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就是不去。
只过了两日,又是一道旨意到来,想来那位这两日也是寝食难安。
令他带兵到雍州边境去,是要他们去威胁安王,让他自觉退了兖州。
已经拒绝过了,这回贺元凌也只能照搬,但他没亲自去。
在这前后不到半月的时间,贺元凌收到一封安王的信。
大概意思就是让他不要多管闲事,他喜欢守着梁州安王能让他一直都守着梁州。
管不管?
朝廷让他带兵去又没说要打,先这样吧,等着旨意。
贺元凌没有给安王回话,但兵马却是是在雍州边境没有再多过。
在所有人都以为安王会回雍地的时候,没人想到他转头直接往洛京逼去。
人心难免自私,在他的兵和别人的兵之间选,他自然是不希望他的兵上战场。
又半月之后洛京告急,贺元凌派钱鑫和常远威领兵三万去救。
还没有到地方就又回来了,安王没真打算攻到洛京去,虚晃一枪又转回了雍地。
感觉,就像是在猫逗老鼠一样,见老鼠被吓得大惊失色,他又退了,哈哈大笑离开。
朝廷没有下令让他撤兵,他就让兵马驻在雍州边境,每日操练跑马。
如今的走向早不是沈华柔能循迹的了,早就乱了棋局。
上辈子,此时是最乱的时候,连年征战不断。
现在暂时的平和,都是假象。
而他们,一直身在局中。
不管安王和朝廷之间打不打,什么时候打,他们都是被夹在中间进退不得。
老天也像是在逗弄着所有人,以为的剑拔弩张却又堪堪的维持着平衡,一时间没有谁主动打破。
是不想,就这样了?
绝非如此,每个人脑子里都崩着一根弦,就等谁的弦先断。
兖州瘟疫止住,朝廷往兖州青州沿海一带都拨了赈灾款项和粮食。
这些都从哪里来?除此之外的所有州郡皆涨了赋税。
以前梁王在的时候年年上折子求减税,到最后那两年的时候却是减了些,谁成想这一次直接恢复不说,还又加了两成。
因为这两成,会要了多少家庭的命?
就算是可以用银钱代替,可又有多少百姓家里所有的余粮余钱加起来都不够交税的?
只是这一次加税就让梁州至少两年积累付诸流水,又得从头来过。
税银和粮食收上来,所有账本交到贺元凌手里。
看着上面的数字,贺元凌不想交。
他提了笔又放下,再提起,一团墨汁滴落在账册上,晕开。
第427章 怕不怕
“交的是什么玩意儿?我梁州地薄人少穷得连饭都吃不起了,哪拿得出这么多的税?
不够的谁补?你们补还是我补?
本将军没钱没粮,兵都养不活了,马都饿的一把骨头只能啃地皮,交不起。”
贺元凌这番发作将几个来交账的官员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若是别人听了或许会信,但他们都不是外人,什么不清楚。
他们梁州确实是收齐了税,梁州的兵马也都没饿着。
战马都被养得膘肥体壮,根本就没有得瘦一说。
所以,贺将军这是为何发作?
