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时衍看着自己面前明显被挖了一勺子的盖浇饭,揉了揉眉。
长指敲了敲饭盒的边缘:“你这是给我留,还是不喜欢的就扔给我?”
宿窈顿时来劲了,把其余两份也推到他面前。
“我是每个都尝了,然后把最好吃的那个给了你,不信你尝一下试试。”
宿窈赌周时衍不会做那么幼稚的行为,所以她说的时候十分理直气壮。
但周时衍还真就拿起筷子,每个都尝了一口。
宿窈立刻就有点心虚了,她其实是把自己最不喜欢的那个给周时衍了。
结果,片刻后,周时衍尝完所有食物,得出答案。
他信了,他信了宿窈说的鬼话。
这回宿窈自己都懵了,难道是她味觉失效了?
离开飞机的时候,宿窈注意到,有一个空姐对所有乘客都是笑着的。
唯独周时衍路过她身边时,她不仅笑容消失,还远远地躲了一下。
宿窈没多想,心里只是觉得,周时衍这种对人总是冷着一张脸的男人,异性缘果然不行。
天已经黑了,这么晚到县城就已经很不错了。
要是真去宿窈家,以她妈的慈爱程度,宿窈今晚跟周时衍估计要睡小树林。
宿窈提出先找个旅店住一晚,明天再接着赶路,周时衍也没说什么。
两人白天在飞机上都睡得挺好,晚上就不怎么困,闹得比较欢。
周时衍是真的挺记仇,教了宿窈不少让人脸红心跳的成语。
结果旅馆隔音并不好,两人正在床上打架呢,床头的墙壁忽然被人咣咣敲。
粗野的汉子声充满愤怒:“兄弟,你跟你媳妇儿能不能小点声,隔壁住了四个都是男人,你这样让我们今晚怎么过?”
宿窈一下子就僵了,红着脸望着周时衍,充满不知所措。
周时衍倒是没怎么受影响,看着宿窈水汪汪的眼睛,低头亲了亲她,哑声说:
“再教你个词,忍气吞声。”
宿窈:“……”
第二天早上,宿窈脸很红的不肯出门,贴在墙上听隔壁动静,直到人家退房走了,她才愿意出门。
周时衍从浴室出来就看她跟做贼似的,他好笑地过去,也学着宿窈的样子把耳朵凑到墙上听了听。
“听见什么了?”
宿窈红着脸瞪他:“听见人家骂你呢,出门在外不知检点。”
周时衍慢条斯理道:“那应该是出于嫉妒,毕竟我这是互动模式,他们就只能手动模式。”
宿窈被他调侃的红成个西红柿,匆匆瞪了他一眼,就钻进了浴室。
洗漱完出来的时候,语气有些抱怨。
“这有现成的措施你都不用。”
周时衍之前也都不做措施,一开始是说他家里没有,后来是忘了买。
总之,他跟宿窈在一起,基本上就不做措施。
宿窈想起这个事,就有些不开心。
这个话题,她之前也没少抱怨过,之前周时衍都避而不答,今天却一反常态,往她身上看了两眼。
“都要结婚了,还做措施做什么?”
宿窈正在拿着吹风机吹头发的动作顿住,不确定地回头看了周时衍一眼。
周时衍走到她身边,接过她手中的吹风机,很有耐心的用五指帮她顺着发丝。
偏清淡的音调,在旅馆劣质吹风机的沙沙声中,显得十分温柔。
“窈窈,我们生个孩子吧。”
孤儿院出来的人,远比普通人更渴望能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周时衍今年都三十岁了,在他的同学中,像他这个年纪的。
比如当初早结婚的张铭,人家老婆都生二胎了。
沈如是催他结婚,也是有关于他年龄的考量在。
这会儿他跟宿窈提出想要孩子,周时衍自己觉得,一点都不过分。
其实他从很早之前误会宿窈怀孕,然后意识到自己一点都不排斥跟她有个孩子那次,就没再想过要做什么避孕措施。
甚至在官司即将结束那段时间,周时衍是有意的故意限制过宿窈的行为,不让她去吃避孕药。
只是也说不上宿窈运气好,还是周时衍运气不好,他那么努力,宿窈也没中招。
这会儿,索性一切都聊开了,周时衍也就直接跟宿窈挑明了说了。
宿窈在周时衍说完那句话后,果然没表现出什么不愿意的情绪。
只是那只是表面,只有宿窈自己清楚,她人已经僵了。
当初为了给舅舅治病,她做的那场手术伤了身体。
后来跟周时衍在一起,她又打掉过一个孩子。
医生已经直接告诉她,她那种情况,以后要是想生孩子,会很难。
后来宿窈跟周时衍在一起,他从来不做措施,她也没有次次都记得吃药。
但在D国那一年,两人还真就没闹出过什么事。
宿窈当时是觉得无所谓,还觉得自己运气挺好,省了药钱,但这会儿……
她半天没再开口说话,直到头发都干了,周时衍放下吹风机时,才抿着唇开口问他:
“周时衍,你很喜欢小孩子吗?”
