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一会儿咱们爷两好好喝几杯。”
女婿孝敬的酒,哪有不好的?
“还没进门就听到您笑了,元凌说什么让您这般高兴?”
沈家大哥沈伯荣笑着大步进来,他刚才在书房里理账,听下人禀报说六妹和妹夫回来,当即就收了账本出来。
六妹出嫁半年统共就回来三次,前两次回来或多或少都能看出他们夫妻关系不太对劲。
为这个他做哥哥的愧疚不已,当初是他点头的这门婚事,要是六妹婚后过得不如意,他难辞其咎。
来的路上他还在想,这回要好好跟妹夫喝顿酒,问问他们是怎么回事。
结果才到前院就听到父亲开怀的笑声,他的心情也跟着松快了些。
莫非,是六妹有喜了?
贺元凌站起来行礼,规规矩矩看不出半点随意。
沈华柔也要起身,被母亲拉着手却是没起得来就被沈伯荣摆手表示老实坐着别动。
这些细微贺元凌都看在眼里,他媳妇儿在家是被娇宠着长大的绝对不假。
沈父也招呼大儿子坐,“元凌拿了徐州的好酒来,一会儿咱们都好好喝几杯。”
沈伯荣虽说不是太爱酒,但有好酒也能喝上几杯,更何况是今天这样的场合。
原来是这样啊,沈伯荣不甘心的又看了妹妹一眼,确定她没有别的好消息告诉他,也只能暂时歇了这个心。
也特意观察了妹妹脸色红润,眉眼间笑意吟吟不似勉强,这才把注意力放在妹夫身上来。
看他也是红光满面,更确定了他们这是关系有所进展。
“元凌说跟朋友做了些买卖,我是老了不行了,还是你们年轻人有话说。”
其实还不是问女婿做的什么买卖,只是拐了个弯儿。
沈伯荣立马做出感兴趣的样子询问,“元凌做的什么买卖,家里也有些生意,正好我们也能交流些经验心得。”
沈家历经五代人才有现在的家业,生意田产都有涉及。
大房走仕途,如今在京中为官,家中积攒的产业便由他们这房在打理。
嫡长子沈伯荣掌管生意往来,庶子沈伯庆便管着田地庄子,嫡幼子沈伯承一心读书,家中的这些杂事都不去扰他。
沈伯荣少时跟着大伯在梁州拜了先生读书,刻苦努力却不尽如意,索性便回家一心接受生意,也能让父亲轻松些。
到前几年,沈家的生意已经是有他一人打理,沈父完全放手享受天伦。
所以,沈伯荣说要跟贺元凌交流经验心得并非随口说说。
贺元凌既然是说了,便没得怕多说的,当下便跟大舅哥说起他们那个车马行来。
摊子 虽说是已经铺开了两年,也已经上了手,但能大舅哥指点也是他求之不得的。
“就在同元街上的大道车马行,接些护送走货的生意,主要还是往各地走货。”
说白了,就是天南地北走商,把货物卖到没有的地方去,好中间赚个差价。
他们路子和人都有,因此就比别的商人更大胆一些。
贺元凌不急不躁徐徐说着,有问必答也都是简明扼要,有自己的见解也都大大方方的表达。
虽言语间多有粗糙直白,听他行事作风却是爽快利落,且说话有条不紊绝不是空谈。
他这番表现深得沈家父子的心,也对贺元凌有了新的认识。
沈家是在江陵城做生意,主要茶叶,布匹,酒楼,自然也是跟这类商人接触得多。
待细细听了妹夫的话,他心里有了个想法。
互利互惠的买卖,给别人挣,何不让自家人挣?
他一说,贺元凌眼睛都亮了,一口答应下来。
他亲大舅哥,就算坑他也不能坑他亲妹妹啊。
这边爷三儿说得起劲,那边母女俩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
虽说家里是做生意,但他们接触的少,也不怎么上心。
常氏看他们聊得好,心里也踏实,索性就带着女儿回后院去说话。
“让他们在这儿,咱们回去清清静静说话。”
贺元凌时不时就要往这边看一眼,见媳妇儿跟着岳母起身离开,他还多看了两眼。
而他这些小举动都被沈伯荣看在眼里,于是对这个妹夫又多了几分满意。
贺家祖父被自家祖父引为知己,贺家教导出来的子弟绝不可能是难堪纨绔。
贺元凌比起他两个哥哥来是有些不足之处,但人无完人,谁还不是有自己的性格?
