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窈瞪他,恼火地踢了他一脚:“要纸不会自己拿,用得着抢我的?”
周时衍扔掉已经脏了的纸,挑眉时的模样一脸理所当然。
“这个办公室里的哪样东西不是我的?”
宿窈拿了新的餐巾纸,一边死命的擦唇,一边不屑地说:
“我也在办公室,我就不是你的。”
周时衍道:“你是什么东西?”
宿窈道:“我才不是东西!”
两人面无表情对视几秒。
宿窈面色僵硬,周时衍倏然偏头,眼中全是笑意。
“对,你说的对,宿小姐,你对自己的认知,一如既往精准。”
宿窈被他气得肺管子都疼,说是说不过周时衍了,干脆又往他身上踢了一脚。
“周时衍,你这种跟女人吵架都能吵赢的性格,特别讨人嫌。”
周时衍低头拍着裤腿上的鞋印道:
“彼此彼此,宿窈,你这种跟人吵架吵着吵着就要动手的性格,也特别不招人喜欢。”
宿窈强词夺理的说:“我动手了吗,我动的明明是脚。”
周时衍抬头看了她一眼:“这种话你都能说出来,看来你是真想不出什么有营养的词了。”
宿窈:“……”
她捂着心脏,默默地瞪他一眼,找了个离周时衍最远的角落,兀自憋屈去了。
直到周时衍忙完工作准备提前下班,宿窈都是那个背对着他,低头面对着墙坐着,自闭一样的姿势。
周时衍无声地靠近她,担心宿窈是真的生闷气呢,刚靠近她身后,就看到了宿窈手机屏幕上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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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他的担心很多余。
宿小姐认真地看着,周时衍甚至怀疑宿窈已经在背词。
宿小姐埋头盯着手机屏,眼中充满胜负欲。
周时衍凉凉出声:“想好怎么对付我了么?”
宿窈被他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一愣,抬起头对视上周时衍跟语气一样凉的眼眸。
她默了瞬,挤出个笑:“我怎么会做那种无聊的事呢?”
宿窈直接把手机息屏,起身挽住周时衍手臂:“工作结束了是吗,我们回家吧!”
周时衍挑眉道:“你不是不想跟我回去,连东西都希望我直接扔掉?”
宿窈说:“吵架时说的话哪有人会那么小气当真的。”
顿了顿,故意看向周时衍:“周律师,你作为一个男人,不会真的小气到那个地步吧?”
周时衍冷冷一笑,没再提这个话题。
杨晓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两人再出去的时候外面只剩下几个留在事务所的律师。
有人跟周时衍打招呼,又迟疑地看向宿窈。
“这位是?”
宿窈在周时衍之前抢着答:
“我是他朋友,普通朋友。”
她故意很注重的强调了普通朋友那四个字。
周时衍冷冷地在她后面接话:“别听她乱说,我跟她不熟,她不知道从哪个精神病院跑出来的,脑子有很严重的问题。”
宿窈闻言也不跟他吵,挽着周时衍的手臂笑笑,笑的温婉又大方。
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的手,却是死命的掐周时衍手臂,转着圈的拧。
周时衍面无表情地在她旁边站着,仿佛体会不到任何痛感。
晚上两人回家脱了衣服一看,宿窈下手是真的狠,周时衍那一块肉都是紫的。
周时衍也没放过她,故意把宿窈抱到了阳台上,让她贴着观景的玻璃。
害怕被人看到的忐忑,让宿窈服软的特别快。
没一会儿就开始软绵绵的撒娇说好话。
周时衍不搭理她,到最后生生把宿窈给逼哭了。
直到被他又抱回卧室,宿窈都是哭着的,泪汪汪道:
“要是被人看见怎么办,你简直是禽兽,一点都没为我考虑。”
周时衍之前没解释,故意让她担惊受怕,这会儿却语气坦然的答:
“不会有那样的事发生,玻璃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在做什么。”
宿窈一瞬间眼睛都气出火星子,拿了枕头就砸他:“那你不早说,看我吓哭你开心是不是?”
