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心叹了口气,没有马上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又问:“那你在整个过程中有遇到过难关吗?”
江然诚实回答:“当然有啊,还有不少。”
舒心看看他,想象不出来他遇到难关的时候会是什么模样。
他在她心里,就是那种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的形象,应该什么都难不倒他的样子。
他也会觉得难吗?
舒心抬起腿放到椅子上,抱膝而坐,幽幽说:“工作室越来越好了,但是我总觉得自己不是管理的那块料,让我做多难的翻译项目都没有管理工作室来的棘手。”
江然摸摸她的头,“心心现在不是就做得很好吗?”
舒心:“不够好,之前感觉很简单,做什么都上手很快,但现在感觉有点疲惫。”
“好丢人啊,我看知辞姐一个人也能把自己的翻译公司打理好,我有书书一起,还力不从心。”
江然看她长叹一声,拉着她的手淡笑说:“你只是需要一个过渡的时间,等这段时间过去了,你就会发现……”
他停顿着卖了个关子。
“发现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舒心虽然接了话,但是这种“时间能解决一切”的空泛理论,她是不信的,接话的时候甚至表情嫌弃。
江然捏捏她的手心,微笑着给了她一击。
他说:“不是,你就会发现你又会碰到新的难题,而之前那个困扰你多时的难题,在新的难题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舒心睁着眼木瞪瞪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眨眨眼,拧眉说:“你这话到底是为了治愈我还是为了致郁我啊?”
两个发音相同的词,江然立马就听出了区别,他笑笑,拿手揩了揩她的脸。
“所以,即便眼前的难题再令人烦忧,都会有过去的时候,一旦过去了,就会进入一个很顺畅的时期,但下一个难题依然不会轻易放过你。”
“而眼下,你换一个角度想,你现在的忧愁何尝不是一种快乐的忧愁,对吗?”
舒心立即想到一句话——
“如果你感觉很累,说明你在走上坡路。”
江然想要表达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她现在所有的苦恼都是因为工作室在不断做大做强而产生的,是工作室在向好,她才会疲惫。
这么一想,她的烦恼就变得有些不知好歹。
她应该要想的是怎么改善眼前的境况,而不是逃避。
舒心缩了缩脖子,矮身搂住江然的腰,望着他衣襟的眼睛里闪着星光,她娇声说:“怎么办,我好像越来越崇拜你了。”
“真的?”江然环着她的肩,低下身说:“那从下周开始跟着我学企业管理方面的知识。”
“额……”方才娇软的状态舒心一秒收回,她迟疑地看向他,“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江然垂着眸,很认真,“或是我帮你报个班?”
舒心一脸无助地看着他,她知道这是最好的解决她眼前难题的方式,甚至还能一劳永逸地解决掉她以后可能碰到的难题。
但是她总觉得自己好像掉入了一个他一开始就设计好的漩涡,连她想要拒绝的退路都一并切除了。
不然她刚才的烦恼就像无病呻吟似的,她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她抿了抿唇,决定先切换回逃避的状态,“啊……还是睡觉吧,好困啊。”
江然笑出声,替她保存好文件,关上电脑,一把打横抱起她,将她带回了卧房。
江然言简意赅:“阿嫂,你这几日是不是要去米兰?”
苏知阮奇怪,不止是为他的问话感到奇怪,是从他打来这个电话开始她就觉得奇怪。
平日他可是不会联系她的,不止是她,连江煦他都很少联系。
她随意想了想,答道:“我已经在米兰啦。”
江然微微放心,“那麻烦你帮我看顾着些心心,她明天会去米兰,正好也是去这场时装周。”
如果是为舒心的事求到她头上,苏知阮就不感到奇怪了,不过,“心心要来米兰?看秀?”
江然没有说得太明了,就简单说:“她……过去陪她表嫂。”
电话那头静了好一会儿,紧接着苏知阮带着笑音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还可以这样?那我下次有秀场,是不是也可以叫心心陪我去啊?”
江然安静,第一次觉得自己决策有误,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苏知阮没等他回话,就自顾自说:“那就这么说定了啊,放心,我会帮你照顾好的,我这边还在忙,先挂了。”
“嘟嘟嘟……”
被人闷声挂电话的郁闷,远没有刚才苏知阮乱提条件来的让他郁闷,她的秀场可是满世界到处跑的,要是答应了还得了?