大舅哥对他的赞赏贺元凌根本就没关注,在他媳妇儿和岳母离开后他一心都在讨教经验上了。
这边沈华柔跟着母亲走到半路就遇上了结伴而来的两位嫂子,大嫂于氏和三嫂邓氏快走几步过来跟在婆母身边,一人一句的与小姑子说话。
沈家虽说是有嫡有庶,但兄弟姐们之间的关系是好的,是以姑嫂之间也还和睦。
两位嫂子一人搀扶着常氏,一人亲昵的挽着沈华柔的手臂,四人有说有笑往花园里去。
于氏是沈伯荣在梁州所拜夫子的独女,被于先生夫妇教导得端庄大方贤惠得体,两人也算有些年少情分,成亲后更是举案齐眉夫妻同心。
她到沈家的时候沈家几个姑娘都还未出嫁,这些年相处下来姑嫂之间的情分也更深厚些,加上沈华柔在家的时候时常帮她照看孩子也疼她的孩子,她心里自然更偏向于这个小姑子。
每每丈夫未小姑子叹气内疚时,她心里也梗着不好受,生怕他们佳偶不成变怨偶。
所以,小姑子回来她最关心的就是他们夫妻关系,也准备了好些话要劝说开解。
一路上她也在有意无意的观察小姑子的神色,试探着问她,“小妹这次回来多住些日子吧,子廉和阳静都念叨你呢。”
若是平时的话,沈华柔肯定想留,但今天不行。
她之所以急着回来这趟,就是想亲眼看到这些亲人,切切实实感受到他们都是活着的。
挽着大嫂的手臂沈华柔都是在控制着力道,这一刻真是的触感让她心安。
“我也想你们,只是这次不行了,夫君他表妹到家里来小住,我们也不好长时间不在家。
等晚些时候就回去,下次再回来小住,到时候我住得久了嫂嫂们可别嫌我烦。”
她一声夫君让三人都惊讶,从前她都是直呼贺元凌的名字。
为这个常氏还说过她,让她至少在外面多给贺元凌几分面子。
可她听了也不改,这回竟然自己改了?
再一回想小两口在前厅时的表现,尤其是女婿的表现,常氏欢喜不已。
三人只稍稍惊讶很快就恢复如初,三嫂邓氏呵呵笑着打趣,“要不是怕妹夫不乐意,我们都想扣押着人不放你走了。
那日你走后,娟娟他们三个小的还掉眼泪了呢,你这小姑姑在孩子们心里可我们这当娘的有分量。”
邓氏虽说是说笑,但也都是事实,沈华柔是家里最小的女儿,没出嫁时就跟侄儿侄女们混在一块儿,又宠溺他们得很,孩子们当然喜欢她。
就是最小的沈伯承也是从小就喜欢跟在六姐姐身边打转,六姐姐嫁了人他也掉眼泪,还被哥哥姐姐们调笑。
他才十一二岁的小少年呢,一直陪伴他成长的姐姐突然就嫁去了别人家,他一时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
二姐姐四姐姐出嫁的时候他还小,感情也没有这么深,当时他都不明白嫁人意味着什么。
后来五姐姐出嫁,他也难过,只是没有像六姐姐出嫁的时候这么难过。
正想着沈伯承就听到母亲说他,“伯承知道你回来还不是要疯了,晚些时候他下学回来知道你回来又见不到你,说不定又要哭鼻子。”
说起小儿子的糗事来常氏半点儿都不嘴软,更没有丝毫心理压力,她巴不得孩子们亲亲热热一辈子。
“哈哈哈……是啊,小弟要是早点知道你今天回来,肯定要闹着不去上课。”
想到小弟哭鼻子的模样,沈华柔也笑开来。
“那我就等到他回来了再走,免得他再念叨得我总打喷嚏。”
在自家人面前沈华柔能够完全放松下来,置身于欢声笑语中瞬间就回到了十六岁。
这辈子,她才十六岁啊。
“这可是你说的,那就在家吃了晚饭再回,咱们早些用晚饭。
到时候子廉也能赶回来说说,不然他也要哭鼻子。”
儿子沈子廉如今在启蒙,放学可比小弟早。
于氏赶紧把话说定了,免得一会儿再有变数。
其实要不是贺家表妹在,他们真是想多留小姑子在家些日子的。
她嫁到沈家七年,早就把小姑子当亲妹妹,她也是为人媳妇儿的如何不知道出嫁后想念娘家的滋味儿。
可惜她娘家在梁州,路途实在遥远,孩子们又太小夫君也忙,再等几年吧。
“说定了说定了,还要扣押人,好似我成了欠债的。”
“可不就是欠债,还欠的是情债。”
常氏任由他们姑嫂三人说笑,视线一直在女儿身上打转,从女儿的一些细小习惯中就能看出来她是不是真的欢喜。
正说着话两个小姑娘就被婆子丫头们领着来了,先还能好好的走路,到看到了沈华柔后哪还顾什么规矩仪态,撒欢儿的一边喊小姑一边跑。
虽只是三四岁的小丫头,猛得撞进她怀里还是有些冲击力的。
母亲的责备都别他们抛诸脑后,一人一边抱着小姑的腰在小姑怀里撒娇。
“小姑好久都没回来了,我们好想您啊。”
“是想小姑啊,还是想小姑给你们带的好吃的?”
