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生了孩子后,沈华柔也是第一次回家,站在门口看着自家熟悉的门匾,沈华柔心里生出诸多感触。
不管到哪里,她终究都是沈家的女儿,她的根就在这里。
沈正刚迎了客人进去,刚出来就看到自家六小姐,脸上的笑容更灿烂,笑意直达眼底。
“六小姐,沈正恭迎六小姐,亲家太太,各位夫人小姐。”
沈华柔哪能让沈管家向她行礼,赶紧快走两步托着沈管家的手扶他。
“正叔,有些日子没见您,近来身体可好?”
沈正的年纪比她父亲还要大上几岁,又是看着他们兄弟姐妹几人长大的,沈华柔心里十分敬重他。
“好好,老奴都好着呢,老奴看着六小姐也好,定是亲家太太疼您。
托亲家太太和各位夫人的福,六小姐越发的福态了。”
前面的话他是对沈华柔说的,后面托福那句自然就是特意说给贺家众人听的。
众人一番客套后欢欢喜喜被沈管家迎着进了门,本是男客和女眷分开,但现在还早来的客人也不太多,他们自家人还能在一处说说话。
首先当然是对今天的主角恭喜,沈伯承被夸得有些腼腆,但也算能撑得住场面。
之后大家坐下说话,就让几个年轻人自己去玩儿。
贺淑惠又单独恭喜了沈伯承一番,面对同龄的人沈伯承就要自在得多。
两人经过上次那件事,又一起踢了毽子,关系可以说是突飞猛进。
在贺淑惠心里,沈伯承这个弟弟比孟家有些表兄弟更亲近。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亲近与否并不一定看血缘,更重要的是互相之间付出的感情。
沈老夫人娘家离得很,几年都不一定能来一次,这次也没来,只常氏给家里写了封信回去。
其实沈伯承现在才是秀才,也不算多大的事,没必要弄的所有人都知道。
当然,报个喜是可以的。
沈家几个姐妹嫂子前几天才跟沈华柔在一起,并不觉得有什么,常氏又有半个多月没有见到女儿了,便拉着女儿多说了几句话。
也就只是几句而已,几家亲家都要她来招呼,怠慢了谁都不好。
沈华柔跟邓氏坐得近,得空下来一直都在询问侄儿。
“洗三之后就没见过子璜了,一会儿我去瞧瞧,这么久没见肯定变了样,模样也长开了。”
邓氏也询问外甥女,她知道外甥女还小,今天是肯定看不到的,她也只见过了一次,心里想得很。
“过些日子我去找你说话,带着子璜这个小哥哥一起。
他们兄妹俩前后挨得近,就该从小多走动些才能亲近。”
沈华柔在家也是闲,巴不得有人来说说话聊聊闲。
“三嫂说的极是,那我和雅雅可就在家等着三嫂和阳静他们了。”
大嫂和子廉去了梁州,沈华柔顺势又问了一句。
“大嫂可有信回来?”
沈华柔算着时间,估摸着他们是该回来了。
结果邓氏却摇头,“还没收到信,不过想来也快了。
大嫂走的时候说了回来年前回来,可能信就是在这几天了。”
客人差不多都到了,沈华柔他们也不能再留在内间说话了,得出去招待客人。
沈华柔看到了钱夫人,没看到钱珠儿,想来又是身体不适。
沈华柔才跟钱夫人说了一句话,都没来得急关心一下钱珠儿,就又有熟人过来。
她是沈家的女儿,虽然是已经出嫁也算半个主人家,也忙得团团转。
吃了席后大多数人自觉离开,剩下的都是自家亲戚。
沈华柔他们也终于能坐下来轻松喝口茶歇歇气,自家人说说亲切话。
回家之前,沈华柔找到大哥,把庄子上发生的事说了。
“大哥平日里跟县衙的人来往得多,还要麻烦大哥多注意些。”
“都是自家人,你跟大哥还说什么麻烦。
以后有事就要这样直接说,不管到什么时候,我们都是亲亲的兄妹,不分彼此。”
沈伯荣不怕兄弟姐妹们有事,就怕他们有了事瞒着他,不跟他说,怕什么麻烦。
谁都怕麻烦,谁都不麻烦,那还算什么兄弟姐妹?