江然哑然。
晚上休息时,搂着舒心睡觉他还有种不安的感觉。
第二天上午,江然连公司都没去,先是在家陪了舒心半天,到机场,在贵宾室等登机时他还在不放心地叮嘱她各种事宜。
好像她是个从来没出过门的小孩似的。
知道他是不舍她,舒心耐着性子听他碎碎念。
她就是好奇,他为什么可以出现在候机厅里,到底用的什么方法过的安检。
“……中转站是在法兰克福机场,停留时间在两个小时二十分钟,需要换航站楼,行李也要重新托运,别忘记了……”
舒心一把拉住江然的手,打住他的说话,她说:“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吧?”
江然顿了一秒,直接掏出手机说:“我马上订机票。”
“欸——我开玩笑的。”舒心赶紧拦住他,她是看他这么不放心,随口瞎说的,“好啦,不用担心,我都记住了。”
江然看看她,他不是开玩笑的。
他是真的不放心,想直接跟着她一起去了。
舒心却是不好意思这么做,之前每一趟出差他都陪着她,这次出国若还是让他陪着,那真成了梁书说的,让他天天围着她转算了。
舒心劝服江然,让他不许偷偷跟着过来,这才放心地登了机。
坐在飞机上,她还是很听话地将江然嘱咐她的事宜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这才安心地倚靠着座椅等待起飞。
其实本来也不用中转这么麻烦的,主要是直飞的航班在凌晨,舒心既熬不了夜,半夜也起不来,这才选了一趟飞行时间相近的转机航班。
路途虽然多出两个小时,但出发和到达的时间都很合适。
看着飞机起飞,江然把舒心的行程发给了苏知阮,虽然他对她也不多放心,但多一个人看顾总是要好一些。
他和苏知阮说,下午舒心的表嫂肯定会去接机,让她就不要白跑一趟了。
但他低估了苏知阮的不听话程度,她睡醒看到江然的信息,非常不屑地把手机扔回床头。
不让她去,她还非要去看看,同样是嫂子,怎么也要做个比较,分个高低才行。
米兰时间下午三点,飞机降落在米兰利纳特机场。
舒心拖着行李箱出来,机场大厅虽人来人往,但她还是一眼就注意到了走道最外边那两个出挑纤瘦的女子。
一个一头茶棕色的卷发用鲨鱼夹随意挽起,一个一头利落的黑短发,手时不时地在鬓发边捋过。
唯一相同的是,两个人的脸上都架着一副黑超墨镜,看起来又酷又飒。
她们两人好像很熟识,旁若无人地攀谈着,不时还有很多亲昵的小动作,画面一度很和谐。
只是,如果那卷发女子不是坐在轮椅上的话……
舒心一脸发懵地拉着行李箱朝她们两人靠近。
姜岸会出现在这里很正常,但是没人跟她说,姜岸会坐轮椅来接她啊,不严重的崴脚还会需要坐轮椅吗?
还有,苏知阮出现在这里又是什么情况?
她走近,面对两位嫂子,迟疑地喊了一声:“嫂……嫂。”
“欸!”两人异口同声地应声。
应完声又同时扭头看向对方,“什么情况?”
姜岸的手指在舒心和苏知阮两人身上来回一指,“你们认识啊?”
而苏知阮则是一脸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姜岸,“你是她嫂子?”
“对啊!”姜岸肯定地点头,又道:“你不是说你是来接你老公的弟妹的吗?”
苏知阮把手往舒心的方向一扬,特别有气势地说:“这不就是吗。”
舒心一脸尴尬的笑看着她们两人说话,一会儿看看姜岸,一会儿看看苏知阮,谁能来告诉她,她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姜岸此时也是一脸莫名,她虽然坐在轮椅上,气场却半点不输身为超模的苏知阮,她手往轮椅的扶手上一搭,狐疑说:“不是,你嫁的不是申城那个江家吗?”
“江……”不等苏知阮说话,她自己先反应过来了,她又重复了一声“江”,然后指着舒心说:“她老公是你老公的弟弟?”
