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完所有事回到镇上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周时衍注重安全,并不愿坐红眼航班。
两人最后还是在镇上选了家旅馆,订完房间出去找餐馆吃晚饭。
宿窈之前读书的时候,就是在镇上的中学,她对这里很熟。
指着一栋很落魄的建筑物给周时衍介绍:“那里就是我的中学,我初中就是在这读的。”
一路上她都没少搭话,想办法缓解两人之间冷下去的氛围。
周时衍倒也不是不理她,只是他每次都能一句话把天给聊死。
这次也是一样,冷冷瞥了眼她指的方向,道:“那是一栋危楼。”
宿窈说:“现在是危楼,但当年是学校,附近很多村子的孩子都在里面读书的。”
说着她强扯着周时衍过去,指着一面墙皮掉的光秃秃的墙道:“这里以前还有个光荣榜呢,我的照片常年挂在上面。”
宿窈说这话的时候,眼里忍不住流露出怀念。
“那时候家里根本不想让我读书,连书本费都是老师看我可怜,组织班级同学捐款给我捐出来的。”
她指着一块凸起的空地说:“那里以前是升旗台,每学期开学的时候,我都会和几个家里同样交不起学费的同学站在上面,手里抱着箱子,同学们拿着钱到我们面前捐款,来一个人,我就要对他们说一句谢谢。”
这个场景,其实仔细想想,跟乞讨也没什么区别。
青春期的孩子自尊心都挺重,但宿窈提起来的时候,脸上却没有半点不自在。
“那时候大家都没什么钱,能给的也都是五毛一块的零钱,每次我跟其他几个接受救助的同学一起把箱子里的零钱拿出来查,我那个箱子里的一块钱都是最多的。”
宿窈骄傲地说:“同学们都对我特别友善。”
周时衍凝着她指向的那片空地,许久没说话,最后默默地把宿窈的手握住,攥在了掌心。
“走吧,我饿了,该去吃东西了。”
宿窈身上有千万个让他不喜欢她,讨厌她的理由。
但她身上也有太多会让人心疼,让人对她心软的地方。
周时衍清楚,这些事情宿窈之前从没在他面前提过,今天在这时候说出来,无非是卖惨,想换他心软。
他清楚,他把她的把戏看得太透了,可他最后却也只能配合她让她如意。
他终究还是对她做不到完完全全地狠下心冷漠以对。
其实周时衍这次是真的冤枉宿窈了,她在做这些的时候真的没有想太多。
她就是没话找话的跟周时衍在聊天,在分享她自己的过去。
她有一个那样的家庭环境,肯定是狼狈过,落魄过的。
她不觉得那些是什么难以启齿的,见不得人的东西。
她甚至对自己当年经历过的那些事,都是抱有着一种感激的心理在。
就她当年那个成长环境,能在老师和同学们的帮助下读完书,考上大学。
对她而言,就是一辈子的幸运。
多少个和她身世差不多的女孩子,都是在十几岁的年纪,就不得不放下书本去嫁人了。
连情爱两个字到底是什么都没悟透的时候,就已经挺着大肚子,开始学着怎么做母亲。
跟那些人比起来,宿窈真的觉得,她已经是非常非常的好运了。
吃饭的时候,原本周时衍想去镇子里最干净的地方,但半路上路过一家面馆,宿窈的眼神立刻就黏上了,一路回头了好多次。
“周时衍,你想不想吃拉面啊?”宿窈小声地问。
周时衍看出是她想去,望着那家小招牌店面迟疑了下,还是答应了。
“可以。”
宿窈就带着他,进了那家人均消费未必会超过三十的小面馆。
周时衍能有今天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他也经历过贫穷困苦的时候,进去以后倒不会有什么不自在。
面馆人挺多的,菜单就贴在墙上,宿窈找了个位置,然后让周时衍自己选要吃什么。
周时衍便点了店里最贵的镇店牛肉面,一碗也只要十八块。
他以为宿窈会跟他点一样的,结果宿窈却点了店里最便宜的那种细面,只要五块钱。
等老板娘端着面出来上面时,宿窈望着眼前的人,眼睛亮了亮。
“郝姨,你还记得我吗?”