他们兄弟姐妹之间的关系,也会越来越远。
不管是不是有血缘关系,都是要越走越亲。
看着大哥的眼神,沈华柔心里升起内疚。
上辈子,她就是什么都不说,尤其是在贺元凌不在之后,她就更怕给家里人添麻烦了。
她本就是寡居之人,生怕自己再给家里人带了什么不好。
这时候,沈华柔就能够理解贺淑明的心情。
那些不高兴的事沈华柔不想多想,更不想被大哥看出什么来,赶紧将那些都抛开。
迎着大哥的视线笑来来,“我才不跟大哥客气,还有哥哥姐姐们。
还有伯承,以后我还要沾伯承的光,要麻烦你们的时候还多了去了。”
她笑得娇俏,与未出嫁时一般无二。
如此,沈伯荣倒是放心了下来。
从这个最小的妹妹出嫁,他就各种操心担忧,好不容易看到他们夫妻俩感情好些了,结果妹夫又上了战场。
接着又是妹妹怀孕生子,他就怕妹夫不在家,妹妹再胡思乱想,导致夫妻俩好不容易才建立的感情发生裂缝。
更怕,妹夫不在家,妹妹受了什么委屈都藏在心里,说什么怕给他们添麻烦。
如今看来,他又暂时能够安心。
贺家人对妹妹确实没得挑剔的地方,就是妹妹与贺家孟家合伙经营庄子,他也不怕妹妹吃亏。
“你说的事我会注意,你回去等消息吧。
天色不早了,雅雅还在家,大哥就不留你了。
等你嫂子和侄儿回来,再让人给你送信。”
都不用沈伯荣说请她来相聚,沈华柔自己便主动说要回来。
“行,那我就等大哥的好消息,到时候带着雅雅一起来见大舅母和哥哥。”
沈伯荣想说不带雅雅来了,孩子还小这样的话。
转念一想,孩子虽小但也不至于娇气到连门都不出。
他也想小外甥女了,也想见见。
只是,在这之前沈伯荣趁着天还没黑,独自到衙门来走一趟。
“这事本与我家妹子没什么关系,所有文书都是齐全的,但就怕百姓被人蒙遍挑拨,到时候还要惊动大人。”
沈伯荣把马桂卖地,马贵和侄儿一家的情况都一一向县令大人禀明。
他这也不算是报官立案,更说不上是走后门,只是在马家被人当枪使之前来与县令说明。
县令明年就到任期了,他也不希望在他的政绩上留下什么不好的痕迹,对此事他还是上心。
“此时本官会派人去查,也不能仅听你们一面之词,你先回去吧。”
他不想得罪沈家是肯定的,但该做的事该查的人,他也不会含糊。
若最后查出来是沈家的问题,他也是要沈家拿出说法来。
县令都下了逐客令,沈伯荣当即告辞离开。
他没有提一句关于魏县丞的话,这时候也不能提。
对县令大人的人品,他是相信的。
大人说了要查,他不怕查,就怕不查。
不查,背后的人怎么浮出水面?
贺家这边回家的路上还是沈华柔和孟婧瑶乘坐驾车,孟婧瑶的马车在贺家放着,其他马车也都安排好了,她再去就是人挤人,也就只有沈华柔这里最宽松。
“我已经跟大哥说了,大哥那边也会注意,你也别太着急。
入冬后就要正式开业了,你那边忙得很,也辛苦。”
沈华柔自己没有出多少力,更提不上什么亲力亲为。
反而是孟婧瑶他们出力更多,现在这个事又要他们分心,就让她内心了过意不去。
孟婧瑶也知道只是急也急不来,而正事更要紧。
“有沈大哥帮忙留意就更好了,这边又有杨姐姐坐镇,我完全就可以把所有心思都放在开业上来。
不过离入冬也没多长时间了,细节方面的事还要再精致些才好。”
说着,沈华柔就看到她做出一副神秘的模样。
“嫂子猜猜,我们目前都收了多少定金了?”
