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家世代镇守冀北,若是他们分散兵力去对付雍王的话,边关便要危。
自家人关起来如何闹是一回事,外人又是另外一回事,朝廷也是分得清轻重。
并没有下令冀北军前去抵御,而是派遣安王率领十万兵士去平定雍王反叛。
没错,这次朝廷将雍王的所为定性为反叛。
或许是因为这次没有上次那么多的理由,就是直接的发兵挑起战事,这让朝廷认为被挑衅大脸,所以必须要为自己找回脸面。
此次领兵的安王是当今皇帝的大哥,是先皇的庶长子。
在年岁上他比当今皇帝大了十岁,更比弟弟梁王大了十三岁,早年他便跟着先皇和叔叔雍王一起上阵杀敌。
后来天下太平,叔叔雍王被封雍地,弟弟也到了梁州,而他手里掌着十万兵马留在了洛京城。
当爹的自然是防着他夺位,除了他之外还封了两位摄政大臣,更是让他在朝堂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发誓,终身辅佐效忠新帝。
他便是有再大的野心,现在也只能遮掩着,以待时机成熟。
这次皇叔叛乱,他领兵前去平乱,对他来说便是一次机会。
在京中或许是离皇位最近的地方,但也或许近在眼前又远在天边。
所以这一次出京,他就没有打算再回去。
等他再回去的时候,必定是要蹬上那九五至尊的高台。
同样是父皇的儿子,只因为他母妃不是中宫,他就没有资格坐那个位置?
等他做了万万人之上的掌权者,他的母妃就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不用他父皇给,他自会给他母妃挣到。
安王的动作很快,只一个月便急行军抵达冀州,此时冀州守城军也快要支撑不住,边境早已失了三座城池。
战事离龙泉县很远,但也影响到沈华柔他们。
沈华柔一直在收集粮食药材,就算暂时不用也要备着不时之需。
去年战事平后粮食和药材的价格都又降回平常价格,但也仅仅是暂时,这仗再打起来,价格也随之再高起来。
幸好他们几家的粮食都没有出售,也幸好去年秋收之后大肆购买了一批粮食。
这时候再买,价格是一天比一天贵。
六月,芷蓉三岁,沈华柔又收到贺元凌送回来的信。
他说按照她送去的养殖法子已经种了稻谷,鱼苗和虾苗也都准备好。
沈华柔只希望等到秋收的时候也能收到贺元凌的喜讯,只要梁州自给自足,恢复如初是迟早的事。
等恢复之后,自然就是蒸蒸日上。
月底,离钱珠儿成婚已经一年,在大部分人都认定了钱珠儿不会有孕的时候,她传出了喜事。
并且她瞒过了所有人,待这个消息出来的时候,她的肚子已经显怀。
得知这个消息,沈华柔的心情说不出来的复杂。
她不是半点儿没有替钱珠儿高兴,但更多的是觉得轻松了。
她有了孩子,应该就不是再想到那些陈年旧事了吧。
这样的结果,或许是最好的。
她谋害未成,自己报复也未成,这样算不算是扯平了?
正是这时,沈华柔收到贺元凌着人送回来的东西。
是给两个孩子的生辰礼物,据送东西的人说,“本是该六月二小姐生辰的时候就送到,是路上耽搁了这才晚了。”
沈华柔大惊,是发生了什么大事,竟然能耽搁两个月?
“因为这次没有赶上与车队一起走,我便自己带着东西回来,想着从前也没有发生过什么事,这会应该也不会有事。
是我估算错误,也没有想到梁州边境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兴起了一帮土匪。
我留下记号提醒往来车队之后并没有放在心上,也想着就我一人行路,土匪应该也不会看得上。
都怪我,是我疏忽了。”
来人说到这里沈华柔已经懂了,忙安慰他,“你人没事就好。”
可是现在礼物在她面前,这又是怎么回事?
来人继续道:“我从土匪刀下脱险之后便往回走,寄希望能遇上车队。
并没有遇上,只能回到陵城回禀将军。
当即将军就命李青司马领一队人马随我到边境剿匪,这才回来得晚了。”
来人语气之中十分惋惜,要不是他的失误,二小姐就不会现在才收到将军的礼物了。
沈华柔半点儿都不觉得惋惜,“礼物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没事更重要。
如今各地都不太平,匪寇贼寇众多,以后再送信还是跟着车队一起,只要不紧急情况晚些早些都无妨。
对了,你说李司马是李青吗?那他可是一起回来了?”