周时衍好笑地躲了两下,随着宿窈抬手打人的动作,目光却忽然掠到宿窈身侧一道长长的,明显跟其他地方不一样颜色的疤痕。
周时衍微顿,躲闪的动作停了下,长臂一伸把宿窈捞进怀里。
宿窈眼里带了几分提防:“够了啊,再来就是纵欲过度了,你这个年纪该节制点,应该开始养生。”
周时衍道:“你怎么不干脆劝我三十岁以后直接出家去寺庙敲钟,这不是更养生?”
宿窈心说有道理,刚想配合他两句,就见周时衍把目光定在了她身侧那道车祸取骨头时留下的刀口。
声音微沉:“怎么弄的?”
宿窈愣了下,这才想起来她今天来之前只顾着藏脖子上的伤,倒是把之前重点关注的另一个给忘了。
女孩子身上有难看的伤痕毕竟不是什么好事,她原本想攒点钱做祛疤手术的。
当时车祸时的原因也不太正常,这会儿宿窈就不太想提。
半真半假敷衍答:“阑尾炎手术。”
周时衍说:“阑尾炎在这个位置,你当我傻?”
宿窈便只好又说:“不小心刮到的,没处理好,就落疤了。”
周时衍并不好骗:“到底多不小心,才能刮到肋骨上?”
第333章 要
宿窈被他问的实在没办法,才只能含糊的说,自己是出了车祸,做手术才留下这一道疤。
她讲的轻描淡写:“这事都过去半年了,我早就忘得差不多了,你也别再提了。”
比起当时的惊险,宿窈此刻在意的反而是另一件事。
她扯开周时衍的手,挡住自己的疤痕:“别看了,很丑。”
周时衍从听到她差点死在车祸起就垂着眼不再说话了。
被她攥着的手微微颤抖,没阻止宿窈的动作。
手臂稍一得空,就揽在了她的腰上,无声地把宿窈抱在怀中,搂得很紧。
挽上睡觉的时候,也是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把宿窈锢在他怀里,像抱着玩偶一样,整个人都困在他怀中。
宿窈一直觉得,像周时衍那么睚眦必报的人,听到她过得不好,他该开心才对。
但他没有,他表现得好像很难过,她都能笑着说出来的事,他却表现得那样难过。
以至于,连带着她也跟着一起,有些笑不出来了。
宿窈能感觉到,周时衍虽然没说话,但他一定有心事。
两人安静地待在黑暗中,谁都没睡着。
周时衍握着她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手指,仿佛只是无意识的小动作。
明明连更暧昧更热切的事情都做过了,但此刻宿窈的心中,却反而因为这个只能算得上是温情的小细节泛起了淡淡的涟漪。
她在黑暗里,轻轻的开口:“真的不疼的,时间过了那么久,你不问我都想不起来了。”
周时衍起先是没有接话,任由空气沉寂了一会儿,才问:
“林之遥在国外常驻那半年,是为了照顾你吧?”
他是真的逻辑能力和推理能力很强,宿窈只是说了自己受伤,没有提到林之遥只言片语,周时衍却仅凭她伤重这一个细节,就自己推倒出了真相。
宿窈原本是不想告诉他的,但他自己推论出来了,她也没有再继续隐瞒的必要。
“是,我车祸住院期间,是林之遥一直在照顾我。”
空气再次陷入沉闷,宿窈睁着眼睛,看着眼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她感觉她的世界也是这样的,从她出生的那一刻起,命运就已经注定了,她的一生要被黑暗笼罩,等不到光。
周时衍又沉默了许久,久到宿窈几乎以为他睡着了,黑暗中才再次响起男人的声音,有些艰涩。
“是不是如果他没出事,你永远不会回来找我。”
这一次,不说话的人成了宿窈,周时衍等了许久没等到她回答。
便又再问:“你喜欢他?”
宿窈依旧没说话。
周时衍又问:“你爱他吗?”
宿窈没有声音。
周时衍最后有些像喃喃自语了,声音轻轻的,不像是在问宿窈,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宿窈,我该拿你怎么办?”
宿窈始终没有声音。
她可能已经睡着了,并没有听见他这些话。
也可能并没有入睡,她只是做不到回应出他想听的内容,所以才用逃避来代替回答。
又不知过了多久,空气彻底归于静寂,再没有了任何声响。
周时衍进入梦乡,梦里,是狭小逼仄的旅馆。
宿窈随意的坐在他身侧,指尖夹着的廉价香烟散发出呛人的尼古丁味道。
烟雾笼罩后,她的一双眼睛却又出奇的动人,表层的轻柔潋滟后,深埋着的是一眼望不到底的冷。
她望着他笑,眼底却没什么温度:“你醒啦?”