老板娘体型臃肿,穿着一条脏兮兮的围裙,不知道多久没洗了,散发着一股子油味。
但她的手却十分的干净,眼睛也是,看人时十分明亮。
平平无奇的面容,盯着宿窈看了一阵后,眼中浮现出点点喜色。
“窈窈,是不是你?”
宿窈对着她柔柔的笑:“是我,郝姨,我长大了。”
老板娘说:“是啊,窈窈长大了,都成大姑娘了。”
她打量着宿窈,啧啧称奇道:“好几年没见到你了,窈窈越来越漂亮了,郝姨要是再想找你帮忙,估计是请不来咯。”
宿窈笑道:“郝姨要是忙不过来,你一句话,我立刻就进后厨。”
周时衍瞥了眼她,眼里有些疑惑,但没开口。
郝姨这才也注意到他,笑着问宿窈:“这是你朋友吧?小伙子看着真精神。”
宿窈看了眼周时衍,抿唇笑笑:“郝姨你帮我看看,这人看着怎么样,能不能托付终身?”
郝姨还真就认真看了周时衍一阵,却没说他怎么样,而是抓起宿窈的手看了看,才笑着说:
“手养这么好,看来他不怎么让你做家务活,是个知道疼人的。”
说着,才对周时衍解释:“窈窈小时候家里很穷,上学的时候别的孩子家里都给她们带饭,窈窈没饭吃,就来我这个面馆帮我刷碗换面吃,那时候她才十几岁,豆芽菜一样,冬天的时候一双小手,手上全是冻疮……”
宿窈只是想叙个旧,没想过卖惨的。
在她眼里郝姨照顾过她一段时间,跟长辈也差不多,所以才开玩笑地打了个招呼。
这会儿听她说起过去那些事,有些不好意思,几次想要打断。
周时衍却反而表现得比较有兴趣,接了几句话,引得郝姨越说越多。
最后因为店里忙不得不离开后,走了没一会儿,又回来了,手里拿着盘酱牛肉,非要送给他们。
宿窈当面没拒绝,等她走后却对周时衍说:“她们小本生意不容易,你要记得付钱的。”
周时衍道:“小时候真就在这里帮人刷盘子?”
宿窈说:“没有那么惨,郝姨是好人来着,非要请我免费吃面,是我自己过意不去,非要去给她刷盘子。”
说着,她夹起碗里的面,埋头吃了一口。
又道:“我记得我第一次吃这个面的时候,觉得味道好的不得了,简直是惊为天人,世界上竟然还有这么好吃的东西,后来吃了一学期,我也没吃腻。”
周时衍尝了尝他自己碗里的面,就是普通的面条,口感和味道都挺一般。
他就又去宿窈那夹了一筷子,她的更一般,口感和味道算得上差劲。
宿窈却吃的挺满足的,看着面碗说:“小时候我的梦想就是每天都能吃这样一碗面,付得起钱那种。”
周时衍没说话,皱着眉看她两眼,把自己碗里牛肉面里的牛肉,都夹到她碗里去了。
淡声说:“做白日梦都做的这么没出息。”
宿窈抿唇笑笑,她能接触到的世界框定了她的眼界,她那个时候能有那样的志向,已经很不错了。
两人吃完晚餐后,周时衍说要散步,又带着宿窈在附近的镇子上走了走。
宿窈对这里回忆真的挺多的,每走一段路,就能想到一些她的过去。
听在周时衍那头,就都是挺凄惨的故事,但宿窈说出来的语气,却一直是感恩的。
周时衍虽然过程中没怎么接话,但时不时目光落在宿窈身上后,偶尔会有点恍惚。
她对他以外的人和事,态度都是那么的坚韧又善良。
唯独对他,好像真就挺记仇的。
由此可见,宿窈是一个很注重第一印象的人。
那些对她好过的人,在她的记忆里就始终是好的。