有人扯扯上司的袖子,对他使眼色,然后齐齐告退出去。
到了外面上司才问扯他袖子那人,“你做什么?话都还有说清楚呢。”
“将军说清楚了,说清楚了。
咱们穷,交不齐。”
“什么?这……这……”
那人又拉着上司离开,“我们回去再说,回去再说。”
三天之后新的账册交上来,数据跟往年交上去的税差不多,多也只多了不到半成。
这回贺元凌落了笔盖了印,然后让人模仿侯刺史的笔迹写折子哭穷加骂他贺元凌,落了候刺史的印。
见死不救?若是这些银粮真能落到该救的人手里贺元凌自然不会扣下。
出了梁州之后一层层的吃才去,到了灾区能有个十之三四就不错了。
与其被填了蛀虫,不如留着他们自己填肚子。
以为这就算完了,老百姓勒紧了裤腰带还能再挣扎,结果来年又涨。
商税也涨,根本就没打算给商人留活路。
但凡是家底稍微薄些的商户,都撑不住。
税还没交出去,京里来了人,没个旨意突然到来。
专程来查梁州账目,朝廷里有人怀疑候文成。
来人都到了城门口,贺元凌才收到消息。
这回要再演一次是不可能了,只能先请了人进城。
自然不可能让他见到侯文成,贺元凌也没打算见人,派几个官员接待了送到最穷的乡镇去走,挨个的走,翻山越岭也好,先走他个一年半载。
不去,那就回去复命吧。
半年之后,来查的官员才拖着孱弱的身躯踏上回京的路。
梁州这个穷地方,虽然百姓都很热忱很实在,但他也是真的不想再来了。
这两年各地百姓都不好过,不只是梁州,但好歹梁州算是撑过来,并不像别处所见百姓都面黄肌瘦双眼浑浊无神。
又是一年冬日,本该是要落雪的时候了,但今年的冬日好似没有往年冷,雪也迟迟不下。
将军府里有两株红梅,今年的红梅也明显没有往年开得盛。
有经验的老人猜测,明年怕不是个好年。
到了年关的时候突然就冷得很,就算有炭火也有好多年老体弱的人没有撑住。
还没有到来年,这个年就已经很难过了。
下令各个府衙放粮施粥,召集药铺大夫接诊。
幸好是这些年整修了无数房屋,不然怕是有更多的人都撑不住。
但就算是这样,也基本每个乡镇都有人死亡。
好不容易等熬过了冬,惊蛰这日竟然没有雷,直到春分也没有见下过一滴雨。
梁州靠山临河,但也经不住一个春季都不下雨啊。
立夏之后眼见着山林逐渐发黄,河水也一日比一日低,地里种的庄稼都焉头耷脑眼看着活不成。
庄稼活不成,人还能活得成。
粮食一日比一日贵,还限量售卖。
陵城街头,贺元凌亲自砍了几个恶性屯粮太高物价粮价的商人之后,总算是压住。
朝朝廷要粮要钱,折子上去了,给不给都得有这个过程。
先拿之前扣下的粮吃着,寄希望于撑过这一年,到明年能缓缓。
税?自然是不可能了,先不饿死再说。
干旱一直持续到七月,终于迎来一场雨。
饿死不少人,赈灾粮一颗没到。
跟梁州比起来,兖州青州十里都不一定能见到个活人。
再就是冀州雍州,灾民不断往南方走,走一路死一路,路上没死的也到城门口被活活熬死不少。
从六月到七月中旬,梁州收了三万灾民。
有人来就收,早就做好了准备,各地都搭建好了棚户。
半个月之内不许入城,在城外喝药等着,确认没传染病之后先登记再配统一分配。
白吃粮自然是不可能了,老实做事有饭吃,不老实想钻空子者先驱逐,再不听者按在城门口斩首示众。
有人涌着往梁州来,有人比如蛇蝎。
参贺元凌的折子如同雪片一样落在皇帝面前,但此时皇帝根本就无暇顾及。
听闻,从冀州过来一路上出现了易子而食的情况,还有一个名:两脚羊。
各地匪寇崛起横行烧杀抢掠不断,包括梁州好不容易清剿过的各山头,也又有了土匪活动的痕迹。
就算是下雨了,但也早就过了种粮食的时节,只是喝水能填得饱肚子?
以为最先按耐不住的是安王,竟然是一支起义军,先是青,再到冀边境,接连起了数支队伍。
待朝廷察觉派军清剿,一时间根本就压不住。
舅舅来了信,船暂时回不来了。
西南这边也乱了,只能暂时停下。
还是又起了战事,果然老天爷就跟猫逗老鼠一样逗弄。
以为能好一点,都还没有来得及高兴,立马就翻脸给一个大巴掌。
为镇压崛起的土匪,贺元凌晚上回来的时候越来越少。
沈华柔想找人上一都找不到人,只能她和孟婧瑶还有李氏粗略做了一个决定。
晚上,直等到贺元凌回来已经是后半夜,沈华柔没有时间跟他温存。
“咱们没有更多的时间等了。”
正在狼吞虎咽吃饭的贺元凌闻言顿住,他咽下嘴里的饭菜,用手背抹了把嘴。
贺元凌定定的看她,问道:“你怕不怕?”