周时衍沉默地瞧着她,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别理她,别理她,别理她。
许是因为他不说话,宿窈开始觉得无趣,碾灭香烟后站起身,不再试图与他沟通,而是逐步准备远离。
身体仿佛自己有了想法,突然就不受控地追过去,牢牢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别走。”
周时衍倏然睁开眼睛,五指紧紧地扣着。
宿窈坐在他的床边,手腕被他扣在掌心,表情有些无措。
“周时衍,你做噩梦了?”
周时衍目光扫向她身后,看到自己家熟悉的布置,才终于从梦境回到现实。
他垂下眼,松开了宿窈的手:“嗯。”
宿窈道:“梦里什么内容,你还记得多少?”
周时衍坐起身,眼睛望着她,深邃的眼眸看似专注,却又有些发怔。
“梦到被恶鬼追,很可怕。”
宿窈噗嗤一笑:“那估计是艳鬼,还得是聂小倩那种。”
她道:“你一直在梦里说,别走,别走。”
周时衍:“……”
宿窈就看着男人的耳根,诡异的红了起来。
不会吧,难道还真就让她猜对了,是带着颜色的梦?
宿窈顿时有些吃味了,白了眼神情依旧略显涣散的周时衍,不满地站起身:“别想了,再怎么想也只是梦,不可能变成现实。”
在她看不到的背后,周时衍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
看着她进了浴室,看着她洗漱结束出来,换好衣服又进了厨房。
宿窈真的是挺懒的,之前在慕尼黑跟周时衍在一起的时候,她从来没做过早餐。
她喜欢睡懒觉,有时候周时衍把饭做好了叫她吃,她都不愿意起床吃。
像今天这种,起的比周时衍早,还直接就进了厨房的场景特别少见。
上一次她这么殷勤,还是在求着周时衍帮她打官司的时候。
周时衍就不免对她有些提防,看着宿窈在厨房里忙活的身影,想了想,开口说:
“林之遥的事,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帮你的。宿窈,你要是想留在我身边,以后就再也别想那些事。”
许久以后,周时衍再回想起自己当时那句话,心中只剩自嘲。
他判断力向来挺好的,除了在宿窈身上,总是会失效。
他一次又一次地低估了她,然后高估他自己。
宿窈没理他,依旧该做什么做什么,就像昨晚也没理会他一样,仿佛没听到。
周时衍又在门边看了她一阵儿,才转身去洗漱。
等他换好衣服再出来时,宿窈的早餐也出锅了,她做的是一锅蛋炒饭。
盛出来时,量不多,看起来只有一人份。
周时衍只看了一眼就皱了眉:“家里没米了?”
宿窈把饭端到餐桌上,对他笑笑:“本来就是只给你自己吃的,分量刚刚好。”
周时衍动作顿住,定定地看向她。
宿窈主动走到周时衍面前,伸手抱住他,抱得紧紧的。
“你也抱抱我吧,周时衍,这是最后一次了。这个拥抱以后,我就再也不会来找你了。”
周时衍垂眸看着她的眼睛一点一点冷下去:“你又想做什么?”
宿窈等了一阵儿,等不到他也抱她,只好无奈地先松开手。
“我不想做什么了,也不想再为难你做任何事。”
宿窈道:“我是真的想开了,不准备再让自己陷入过去那些仇恨走不出来,决定开始新的生活。”
她边动身往外走,边给自己穿着外套:
“我准备离开这里,找一个全新的地方,然后嫁人,结婚生子,安稳度日,开启一个新的人生。”
周时衍依旧站在原地,身体没有任何动作,只有一双眼睛,随着她的移动而移动着。
他沉声问:“你嫁给谁?”
宿窈说:“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啊,我觉得以我的情况想嫁人是不难的。我又不挑,能对我好,给我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行,日子嘛,跟谁过不是过呢。”
周时衍身侧的手,紧紧地握成拳头,冷冷地凝着她:“那这几天,你跟我又算什么?”