小孩子哪里能抵挡得住零嘴的诱惑,一听有好吃的眼睛都亮了,姐妹俩仰着粉嘟嘟的小脸满目期盼。
“最想小姑了,然后才是好吃的。”
小模样格外的认真,极力要让小姑知道他们真的不是只为了好吃的。
看着现在的他们,犹如看到她的雅雅,雅雅也是这么可爱让人心疼。
“小姑信你们了,先跟着玉兰姑姑拿吃的去吧。”
在两个侄女儿小脸上拍了拍,示意他们先去。
两个孩子又赖在她怀里蹭了好一会儿才蹦蹦跳跳跟着玉兰离开,随着他们蹦跳之间,垂在两侧的发髻也跟着跳跃,一举一动里尽显活波俏皮。
“六妹这么喜欢孩子,抓紧跟妹夫生几个,趁着静静他们都还小,兄弟姐妹们也好一起长大。”
沈华柔对孩子的喜爱流露无疑,任谁都看得清楚。
接着这个机会于氏也催她,邓氏又赶紧接着大嫂的话音。
“差个四五岁不算大,还能玩到一处,六妹可要跟妹夫抓紧了。”
三人六只眼睛都落在沈华柔身上,看着她的神色从羞涩憧憬再到坚定。
见她笑的温柔,“缘分到了就来了。”
半年时间,她能等的。
淡然从容,也不再一提贺元凌就下意识拒绝,偶尔甚至还会表现出不耐烦的神色,看来这段时间他们夫妻关系真的有大变化。
常氏拉着女儿的手轻轻拍抚,“确实是有缘分的,咱们不着急,缘分到了就到咱们家来了。”
只要女儿与女婿和睦恩爱,哪还用愁孩子早晚的?
“是啊,当初我怀娟娟也是跟你三哥成亲一年后呢,半点儿没察觉,她悄悄就来了。”
“现在娟娟也三岁了,三弟妹你们也可以准备准备再给娟娟添个弟弟妹妹。
哎呀,家里孩子多了才热闹。”
邓氏可不会不好意思,大大方方的接大嫂的话。
“我们也是这么想的,若是能和六妹前后脚一起,可就是双喜临门了。”
话又转到沈华柔身上来,沈华柔微红着脸点头,“那就借三嫂吉言。”
只有她知道,她真是和三嫂前后有孕,只是她后怀却早产生下雅雅。
这回,她绝对要保护好雅雅。
他们说得高兴,并没有注意到贺元凌一手抱着一个侄女儿过来,正巧听到沈华柔言笑晏晏说要给他生孩子。
她那么嫌弃厌恶他,竟然会愿意为他生孩子?