至于他,他在他们最初的开始做错了事。
她便就此把他隔绝在她的世界外,那扇名为接纳的门,再也没对他敞开过。
后来直到回到旅馆,周时衍都很沉默,宿窈已经习惯了他话不多的样子,也没多想。
两人白天折腾那么久都挺累的,晚上洗漱之后就匆匆睡了。
不,是宿窈匆匆睡了,还睡得很香甜。
周时衍又一次失眠了。
他一个人在黑暗中煎熬了好几个小时,直到天亮都没怎么睡着。
接下来的返程旅途,情绪也都不高,上了飞机以后就戴着眼罩休息,不理会宿窈。
他的不对劲,就是从宿窈在关于孩子那事说错话以后开始的。
宿窈后面努力了那么久,都没成功带动周时衍情绪,她慢慢地也开始觉得有点无力,后面也就不再开口主动搭话了。
两人回去的路上,跟来时候的情况完全不同,相顾无言,相处的特别冷漠。
下飞机后,周时衍也没再提要去民政局的事,打了车后对宿窈说他要去事务所。
宿窈正好也有自己想做的事,就顺势跟他在机场分开了。
周时衍去事务所的同时,宿窈就去了医院。
周时衍想要孩子,他说他喜欢孩子,但宿窈一点都不确定,她现在这样的身体,到底还能不能生育。
杨晓晴在那天失魂落魄地离开事务所后,其实就算是对周时衍死心了,难受归难受,她没想过再去纠缠他。
宿窈那张脸还是很有辨识度的,更何况杨晓晴之前还看到了她跟周时衍那样的一幕,对她不能说是记忆不深刻。
所以在医院见到宿窈进了妇科诊室,杨晓晴是很惊讶的。
等宿窈看完医生离开后,她忍不住也悄悄进去了。
“刚才那个女人是来查什么啊?”
宿窈要是已经怀孕了,那就说明周时衍在跟她接触的时候,就已经跟宿窈牵扯不清。
杨晓晴虽然已经对他死心,但也不会白受了这份委屈,是一定要为自己讨个说法的。
医生有些惊讶:“你跟刚才那个病人认识?”
杨晓晴红着眼圈说:“我之前那个男朋友,甩了我以后就跟她无缝衔接了,她今天来检查什么,是已经怀孕了吗?”
医生听她这么说,还以为宿窈是第三者插足,忍不住皱起了眉。
“怪不得她年纪轻轻是那么个身体,原来是报应。”
杨晓晴一愣:“她身体怎么了?”
顿了顿,小心翼翼道:“该不会,是有什么传染病吧?”
医生摇摇头,鄙夷的说:“之前流产伤过身子,来查还能不能怀孕,但估计是难了。”
杨晓晴心中无比震惊。
那女人之前肚子里还死过人?
这可是大晦气,周时衍他知不知道?
原本已经死心的她,这会儿又有些躁动不安了。
下班后,杨晓晴犹豫了下,没直接回家,而是去找了最近感冒老是不见好,一直待在家没出过门的杜晨曦。
宿窈不止去了一家医院,她去了很多家,每一家都是差不多的结果。
医生说的很委婉,说她怀孕几率比较小,但其实就是约等于这辈子会不孕不育。
到最后,宿窈的心都凉透了,走在路上精神恍惚,不知怎么,脚下就走到了周时衍的事务所。
她在楼下站了会儿,最后乘坐电梯上去了。
周围有不少人记得她的,眼神频频向她看过去。
宿窈就当不知道,一个人默默地坐在角落。
直到周时衍处理好事情出来,她才抬头看向他,远远地叫了他一声:“周律师。”
周时衍也瞥了眼她,神色冷冷淡淡的:“我还有个案子,至少还要一个小时才能下班。”
宿窈说:“那我先去吃晚饭吧,顺便给你打包一份带回来?”