沈华柔想,既然都已经到边境了,应该一起回来吧?
“李司马依旧在边境剿匪,土匪不止那一处,恐怕一时半会也不能剿清。
我这次回去应该还能碰到李司马他们,希望顺利结束。”
上过战场的人,最想看到的是太平。
得知李青没有回来沈华柔还有些失落,是为杨穆青。
两年多未见丈夫了,就算是杨穆青也会想吧。
沈华柔信里告诉贺元凌,若是明年春上的时候还安稳的话,他们就去梁州。
不止是沈华柔收到贺元凌的信件,杨穆青他们也都有收到让他们去梁州的信。
她问过蔡芸芸,“可有想过去梁州?”
蔡芸芸只稍微想了想便回答,“嫂子要去的话,我就跟嫂子一起去。”
她毕竟是嫁人成亲了,不可能永远一个人,也不可能总是往娘家走。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嫁了郑东生,自然是他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去。
郑东生只有一个人,所以对蔡芸芸来说没有别的人需要她顾虑,她想去便也就去了。
而杨穆青却说要再考虑,“我若是走了,庄子上这些人呢?总不能全都留给贺二爷和靖瑶吧?
老人孩子太多,会成为他们的负担。”
其实沈华柔并不觉得他们是负担,从他们来庄子上的这些年从来都不是负担。
而且,他们有为庄子上做很多事,还是怕做得少了,都要争着做。
孩子们慢慢在长大,他们都很懂事,更明事理知感恩。
等他们长大,都是庄子上的顶梁柱。
但沈华柔也知道杨穆青有她自己的想法思量,还有几个月的时间让他去思考安排。
沈华柔也问过常家妯娌俩,她们都不去。
“家里老的小的都得有人在才行,你们去吧,我们就守着龙泉县。
不管你们什么时候回来,我们都在。”
常家统共就两个儿子,如今两个儿子还都上了战场,她们留在家里看顾长辈孩子也是应当。
萧氏笑言,“有你们去了看着他们,我们也就放心了。”
“你们尽管放心,都是自家兄弟,肯定会帮你们看着他们的。”
沈华柔也想着该安排了,虽然芷蓉还小,但肯定是要带上她。
明年见到她爹的时候都该四岁了,不能让她长这么大都见不到亲爹。
要不是这期间贺元凌没少往家里来信送东西,怕是两个孩子都要不知道还有他这个人。
沈华柔问雅雅,“雅雅还记不记得你父亲的模样?”
雅雅歪着小脑袋想了许久,失落的摇头。
“雅雅快要记不清了。”
“那娘亲来画爹爹的画像好不好?雅雅帮娘亲看看画得像不像。”
雅雅欢喜的拍着小手说好,蓉蓉也跟着姐姐拍手叫好,姐妹俩笑起来格外的像他们父亲。
沈华柔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也略知一二,只是画个画像还是可以的。
她自然记得贺元凌的模样,前世今生她都不曾真的忘过。
第342章 可以放开手去做
秋后沈华柔没有什么事就带着两个孩子搬到庄子上住了一个月,是想让孩子们能无拘无束的放纵天性。
也是想跟杨穆青好好谈谈,还是想劝她放下那些责任,与他们一起到梁州去。
那些人如今在庄子上生活得很好,已经不需要她时时刻刻的保护着。
就算是没有了她,他们也能继续在庄子上生活。
毕竟,这些年他们也算是习惯了。
结果杨穆青还是一句,“我再想想。”
如此,沈华柔就不催促她了,让她再想想。
还是觉得,她既然是在这样说了,应该有所动摇。
她带来的那些人沈华柔用得顺手也用的安心,还不想他们走呢。
但也知道,若是杨穆青要走的话,肯定会带走一批人。
比如卫昂,老五,这几个都是杨穆青的心腹。
这日,沈华柔带着孩子们到跑马场上去玩儿,无意间看到孟婧瑶和卫昂在一处说话。
离得有些远听不见说的什么,但孟婧瑶拒绝否认的姿态她看得十分清楚。
后来卫昂一脸失望的离开,就连离开的背影也看着有些萧瑟。
而孟婧瑶站在原地看了他一阵,待他走远之后好似还浅浅叹了一个气。
就在她转身之际看到了沈华柔,她没有看到卫昂正回头看她,而作为局外人的沈华柔却看得清楚。
没一会儿孟婧瑶往她这边走来,沈华柔便让玉兰带着两个孩子玩儿,叮嘱已经身怀六甲的阳春别插手。
人到了跟前儿,沈华柔并没有从她神色间看出什么来。
“商议什么?没达成?”