心中似有火在烧,想将那个说这话的人现在就带回家。
“小姑,你看姑父给的。”
本来贺元凌是没想这么快就过去的,还想再听听他媳妇儿还会说什么,结果被怀里的小人儿暴露。
他也没想到,只这几天的功夫他就养了个听墙角的习惯,还每次都能听到他喜欢听的。
耳边是侄女儿们拿着玉石九连环晃动发出的清脆响声,不远处背对着他端坐的沈华柔转过身来,笑颜如花儿。
是在看两个孩子,也是在看他。
“吃饭了。”
他们来的时候就快近午时,又说了这阵子的话,后厨已经准备好。
本来这种事是不用他一个姑爷来做,是他自主讨来的,于是就带着两个小的过来请他们。
“吃饭吧,下午再说。”常氏挥着手让大家伙都去。
沈华柔扶着母亲,于氏和邓氏过去接过女儿,问他们有没有谢过姑父。
贺元凌反而是落在了最后,倒也不觉得被忽视,只一双眼睛在媳妇儿背上移不开。
中午沈伯庆也回来了,几个男人坐一桌喝酒吃饭,他们几个女眷和孩子们坐一桌一边吃一边闲聊。
孩子们都有午睡的习惯,饭后于氏和邓氏带着孩子回去午睡,沈华柔跟着母亲回正院。
母女两许久没有见面谁都舍不得午睡,就坐在屋里说话。
一直是闲聊些家里发生的事,突然母亲问她,“柔儿可是已经发觉了元凌的优点?”
迎上母亲慈爱的笑眼,沈华柔先是愣怔,再不知不觉红了脸。
轻轻点头,“嗯。”
她以为母亲会追问她具体,她也在记忆里搜寻着贺元凌的优点,可母亲并没有问。
她等了等,只等到母亲说,“夫妻之间哪有一开始就千般万般好的,别说是之前毫不相干的两个人,就是相处了十几二十年的家人也有不合的时候。
不管是亲人,还是夫妻,还是别的什么关系,都是要经过大大小小的事和时间来磨合。
就好比你大哥大嫂,当年你大哥拜在于先生门下读书,于先生那么多弟子里就数你大哥垫底。
你当那是你嫂子就看得上你大哥?世人都钦慕拜服更优秀的人,但谁又能处处都优秀?
你嫂子蕙质兰心,并不像别人只看到你大哥于读书上处于劣势。
相处得久了,用心去看,总能发现某些并不太突出,却又独属于他又适合自身的发光点。”
这些话母亲从前也对她说过,但她并没有真的用心去想,也没想过要用心去看某些独属于贺元凌的光点。
可能真的是要在失去之后才会猛然醒悟珍惜,上辈子贺元凌不在后,她也不止一次的想过。
要是他还在,她是不是能偶尔有能依靠的肩膀?
要是他还在,雅雅是不是能像静静娟娟他们一样开朗无忧?
要是他还在,她就不是寡妇,雅雅也不是没有父亲的孩子?
从前每次想起这些她都要骂贺元凌,那时候她是不是已经后悔了?
这几日贺元凌所做的事一件一件在她脑子里划过,他主动为自己去向婆母禀明,他给自己带回的糕点和话本子,他愿意为自己妥协隐忍。
在路上,靠在他怀里确实比干坐着舒服,一个多时辰的路途并未觉得颠簸难受。
一直以为他游手好闲,他却已经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上进。
他跟父亲和大哥说的那些到底是空话还是实话,肯定瞒不过父亲和大哥。
此时沈华柔才恍然大悟,从前真的是自己太忽视他了,心中顿时升起丝丝愧疚。
常氏静静看着女儿若有所思并不打扰,自己纵然说得再多,也不如她自己去体会感受。
当年父母亲给她定沈家时,她也不乐意的。
那是夫兄还只是外放小官,沈家也不如现在,可父母却给她准备了十里红妆,让她远嫁到荆州来。
后来啊,她才明白父母的良苦用心。
她们常家在扬州船运这 一处里也算是能说得上话,她就是要嫁扬州官家公子也不是不可以,可偏偏父母亲执意要她嫁到沈家来,只说从沈大人身上就能看出沈家家风严谨,沈家定不会错。
是啊,她嫁到沈家来虽不如在家时过得舒坦自在,但沈家也没有那些污糟事让她烦心。
老爷为人正直严谨,有责任担当,待她待孩子们都做到了丈夫和父亲的职责。
即便是后来聘了两房妾室进门,她在沈家的地位依旧不变,老爷对那两房妾室更是不曾过于偏宠让她难堪。
家中诸事亦与她有商有量,并不曾为何时与她脸红争吵。
那两个妾室也是正经聘来的良家女子,对她向来恭敬,生养的几个孩子也都在她身边教养长,都是好孩子。
回顾半生已过,日子过得如何她心中自然有数,比起家中嫁了高门大族的姐妹都要省心好过太多。
到家中几个孩子的婚事上,她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孩子们都能顺心顺意过日子。
大风大浪固然激情澎湃,但哪又比得上一辈子顺风顺水安稳到老呢?