宿窈低头笑了下,看起来十分的没心没肺。
“算什么呢?你要是能想开,就算是报答吧,你在慕尼黑陪了我那么久,我知恩图报,所以在回国以后也陪你玩几天。”
她已经穿好了她所有的衣服,站在门边,虽然是素颜,模样也很招人。
更是因为瘦弱,尖尖的下巴多出了几分惹人爱怜的气质。
她静静望着周时衍,眼睛是柔的,语气是柔的,话里的内容却无异于一把接着一把捅向男人心口的刀子。
“你要是想不开,那就当成是我在报复你吧,你明明有能力帮我,偏偏要选择拒绝让我求而不得,那礼尚往来,我也该让你试试得不到的滋味。”
宿窈凝着周时衍冰冷沉寂的眼睛,对着他微微一笑,笑容轻轻的。
“再见了,周律师。”
宿窈转身,打开了周时衍的房门,直到她关上门透过门缝去看周时衍的最后一刻,周时衍都是站在原地,僵立着不动的姿势。
一双深邃的眼睛,也不再看着她了,睫毛静静地垂落,低头看着地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宿窈关上门,转身,进入电梯。
几分钟后,电梯门再次打开,她低着头往出走,眼睛是直视着前方的路的,但也只是路。
隐约看见前面似乎有个人影,宿窈也没细看是谁,就想侧身绕开。
慢步往外走的时候,手腕再次被人扣住了,熟悉的温度从男人手心传递出来,成功地让宿窈怔住。
涣散的眼神重新开始聚焦,她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眼神复杂的周时衍。
宿窈愣了下,然后下意识便想缩回自己的手:“不用送了,我自己能走。”
顿了顿,又道:“至于我留在你家里的东西,你就让钟点工都扔了吧。”
周时衍依旧定定地看着她,没说话。
宿窈想了想,忽的又笑了,仰头看着他,很期待地张开手臂。
“要再抱我一下吗,最后一次。”
周时衍倏然伸出手,将她用力扯进了怀中。
他的手臂箍的很紧,紧到让宿窈都感觉到了疼。
但是宿窈没有任何挣扎的动作,她只是沉默地,也同样回抱住了他。
周时衍在她回抱时动作僵了僵,接着有几分冷嘲的低声说:“宿窈,我真恨你。”
宿窈说:“对不起。”
周时衍搂着怀中的人:“真的,我真的恨你。”
宿窈只好继续说:“对不起。”
周时衍说:“我要是从来都没遇见你该多好。”
宿窈鼻子一酸,小声道:“那你可惨了,一辈子要给苏格那个毒妇当备胎。”
周时衍道:“那也比遇见你强,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女人,都比你好。”
宿窈推他:“都最后一次拥抱了,你嘴里还没好话。”
她烦躁道:“周时衍,你这点真的得改,以后跟别的女人在一起要是也这样,真的会很不讨好。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我这样情绪稳定,能自己消解情绪,原谅你那张破嘴。”
周时衍扣着她在怀中,不让她乱动。
“人心里都是有一杆秤的,别人怎么对你也要看你怎么对人,你觉得我对你不好,难道你对我就好吗?你哪一次出现在我面前不是别有用心,心怀鬼胎?”
周时衍自嘲地低声道:“宿窈,你真的比苏格差远了,她有千万个不好,她从来不会伤害我,你不一样,你对谁都好,唯独对我,你特别下得去手,从来都不会心软。”
宿窈推着他,这一次很容易就把周时衍推开了,她低着头不肯再去看他了,抿着唇转身就想走。
“你讲话太难听了,我不想再跟你聊了。”
周时衍在她身后扣着她手腕,不让她就那样离开,沉声道:
“为什么不敢再聊,你害怕了是不是,你也知道你对不起我,所以你心虚。”
宿窈板着脸说:“就算我别有用心,但我也不是空手套白狼,我也有付出的,你当时已经从我这得到了你想要的东西。”
顿了顿,她回头望了眼周时衍,轻声道:
“周时衍,我没有对不起你,从一开始,所有的选择权就都在你自己手里,我没有逼过你做任何事,你在我这里只是最优解,而不是唯一解,我想过不再为难你的,也想过放弃你这条路,我想过很多次,后面是你又来自己找我的,你是愿者上钩,怪不得别人。”
顿了顿,又说:“这一次也是一样,我来找你时的确是带着不好的目的,但我也没有很坚持,你不愿意,我就算了,周时衍,我是真的想算了,没有要一直为难你的意思,你也不要是现在这副模样,我没有想过要伤害你。”
她把自由的另一只手,覆盖到周时衍攥着她的那只手上,想要把他从她的手腕上挪下去。
周时衍纹丝不动,冰冷的眼睛定定看着她,哑声说:“所以这一次,你再来找我,又是想拿什么跟我做交易?”