苏知阮很得意地点了头,“对啊。”
“什么啊!我听妈说,也就是我家婆婆说,小心心嫁的是个青年才俊啊,这……结果嫁的是豪门啊?”
姜岸觉得不可思议,“等会儿我捋捋。”
这情况,她不得跟周宴报备一声啊。
姜岸抬头看了舒心一眼,到底要不要报备啊,会不会是小心心故意瞒着不想说呢?
苏知阮自觉肩负照看舒心的重任,她当机立断道:“哎呀,别捋了,赶紧带心心回酒店吧,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呢,表嫂。”
刚觉得她说的话有道理的姜岸,立刻被她最后一个称呼惹急了眼,“什么表嫂?我们是亲的好不好!”
苏知阮一脸得意地抱手说:“我老公和她老公才是亲的呢。”
舒心这会儿也看不出来她们的关系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了,反正她在一旁都插不上一句话。
好不容易出现一点空当,她赶紧弱弱发表自己的意见:“嫂嫂,我们有什么要不先回去再说吧。”
“对对对,走走走。”
舒心这次是真的见识到了什么是真正的随心所欲了。
短短的十几分钟时间,两人一路从机场大厅攀比到停车场,而作为攀比对象的舒心,夹在她们两人中间大气都不敢出。
她们一个挽着她的臂弯,一个牵着她的手,她像个吉祥物似的被捧在中间,不知所措。
一直到上了车,她们才收敛一些。
一辆商务车,司机在前面开车,舒心和苏知阮坐在第二排,伤了脚的姜岸独自坐在最后一排。
姜岸看了看前面两人,好奇问:“你哥一直都没跟我说清楚,你和妹夫是怎么认识的?又是怎么结婚的啊?”
舒心猜测大概是江然的身份引起了她的好奇。
她老实回答:“一次乌龙,嬢嬢之前不是一直给我介绍相亲嘛,那次我坐错位置了,坐到了他那桌,然后就……”
苏知阮也不知道其中经过,听她这么说,惊讶转头。
“是这样的吗?那阿然也太好福气了吧,我还以为他一直喜欢你,好不容易才把你追到手的呢。”
舒心不知道因为什么会让她产生这样的误解,她笑了笑,没接话。
“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啊?”姜岸想了想,把周宴最关心的问题问了出口。
舒心为难地挠挠额角,怎么突然就问到了这个问题上。
苏知阮看她为难,还以为是江然那边的问题。
她当即说:“得办,你就要让阿然给你大办特办,让他出出血,这样男人才能记得那个日子。”
舒心看着面前两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坦白说:“是我暂时没有这个想法。”
姜岸懂了,想想她的性子,这婚礼还真有可能是她自己不想办,姜岸不想她为难,跳过这个话题问起别的来。
可是她们两人就好像有源源不断的问题似的,一起了话头就停不下来。
舒心又是个对自己人就很实诚的性子,她们问什么,她就答什么,就这么聊了一路。
好不容易等她们问乏了,舒心才能抽出一点时间关心一下崴脚的姜岸:“嫂嫂,你的脚是怎么崴的?看起来好像挺严重的。”
毕竟出行都需要坐轮椅了。
“踩空了。”姜岸解释得很简单,好像没将这点伤放在眼里。
苏知阮也开口让她放宽心:“放心吧,她一个伤了脚的,在现场走得比人家正常人还快。”
听她打趣自己,姜岸特别想拿翘起的伤脚蹬她,想想有点疼,就算了。
听苏知阮这么说,舒心更不放心了,难怪周宴要喊她过来,本意估计是想让她看着姜岸吧。
“还是要注意啊。”她嘱咐完,自告奋勇说:“接下来有什么跑腿的活你交给我去做就好了。”
“行。”姜岸爽快答应。
看她们俩感情这么好,苏知阮在一旁酸溜溜地说:“真好,还有人特意从国内跑到米兰来帮你。”
姜岸看她一眼,“怎么,你也需要别人帮你走秀?”