周时衍缠着吹风机上的线,没注意到宿窈不对劲的表情,淡声答:
“嗯,很喜欢。”
宿窈的心口,狠狠一缩。
后续再从退房,再到往她家里那边走,她就没怎么说过话。
乡下路颠簸,找的司机开车技术又不太行,一会儿一个急刹。
周时衍也产生了点晕车反应,后续没怎么开过口。
直到下车时,他看宿窈脸色不好,理所当然的以为宿窈也是晕车,去路边的超市给她买了瓶冷饮。
宿窈接过,垂着眼睛小声地道了谢,依旧是心事重重的。
抱着水没喝,周时衍看了她一眼,从她手中拿过那瓶水,把瓶盖给她拧开了,又再次递到她面前。
其实宿窈真没那么娇气,网上传的那些什么必须要男人拧瓶盖啊,剥虾壳啊,之类的话,她看见以后都是内心没什么波动的。
但周时衍估计是被苏格练过,很多地方,身为男友该做的程度,他都能表现得很好。
宿窈看着被拧开的瓶子心情依旧复杂,配合地拿到唇边抿了下,忽然抬眸注视周时衍。
“周律师,我们之间谈的那件事,你对我这边的要求,到底是结了婚就算结束了,还是我在婚后必须给你生个孩子,才能算我跟你达成了交易?”
她这句话,仿佛是一盆冷水,直接就朝着周时衍身上兜头浇下。
周时衍刚才脸上还有些笑意的神色,霎时便消散了下去。
他凝着宿窈,眼中的温度慢慢地冷了下去。
“你什么意思?”
周时衍真是不知道该说宿窈聪明,还是痛恨她傻。
每一次,她装傻卖痴,巧言令色哄骗他的时候,都装的跟真的一样。
让他恍惚中,会产生两人只是一对正常情侣的错觉。
可她又那么残忍,每当周时衍短暂忘记那些不愉快,快要陷下去的时候。
宿窈就会突然表现出不对,用行为化作一把刀子,狠狠捅进他心口。
提醒他,她对他终究都是假的,这一切不过是一场交易。
可再心虚,有些话该说清楚也必须要说。
“没什么意思,就是,你今天早上突然说想要孩子,这个事是我们之前没提过的,有点超出我预料了,我想问清楚些。”
周时衍语气里的冰冷,带给人的感受,不亚于冬日的寒风。
“结婚生子,结婚以后,生孩子不是人之常情?”
宿窈听他这么说,才知道周时衍不是在对她提要求,是顺其自然的意思。
她心里的紧张缓了缓,看周时衍生气了,又想去找补下。
只是手刚伸出去,就被男人用前行的方式避开了。
宿窈顿了顿,看周时衍一个人在前面走的很快,一点都没有要等她的意思。
她自己迈着小碎步追上去了,中途有几次试着想牵周时衍的手,都被他冷着脸避开。
两人一直这个状态,维持到进村。
宿窈的舅舅跟宿窈有联系,早就知道了这事,一早就在村边等着了。
他的腿被人打断后就没再好利索,这会儿也是拄着拐。
远远地看到周时衍跟宿窈过来,舅舅挺高兴,挥了挥手。
“窈窈,我在这哩。”
拄着拐又上前走了几步,近距离看看周时衍,脸上的神色越发喜欢。
“这位就是你以后的丈夫吧,看着可真好,小伙子一表人才,比咱们村里的人强多了。”
宿窈看出他身体不便,又估计是在风里站了很久,脸都被风吹红了,她跟舅舅关系好,心疼得不得了。
赶紧过去扶住自己舅舅:“不是说我们自己回去吗,出来等做什么,外面多冷啊。”
南方的冷都是湿冷,那种风入骨髓的感觉,特别要命。
舅舅笑着说:“不碍事,不碍事,听说你回来,舅舅心里高兴。”
说着,又看着宿窈道:“怎么比上次回来瘦了这么多,是不是在外面受欺负了?”