她家华柔就是在家时被护得太好,要是让她嫁到高门大户去,以她的性子哪能过好日子?
贺家虽说是低了些,但贺家在石桥村是出了名的和善人家,又是公爹旧友。
她家华柔也需要像元凌这样的夫君来护着才好,不然夫妻俩都是软性子,真要遇上什么事时,谁来撑?
沈家固然能为她撑腰,但终究不如他们夫妻一体来得稳固。
“娘,我都知道,我会好好与他过日子。”
顿了顿,沈华柔又道:“其实,贺元凌也有独属他的发光点。
之前是我钻了牛角尖,以后我也会改。
您说的对,谁还能没有自己的习惯性格,总不能一味的让别人来迁就我。”
细细想来,她厌恶看不惯贺元凌的种种,真说起来都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
比起生死,都不足以相提并论。
想通这些,沈华柔顿觉心境豁然开朗。
“这是一方面,但你也别委屈了自己。
沈家和爹娘永远都为你撑腰,元凌真要欺负了你,咱们绝不会放任。”
常氏当然不会一味劝女儿去顺从,她沈家是嫁女儿是结姻亲,不是上赶着卖女儿给人欺负。
沈伯承回来后有下人来禀报,幸好是在内院,贺元凌就是想听墙角也没有机会。
不然,他也要为岳母的话颤上几颤。
他敢肯定,若是他敢真欺负了沈华柔,他岳母绝对会成为他前岳母。
下午贺元凌跟两位舅兄在书房里商议生意上的细节,后来小舅子回来,他们便转了地方到花园里喝茶也散散酒气。
从让下人去禀报后他就时不时往花园入口张望,终于在不知道是第多少次张望时,看到了那道他心心念念的倩影。
“六姐你再不来姐夫就要望长了脖子了,只这半盏茶的功夫姐夫都望了不下十次,啧啧啧……”
第20章 小瞧
沈华柔来的时候就看到于氏邓氏都在了,又因为沈伯承的话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
她知道,是因为她今天所表现的跟以往都不同,所以小弟才会这般放肆的玩笑。
同样被玩笑的贺元凌可比她能抗,脸皮厚到还特意过来接她。
还能从容的怼伯承,“你小子现在是没媳妇儿,等你娶了怕比哥哥有过之无不及。”
又引得众人哈哈大笑,还让伯承红了脸。
“我还早呢。”他不好意思的嘟囔着,可见是羞的。
大嫂转头觑他,一边忍不住笑一边看似严肃的告诫他,“早什么早,左不过是几年的时间,正好跟你姐夫学学经验,以后娶了媳妇儿才能哄得媳妇儿高兴。”
沈伯承到底还是个小年轻,被如此轮番打趣后向哥哥们求救,结果哥哥们还都不伸以援手,崩不住就要耍赖。
“哼,我不管,我还小,我还要读书呢。”
到底还是姐夫心疼小舅子,给他圆了场。
“伯承是还要再有几年才到谈婚论嫁年纪,可不能因为慌忙这个荒废了学业。
你六姐可不就是说我读书少,怎么都能让她有挑剔的机会。”
若是换了个场合,他也不是玩笑的口吻说出,谁都会觉得他是在抱怨。
但现在气氛太好,被他牵着过来坐在身边的沈华柔也抿着唇眉眼带笑的嗔他。
是以,大家又笑开来。
就是以往都不爱接他的话沈华柔也当着家人的面给了他台阶下,“既然是知道自己的短处,还不自觉多看两本书?
我挑剔你的机会还不都是你自己送到跟前来的,怪谁?”
又娇又嗔的模样绝对不是真嫌他,贺元凌笃定。
“夫人说的是,怪我,怪我。
还请夫人高抬贵手放过我吧,让我看书还不如罚我每天多练一个时辰枪,夫人觉得如何?”
能把懒惰不思上进以烂为烂说得这般理直气壮坦然直白的人,沈华柔也就只见过现下坐在她身边的贺元凌了,估计以后也不会再遇上比他更出类拔萃的人。
沈华柔抱怨归抱怨,也不是真的眼瞎看不到他的坚持。
沈伯荣好奇问他,“元凌是每日都坚持练枪?”