定金的事目前也是孟婧瑶再管,说好是算做流动周转先放在她那里。
等到开业之后,再统一算做是开业入账的。
这个数沈华柔自己也估算过的,人就那些人,顶天了也就是几万两的数目。
于是她试着报了一个数,“四万。”
只见孟婧瑶挑眉,一时间也看不出到底是猜没猜对。
好在孟婧瑶也没有跟她转弯子吊她的胃口,直接就给了答案。
“四万六千两,小的就不说了。”
出入六千,也不算事小数目了。
然后孟婧瑶又往细了说,“暂定的定金是一栋一千八百八十八两,也就是说已经定出去二十四栋。”
一半的房都定了出去,剩下的这一半在开业前这一段时间里还要再定,他们还要留几栋备用。
真算起来,其实也没有多少了。
沈贺孟三家都是生意人,往来的人不少,这还是没有大肆宣传的情况下的结果。
大道车马行走南闯北,早就把消息散布到了五湖四海,也有猎奇的人慕名而来。
“有一起人想现在就住进来,我没应。
就是要把他们的胃口吊足了才行,我们又不是差那几个银子,就算他们愿意掏更多的银子也不行。”
为自己的这个决定,孟婧瑶无比自得。
“从秋收之后地里就要按照之前的规划种上蔬菜,不管是从地面上看还是从山上往下来,都必须无懈可击美轮美奂。
最重要的是,他们从来的没有见过,独一份。”
这一点沈华柔都还不知道,孟婧瑶一直都神神秘秘不跟任何人透露。
“我也十分期待。”沈华柔笑着看她。
“嫂子就拭目以待吧。”
有专业人给她用,那些对孟婧瑶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吗?
夜里,孟婧瑶就宿在了贺家,明天一早她再和贺元敬一起到庄子上去。
只过了两天,马超就敲响了衙门口的鼓。
状告沈华柔强占马家良田,拒不归还。
状纸是在街上随便找的个代笔书生给写的,内容却和沈伯荣说的不尽相同。
传唤的衙役到贺家来传沈华柔,正好贺家二老都在,而贺元敬却不在。
一听到说是衙门传唤,二老都被骇到了。
在这一刻沈华柔也后悔没有事先跟二老说明,平白让他们惊这一场。
家里几个女人也都别吓到了,尤其是两位嫂子追着询问衙役情况。
沈华柔眼看着大嫂让人去取银子打点,赶紧跟他们解释。
“是庄子上有些事,也不是什么大事,之前本来就是说清楚了的,但对方不信。
正好有县令大人公证,我只管带着证据去一趟就是。
你们照顾好爹娘,一会儿让二哥来接我,夜里行路我害怕。”
不用沈华柔说,阳春已经将早早准备好的证据取出来,她肯定是要跟着一起去的。
黄氏暂且安抚好妯娌妹妹,又让两个妹妹去二老身边照应。
让陈氏现在就去叫贺元敬回来,她准备跟着沈华柔一起去。
“大嫂放心,家里有我们在,你陪三嫂去,我们在家等你们回来的。”
贺淑明他们姐妹也想一起去,但家里有爹娘,还有几个孩子。
经过最初的惊骇之后,贺老爷子稳定了下来。
拉着老妻的手出言安抚,“三媳妇都说是误会,她手里也有足够的证据,咱们就在家等他们回来。
就算是再晚回来,有老二跟着,不会有事。”
老爷子这么说是在宽慰妻子,也是在安慰自己。
孟氏回过神来,也用力握住丈夫的手,丈夫的手就像是能给她支撑的力量一般。
“没事的,华柔也别怕,你们先跟着去,一会儿你二哥就去接你们。”
其实他们都比沈华柔更紧张,倒是沈华柔心中有数并不怕。
便是二哥不去接,她大哥三哥也会去的。
有哥哥们做后盾,她就真的不怕了。
当着衙役的面她不好说去通知大哥他们,只能看阳春一眼,希望她能与自己心有灵犀。
正好与阳春四目相对,沈华想了想再特意叮嘱她。
“你们在家照顾好雅雅。”
阳春稍一愣神,当即点头。
“夫人放心,奴婢肯定照顾好小姐,只是天晚了小姐还看不到夫人会哭。”
“官爷莫催,这就走这就走。
孩子还小离不得娘,当娘的也离不得孩子,就多叮嘱了几句,我们这就随两位去。”
黄氏眼看着其中有一个衙役面有不耐,立马说话安抚。
贺家人也不再拖延,在他们出门之后立马各自行动起来。
贺淑惠还嘀咕,“家里有我们照看几个孩子,三嫂怎么还不让阳春跟着去?