宿窈道:“没有,舅舅,我这是自己减肥呢,现在外面就喜欢我现在这种身材,骨感美。”、
舅舅道:“什么骨感美,你本来就不胖,再瘦下去要成白骨精了。”
说着,又在回家的路上对宿窈谆谆教诲,说小姑娘不要为了爱美就坑自己身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还想去和周时衍互动:“小周觉得舅舅说的有没有道理,你喜欢我们窈窈,不可能就是只图她漂亮吧?”
周时衍之前跟长辈打招呼也挺有礼貌的,这会儿却冷冷地瞥了眼宿窈,语气十分嘲讽的开口:
“她除了漂亮还有别的优点么?”
舅舅表情一僵,诧异地看了眼他,又看向宿窈,脸上有些挂不住。
宿窈赶紧帮周时衍圆话,脸色尴尬地道:
“舅舅你别当真,他那个人就是这样,不太会说话。”
周时衍冷冷地说:“我是没有你会审时度势。”
后来的一路上,宿窈的舅舅就沉默了,没再怎么开过口。
他腿脚不方便,周时衍腿长,走的也快。
最后就变成周时衍走在前面,把宿窈跟她舅舅扔在后面。
舅舅看跟他之间已经隔出了一段距离,才皱着眉问宿窈:
“你真的决定了,要跟他结婚?”
宿窈愣了愣,轻声嗯了一声。
舅舅眉头拧成麻花:
“你们年轻人的事,舅舅本来不该多说什么,不过婚姻这种事,舅舅也算是过来人,还是有些发言权的。舅舅也不是对小周有什么意见,只是刚才他那样吧,态度实在是让人有些不舒服。”
“哪有男方跟女方都要结婚了,第一次跟女方家人见面还那样说话的,他这样摆明了是不在意我们这些家人以后对他的看法,也就等同于没把你放在眼里。”
舅舅语重心长,说的内容其实是有些道理的。
只是宿窈跟周时衍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自己心里清楚。
周时衍这个态度,也跟她脱不了关系。
宿窈看着前面周时衍形单影只,略显萧索的背影,小声道:
“他平时不是这样的,他对我挺好的,今天是我跟他闹了点小矛盾……”
舅舅不等她说完,就皱了眉。
“无论闹了什么矛盾,他刚才那样讲话也太有恃无恐了,像是吃定了你不敢离开他。”
顿了顿,又叹着气说:
“窈窈,你现在是年轻,漂亮,但这些只是你一时的资本,不是永久的,你妈当年也年轻,也漂亮,性格比你还好强。她当初跟你爸时我就不同意,她就是坚决要跟你爸好,结果最后的结果你也看见了,你妈这么多年,虽然嘴上不说,但她心里比谁都苦。”
舅舅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不看好宿窈跟周时衍。
宿窈闻言沉默了许久,其实周时衍今天早上真的挺好的,还问过她上门要不要带礼品。
但后来她说错话把他伤着了,他才没再提。
最后宿窈只是说:“舅舅,你放心吧,我肯定不会让自己变成我妈那样的。”
舅舅听出来,她这是一门心思认准了周时衍,长叹了一口气,又抬头看了眼周时衍背影,最后也没再说什么。
张桂芬的钱全都被儿子挥霍光了,宿窈给她舅舅的钱,也被这对母子后来要走,拿去还了赌债。
后来这对无处可去母子就厚着脸皮在舅舅家住了下来,张桂芬还能帮着家里打扫一下房子,张有山干脆就是整天无所事事,混吃混喝。
这次,两人一听说宿窈要回来了,可是难得起了个大早,张有山更是记恨宿窈打过他,从昨天就开始拿出磨刀石想要磨菜刀,但因为懒,最后也只是做做样子。
这会儿也是远远地看见宿窈的身影,才拿出菜刀,象征性的在磨刀石上蹭了两下,接着举着菜刀就站在了门边,瞪着宿窈的方向道:
“你还有脸回来?”