“不怕。”
她怕,怕重蹈覆辙。
“好。”
深夜里,只这一个字后便又是贺元凌咀嚼的声音。
在家眯了一会儿,在天亮之前贺元凌又起身要走。
沈华柔拉着他的手臂,扑在他怀里紧紧的抱住人。
“我们肯定守得住。”
片刻之后,贺元凌粗粝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肯定。”
第428章 真的不怕吗
贺元凌今日出门之后再回来已经是半月之后,短短半月的时间以迅雷之势扫平境内所有冒头的土匪。
以前是招手安抚,这一次只有剿杀。
安王比贺元凌早了一步,五万大军往北境压去,另分五万欲捣中原。
而贺元凌打着平叛的旗帜如同扫荡一般从陵城出发,一步一步逼往梁州以西。
朝廷的旨意一道一道下来,要他领兵往中抵挡安王叛军。
贺元凌无暇顾及,根本分不出兵力。
豫州毕竟是皇权所在地,安王想一举攻下自然不可能,战事拉长于他来说绝对不是明智之举,更何况是腹背受敌。
一股万人军队转头想过河往西南来,还在河中间便被一门门大炮轰落了水。
此时的陵城俨然就成了基地,遍地都是工厂。
郑东生镇守,常远威兄弟率领十数艘船出海,所有拦路者在绝对的实力之下都是炮灰。
常家没有想到梁州又有船来,一来就是十数艘,来了却不靠岸只是路过。
安王叛军腹背受敌,最后一股作气死冲豫州。
天下大乱,谁也估不准这场乱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直到第一声炮火在雍州城墙下响起,直到结束其实很快。
贺元凌率军勤王的消息一出,豫州高举大旗令所有地方都为勤王军让路。
不过半年的时间,昔日高高在上的安王便被打得丢盔弃甲往南边败逃。
三艘船早已经在海边等待,直等到他及亲信上船便发船出海。
广阔无边的海面上,突然出现十数艘战船将他们团团围住。
又是月余,陛下连下三次罪己诏。
文武百官大开城门,到城外跪迎新帝。
于此同时,陵城将军府,孟婧瑶给自己斟满一杯酒。
“数门大炮炮口直对城门,我都能想的到某些平时道貌岸然之人此时是如何屁滚尿流出来投降,摇尾乞怜。”
将军府里今日摆了席面,请的都是相熟的人。
郑家,钱家,李家,赵家,皆是女眷。
蔡芸芸有些期待的问,“嫂子,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蔡芸芸暂时并不想入京,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家了,她想爹娘。
韩氏也一脸期待的望着沈华柔,她家两个孩子都还没有见过爷爷奶奶和外祖一家,她也想回去。
沈华柔也想回去的,这次她要回家,她的家人都还在。
离上辈子的祸事是在一年之后,但这次沈华柔相信她的家人都不会再有事。
都说着想回去,只有李氏没有说话。
她是梁州人,她只有与他们分别。
分别的时候到了,而她这个前朝王妃……
一切自有定数,她等着就是。
勤王啊,不管贺元凌是打的谁的旗号,她都当做是打的他亡夫的旗号。
大仇得报,她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教养安安长大,然后看着她嫁人幸福。
“等消息吧,相信过不了多久消息就到了。”
沈华柔相信贺元凌,也相信他的本事。
最后他们都没有能直接回龙泉县,但所有家人都在洛京城团聚了。
历时四个月,在春暖花开的时候,他们都到了洛京城。
不愧是历朝皇都,繁华迷人眼。
她没有想过贺元凌能亲自来接他们,但也没有想到来接他们的会是个陌生人。
来人上来就喊他弟妹,他可不记得贺元凌还有这么个哥哥。
见沈华柔愣神,来人笑着介绍起自己来。
“弟妹莫惊,我叫胡善,碘着脸得弟妹一声师哥。”
来人一副世家纨绔的风流模样,沈华柔实在不能将他与贺元凌那个二十几年未见过面的师哥想到一处。
“我来接你们进宫,赵晋山赵将军已经在宫门口等着了。”
沈华柔没有动,郑东生往前一步翻身下马。
“大师兄在此,不知师父他老人家可是也在?”
