
这些年,罐头厂里除了张厂长,就数赵主任说话顶用了。
许是因为这段时间,张厂长夸你的次数多。
加上你做的这些罐头有点复杂,所以赵主任心里有点不舒坦。
他还年轻,您别跟他一半见识。”
有些话,王大爷自然不好说太明白。
这赵刚就是仗着张厂长对他有愧,在厂里耀武扬威惯了。
平时都只拿钱不干活,工资还比谁都高。
也就张厂长仁义,一直留着他。
听完王大爷的话,林苒心里对这赵刚也有了几分底。
“好,我知道了。
生产车间的事我不太懂,我不会多管。
这几天,我只是帮张厂长在这儿看着点。
这样,张厂长才能放心养病。”
王大爷见林苒没生气,也放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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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能让张毅安心养病,这些天,林苒做好饭菜送到医院。
亲眼盯着他吃完后,才去罐头厂。
她前脚走,程远保管后脚就跟上。
两人就跟站岗一样,轮流看着张毅。
张毅虽然不愿,可被两人这么盯着,也只能乖乖听话。
一晃,就到了月底。
惠民罐头厂发工资的日子,张毅自然不能再躺在医院。
好声好气跟林苒商量,回去给他们发完工资再回医院。
林苒去问过医生,说是没什么关系。
她这才点头,跟张毅一块回了罐头厂。
这一个月,罐头卖得不错。
她这边也得算好账,跟张毅分红。
然后,张毅才有钱给工人发工资。
两人到了办公室,一进门,就见一个年轻的女同志瞧这个二郎腿坐在那。
女同志穿着时髦的连衣裙,烫着一头卷发。
耳朵上的金耳环,手上的金戒指,晃得林苒眼睛都花了。
张毅走进门,乐呵呵的跟林苒介绍了一下。
“林老板,这就是我们厂里的会计,钱凤梅。
她对象,你也应该见过了,就是车间主任赵刚。
凤梅啊,这位就是林老板。
咱们罐头厂的合作伙伴,你也知道,我对这算账什么的不通。
今儿个,就你跟林老板好好算算账。”
钱凤梅翻了个白眼,皮笑肉不笑的拿出一份工资单放在桌上。
“张叔,工资单我都算好了。
您照着这上头给就成,至于您跟这位林老板的账可不关我的事儿。
您叫她快点算,算完给了钱,我好去给他们发工资。
这档口,大伙儿都没心思干活儿在那等着呢!”
张毅这人就是耿直,一听大伙儿都等着。
赶紧拿出工资单,粗略扫了一眼。
“那成,我看看,工资一共768块9。”
接着,他不好意思的看着林苒。
“那啥,林老板,您能先把这钱给了,让凤梅去把工资发了吗?”
林苒扫了眼工资单,数出一沓钱,整的零的都有,递给张毅。
张毅接过去,赶紧递给钱凤梅。
“凤梅,你先去!”
钱凤梅吐了点口水在手里,仔细点了点。
确认一毛钱都没多,当即朝林苒翻了个白眼。
“越有钱的人,越抠门啊!”
说完,扭着腰出了门。
张毅长舒一口气,给林苒倒了一杯茶。
“林老板,多谢你啊!
接下来这账你算就成,该给多少给多少。
咱两也不说信不信这么生分的话,你说了算。”
林苒接过茶放在一旁,看着万事不管的张毅,叹了一口气。
“张厂长,您说您信我。
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刚才的工资单我看了下。
有些事不明白,想问问,惠民罐头厂的工资,是按照什么规矩算的?”
其他工人的工资,都是三五十。
唯独赵刚跟钱凤梅的工资,比旁人都高出一大截,一个一百块,一个八十。
这工资,别说是罐头厂,就是整个首都都算高的了。
可关键是,赵勇一个人拿了几个人的工资,却没干什么活儿啊!