周时衍走在宿窈前头,先看到他手里的刀锋,皱着眉头停下脚步,挡在宿窈身前冷着脸对上了张有山的刀锋。
“根据我国律法,持刀伤人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你拿着刀是什么意思,想要进去吃牢饭?”
他在说话的同时,手不知何时已经扣在了张有山的手腕,五指稍一用力,张有山就大声喊着疼疼疼,啪嗒一下把刀掉在了地上。
第343章 宿
张桂芬听见儿子喊疼,也立刻就跑出来了,手里拿着个擀面杖,朝着周时衍的手臂就打了下去。
“没听见他喊疼吗?快把我儿子放开!”
宿窈是知道那东西打人有多疼的,立刻伸手拦了下。
一切都发生的很快,须臾之间,周时衍松开了张有山,张桂芬的擀面杖也已经狠狠打在了宿窈手臂。
周时衍面色微冷,皱着眉把宿窈又扯回自己身后:“谁让你过来的?”
宿窈另一只手下意识的捂着挨打了的那只手臂,眼睛却皱着眉,死死盯着张桂芬母子。
“牢饭没吃够是不是,还想进去再吃几年?”
宿窈舅舅脸色也不太好,上前拦在几人之间。
“你们这是做什么?窈窈第一次带男朋友上门,你们这样也不怕让人笑话。”
张桂芬横了眼宿窈,语气里全是讥讽。
“男朋友?说的好听。说不上是哪个在外面养她的姘头,我前几次去找她,每次她身边的男人都不是同一个。”
她凉凉地看着周时衍,嘲弄的笑,明明矮了周时衍半头,脸上却全是轻蔑。
“年轻人,我这个女儿啊,漂亮是漂亮,心思可狠毒着呢,连自己亲妈都能送进监狱,身边的男人也多到数不胜数,个个心甘情愿为她办事,有愿意给她钱的,有送她大别墅的,还都是不同的男人,不过愿意娶她的你还是头一个。”
舅舅被她这话听得脸都绿了,红着脸瞪自己妹妹。
“你瞎说什么,哪有当妈的这样说自己女儿的!”
张桂芬扯着嗓子道:“我就是要说,她敢做还怕我说,我哪句话冤枉她了?”
她进监狱倒是没受什么罪,但张有山在那段时间没人养,吃尽了苦头。
张桂芬心疼儿子,这会儿已经是恨毒了宿窈,一点都不想让她好过。
这回张有山反而跟舅舅一起拦着母亲:“行了行了,妈,别说了,你说这些也没用,也改变不了她把你送进牢里的事实,既然她有这个本事带着男人回家,你还是先跟他谈谈要多少聘礼。”
张有山欺软怕硬出了名的,他被周时衍制住一回,这会儿面对周时衍就有些畏畏缩缩,躲在自己母亲身后,眼神不敢直视,只时不时偷瞄一眼周时衍的方向,眼里都是算计。
宿窈从张桂芬开始讲话起,就下意识看了眼周时衍,见他是眉心皱着,她心里猛地一沉。
其实宿窈是清楚的,就她这种出身,这种家庭,一般人很难会娶她。
就她那么个妈和弟弟,还有那么多的仇家,哪个普通人娶了她,后半生承担的都是永无宁日的风险。
她也很清楚自己身上这种状况,之前跟周时衍再怎么样,她也没想过要跟他产生婚姻。
眼下,既然结婚是周时衍主动提的,那他理应也该具备面对一切风险的心理准备。
宿窈能做的,只有尽最大努力,减小自己可能为他带来的麻烦。
“我只是想拿回我自己的户口,至于其他的事情,不需要你们的参与,也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宿窈看着已经跟舅舅吵成一团的张桂芬母子,冷声说。
“不需要我们的参与?你想得美!养你这么多年白养了,你个狼心狗肺的小娼妇!”
张桂芬是真的恨宿窈把她送进监狱,话全是捡难听的骂。
周时衍之前都没怎么说话,这会儿却伸手拽住了想要跟张桂芬理论的宿窈。
“不用跟她吵,没有意义,你想取回户口并不是只有通过他们这一种方式。”
跟宿窈结婚这种事,用他的人脉,也能轻易办到。
只是周时衍觉得,他都要娶宿窈了,是有必要见一下她的家人的。
事实证明,很多东西,还真是相见不如不见。
周时衍自认他的家庭情况已经很让人难堪,很复杂了。
但宿窈却比他还要惨一点,就她这样的家人,他很难想象宿窈从小到大究竟是什么样的成长环境。
之前他追问宿窈,宿窈对自己承受的苦难也没怎么提,三言两语,远没有现在身临其境体会到的深刻。
周时衍皱着眉,扯着宿窈没有再进门的打算了,目光垂着看向她之前挨了擀面杖的那只手臂。
“疼不疼?”