她这么问,是打着问公事的名头。
若是孟婧瑶愿意说,那也达成了目的。
就见孟婧瑶抿了抿红唇,又叹了一口气。
“卫昂想留下,我已经再三跟他说清楚了。
我对他只是朋友的情谊,别的不可能。”
没错,卫昂已经不是第一次跟她表明心意,她也不是第一次拒绝。
那种话也不用说得太明白,她再三的告诉他,不用为她留下。
要是以后有机会的话,她也会离开龙泉县。
小小一个龙泉县如何留得住她,天高海阔她还要去看看呢。
也不用说得太明沈华柔也听懂了她的意思,没有就着这个话题多问,只道:“他是杨穆青的左膀右臂,自然是要跟着杨穆青走。
对了,他们走了的话,你是不是用人就不方便了,要不要提早做安排?”
“暂时不用,这几年我也早就跟他们熟悉了,就算是走了卫昂和老五他们,剩下的人也都是尽够了的。
不是我吹牛,那些人早就跟我相熟,就跟自家兄弟一样。”
孟婧瑶确实也不是吹牛,这些年她基本上是在庄子上常住,回家的时候屈指可数。
就这样的下来,她还不能收服些人向着她,那才是没脸说话。
对庄子上常住的人来说,孟婧瑶在他们心中的地位仅次于杨穆青和沈华柔。
他们有现在安稳吃饱不愁的好日子,第一个要感谢沈华柔,第二人就是孟婧瑶。
若不是有孟婧瑶将庄子打造成现在这样,哪有他们的容身之处。
去年庄子上被迫不能开业,他们一个个都比沈华柔还着急。
他们也知道就算庄子开不下去他们也能种地过活,但他们已经把这里当成他们的家,自然是希望往好的地方发展。
“之后呢?你有什么打算?”沈华柔问她。
孟婧瑶不会永远待在这个小小的庄子里,也不会随意嫁给一个男人相夫教子,这些沈华柔都知道。
不等孟婧瑶回答,她先发出了邀请。
“不如,你与我们一同去梁州看看?”
他们的庄子如今已经走上了正轨,并不用孟婧瑶还一直守在这里。
其实,沈华柔也是有私心。
她希望能将孟婧瑶的光发挥得更大更亮,而能让她发挥的更大的地方,目前来看就是梁州。
贺元凌也算是在梁州有了些权势,她去了别的不说,只要是在贺元凌权限的范围内,她都可以放开手去做。
就在她说邀请的时候,孟婧瑶确实是在考虑。
她不是没有自己这样想过,只是有时候就需要一个契机,也或许是需要人推她一把。
见她犹豫,沈华柔又推一把,“庄子上的事有二哥,相信他肯定行。
就算是你再有什么好的想法,也可以随时写信回来。
小舅舅那边,你不好说的话我去说。
龙泉县太小了,只会禁锢住你。”
最后一句沈华柔说到了她心坎儿上,从前要不是有家人,再有世俗的不允许,她早就想离开龙泉县去见识更广阔的天地了。
她深知这个世界对女子有诸多不公平,也深知凭她孤身一人,就算是有能捅破天的本事,踏出了龙泉县也不可能走得长远。
但有亲人有朋友陪在她的身边,一起前行,便又不同。
在沈华柔期待的眼神之下,孟婧瑶双眼看着她,坚定的点头。
“好。”
“没有你在身边,我总觉得缺点什么,这下好了,齐全了。”
沈华柔知道,雍王叛军是打不过安王的军队,梁州将会迎来很长一段时间的太平。
至少,这两年抗过去之后,便是休养生息安稳发展。
孟婧瑶是个行动派,她既然决定了事,当即就拉着沈华柔跟她一起去找贺元敬,她还有许多的事要跟贺元敬交接。
之后她又独自回家,沈华柔说要跟她一起回去都被她给拒绝了。
“你别空着手回去,收拾收拾给家里人多带些东西。”
孟婧瑶对她摆手,“我知道。”
中秋的时候沈华柔去看过外祖父,老人家身体看着还不错,心宽体胖精神自然也就好了。
要是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沈华柔觉得外祖父还能再安安稳稳活好几年。