还有那钱凤梅,连跟她这个合作商对账都不干,一个月拿八十块,这摆明了是把张毅当大冤种了!
这话可把张毅给问住了,他皱了皱眉。
“这,也没什么标准啊!
就是别人家工人是什么价位,我就给多少。
这些年罐头厂效益都不怎么样,我也没能力给他们太多。
就是收益能跟开支持平就成,我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也没啥别的追求。”
林苒拿出手提包里的账单,一笔一笔算给张毅看。
“咱们这个月罐头卖得不错,结下的货款一共是两千八百五十七块钱。
除开原料成本这些,净收入是一千九百八,我取个整数,算两千块。
按照合约,咱两一人一半,就是一人一千。
你刚发工资就去了快八百,这还没算后勤开支,厂房设备维护这些。
按理说,咱们罐头卖的好。
应该挣钱才是,可你自己算算,这不亏本了吗?”
后勤那本账,她都不用看,肯定支出不少。
张毅听完林苒的话,粗略看了眼那些账本,又翻出后勤账本看了看。
眉头登时拧成了疙瘩,上个月后勤开支就五百多。
这么一算,这个月罐头卖得好,他非但没能挣到钱,反而还得往里贴钱?
“林老板,我确实不懂这些。
可再不懂,也知道上个月咱们这罐头卖的不错。
按理说,不该亏钱才是。
你,你帮我看看成不?”
林苒也不推辞,接过后勤账本看了看。
这一看,就看出了门道。
他们工厂统共就二十个人不到,厂里包中晚两顿饭。
上个月光买菜,就花了快四百。
四百块能买多少肉菜了?这几天她待在工厂里,跟他们一块吃过饭。
可那饭桌上连个荤腥都没见着,怎么可能有四百块的饭钱?
不是舍不得工人吃,只是花了钱得让人看见东西。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笔糊涂账。
林苒意味深长的点了点那四百块的菜钱,看了张毅一眼。
“张厂长,您最近得空,不如去楼外楼跟我那采购一起去菜市场逛一逛?
你们厂的采购或许年轻了些,不知道菜市场的行情。
别花了钱,又没买到好东西……”
张毅一听,登时摆手。
“那不可能,买菜这些都是赵刚他妈负责的。
绝对出不了岔子,不可能……”
“张厂长……”
林苒有些头疼的捏了捏眉心,赵刚这一家子待在罐头厂里,把控着生产后勤和财务。
这跟乡下那些人吃绝户有什么区别?可气的是,张厂长居然一点都不以为然。
她毕竟是个外人,有些话只能点到为止。
半晌,才叹了一口气。
“惠民罐头厂以前业务不忙,大伙儿的活儿都轻松。
所以工资有点差别,可能不会有什么问题。
可如今罐头厂的业务好起来了,一线工人的活儿多起来了。
要是一直按照这工资发放,大伙儿肯定会不满意。
我觉得,您应该试着改革一下。
一线工人的工资,按照计件发放。
而主任的工资,应该以业务考核为准……”
林苒耐心的跟张毅说了半天,又怕张毅记不住。
干脆找了一张纸,仔细记下。
“张厂长,回头您仔细考虑一下。
帮亲是不错,可您这毕竟是办厂。
一线生厂工人的想法,也得考虑进去。
毕竟,他们才是工厂的主心骨。
要是没了他们,生产线都开不起来……”
张毅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林苒算完账,把钱给张毅后就走了。
临走,也没忘叮嘱张毅早点回医院去打针。
张毅点点头,说是记下了。
眼见着到了中午,他刚准备回医院。
就见赵刚端着个饭盒,推门进了办公室。
“张叔,您还没吃饭呢?
快吃点,我刚从食堂打来的,红烧肉还热乎着呢!”