刚才还不要脸的人这会儿却谦虚起来,漫不经心道:“习惯了,哪天不练浑身难受。”
这个沈华柔可以证明,她虽然没有每天都在边上看,但云峰阁的下人都知道贺元凌真的是不论刮风下雨还是下雪都雷打不动。
有时候先打拳,有时候先举石锁,练枪总是在最后,虽晚但从不会缺。
沈家人在沈华柔的神色中得到确定,不由惊讶。
“日复一日练武可不比读书轻松,必须要有定力支撑的,在这一点上我自愧不如。”
“我也做不到,我是读书不行,练武也不行。
哎,还要夫人多多包涵啊。”
沈伯荣和沈伯庆兄弟俩一人一句自检,立马就突出了贺元凌过人的优点。
沈华柔如何看不出来这是哥哥们在做给她看?从前是她自己蒙蔽了双眼,连这么浅显的都看不见。
贺元凌陪着媳妇儿来岳家这一天收获颇丰,回去的路上一直都挂着笑,任谁都能看不来他心情好。
因为一时高兴晚饭就吃得有些多的沈华柔如何都不靠着他,自己坐在一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揉着肚子。
要不是天色晚了,她都想下马车去走一段,真的有些撑。
“你过来我给你揉。”
看她端着连揉个肚子都还放不开,好像怕他看见一样,贺元凌看了一会儿再看不下去。
沈华柔也知道,车厢里统共就这么点儿的地方,他不仅不瞎眼睛还好使得很。
“我自己来吧。”
怕他手劲太大反而揉得更难受,也矜持着不能像他这般没脸没皮。
“呲!就你那样揉能有什么用?
信 不信三爷我几下就能让你舒服了?”
面对贺元凌略带讽刺的语气和轻蔑的眼神,沈华柔有点被他刺到。
抿着唇看着他,又放不下脸面自己过去。
“呵……”
他一声轻笑后,自己便被他一条长臂捞了过去,好在没有再让她 靠在他身上,这 让沈华柔能自在些。
骨节粗糙的大手敷在她肚子上,有温热的感觉从他手掌传到她肚子上,是他掌心的温度。
这人的身体常年都很热,即便是在寒冬也仿佛火炉子一样热。
就说他手劲大,果然如此。
“你别挺着腰了,放松。”
后腰上又贴来一只温热的手掌,像是特意为她撑腰似的。
突然,揉着肚子的手指接连按了几下,又胀又热。
沈华柔扭头瞪着他正要发问,质问他是不是故意的。
他却笑得狡黠,反问她,“是不是舒服了?三爷这独家手法还能骗你?”
“嗯。”
确实没刚才那么难受了,要质问的话自然也咽了回去。
“想不到你竟然还会医理?”沈华柔绝对是真心夸他。
“不过是按几个穴位的事儿,算不得什么医理。”
说他胖他就能喘,就不能谦虚一些吗?好歹稍微掩饰一下脸上的得意吧。
贺元凌见她愣愣的看着自己,看懂了她眼里的意思。
当即不服气的哼道:“小瞧你男人了不是?三爷会的还多着呢,等着慢慢瞧吧。”
虽然看着一副欠揍的模样,但他说的也不是没有实话,一时间让沈华柔无言以对,但又不想就这么轻易的妥协。
行驶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车内毫无防备的两人惯性往前头栽去,原本只是放在她腰间的手猛然用力,她被贺元凌仅仅拥紧了怀里。
外面响起女子急促求救的声音,在寂静的路上格外清晰,连她呼呼喘息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救命啊,救我,求求您行行好救救我……”
然后又是闷闷的响声,“咚……咚……”
像重物砸在地上,一下接着一下。
“怎么回事儿?”
不用看他的神色也能从语气里想象他现在肯定眉头紧蹙,一副要打人的驾驶。
“三爷,林子里突然蹿出来几个人,您和夫人没事儿吧?”赶车的贺争赶紧回话。
他也有火,天黑本就看不太清路,也就是仗着对这段路数才能走得不紧不慢,哪成想黑灯瞎火半路里还能蹿出几个人来?
“兄弟,劝你最好别多管我们醉红楼的闲事,走走走。”
粗厉狂妄的话之后是一阵哈哈大笑,是明知已定事实的猖狂。
听着还不是一个人的笑声,还夹杂着之前那女子的哭求声。
即便是没有亲眼目睹外面的场景,沈华柔还是害怕得在贺元凌怀里打了个颤。
下一刻男人的手移上来轻拍着她的后背,“别怕,有我在。”
“你坐着别动,我出去看看。”
沈华柔凝神屏气紧张得捏紧了袖口,努力克制心中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