上辈子这个时候,他们全家到外祖父墓前上香,她只记得去了,但如何经过的她都忘了干净。
前一年雅雅经受不住病痛折磨离她而去,紧接着又是贺元凌,外祖父也是接受不住打击才驾鹤西去。
她的家人,都好好的活着。
腊月里,钱珠儿和阳春前后各自诞下一名胎儿,皆是男婴。
满月这日唐府给各家都下了帖子,沈华柔去了。
上一次见到钱珠儿还是在她的喜宴上,时隔一年之久再见到人,她恍惚有种莫名的陌生感。
其实钱珠儿与之前确实有着莫大的区别,从前她瘦,瘦弱的都没有了血色精神。
自从她第一次从洛京城回来她就变了,如今的钱珠儿整个人都圆润起来,一看就是被滋养的很好。
唐添待她好,她在唐家日子过得顺遂,从她眉眼之间流露的神色就能看得出来。
沈华柔只跟萧氏他们一起在屋里坐了一会儿,并没有主动跟钱珠儿说别的话,而钱珠儿也没有什么跟她说。
甚至,连正视的眼神都没有对上。
沈华柔想不明白,既然事是她先做的,怎么现在反而是她摆出现在这幅模样来?
钱珠儿和沈华柔的相处让萧氏他们也疑惑不解,他们可还记得当初第一次到沈华柔庄子上去的时候,钱珠儿可是一见面就挽上了沈华柔的手。
两人说说笑笑,宛如一对亲姐妹。
是从她嫁到李家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就疏远了,难道这其中还有李家什么事?
李家确实不是什么好人,如今落得回乡下的下场也是应得的。
但钱珠儿都跟李家没有关系了,她们之间也不见缓和。
上次蓉蓉满月,钱珠儿就没有在贺家待多久,去也去得晚。
想不通,他们也不好直接问两人,只能放在心里嘀咕。
沈华柔没有像钱珠儿那样吃了午饭就走,跟萧氏他们一起说话到下午才走的。
她没有跟钱珠儿提要去梁州的话,但杨穆青提了,除了惊讶外也没有从她脸上看到别的神色。
她还请杨穆青帮忙照看她哥哥,但没有跟沈华柔和蔡芸芸说。
或许,在她心里她已经把蔡芸芸划到了跟沈华柔一边。
她如此行事,沈华柔并不想热脸去贴冷屁股。
她若是开始怀疑自己的话,不应该是现在这样的反应。
只要保持现在这样,沈华柔觉得也还好。
这次见面之后,下一次见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三月,沈华柔准备妥当,等到了贺元凌的信便出发。
杨穆青还是跟着他们一起去了,最高兴的莫过于卫昂。
他原本以为此去再难见到孟婧瑶,她竟然要一起去。
孟婧瑶对他的态度摆得十分明白,只是他自己不愿意放弃。
他们这一行人队伍庞大,想来就算是有匪寇想要打他们的主意也得三思。
他们这些人里,除了杨穆青和她的人外,就是贺元凌派回来接他们的人有过出门的经验。
像沈华柔,蔡芸芸,即便是孟婧瑶也是第一次出门。
出了城走在官道上,孟婧瑶想骑马。
杨穆青劝她,“婧瑶还是老实坐马车吧,实在坐累了骑马透透气就算了,真一路骑马过去,你那两条腿还想不想要了?”
“趁现在还没有磨破皮,我先骑马跑跑,累了再回马车里去。”
孟婧瑶还是坚持不想坐在马车里闷着,好不容易能出门,终于是不用顾及那么多了。
看到小姨骑马雅雅也闹着要骑马,她都还没有马腿儿高。
“雅雅到师父这儿来。”
就在说话的功夫,雅雅就被师父抱上了马背。
突然宽阔的视野和提高了的视线让雅雅惊喜不已,她略有些紧张的端坐在马背上,小手紧紧的抓住一小撮鬃毛,幸好是没有扯。
不然,马儿吃痛非得把她掀下来不可。
若是别人的话沈华柔还有些不放心,但这个人是杨穆青,沈华柔就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
孟婧瑶邀请她,“嫂子也骑会儿马再坐马车?”