张毅看着那油汪汪的红烧肉,笑了笑。
“我就不吃了,医生叮嘱最近饮食得清淡点。
你们吃,多吃点。”
他把账本放进抽屉,起身准备走人。
赵刚眼珠子一转,赶紧跟上前。
“张叔,你这身体也确实是得好好休息一下。
你只管好好养病,厂里有我在,绝对不会出问题。
你看那林苒同志年纪轻轻,还是个女同志。
总往这荒郊野外跑也不安全,要不,就让她别来了。
再说了,她只是跟咱罐头厂合作。
总往车间跑的话,叫人见了还以为她是咱们厂的人。”
张毅拉着门把手,顿了顿。
“你还别说,我倒是真有想法,让林老板进咱罐头厂。
她虽然年纪轻,可本事大。
眼界也够广,有她在,咱们罐头厂应该还能更上一层楼。”
赵刚听着张毅不遗余力的夸奖,脸色黑了下来。
张毅却没瞧见,只笑了笑。
“刚子啊!人林老板来这儿是好事。
你得空,好好跟她学学,知道了吗?”
“知道了,叔,您慢走嘞。”
赵刚皮笑肉不笑,看着张毅出门走远。
夹起一块红烧肉,狠狠往嘴里塞去。
哼,张毅这老头子真是糊涂了,这厂里只能听他的话,谁要听一个丫头片子指手画脚?
赵刚把办公室当自己的一样,一屁股坐在老板椅上,开始吃饭。
没多会儿,钱凤梅也端着红烧肉来了。
一进门,没见到张毅,不由皱起了眉头。
“张叔呢?走了?”
赵刚往嘴里塞了块红烧肉。
“昂!”
钱凤梅不由跺了跺脚:“你咋没拦着?这后勤的账还没清呢!妈特意让我来催催。”
“你不早说?实在不行,过两天去医院要就是了。
他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死脑筋,你要多少给多少,从不赖账。
坐下,先吃饭……”
两人关着办公室的门,吃完了饭,又在办公室睡了个午觉。
丝毫不知道,张毅刚踏出厂门。
就想起了后勤的钱还没给,当即掉转头往食堂走去。
后勤的钱可不能不给,不然工人们就得饿肚子。
不过,身上这些钱还不够。
他想着,看能不能跟赵刚他妈商量一下,下个月补上。
正是饭点儿,工人们捧着饭盒在食堂窗口排队。
张毅不想打搅他们吃饭,先去食堂后头抽了根烟,等食堂忙完再说。
“咱们厂长不是说,罐头卖出去了,咱们就有钱了吗?
可这个月,怎么才十八块钱?”
“就是,没理由活儿越干越多,钱却越拿越少啊!”
“你们没瞧见?那赵刚和他媳妇,两人拿了两百多的工资。
我看着张厂长自己都没拿工资,也不知道这罐头厂是他们的还是张厂长的。”
“这先不说,咱们这伙食是不是越来越差了?
天天芽菜冬瓜,连个荤腥都见不着。
这么重的活儿吃这些,铁打的身体也扛不住啊……”
没等张毅再仔细看,就见正给外头打饭的孙冬枝扭过头来。
她赶紧把大饭勺扔给边上的人,在围裙上擦了把手。
快步打开后门,满脸堆笑的看着张毅。
“哎哟喂,张厂长,您怎么到食堂这儿来了?
您身体没养好,这儿可热了,别热着您。
对了,刚子刚才不是给您送饭去了?您吃了吗?
没吃的话,我给您再做点其他的?
今儿个做红烧肉,大伙儿吃得太香了。
这不,后头来得晚的没吃上。
我给留了一小盘,待会儿让他们给分一分?”
张毅点点头,也没多说。
掏出剩下的钱,递给孙冬枝。
“冬枝嫂子,我跟您送钱来了。
这个月还差点,剩下的下个月给您?”
孙冬枝一脸笑意,拿过张毅手里的钱。
“张厂长您看您真是的,这点事还跑一趟。
就算这个月不给,我也不会让工厂的宫人断了顿不是?