这种情况,肯定是她那里更需要人啊。”
这么简单的道理连她都能想到,难道沈华柔真的是单纯的不放心孩子们吗?
陈氏显然比贺淑惠想得更清楚,“华柔是留阳春去沈家报信的,你和淑明在家照应,我和阳春这就分别去找人。”
二老赶紧催促着他们出门,还不忘叮嘱,“你们路上也小心些,别再出岔子了。”
越是慌越是容易出岔子,急中生乱。
沈华柔带着文书契约到衙门的时候,公堂上已经有人等着她了,都是生面孔。
从开始到现在她就没见过马家的人,现在看着堂上四个陌生人,她只能猜测。
其中唯一的一个老妇人,应该是马超的母亲。
自己一进来,她看着自己的眼神就好似无数无形的刀子,咬牙切齿的模样更是恨不得吃她的血肉。
看来,他们是真的恨透了她,恨她占了他们家的地。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眼中混沌无神,只在沈华柔进来的时候看了她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应该是那位给他们些文书的老童身,别县令传来作证。
自己跟他并无纠葛仇怨,他这个反应也寻常。
剩下的两人都是中年男子,皆是平常百姓打扮。
其中一脸怨愤神情看着她的人,定然就是马超了。
另一个带着好奇神色打量她的中年男子,估计也是证人之类的吧?
她买那地所有手续都是齐全的,凭他们再多的人在充足的证据面前也是同样的结果。
沈华柔跪拜过堂上的大人之后,县令便开始审问起来。
“贺沈氏,河中村马超一家状告你强占他家的良田,这事你有何说法?”
沈华柔与马家的人各跪一边,即便是跪着她也依旧挺直着腰背。
“回禀大人,民妇这里有当时买地的凭证文书,还请大人过目。”
在充足的证据面前,一切辩解的话语都是徒劳。
就在沈华柔呈上证据,由师爷交给县令查阅的时候,沈华柔感觉到身边看她的眼神更凌厉。
堂下看审的黄氏双手捏紧成拳,刚才在来的路上她又发现其中一个衙役对他们的态度极其恶劣,对他们就像是对十恶不赦的犯人一样。
也就是之前在家里表现出不耐烦的那个,他看他们的眼神充满了敌意气息。
黄氏不是不懂规矩,她都带着准备好了的,但这样的情况下她又怕弄巧成拙。
一直进县衙,那个衙役转身去忙别的事,她才敢过去与另一个衙役说话。
刚搭上话,对方便好言解释。
“你们这个案子证据都有的话其实很简单,你们也不用太过担心。
刚才那人他性子直,平日也是不苟言笑,对我们都一样。”
这人是衙门里的老人,其实与刚才那人关系也不怎么好,要不是上头安排了,他也不想跟他一起办事。
那人仗着有些关系,平日里行事傲慢,别说是对外人了,就是对他们这些日日在一处做事的人也不怎么给好脸。
要不是为了大家,他才不会多这个嘴帮他解释。
堂上这个贺沈氏是什么人他心里有数,也不信沈家人会为那几亩地做出强占的恶行,所以他现在先给贺家人卖个好是绝对没错的。
有他这一番话,准备的东西也给出去了,黄氏一路提着的心总算是能暂时落下。
在路上因为顾及着他们,她和沈华柔就没有多说一句话。
现在看到堂上沈华柔把文书呈给县令大人,她又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着县令,不敢转移丝毫注意力。
县令一页一页纸看过,然后递回给师爷,由师爷誊抄记录,再交还给沈华柔。
“贺沈氏的文书地契本官都看过了,确认无误。”
县令此话刚落,下头跪着的马超和老婆子就忍不住激动起来。
“大人大人,不是这样,我们有人证。”
一边说着话,马超就双手推着身边的老者和另一个中年男人往前。
两人都是跪着的,被他这么用力一推,当即身子就跪不稳直往前扑。
“砰。”
惊堂木一响,惊得马超身体一颤,不敢再喧闹。
老婆子只说了半句的话也戛然而止,“绝对是姓沈的蒙骗……”
县令话都没说完就别打断,对马超母子俩心生不瞒,给了他们一个警告的眼神才继续往下说。
“原告马超有证人作证,指出是你哄骗其大伯马桂签的卖地文书。
而且,时间与你这份契书上的时间也不吻合。
马桂不认字,连自己的名字也不认识,根本就不知道写的到底是哪一天的日期。”
然后,县令点名让证人说话。
张老三哪见过此等场面,早就吓得腿软,要不是跪着,也是站不住的。
被县令点了名要他说话,他是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结结巴巴半天才说清。
“我,我,草……民,是作证,确实是沈家的管家骗的马桂签的契书。”
第171章 证词
沈华柔依旧跪得笔直,淡然听着张老三的证词,还能分心想:张老三是怎么被马超收买的?