宿窈抿着唇说:“还好,我衣服穿得厚,没什么感觉。”
周时衍当时是在宿窈旁边的,看到她挨那一下后脸上的痛苦是做不了假的,这会儿很想找个地方看看她的伤口。
“这村子有没有诊所之类的地方,我们去看看。”
他扯着宿窈往外转身,完全忽视了身后那闹成一团的一家人。
宿窈的舅母听到声音跑出来看了眼,脸上也有些无措,见周时衍像是要走,小步走到了近前。
“窈窈,这位就是你男朋友吧,快进屋吧,我跟你妈从早上就开始洗菜择菜,现在什么都准备好了,就差客人进屋了。”
宿窈瞥了眼张桂芬,她正跟舅舅吵得不可开交,言语之间颇有怨怼,骂舅舅不该护着她这只白眼狼。
宿窈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勉强对自己舅母笑了下:“谢谢舅母,我们这次来就是想拿个户口本的,不用吃饭的。”
周时衍则是冷淡地开口道:“以刚才那二位一见面就喊打喊杀的热情程度,这顿饭我也不敢吃,免得在里面吃到什么杀虫剂或是老鼠药。”
舅母闻言,脸上也很挂不住,尴尬地搓着手站在原地,无措地看看周时衍,又求助地看向宿窈,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她跟舅舅性子都差不多,慈,但软,没什么主见,只会打太极。
宿窈拽了拽周时衍的袖子:“不客气的是我妈他们,你对他们看不顺眼,想个法子把他们送进监狱就是了,别跟我舅母这么说话。”
她这话说的可真是太孝顺了,声音又没刻意压制,在场的人几乎是全听到了,张桂芬闻言眼睛一瞪,举起擀面杖就又要打宿窈。
宿窈身子一缩,躲到周时衍身后去了,从他肩膀后面露出半张脸,语气也很凶。
“有本事你就打,我新找这个姘头是做律师的,他这人最擅长的就是小题大做,挑别人错处。你要是再敢对我动手,我保证一定天天给他吹枕边风,让他把你们母子都给送进去!”
周时衍看向宿窈的眼神比她的亲人还不可思议。
她刚才那话,明面上是在警告张桂芬母子,实际上是把他跟她都一起骂进去了。
他黑着脸,拦了宿窈一把:“够了,别吵了。”
宿窈抿着唇在他身后,脸色依旧不悦。
周时衍道:“你跟他们吵,吵赢了又有什么意思?我们先离开,找个地方看一下你手上的伤,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张桂芬毕竟是进过一次监狱的人,知道宿窈已经不是之前那个随她拿捏的女儿了,在两人走时虽然面色不忿,但也没敢阻拦。
两人到了诊所,掀起宿窈袖子一看,纤细的手臂上横着一条刺眼的红痕。
周时衍眉头拧得很紧,宿窈就小心翼翼地瞧着他说:“真的还好,不是很疼,我都习惯了。”
周时衍道:“她以前经常这样打你?”
宿窈抿着唇垂下眼帘:“没有,我一直在读书,不经常回家。”
读书也有个寒暑假的时候,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女人,除了回家还能怎么办?
周时衍看着今天的场景,就已经能想象到宿窈之前过得都是什么日子。
在村医为宿窈处理伤口时,他站起了身:“你先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再去你家一次。”
宿窈听他要一个人面对张桂芬,心里真是一点都无法想象那个场面,周时衍那种吵架方法,也就跟有文化的能吵到一块去,遇见她妈那种胡搅蛮缠的,估计会被欺负。
“还是算了吧,他们摆明了不是能沟通的,要么打人要么骂人,你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周时衍冷淡道:“以你的智商解决不了的问题,不代表我也不能解决。”
宿窈听完真是当场想甩他个白眼,觉得这男人还真是刚愎自用,小看了她妈跟她弟弟的难缠。
最后她也没拦住周时衍,还是让他走了,宿窈一个人在诊所那等着,等了不到一个小时,周时衍回来了。
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身后还跟着张桂芬,虽然仍是脸色不悦,但明显在忌惮什么,见到宿窈后,眼刀子刮了她一眼。
“生你养你这么多年,娃娃大了还养出仇来了。”
周时衍一个眼神看过去,张桂芬立刻就闭上嘴了,一副十分畏惧的鹌鹑像。
宿窈被两人这模式都看呆了。
周时衍走到她面前:“走吧,我们去派出所。”
宿窈怔怔地跟他走了两步,才疑惑地问:“去派出所做什么?”