苏知阮撑着扶手转身,“有什么不可以,你看心心这身材,穿高定上T台完全没问题的好不好。”
姜岸还真的在一旁附和起来:“嗯,那倒是。”
舒心尴尬地把身子往后缩,默默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两位嫂嫂对她的评价是不是过于高了些。
车子停在此次活动官方指定的酒店门口,两人进去陪她办好入住,又一路将她送到房间才放心地离开。
不过她们住的也不远,就在同一楼层。
一进房间,舒心第一时间给江然报了平安。
没等一会儿,江然的电话就拨进来了。
接起电话,舒心开心地与他分享在米兰见到苏知阮的喜悦,她神秘兮兮地说:“你猜我在米兰遇见了谁?”
江然猜到她可能要说苏知阮,但很是配合地问:“谁啊?”
果然,舒心很激动地说:“嫂嫂!嫂嫂她也在米兰,她这次在米兰有秀场。”
江然适时的应和:“嗯,好像有听说。”
舒心没察觉有什么不对,只当这是意外之喜。
她分享欲爆棚,“你知道最神奇的是什么吗,两位嫂嫂居然还是好朋友,也太巧了吧”
刚刚在车上她了解了,她们两人还真是很好的朋友。
因为一个是做秀场设计的,一个是走秀的模特,有过几次交集后,发现很合得来,一来二去就演变成了好友。
江然微笑地听着她的分享,可能是两人离得远,舒心的话也变多了,他一直认真地听着她说话,不时地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
直到挂电话的时候,舒心还有些恋恋不舍。
她闷闷地说:“有点想你了。”
江然只觉心头被一把软刀击中,酥麻的厉害,“你这么说,我可就飞过去找你了。”
舒心急忙否认:“那我不想了。”
江然闷笑出声,叹声说:“你这么说,我就更想过去找你了。”
“那……”舒心感觉进退两难,只能软着嗓音询问:“那我要怎么说啊?”
江然拿她没办法,开口只能又是一番叮嘱:“小笨蛋,在外面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及时找两位嫂子,记得想我。”
“嗯。”
舒心收起手机,在原地坐了一会儿,才起身去收拾自己的行李。
考虑到她今天坐了一整天飞机,姜岸没给她安排任何事,只说让她休息好就行,一直到晚餐时间才过来找她。
房门被敲响,不出意外,门外站着两个人。
应该说,是一站一坐着两个人。
见她开门,苏知阮立马问:“心心,晚上想吃什么?”
舒心呆呆地仰头望她,“我都可以。”
她是真的都可以,她之前没有来过米兰,对米兰一点也不了解,还不如听她们安排好了。
但她没想到的是,就吃什么这个问题,两个人居然也能当着她的面就争论了起来。
舒心忍不住怀疑,她们是怎么界定‘合得来’这个词的,就这两个火爆脾气是怎么合得到一起的。
可是在选定了餐厅之后,两人立马像没事人一样和好如初了,看得舒心是一愣一愣的。
出去吃过晚餐,姜岸见时间还早,便问她想不想去她负责的那片秀场看看,正好明天就正式开秀了,今天就当是去做最后检查。
舒心自然欣然同意。
苏知阮要为明天的走秀做准备,就没和她们一起去。
姜岸设计的主秀场是在一个由废弃工厂改造的艺术展览馆。
她们进去的时候,秀场正在做彩排,第一眼给人的感觉真的就像一个末日废墟,那种荒凉和破败的感觉迎面而来。
随着灯光徐徐亮起,沉浸式影像艺术装置打开,那种废墟与文明的碰撞感一下就体现出来了。
加之T台与看台相互呼应的融合设计,和如同太虚幻境一般的灯光加持,舒心的视觉感官顿时受到极大冲击。
姜岸在现场根据模特走位对整个秀场做最后调整,即便不是正式走秀,但人站在空旷的场地中,依旧十分震撼。
舒心想起上次她去帮姜岸忙的时候,当时看到的秀场现场虽然和这个风格不同,但视觉冲击效果是相同的。
就是有一种虽然不懂,但是很厉害的感觉。
“明天你就跟着我,到时候我们坐在后排,可以检验一下观秀效果。”姜岸随手指了三排后的一个位置说。
舒心点点头,反正跟之前一样,姜岸说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她们看完秀场回到酒店,姜岸叮嘱她早点休息,明天的开秀时间虽然是在早上九点半,但她们至少要提前两个小时抵达秀场。
也就是加上起床洗漱、换衣服化妆、用早餐这些琐事时间,她们要起得很早才行。
舒心很听话,一回房间就洗澡安顿了。
除了在睡前跟江然道了声晚安外,其他多余的事一件没做,连这段时间折磨了她许久的工作她都没想,完全沉下了心来。
第二天舒心一大早就和姜岸来到了现场,整个早上都跟着姜岸跑前跑后的,连着一个多小时没有停歇。
随着时间推移,秀场门口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有名媛,有明星,还有各种时尚达人,豪车更是进进出出数不胜数。
蹲守的记者,手中的相机快门声就没停过。
昨夜还如废墟一般的秀场一下子花团锦簇起来。
舒心一直默默地跟在姜岸身后,静静地看着现场,媒体访问区里已经陆续有大牌明星过去签名拍照,接受访问。
姜岸小声地问她:“小心心,你看那边,有没有你喜欢的明星?”