只一个张老三的证词就能定她的罪?马家背后的人想得未免也太简单了吧?
现在琢磨那些也没什么用,沈华柔静下心来继续听张老三对她的指证。
“那日是马桂先来找的我,当时他一来就说还没有想好,觉得价格有些低,想再拖一拖价。
我家是真的拖不住了,等着卖地的银子买药给老母亲治病,也等着买粮下锅,小儿都饿得连哭的气力都没了,不敢再拖。
我们俩是在我家里商量好了才去的沈家庄子上,接待我们的是沈管事。
马桂是跟我一起签的文书,我们也是签了之后一起走的,并不存在马桂后走的事。”
事实到底是不是这样,沈华柔清楚得很,沈枞是沈家的老人,不说他一家子的卖身契都在自己手里捏着,就说他这些年办的事来看,也不会为了这几亩地说谎。
沈华柔出于好奇侧头瞄了人一眼,好巧不巧的,那张老三也在看她。
不同的事,她瞄得坦然,张老三看她却是偷偷摸摸,一看就心虚。
从这一点来看,倒是能看出来这张老三平时并不是谎话张口就来的那种人。
这次在堂上做假证,要么是有所图,要么是有什么把柄被人捏住。
张老三说完,老婆子立马就求县令为他们做主。
“大人呐,张老三说的您都听到了,确实是沈家黑了心肝,欺负我们庄稼人不认字,哄骗我家大伯哥签的字啊。
在他们沈家的庄子上,人都是他们沈家的人,还不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求大人为我们做主,让沈家把地还给我们吧。
前头几年的那些我们都不计较了,只要他们能把地还给我们就行。
我老婆子还能活几年,我多吃一口少吃一口都行,只可怜了我孙子孙女还那么小,饿得就剩皮包骨头了,实在可怜呐。
求大人可怜可怜我们,求大人一定为我们做主啊。”
老婆子越说越投入,真像是满心满眼都只有孙子孙女的慈爱祖母,不熟悉她的人看了真就要被她的演技给骗过去。
堂上别人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品,沈华柔和县令大人是知道些的。
是以,看到她这番作态,都不信。
县令见过的人经过的事可比沈华柔多,更有经验,作为一县之主他不会无理无据听信任何人的一面之词。
没到县令询问,沈华柔就保持着沉默,她没什么可心虚的。
县令一句话让老婆子闭嘴,“本官自会秉公办案。”
然后他将视线移至沈华柔身上,“对张老三的指证,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正好这个时候去传沈枞的衙役也回来了,沈枞被带上堂来。
“草民沈枞拜见大人。”
沈华柔只言未说,县令先让沈枞讲当时签契书的过程。
“马桂来的那天除了庄子上的下人外,确实没有别的人能作证。
过了一天之后他也再和张老三一起来,当时草民还以为他是有什么事,他不明说草民也不好当着张老三问。
等张老三走了之后正要问,他就自己说了原由,说特地来说声谢,因为我们沈家买地的价每亩比别处高了半两银。
草民敢发誓,马桂买地的时间绝对是在张老三前两天。
草民有一个习惯,每次置办这些产业之后都会在当天到衙门过户落实,绝对不会改天再办。
包括张老三的文书,也是在当天下午就送到衙门登记。
大人可以查阅记录,草民不敢蒙骗大人。”
别说马家的人了,就是沈华柔都没有想到沈枞竟然还有这样一个习惯。
在平日来说,他这样的习惯是对主家负责,是办事能力的体现。
但放在现在,就是关键性的证据。
沈家的文书可以说是作假,但在衙门登记的绝对不可能。