宿窈闻言愣怔的盯着他沉默了许久,直到眼睛酸涩不得不眨一下的时候,她才回过神,慢声问:“看你,你想要什么?”
周时衍道:“跟我结婚。”
之前他提起的时候,宿窈都在推三阻四。
这一次却明显不一样,宿窈几乎是刚听完他的要求,立刻就答应了。
“好,可以。”
宿窈答应完之后,便说:“不过在这之前,我有必要跟你说一下林之遥的事……”
周时衍直接冷声打断她:“没必要,宿窈,我对你跟他之间的事永远不感兴趣。”
他扯着宿窈重新回到他家,进门后把宿窈扔在门边,他自己进了房间。
过了会儿,周时衍出来,手里拿着个档案袋。
“走吧。”
宿窈茫然:“去哪?”
周时衍冷声道:“民政局。”
宿窈愣了下,在他伸手要碰到她时躲开了些。
“你先吃早饭吧。”
宿窈低着头,避开了周时衍的眼神。
周时衍皱着眉说:“不差这一顿。”
他想去开门,宿窈再次伸手把他拦住了。
“现在还不行。”
周时衍周身的气息一瞬就冷了下去。
“怎么?又想出尔反尔?”
周时衍这会儿脑子是放空的,他强迫自己把思绪放空。
什么都不去想,不去计较得失。
不去揣测宿窈此时一言一行的背后,到底都有着什么样见不得光的算计和动机。
这样,他才能勉强做到,跟宿窈和平共处。
宿窈抿着唇,低头道:“不是,周时衍,你先别急。”
顿了片刻,她抬起头,眼中也有些茫然。
“你结婚这样的事,不用跟你家里人商量下的吗?”
虽然她没结过婚,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两个人结婚,应该不止是领个证这么简单吧?
周时衍听到家里人这三个字,表情也有片刻的凝滞,但很快又恢复了冷淡。
“结婚又不是什么大事,领完证我自然会带你去见我的家人。”
周时衍早年是孤儿,后来被人收养,户口就到了领养他的教授家里。
后来被沈如是要回去,但因为当时沈如是还是未婚,没办法与他办理转接户口的相关手续。
所以最后,周时衍的户口本上,只有他自己。
法律意义上,他也没有任何家人,他这一生,茕茕孑立,只有他自己。
对他来说,领个结婚证完全就是自己一个人就能做主决定的小事。
但宿窈却不行。
宿窈也没想到,周时衍会表现得这么急,最后尴尬地道:
“我没有相关证件。”
她的户口本还在张桂芬手里。
当初官司结束后,张桂芬因为作伪证,在牢里待了几个月。
宿窈那个不学无术的弟弟本来就好吃懒做,成不了大出息,没了母亲养,灰溜溜的又去投奔宿窈的舅舅。
舅舅是个心善的,收留了他,后来又把张桂芬接回了家,用宿窈当初给他们的钱,一家人紧紧巴巴过日子。
宿窈琢磨着,以张桂芬的性格,估计是已经恨透了她,她要是想拿户口本,估计得费一番波折。
宿窈很小声地,坐在周时衍对面,说了她的担忧和难处。
周时衍低头吃着东西,原本一人份的早餐被他又分了一半给宿窈,宿窈心事重重,没什么胃口,只顾着说话,周时衍倒是很认真地吃东西,全程没接过话,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她说。
后来看周时衍把碗里的东西吃完了,宿窈又把自己面前没怎么动的那碗蛋炒饭推给他。
她拄着脸,坐在周时衍对面叹气。
“没那么容易的,我妈现在一定恨透了我,我要是敢跟她说我要嫁人,她绝对会剥掉我一层皮。”
周时衍接过宿窈推过来的炒饭,顺带着冷冷淡淡瞥她一眼。
“你不是本来就准备嫁人了,还不挑,随便找个老实本分的就能嫁,你在说那些话的时候,难道就没想过现在这些问题?”