郑东生是在试探来人,也是真的想师父。
二十年都未再见过师父,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可还安好。
胡善上下瞧了一眼郑东生,再见他手里拿的银枪,虽是没有见过面但当即就知道他是谁了。
“你就是郑师弟了。”
胡善笑起来给人一种十分亲切的感觉,不像是恶人。
倒不是怕他是恶人,都到了城门口了还怕吗?
“师弟见过大师兄,我们一路进京实在劳累,请大师兄快带我们去见二师兄吧。”
郑东生从来都没有喊过贺元凌为二师兄,这是第一次也觉得挺别扭的。
胡善点头,又对着沈华柔行了个军礼这才骑马在前头领路。
这就是他最后能喊弟妹的时候了,等陛下登基,弟妹就是皇后。
到了宫门口,果然就见到了身形魁梧如山的赵晋山。
远远的看到队伍行来他根本就等不住,脖子都快抻长了。
终于车马都在宫门口停下,他一双眼睛从车马上下来的人一个个的掠过,最后落在抱着儿子的孟婧瑶身上。
他连句夫人都没唤,就这么定定的看着。
直被媳妇儿瞪了之后才收回了目光,先是与沈华柔见过礼喊一声嫂子,再跟郑东生打招呼,其他人就是一个点头带过。
“走吧,都等着了。”
他说都等着了,其实等得最着急的就是贺元凌和钱鑫。
其实满朝文武也都等得着急,但他们的着急与贺元凌的着急又不同。
他们是迎了新帝入宫,但贺元凌迟迟不肯举行登基大典,无论群臣如何求他只一句:等皇后来。
朝照上,事照理,连龙椅都坐了,龙床也睡了,反正就是不举行大典。
按理说,这也不算是陛下吧。
但是,那么大的炮口落在你家大门口,你不怕啊。
只需一炮,连宅在带人全都轰个稀巴烂,连全尸都找不齐。
这位铁血手腕,在他没有进京时候他们有多喜欢,当他将炮对着城门的时候他们就有多畏惧。
如今,他们也不敢真的拿命去怼。
谏官都在朝堂上撞死一个了,血溅当场啊,有站得近的同僚官袍上都被溅了血。
结果上面的那位就抬了下眼皮,“厚葬。”
就这,谁还跟真头铁去跟堂上的柱子比硬。
等着就等着吧,反正不影响朝政民生就成。
这一等,足足等了大半年。
上面那位轻轻的撩眼皮儿,“有太子。”
听闻,新帝与皇后恩爱非常,成婚十数年依旧感情深厚。
当初还在陵城的时候,有人给上面那位送妾室,就被皇后直接挡回了。
还直言,不允许有庶出子女。
这个消息传开之后,多少人家妾室多,庶出子女多的都不禁心颤。
皇后都还没有到,就已经得罪人了。
贺元凌与几个大臣在御书房议事,贺争进来禀报。
“三爷,夫人来了。”
能这样称呼那位的,也就只有贺争了。
听说,是那位要求他这样称呼。
那位与夫人感情好,其实是早就有表现出来,只是他们当时眼瞎没有看得出来。
竟然还想请扩充后宫,不是上赶着挨炮是什么。
但那位才壮年,只一个子嗣的话是不是太少?
说不定,也可以从太上皇那里攻破。
只可惜,从太上皇一家进京以来快半年了,他们是连太上皇一面都没有见到。
听闻那位的兄长在扬州,连登基大典都不来。
哎……这到底是要怎样嘛?让他们一点头绪都没有。
这会儿,几位大人只见上座那位将手里的折子随意一丢人就站了起来。
“今日不议了。”
这算不算是色令智昏,皇后来了就连政事都不管了?
贺争见他们都面面相觑还不走,好心提醒他们。
“诸位大人都回去歇着吧,也早些下值回去陪陪夫人。”
贺争侍卫是在点他们吗?
不过,这个贺争侍卫虽然是那位的家奴,但还不改姓吗?