大不了,我去借就是。
成呢!这边还差我两百七,我记下了。”
张毅苦笑着点点头,摆摆手。
“行,您先忙活着。
我有点事,先走了。”
孙冬枝把钱往兜里一揣,扭头进了食堂。
张毅低着头往外走,只觉得脚步有些沉重。
到了门口,见王大爷正埋头吃饭。
碗里赫然是那清水豆芽和冬瓜,不过,边上的小炉子上,倒是温着一瓶红烧肉罐头。
“老王啊!你中午,就吃这玩意儿?”
王大爷一抬头看到张毅,赶紧站起身。
“厂长,我这罐头是花两块钱买的。
不信,你去问赵主任。
我年纪大了,肚里没点油水熬不住……”
他们惠民罐头厂的罐头往外卖,都才一块钱。
怎么卖给自家厂里的工人,价格还翻倍了?
以前,罐头厂生意不好。
可本厂生产的罐头,那都是由着工人吃的。
怎么现在,还要他们花钱买了?
张毅这会儿觉得脑袋有些疼,以前他只抓生产质量。
其他些事,都是刚子他们在管。
今儿个要不是他半道回来给钱,都不知道食堂和工资的事儿。
“我这段日子都没在食堂吃饭,食堂就这些菜吗?”
王大爷知道赵刚在厂里的地位,苦笑着点点头。
“那,你工资还是二十五吗?”
王大爷在罐头厂也很多年了,按照工龄的话,现在一个月是二十五块钱工资。
“二,二十五?
张厂长,我可没拿那么多。
我,我一个月就十五块啊!”
王大爷一脸惊慌,似乎生怕张毅误以为他多拿钱了。
张毅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没有再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
那天之后,林苒就没再去过医院。
送饭的事儿,也托给程远帮忙。
倒不是她故意不去,实在是走不开。
她那火锅店的生意越来越好,桌子都摆大街上去了。
排队的人太多,都阻碍了交通。
她正愁没地儿摆桌,楼一德找上门了。
他看着林苒那生意,羡慕得眼都红了。
却还是忍着火气,请林苒去后头细聊。
“我知道你这儿没地儿,这样,我把我那门头转给你怎么样?”
林苒一听,眉头一挑。
“楼老板会这么好心?”
有段日子没见,楼一德像是变了个人。
又黑又瘦,脑袋上头发都没了。
看得出,这段日子他不好过。
楼一德嘿嘿一笑,眼珠子里冒着精光。
“你别装,我这儿地,你肯定想要。
我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也不会把这铺头转给你。
一口价,三万块。
你不要,我就给别人了……”
说着,作势要走。
没想到,林苒压根也没要留他的意思。
楼一德走了没几步,咬了咬牙扭过头。
“怎么?你不要?”
林苒靠在门边,挑眉开着他。
“要真有人要,楼老板也不至于找到我这仇家跟前。
三万太贵,折一半差不多。
还有,我是买,不是租。”
楼一德双眼通红的看着林苒,俨然是已经气到了极点。
可是,他除了捏紧双拳,一点办法都没有。
林苒说对了,他确实是走投无路了。
姚富贵那天杀的,居然卷走了他的钱。
连他姐都不知道姚富贵去了哪儿,只能坐在他跟前哭。
德明楼如今已经成了一块烂招牌,他这段日子找遍了整个首都的酒楼。
愣是没有一个人肯接手德明楼,更别提是租下来了。
一听他跟德明楼的名字,人家就连摆手。
似乎生怕沾上一点,就跟着倒霉。
他如今确实等钱用,所以才找上林苒。
也只有林苒有这个本事,拿下德明楼。
可他没想到,林苒这黑良心的,居然压价这么厉害。
“两万八,我卖给你。
连德明楼那些菜谱,一块……”
要是老爷子知道,一辈子的心血就这么被卖了,肯定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
“一万八,菜谱我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