周时衍道:“可以。”
他又想回办公室,宿窈又把他叫住了。
十分坦诚地对他道:“周律师,我没有钱。”
她去医院的钱都是问张可欣借的。
周时衍:“……”
一屋子人奇怪地看看他,又看看宿窈。
最后还是一个跟周时衍比较熟的,在周时衍黑着脸给宿窈转账时笑着开口。
“周律师,这位漂亮的女士是你什么人啊?”
周时衍转完账冷漠地收起手机:“朋友,普通朋友。”
这是宿窈之前的原话,现在又被他原封不动地重复了。
宿窈抿唇看了眼他,没说什么,收到钱后就转身自己离开了。
周时衍在她走之后却没走,而是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才淡声说:
“我马上就要跟刚才那位普通朋友结婚了,诸位,你们想吃什么牌子的喜糖?”
宿窈再拿着食物回来的时候,事务所的那些人看向她的眼神明显不一样。
之前是好奇打量居多,这回却多数是惊愕。
更是有少数人,看向她时的眼中写了羡慕与崇拜。
宿窈有些疑惑,是不是周时衍对他们说了什么。
但是那些人除了多看她两眼,也没再表现出其他奇怪的地方,她也就没有由头去问。
后来周时衍下班,表示要去商场买点东西,让宿窈跟他一起,宿窈也就被转移了注意力,把这事给忘了。
两人到了商城,宿窈才后知后觉想起来问他要买什么。
“你是要买衣服吗,这个点好像很多品牌店都关门了。”
周时衍手上的案子挺棘手,他真正从事务所下班的时间比他预估的还晚了一个小时。
两人再到商场时,月亮都挂在树梢了。
周时衍冷冷淡淡的说:“我不缺衣服。”
宿窈情绪低落的说:“那你要买什么,一定要今天买吗?”
她今天先是坐飞机,后来又去医院,一趟又一趟的检查,折腾那么久真的挺疲惫的。
医院检查出的结果还不好,宿窈现在不止身体疲惫,心态也挺差劲的,就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蜷缩成一团休息。
这时候,宿窈又深刻地意识到了,女人要自己有个房子的重要性。
她现在一无所有,依附于周时衍,他不回家她就没有个落脚的地方。
换个念头说,如果两人真的有一天结婚了,婚后在一起,万一吵了架。
不是宿窈把人想的太坏,实在是以周时衍的专业素养程度,他完全可以说他的房子是他的私人财产,然后把宿窈赶出家门,让她孤零零一个人流落街头,她都没地说理去。
就跟现在的情况也就差不多,周时衍不回家,宿窈就没办法自己一个人去休息。
但她现在真的挺累的,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来,也可能是宿窈今天没吃抗抑郁的药物的原因。
之前无论是在慕尼黑,还是回国再找周时衍,宿窈的药都没断过。
她在当初出国的时候就给自己换了一种药物,这种药终于可以每天吃了,但是依赖性更强。
宿窈的药量一直没断过,在林之遥出事死亡后,她甚至还加大了药量。
但是周时衍说他想要孩子,宿窈的药,如果持续吃下去,却不利于备孕,所以她在周时衍说出那句话后,自己就默默地把药给停了。
后遗症当然是有的,宿窈很依赖药性,此时已经产生强烈的不适了。
遇见什么事,她都没办法往好处想。
比如此刻,周时衍不过是说他要买个东西,让宿窈陪着一起。
宿窈就已经想象到了,跟这个男人结婚以后,他一个心情不好,她就流落街头。
孤孤单单,凄凄惨惨,无家可归的那一天。
跟抑郁症病人长时间相处的心理医生,他们自己本身都是要有一段固定的时间去接受心灵净化的。
不然长时间被抑郁症病人的负面情绪侵染,真的很容易会被他们影响,跟着一起下沉。
宿窈此刻,她的情绪就是在漂浮在死海里的杂物,除了下沉,再无其他出路。
周时衍走在宿窈身侧,原本两人是并肩走的,这一会儿,周时衍却突然牵住了宿窈的手,垂眸淡淡看向她:“你觉得我现在缺什么?”
宿窈心思沉重,顺着他的话往他身上认真地看了看,周时衍攥着她的手,把她的手掌包纳在掌心。
宿窈疑惑地皱眉:“鞋子?”