若真能做假,首当其冲就该县令自我反省查处。
随着县令下令师爷去取卷宗档案,堂上跪着的几个人各自反应不同。
老童声从来到现在还没轮到他作证,他也只是帮马桂和马超写了份文书,充其量算个证人,整件事可以说是根本就不关他什么事,最淡定的也属他了。
另一个证人张老三,不停的扭头去看马超母子俩,慌张是肯定的,都要入冬的天气了额头上还出了豆大的汗珠。
他本就不愿意来做这个证的,是马超答应事后会给他十两银子,他们太需要这十两银子了。
一年前老娘没撑住还是走了,人没留住,卖地的银子也所剩无几。
哪想屋漏偏逢连夜雨,厄运专找苦命人,儿子又因为长期吃不饱饭饿出了病,都要两岁了还不能站。
别家的孩子一岁上就走路了,再晚些一岁半也能扶着东西颤巍巍挪两步。
可他儿子,到现在快两岁的娃,连站都站不住。
到县城找大夫看了,说是打小饿出来的毛病。
好吃好喝的养着,再陪着药吃上一年两年的,或许能有机会。
不然,这辈子就毁了。
他当爹的,就算是自己瘫了死了,也不能让孩子受那个罪。
所以在马超找上他的时候,他犹豫了一番就答应下来。
马超承诺过,只要他来了,就给他十两银子。
做假证是要坐牢的,他知道,他愿意坐牢。
这会儿马超也慌了心神,根本就没有心思打理张老三。
经过开始的慌乱之后,张老三仿佛是接受了自己接下来会面对的境况,人反而是镇定下来。
他只担心,家里没了他,妻子儿子要吃更多的苦。
马超母子俩跪在一处交头接耳,“我哪知道还有这个?听都没听说过。”
老婆子一辈子就没买卖过地,更没置办过什么产业,她确实不知道竟然还要到衙门来登记备案一说。
马超的心情跟她也差不了多少,到底是哪一天他早就在张老三那里知晓,不用师爷取档案来心里已经没底了。
在痛恨地拿不回来的同时,更焦心给如何跟那位交代,他可是拿了那位银子的,还已经花了不少。
第172章 罪加一等
贺元敬正赶上县令大人宣布沈华柔无罪,马超母子二人诬告他人各受罚二十板。
作假证的污人清白的张老三同罪,老童生无罪。
宣布完之后,沈华柔拜谢过县令,便和沈枞一起出来。
留下三人当堂受刑,县令怜于马超的母亲年岁大,她那二十大板可以由她儿子带受一半。
她哪儿舍得儿子替她受罪,不仅不同意,反而是要替儿子承担责罚。
当儿子的却不体谅母亲,竟未说一句拒绝的话,还隐隐有几分迫切希望的意思。
县令本就有气,对这马超的人品行为都极其看不上,现在他又这样一番不孝的表现,气得县令一股气怒火直往头顶上窜。
“不孝母亲,再加十板。”
于是,就又给他添了一条罪名。
马婆子一听还得了,立马就喊了起来。
“我儿孝顺得很,凭什么又要打他?”
“咆哮公堂,罪加一等。”
县令一拍惊堂木,冷眼看着马婆子母子俩。
在看到马婆子害怕到缩脖子不敢吭声后,这才又道。
“本官看在你年岁高的份上,这次不与你计较,再有下次加倍责罚。”
马婆子在乡下撒泼的本事大得很,真到了这样的地方场合来,其实根本就没有胆子。
刚才也是护子心切,换了别人她根本不会吱半声。
马婆子不想挨打,更不想儿子挨打,她想把汪员外和陈老爷供出来。
母子俩或许心有灵犀,马超扭头对母亲皱眉摇头,不许母亲再说话。
马超倒是有心给自己辩解,但在母亲也被县令责骂之后,他不敢再说话,甚至连抬头看人都不敢。
怕又被看出什么,县令要再加他的罪。
之前他只是考虑事情没有办好,回去要怎么交代,用了的银子要怎么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