周时衍道:“迁户口,你以后是自由人,他们没办法再用这个为难你了。”
两人走出去,外面竟然还有一个开着车等着送他们的。
宿窈见状更惊讶了,直到在派出所什么都办理完,拿到她自己的户口本,她都还有几分不真实感。
张桂芬办完证件就走了,走前对着宿窈又动了下嘴,看样子是还有话要说。
周时衍一个眼神瞥过去,她立刻转身就跑,连个招呼都没打,头也不回地又坐上了来时候那辆车,就那么走了。
宿窈无措地看看手里的户口本,又看看周时衍,十分想不到:“你怎么做到的?”
周时衍也没瞒她:“我给了钱。”
宿窈闻言,当场就皱紧了眉头:“给他们钱做什么,他们肯定会狮子大开口,从此像盯个取款机一样盯上你,开了这个头,以后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周时衍冷冷道:“你以为谁都是你那么蠢?”
他是给了钱,却不是一次性给的。
周时衍给了张五十万的银行卡,同时还逼张桂芬他们立了个字据。
这钱不是一次性给的,张桂芬只可以在到了法定养老年龄后每年用两万,算是周时衍替宿窈给她的余生赡养费,她从此不准再去找宿窈的麻烦。
宿窈听完,心中疑惑:“万一他们拿了钱没有遵守约定怎么办?”
周时衍道:“银行卡是在我名下的,卡里的钱自然也是我的私人财产,他们违约,我就可以起诉他们盗窃或者敲诈,我已经给他们科普过这两种罪行要付出的代价,他们不敢的。”
宿窈又问:“你这明摆着是个圈套,万一他们不同意,岂不是白费心思了?”
周时衍眼里掠过一抹淡淡的轻蔑:“没有这个万一,他们贪财,并且也清楚,以你现在对他们的态度,很难再让你心甘情愿地给他们钱了,这五十万是他们能通过压榨你,获得的最后一笔钱,就像一口喂到他们嘴边的肉,他们一定不会放过。”
张桂芬母子两个,除了压榨宿窈,根本就没有其他来钱的路子。
周时衍早就在来之前考虑到这点,所以才带了张五十万的卡。
其实这事,就算是只给十万,也是能很轻易办成的。
只要有钱,就能构成他制衡张桂芬母子的条件,从此买断宿窈后半生所有的麻烦。
还有另一点,他在宿窈的家人面前,始终表现得没那么在乎宿窈。
太在意宿窈的人,有可能会为她着想,不想她丢了亲情,没办法跟她家人撕破脸皮。
周时衍就不一样了,他一副高高在上,我不是要娶你女儿,我是要买你女儿的姿态。
反而让张桂芬不敢把他视为跟宿窈一样的同辈小看,把他当成需要仰视的金主,不敢再跟他无理取闹。
人心这方面,周时衍其实拿捏的很透,他除了拿捏不了宿窈,他拿捏别人永远是轻而易举。
宿窈闻言沉默,过了好久才再次轻声道:“他们一定不会遵守约定的,说不好你今天给了钱,他明天就拿去赌。”
周时衍说:“那样更好,那样他们就会怕我,时刻提心吊胆畏惧我真的查账,反而要见到我就躲着走,更不敢找我们的麻烦。”
他既然能想到这个主意,自然是方方面面都设想过的,无论事情怎么发展,对周时衍而言,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反正钱他都拿出去了,那些人什么时候用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区别,他真正需要的,就是斩断宿窈的麻烦。
宿窈听完,抿紧了唇看了周时衍一眼,周时衍倒是没有看她,他偏头看着车外的景色。
宿窈望着周时衍依旧冷清的侧颜,心里有点感慨,他的确是有资本傲慢。
周时衍虽然嘴毒,做事还真是让人不服不行,宿窈受到了降维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