宿窈讪讪地抿着唇,她当初还说过他要是不带她回家,她就随便找个陌生人跟人走呢。
她也就随口说说,就算他当初没有愿者上钩,她也不会真的那么做啊。
之所以会那样讲话,无非是她仗着周时衍的喜欢,赌他会舍不得罢了。
周时衍也大概知道宿窈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可越是知道,他越是宁愿自己并没有那么通透。
人活一世,有些时候该装傻还是要装一下,倘若凡事都斤斤计较,计算得失,真的很难会快乐。
最后周时衍也没再刺宿窈,只是沉默地继续吃碗里的蛋炒饭。
吃的时候,心里挺不是滋味的,这东西可真难吃。
宿窈嫁给他以后,这辈子都别想再让他给她做这玩意了,他抵触蛋炒饭。
宿窈后面也没再说话,就坐在周时衍对面,唉声叹气。
她情绪的低落程度,让周时衍觉得她不是在吃早饭,她是在吃断头饭。
但他还是没搭理宿窈,直到碗里的东西吃光,周时衍才再次站起身,把碗推给宿窈。
“你去刷碗。”
之前他是不会对宿窈这么颐指气使的。
沈如是对周时衍的教育都很好,他们家就没有家务活必须要是女人做的这种观念。
不过这次,周时衍就是想看看,宿窈为了林之遥,到底能委屈求全到什么地步。
宿窈心里还在想着张桂芬跟那个吸血鬼弟弟,完全没体会到周时衍这点心思,抱着碗就去了厨房。
周时衍面无表情地看着宿窈背影,越看眉心皱的越紧,最后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又慢慢松开,起身拿着手机去卧室打了通电话。
宿窈处理好餐具出来时就看见周时衍已经换了身衣服,不是早上那种西装革履的律政精英风格了,换了身更休闲的打扮,也有点偏运动风,看上去就像要爬山。
“怎么穿成这样,你今天不用去上班吗?”
周时衍道:“工作可以先延迟一天,今天先去办事。”
说着,又拿起他的车钥匙,见宿窈还在原地愣愣站着,周时衍皱眉。
“还愣着干什么,跟上。”
宿窈下意识往他那走了两步,又茫然:“我们去哪啊?”
周时衍道:“去你家,找你妈要户口本。”
宿窈闻言,悄悄仰头瞥了他一眼。
周时衍这模样,可一点都不像是要提亲的样子,他看着更像是被人欠了钱,臭着脸上门去讨债的。
第336章 啦
毕竟是回自己老家,宿窈在路上还是忍不住先通知了一下舅舅,同时又有点担心杜宏图之前威胁她的那些话。
在周时衍车上道:“周时衍,你跟我认识也算很久了,你应该清楚我仇家挺多的吧,用不用我再跟你仔细说说?”
周时衍沉眉道:“从我帮你打官司那一刻起,你的仇家就也同样仇恨上了我,你现在说这些,有意思?”
周时衍做律师这么久,大大小小的案子也接触了不少,要真说仇家,他跟宿窈半斤八两,两人还真就谈不上谁拖累谁。
只是周时衍更有先见之明,他会结下仇家,却也会拓展让那些仇家心生忌惮的人脉,两相制衡下,这才没人敢轻易动他。
周时衍在律政圈本来就算小有名气,后来进了金融圈,拓展出的人脉已经到了连杜宏图都不敢小觑的地步,不然杜宏图在他去慕尼黑为别人公司工作那一年,也不会那样的气急败坏。
周时衍虽然讲话的语气里没什么谴责,但那话里的嘲讽意味也足够让宿窈抬不起头了。
她垂着眼睛沉默了阵儿,才小声说:“不止是那些仇家,还有杜宏图,你如果敢娶我,杜宏图未必会放过我。”
周时衍有些诧异,在他眼里,杜宏图那样的人是跟宿窈八竿子打不着一撇的,这两个人怎么会扯上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