哎,这位陛下真是让人头大。
当贺元凌想当这个皇帝吗?他想出城打马跑个两天两夜。
辛辛苦苦的熬了大半年,终于是把媳妇儿给孩子等到了。
沈华柔就算是活了两辈子,也没有见过这么华贵的宫殿啊。
她想着要不要端着些姿态,但突然又想:这都是我的后花园了,我想怎么逛就怎么逛。
于是,她紧张的心情立马就放松下来,还真就有心情看起了景来。
不愧是皇宫,可不是她在龙泉县在陵城那种穷地方能见过的。
巍峨大气,又不失精致奢华。
“夫人。”
就在她专心欣赏的时候,突然就被一声熟悉的声音给打断。
顺着声音看去,就是她日思夜想的人。
在看到贺元凌的时候她愣住了,人靠衣裳马靠鞍绝对不是随便说说。
就在她愣神的时候,那人快步过来,一把就将她抱住。
她的脚离了地,心口‘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华柔,想死我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沈华柔还看到了后面走出来的几位官员,他们此时都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虽然这些年她的脸皮是要厚了很多,但也绝对没有厚到这个程度,在这种情况下能够做到坦然自若。
沈华柔拍了拍男人的肩膀,“放我下来吧。”
她没有点名人多,但他要不是眼瞎肯定能够明白。
但贺元凌不明白,不想明白。
也不想放下她,想将她揉入身体,想在这里就亲她。
“人多。”沈华柔不得不提醒他。
贺元凌哼哼两声,也把人放下了,但不放手依旧抱在怀里。
无视几十双眼睛看着,他神色恼怒。
“从前你说不在外人面前,但现在谁敢胡说?”
是了,普天之下都是他的,哪里是外面,又哪里是外人。
沈华柔本来还想给他留点面子的,但他自己不想要,那就只能如他所愿。
“放开。”
众人一看皇后冷了脸,都不由的为陛下打个寒颤。
都打完了才反应过过来,陛下怎么可能怕皇后呢?天下就没有这样的道理。
结果,他们的陛下像是手被烫了一般放开了皇后,又不甘心的再摸上皇后的柔荑。
“行吧,这一路都累了吧。
走,我带你去休息。”
都走了两步了,他才好似突然看到了呆立在那儿的几位官员。
脸色晴转阴,并且是对他们十分的嫌弃。
“你们怎么还在这儿,事都做完了?还是家里没有夫人陪?”
‘噗通’一声,在三位大人身后的一位大人突然就跪了下来。
还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回话。
“回禀陛下,臣尚未娶妻。”
他再抬起头来时露出一张长得还算顺眼的脸,看起来二十岁上下。
他也是个实诚人,说的都是实话。
众人都以为贺元凌会发怒骂他没有眼力见,陛下是真的问他们有没有妻吗?
果然,就见贺元凌眉峰一挑嘴角抿出不愉快的模样。
“怎么,还想我给你讨一个不成?
连媳妇儿都娶不到,当是大本事?”
那位官员被嗤得脸皮红了个透,又俯身磕头下去。
也不知道是被羞的,还是被吓的。
贺元凌没有再理会他们,转头用空着的手一指郑东生,“你们都该干嘛干嘛去,两日之后设宴。”
好吧,他这个师弟连在师哥的面前露一露脸的机会都没有。
打发了碍事的人,贺元凌就想带着媳妇儿回去了,这里人太多想说句贴心话都不行。
就在他再次抬脚的时候,后面突然三声稚气的嗓音将他叫住。
“爹爹。”
就见贺元凌背脊一僵,猛然回头。
“哎哟,爹爹的乖乖。”
当爹的,竟然一时把孩子们给忘了。
要不是孩子们喊他,他就真的不管了。
几个孩子本来是为见到爹爹欣喜若狂的,但现在都委屈得不得了。
不管大小,都摆出了同样的委屈脸。
偏偏,几个孩子跟当爹的实在太像,就连委屈了的神色也如出一辙,简直就跟刚才陛下被皇后瞪了之后的神情。
众人想笑不敢笑,只能在心里打哈哈。
铁血帝王,也不是没有人能治得了他。
皇后是一个,公主太子也是。
贺元凌想马上就跟媳妇儿亲亲切切说贴心话的心思成了妄念,牵着媳妇儿带着孩子们还是往他的寝宫里走。