舒心往那边看去一眼,很快就平静地收回了视线,淡声说:“没有。”
“没有吗?你看看走在前面那几个长得多漂亮多帅气啊。”姜岸用一种怂恿的语气说着。
过了一会儿,她好奇扭头,“你不会是对明星不感兴趣吧?”
确实不感兴趣,最重要的是,舒心一眼望过去,感觉没有一个是能叫出名字的,她点点头,“是很漂亮,但是我都不认识啊。”
姜岸惊讶,“他们最近在国内不是很火的吗?好多热播剧里都有他们出演啊。”
舒心停顿一下,“我不看电视剧,所以不知道。”
说完她小心地看了姜岸一眼,她记得梁书她们好像也很喜欢追剧,有时候嘴里念叨的名字她听都没听过。
那像她这样不看剧的,会不会被当成异类啊?
谁知,姜岸很快就接受了她的习惯,“噢——跟你哥一个样,上次还说我,说什么……我这就是在浪费时间,明明是他不懂劳逸结合好吗。”
舒心虽然对周宴的话深以为然,但她不敢附和,眼睛赶紧往别的地方投去。
距离开场还有十分钟,广播里开始提醒宾客准备入座。
只见刚才还在轮椅上坐着的姜岸直接站了起来,舒心没有一点准备,赶紧替她将轮椅收好放进后台,又连忙上前扶住她。
她借着舒心的力道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嘴里嘀咕着:“失策了,应该再设计一个方便残障人士通行的道路。”
舒心嘴角跳了跳,还有谁会这么身残志坚?现场也只有你这一个残障人士会来秀场看秀的好吧。
舒心搀着姜岸慢吞吞地到属于她们的位置入座,座位在一个角落里,很适合像舒心这样的社恐人群。
再加上,由姜岸坐在对外的位置上,舒心可算是喘口气,心安理得地偷起懒来。
秀场很快进入最后倒计时。
随着一阵低沉的大提琴声响起,全场灯光暗下。
音乐变幻时,余留在中道上的一条狭长的暖色灯光,便追着走上T台的模特的身影而亮起。
整个秀场都是暗的,只有中间那条宽道明亮着,面无表情的模特搭配上艺术装置的渲染,整体很有一种时间沉淀的表现。
舒心虽然不能说完全能看懂,但该有的艺术鉴赏力还是有的,观秀体验非常好。
只是可惜,她对这些兴趣不多大,这次过来她主要就是来给姜岸帮忙的,能帮上忙她就满足了。
所以除了一开始在开秀模特身上停留的时间久一点,其他大多数时候舒心都在走神。
有好几次姜岸在一边小声和她讨论此次秀场的设计理念,她都是先惊醒,然后提心吊胆地蒙混过关。
还一边庆幸自己还好平时摄入的知识面够广,才能对答上两句。
大秀秀场往往需要一个工作团队精心准备数个月才能最后成型,但真正走秀的时间却只有那短短的几十分钟。
一切精华浓缩在不到一个小时时间里,品牌作品全部展示完毕。
最后是品牌设计师致辞发言的环节,发言结束就到秀后时间了。
也相当于到场嘉宾的自由活动时间,有要留下参加秀后宴会的,也有对走秀款设计感兴趣去下订的,众人随意。
舒心搀着姜岸去后台找她的轮椅,她表示还要和团队商量后续事宜,舒心就站在出入口的位置等她。
她百无聊赖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在场内穿梭,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差不多到江然下班时间了。
她给他发了条信息过去。
舒心:【我这边主秀场的活动已经结束啦,你是不是快下班了?】
江然可能在忙,信息没有马上回复过来。
舒心继续站在原地等候,一抬眸,和不远处一个男人的视线对接上,男人的视线太过有针对性,舒心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
紧接着,男人动了。
他缓步走到了她面前,踌躇地问:“不好意思,你是……舒心吗?”