周时衍:“……”
他收回了落在宿窈身上的目光,面无表情地带着她往电梯那走。
“就算你想不到我缺什么,你就不觉得你缺点什么?”
宿窈这回反应的很快,立刻就挽住了周时衍,巴结的说:
“我缺钱,周律师,你要是真想给我买东西,那就别逛商场了吧,折现好不好?”
周时衍这次是真的对宿窈没有之前出手阔绰,上一次她问他要一百买避孕药他没给,就连晚饭的时候宿窈问他要钱吃饭,他也就是单单给了她一顿饭钱,再没有其他。
宿窈现在本质上还是个穷光蛋,想想就心酸。
周时衍被宿窈这话气的不轻,沉着眼看她片刻,冷漠无情道:“宿窈,你缺的不是钱,是心眼。”
宿窈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这男人又是在嘲讽她。
但这会儿她情绪低落的,也不愿意跟他吵架了,就是觉得累。
垂头耷脑地站在周时衍身边,也不挽着他了,就一个人不太开心地站着。
周时衍在电梯打开后,把宿窈扯了出去,宿窈就低着头,不太情愿的跟着他后面走。
她眼睛始终看着脚下的地板,直到两人穿过长廊,进了家光线特别好,连地板都光芒晃眼的店。
宿窈听见周时衍跟人谈话,说什么来拿他留在这的东西。
她这时候才抬起头,较为敷衍的打量了一下这到底是什么店。
接着,宿窈就傻掉了。
这是一家,只做戒指的珠宝定制店。
周围的展示柜台上,放着的全是鸽子蛋那种。
周时衍不是来买东西,他是来取东西,所以就带着宿窈在等候区坐着。
宿窈惊奇地看着四周,左看右看,心里忽然产生一个万分震撼的想法。
“周时衍,你该不会是带我来买戒指吧?”
周时衍表情很嫌弃地看着她:“不会,我是带你来这吃宵夜。”
宿窈说:“珠宝店怎么可能会卖宵夜?更何况这还是一家只卖戒指的珠宝店。”
周时衍道:“那你还问什么蠢问题?”
宿窈:“……”
过了会儿,珠宝店的店员端着一个托盘,用红丝绒盛着一个圆圆的礼盒过来了,递到他们面前。
“周先生,周太太,这是你们的货品,你们可以进行现场验货。”
说着,她在一边打开工作记录仪,对准了那个小礼盒。
周时衍随手拿过,用拇指翻开,露出里面的对戒。
宿窈只瞥了一眼女戒上钻石的大小就有些惊了。
“这么大的钻石,一定很贵吧?”
周时衍在那一刻,看着宿窈的神色,忽然产生了一个很离谱但又合理的想法。
这个缺钱的女人,搞不好会为了钱,把他们的婚戒去当掉。
周时衍盯着宿窈,迟疑了片刻,才慢声问:“你问这个是想做什么?”