雅雅跟着喊,“娘亲快来骑大马。”
沈华柔摆手拒绝,“你们骑吧,路上有的是时间,我不着急。”
实则她还是不习惯在外面骑马,还有蔡芸芸呢,她也骑马的话就是留蔡芸芸自己坐马车了。
因为人多,又有孩子在,所以他们行得十分慢。
原本只两个月的路程,硬生生让他们走了三个半月。
也话是路上没有发生情况,不然他们只会更慢。
从收到媳妇儿说出发的信起,贺元凌就掰着手指头在数日子。
三个半月的时间硬是让他仿佛等出了三年的样子,真真是等得人都焉儿了。
头些日子赵靖还看到他心情好得很,就是练兵都精神百倍,将下头的那些兵练得一个个都嗷嗷的叫。
越到后头,他就越没有那股子精气神了。
“你夫人和孩子就要到了,你不是期待得很吗,怎么现在看起来反而不像是期待的样子?”
贺元凌虽然是跟赵靖关系近,但该有的尊卑还是有。
先行了个礼,这才道:“回王爷的话,末将就是太期待了,日日夜夜都想,这才犯的相思病。”
也是半开玩笑半说真话,贺元凌不怕被人知道他想媳妇儿想女儿的心,别人要笑就让他们笑去。
赵靖还没有成亲,也没有心仪的姑娘,更没有感受过多少亲情。
是以,他对贺元凌这种真挚的情感并不能感同身受。
但是,他也确实羡慕。
以前,在贺元凌送他回洛京的路上他就听贺元凌提过家里人。
说他的大哥古板,二哥圆滑,但对他十分疼爱。
说他父亲严厉,总是对他喊打喊杀,张口就是混账小子,但这一声声的混账小子里都是他对儿子的慈爱。
母亲慈爱,对他们兄妹几人向来宠溺。
还听他说妻子温柔体贴,明事理识大体。
此番他从军,便是妻子全力支持。
每次他提起家里人,眼睛里都有光。
赵靖不禁想起来他的父皇母妃,还有兄弟姐妹,一时间竟然想不出来有多少温馨的场面。
小时候他也在母妃怀里撒娇,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母妃看他的眼神就开始少了慈爱。
也只有父皇来的时候母妃才会高兴些,父皇不在的时候他许久都不能见到母妃笑。
这次他再回梁州指定要贺元凌,除了他一身本领还冒险救过自己外,便也是看中了他的情重。
将感情看得重的人,他不会轻易背叛。
赵靖年岁小,但也不是心中无沟壑。
身于皇家,从小见惯了尔虞我诈争权夺势,他如何会半点都不为自己考虑?
他与贺元凌也算是互相成全,如今的局势对于赵靖来说绝对不稳定,他需要有贺元凌这样一个人来为他保驾护航。
从前他只知道贺元凌是个能冲锋陷阵的好将领,能够保护他周全,后来他才知道贺元凌行事果断手腕也不可谓不很辣。
若是在太平时候他这样或许不行,但在乱时恰恰就需要他那样。
他们刚回梁州的时候叔叔的人马给他们下马威,各地官员也都怀着心思,那等不听招呼想要让他好看,想不让他进城的人,都死在了贺元凌的枪下。
现在他都还记得那日贺元凌横枪立马,眉眼凌厉,“杀得他们怕了自然就知道听话了。”
事实证明,他说的没错。
与贺元凌而言,赵靖也给了他暂时栖身的地方。
他自是想建功立业,但不是内乱杀同胞。
如今雍王是明摆着反了,雍地百姓军士也都是大齐的子民。
若不是逼不得已,他不想将枪尖对向同胞。
他们现在有三棱弓弩在手,叛军就算想再把矛头对向他们也得再三思量。
而他们梁州与荆州隔了一条河,暂时安稳。
目前他们就是休养生息,希望能安稳几年,也让百姓和军士都能喘口气。
也是因为看着是能暂时稳定了,所以贺元凌才会让媳妇儿女儿们过来。
先收到信的时候他激动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精神奕奕,恨不得一刻都不睡。
随着等待的时间慢慢加长,他激动的心情暂时得以平静,又想到还有二十来天他们才能到,所以就有赵靖看到贺元凌没精打采的时候。
前期的激动劲过去了,顺带也把精神消耗,导致现在后继无力。
不过没关系,等再过几天,贺元凌数着日子快到的时候他就又会精神百倍。
贺元凌在梁王面前表现得十分坦然,又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他大可以直言。
“昨日送了信来,估计还得二十来天才能到,我都把屋子都收拾百十遍了,实在没什么能收拾的了。
再收拾,估计衣柜都得擦散架。”
他明显是说笑的,赵靖也确实被他给逗笑了。
“之前本王就说让下人收拾,本王又不苛待你,连下人都没有给你配。
你偏不,非要亲力亲为,现在又说这些话,可是让本王再给你换新家具?”