听到这声问询,舒心微微惊讶地看向他。
刚才没留意,但此时他能准确叫出她的名字,她不得不仔细地打量他一眼。
男人身量很高,看起来和江然差不多,穿着一身剪裁干净的西服,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框的眼镜,整个人的气质看起来很温和,连眉眼间都带着暖意。
长相是很俊朗,可是她不认识啊。
她想了很久也没想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按照她原本的性格她是想无视的,可是现在人都走到她面前了,舒心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对:“请问……我们认识吗?”
男人垂下眸认真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嘴角的笑意逐渐扩大,他的声音和他这个人一样,偏暖,“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认不出人。”
舒心面上闪过一瞬的惊慌,又一个知道她脸盲的人?
而且他还用了“以前”这样的字眼,那就说明是旧识,可是她怎么想都没能想起面前这张脸来。
那是不是说明,原来他们之间也不是很熟啊。
但不熟的话,怎么会知道她有脸盲这个症状?
舒心脑中思绪万千,实际不过数秒,把人家忘记了确实是她不对,她只能先表示抱歉:“不好意思……”
“我们可是在一起做了三年的同学,算了,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叫徐慎远。”
男人脸上带着笑,不见一点生气,还很慷慨地作了自我介绍。
“徐慎远。”舒心重复了一声名字,继而很肯定地点头说:“这个名字我记得。”
按照她的记事方式,人脸和名字向来是分开记的,让她背一遍高中同学的名字她能背得出来,但是人和脸都对不上。
至于徐慎远,她的印象还是比较深刻的,原来高中时期的班长嘛。
徐慎远自我调侃了一句:“感谢,还记得我的名字。”
舒心对他笑笑,虽然是曾经的同学,但是她对他还是比较陌生的,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话。
不过徐慎远对她显然有几分了解,马上表示自己还有事解了她的尴尬。
“抱歉,我这边还有些别的事要忙,就不和你多聊了,改天,改天一起吃饭,叙叙旧。”
在舒心没反应过来前,他又将手中的手机递了出去,“加一下微信吧。”
舒心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二维码,拿在手中的手机是扫也不是,不扫也不是。
但看着他一直很有耐心地将手机递在她面前,舒心也不好意思拒绝,便扫了那个界面,加上了他的微信。
徐慎远微笑着收起手机,冲她说:“那我先走了,下次见。”
舒心看着他走出视线范围,眼神呆呆的,好像经历了一次不必要社交的状态。
这时,身后突然有人出声:“他是谁啊?”
正在发愣的舒心直接被吓了一跳,她拍着自己的胸膛转身,“你吓到我了,嫂嫂。”
姜岸挑挑眉,一脸不怀好意地说:“做了什么亏心事啊,吓这么一大跳。”
舒心无奈,走到她身后,帮她推着轮椅,“什么亏心事啊,就是发呆罢了。”
姜岸还维持着一脸八卦的神情,眉毛挑得都快飞出额角了,“刚刚那个男孩子,谁啊?”
舒心平淡地说:“一个高中同学。”
姜岸一脸可惜,“只是高中同学啊,我还以为是你的艳遇呢。”
“嫂嫂——”
“哈哈哈哈,开玩笑开玩笑。”姜岸打着哈哈。
舒心推着姜岸走出秀场很远,还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了,谁知刚坐上车,她又突然出声:“不过异国他乡偶遇当年同学也蛮浪漫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