不能单独说贴心话,那就一家人说贴心话好了。
进了寝宫,沈华柔一眼就能认定简单的陈设绝对是贺元凌要求的,与他一惯的喜好相投。
贺元凌挨个的抱大女儿,抱二女儿,抱小儿子,“想爹爹没有,爹爹的乖乖哟。”
第430章 多此一举
他现在的模样哪里还有在战场上冲锋杀敌不畏,在朝堂上铁血巍然不动的帝王姿态。
活脱脱的就是个女儿奴,满心都只有哄女儿。
嗯……也不是一点都不管儿子,只是儿子哄的时间相对来说短很多。
就是……知骋是男子汉了不能哭。
你长大了还要保护娘亲和姐姐们,乖啊。
就这,儿子就算是哄完了,也不管儿子是不是乐意。
然后就抱着两个女儿一左一右的坐在他大腿上,尽管女儿们都说她们已经是大姑娘了,不能赖在爹爹怀里,但当爹的才不管这些,就算是不抱着也要拉着手。
沈华柔暗暗翻了一个白眼,将小儿子抱起来,好歹才让小东西没有真的掉金豆豆。
明明是最小的,却承担了最大的重担。
贺知骋坐在娘亲腿上,一只小手摸着摸着就到了摸到了爹爹的袖子,然后拉住。
他知道,爹爹才不是不爱他,爹爹是对他寄予厚望。
嗯,他已经是男子汉了。
他要用心读书,认真练枪,他要保护娘亲,保护姐姐们。
小小的孩子,已经有了大大的理想,这都得归功于他亲爹。
沈华柔也看到了儿子的小动作,就更加的心疼儿子了。
不行,她一定要找机会好好的跟贺元凌说说这个事。
他怕不是忘了前些年他跟老爷子三句话都说不到一处的时候了,难道他也想以后跟儿子也这样吗?
等贺元凌终于哄好了孩子,然后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吃了饭贺元凌就‘赶’他们走了。
“都去看看你们的新房间,有什么不喜欢想要的就跟你们阳春姑姑说,让她安排。”
初来乍到的阳春自己都没有摸清楚情况,立马就被迫走马上任成为后宫第一掌事姑姑。
后宫里前朝皇帝的妃嫔们都被送走,宫女也遣散了些,留下的都是风评还不错的人。
但就算是如此也有宫女在私下里议论,“等了大半年皇后娘娘终于到了,我偷偷的看了一眼,果真是被陛下惦记的娘娘啊,那份姿态容貌就是放在满宫里都是排得上好的。”
有人拉她,“你可注意些,现在满宫里就只有这一位娘娘了,你可别说错话。”
“是啊是啊,忘了之前偷偷议论的人都是什么下场了吗?”
之前的那人赶紧捂住嘴,转着头四处张望见没有人才放心。
“吓死我了,幸好没有别人。”
怎么没有别人,阳春就在,但她没有站出来。
娘娘刚来,确实是应该树立威严,但已经有陛下树了立在那里,或许娘娘会想树另一种威。
方才她已经问过了,老家的人如今都住在宫里,因为宫里没有了杂七杂八的人,也就没有那么多的顾虑。
想来之后会搬出宫,或者是搬到别的宫殿里去,但在陛下登基之前应该就在宫里了。
今日娘娘肯定是没有可能去拜见长辈,但她得去一趟。
确实如她所想,沈华柔被某位新上位的皇帝陛下拉进了寝宫之后就没有再出来过。
皇帝陛下带她去偌大的浴池洗漱,带她在寝宫各个地方走过,但就是不带她出门。
沈华柔有很多话要跟他说,正事,私事都有,最终也没有能说出口。
第二日她醒来,早朝都结束了。
寝宫内静悄悄的,像是只有她一个人。
她试着唤了一声阳春,立马就得到回应。
“娘娘醒了,要现在起身吗?”
得到主子点头示意之后又补充道:“陛下已经散了早朝,此时正与几位大臣议事。”
没错,就是昨天遗留下来的。
为了这个事,本来还有人在早朝上想要上奏,恳请陛下以国事为重。
后来被人劝住了,才没有冒这个险。
但他们也不敢想,一国皇后要是成了令君王昏庸的理由,那他们该怎么办?
这些沈华柔都不知道,她现在在阳春的搀扶下艰难下床梳洗。
今日,她也没有机会去拜见长辈了。
“阳春,你替我去跟父亲母亲告罪,就说我明日去。”
她现在这个样子,就算是强撑着去了,还不是要被一眼就看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