两人有这些年的情谊在,是主君与下属,也算是无话不谈的朋友。
这些话说来也无伤大雅,甚至贺元凌说要的话,赵靖还真能给他换上一套。
他是穷得叮当响,但一套普通家具的银子他还是掏得起的。
反正他也欠了贺夫人不少债了,也不差这一点半点的。
很多时候赵靖也不禁想,他要是也能娶到像贺夫人那样的女子为妻,他就谢天谢地了。
可惜,他一个要钱没钱要权没权还欠了一屁股债的王爷,怕是没有嫁妆那么丰厚的世家女愿意嫁他。
只是想想而已,真要娶妻他还是想要真心以待的感情。
就像,贺将军和他的夫人。
说着话赵靖一把搭上贺元凌的肩膀,他现在的身高也就只将将超过了贺元凌的肩膀,搭着着实费劲。
于是就改了拍在贺元凌的后背上,但贺元凌绝对不敢搭他的肩膀。
贺元凌嘿嘿笑着,“新家具就不要了,等日后富裕了王爷给属下换更好的。
别的属下都不求,只想要个大些的宅子,我媳妇儿没事喜欢溜达,又不愿意出门去。
所以家里最好是大些,让她能随意溜达。”
贺元凌不是没有为以后做长远的打算,只要梁王安稳,他也就能安安稳稳的在梁地扎根。
更大的志气?他自然是有。
但就现在朝廷的局面来看,蛰伏休养是最好的选择。
不管日后朝廷下令他们助安王一臂之力,还是安王不敌,他们都有自保的能力。
家里还能有多少银子多少粮?贺元凌仔细想过,怕也是捉襟见肘。
他媳妇儿辛苦那些年统共就那点儿家底儿,都被他这两年给霍霍光了。
这还只是接济,朝廷暂时还能撑得住的情况,平乱的战事再拖下去,怕是朝廷也好喊顶不住了。
到时候他们梁州一穷二白,只凭他媳妇儿的那点子家底也不能顶啊。
再说了,梁州又不姓贺,凭什么什么都要他媳妇儿来顶?
贺元凌绝对没有取而代之的想法,忠君爱国是被他刻在骨子里的信条。
赵靖对贺元凌提出来的要求答应得十分爽快,就凭贺夫人对梁州作出的贡献,别说是一个大些的宅子,就算是让他把王府让出来都行。
他这个梁王,做得实在不称职。
两人说了会儿话,贺元凌就去军营了。
战事是停了,但练兵绝对不能停,还有三棱弩箭的制造,都要他盯着。
赵靖转了一圈又去找闻斯,如今闻斯是贺元凌的军师,但他想问贺元凌要这人。
他还没有跟贺元凌说,想先探探闻斯的意思。
闻斯此人有些才能,只在贺元凌这里做一个小小的军师实在屈才。
侍从刘廷跟在赵靖身后,他有在心里斟酌了许久的话想说。
左右看看都没有人,他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王爷,贺将军是有功,但您对贺将军是否太纵容了些?
小人并非是挑拨,小人全心为王爷,就怕贺将军侍功妄为。”
这些话刘廷早就想说了,又怕王爷认为他是在背后说贺将军的坏话。
他一心都是为着王爷,实在担心贺将军势力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