宿窈看着那枚戒指,眼中有惊讶,却并没有贪婪的神色。
她只是看着,眼中有淡淡的欣赏,对于戒指本身的美观程度认可,却没有什么渴望。
“如果很贵,就不要买了。”宿窈道:“我不喜欢钻石,你也不要送我这个,如果你只是觉得结了婚就要戴婚戒,那随便找个素戒就行,不要弄太贵的东西,不值得。”
周时衍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原本已经取下来戒指要给宿窈试戴的动作顿住,皱着眉看了眼手里的戒指,也有些无从着手的感觉。
一旁的店员还是第一次见到有女人是这么个反应的,脸色也尴尬了一瞬,而后又秉持着服务至上的原则,好声好气说:
“周太太,这款对戒是周先生三年前就已经委托我们店里的珠宝设计师设计好的,当时所有的钱款已经一次付清,目前只是寄存在我们店里保养,所以您无需为价格的问题担心。”
宿窈听她这么说,脸色依旧没有好起来,反而显得更加嫌弃了。
“三年前?那应该不是送我的吧,该不会是苏格不要的……”
她这么小声嘀咕,让周时衍的表情越来越不好,到最后干脆冷着脸强硬地扣着宿窈的手,把戒指给她推无名指上去了。
宿窈当初在周时衍身边时,因为一直被妹妹的死带来的愧疚折磨,就挺瘦。
后来去慕尼黑因为D国饮食不健康,是胖了些,可后来出车祸,她又暴瘦得厉害,就算林之遥后来费了很多心思养,也没把她再养回去。
所以这会儿,宿窈的身体状态是跟她最初刚去找周时衍时差不多的,指围也没什么变化,那个闪亮亮的钻戒,套到她的手上,一下子就戴住了,正正好好,不大不小。
周时衍对于宿窈的疑问虽然没解释,但他这一个举动,能证明的东西也很多了。
他当初给苏格的戒指也到宿窈手里过,宿窈虽然膈应没有试戴,但是拿出来把玩过。
苏格的指围要比她宽一些,如果是给苏格的,戴在她手上,绝对不会是现在这样的效果。
她看着手上的戒指,久久没说出话来。
周时衍就在一边冷冷地盯着她,耐心地等待她开口。
良久,宿窈终于有了点动作了,举起手,对着上面的戒指眨眨眼。
“三年前就买了?”
周时衍没说话,宿窈就看向店员。
店员笑意温和,语气羡慕:“对,这单货品的诞生日期是三年前,当时周先生的诉求是,用于求婚。”
宿窈虽然早就从周时衍在细枝末节中展露出来的痕迹,得出了他爱她的答案。
但这一会儿,心里还是掀起了一股难以言说的触动。
偏头看看周时衍,周时衍冷眼看着她:“你是我见过的女人里,最不识好歹的。”
宿窈闻言沉默了一小会儿,想了想,才轻声说:“你该跟我商量一下的。”
周时衍冷冷地盯着她,已经不指望宿窈能说出什么让他满意的话。
果然,宿窈看着戒指,脸上没有多少喜色,却是叹了口气。
“太浪费钱了,我真不值的,你从我妈那花五十万就买断了我,这戒指看起来都不止五十万了,我哪值这个价。”
店员也是从业多年了,还是头一次看见来取婚戒的两人会是这么个相处模式,眼睛都惊奇地大了一圈。
之前宿窈听周时衍说给了她妈五十万,也没发表什么看法,周时衍也就以为她跟他一样,没那么在意。
事实上,以周时衍现在的身价,一百万以内在他眼里都算是小钱了,连入账的必要都没有。
他却没想到,宿窈竟然是那么看待他给出的那笔钱的,之前他没解释,这会儿却沉了沉眉,淡声说:
“买卖人口在我们国家是犯法的,我身为律师,更不会知法犯法做那样的蠢事。”
他把女戒给宿窈戴上了,但自己却没碰男戒,就是因为在正常的仪式感里,以及周时衍之前来选购戒指的时候,看到的那些顾客的互动场景,男女之间都是给对方互戴的。
他把宿窈的给她戴上去后,就在耐心地等她,他希望这女人能懂点事,别次次都让他失望。
然而宿窈就像是被什么魔障给困住了似的,看到戒指非但没有什么喜色,反而表现得很嫌弃。
也没有意识到这是对戒,他应该也需要试戴的,始终没有什么动作。
到最后周时衍都有点气馁,自嘲地想,他对宿窈那种女人有期待,纯属是自己给自己找折磨。
结果宿窈在这时,却突然灵光一现,想到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不对啊,三年前的这个时候,我好像已经跟你分开了吧?”
宿窈震惊地看着周时衍,周时衍定定地望着她。
两人无言的对视许久,周时衍冷淡开口:“不喜欢就算了,我明天就去找人处理掉。”
说着他伸手,想去把宿窈手指上的戒指脱下来,宿窈却下意识躲了一下,望着手上的钻石,心情复杂道:“周时衍,当初我离开后,你出了事却没有第一时间澄清,是不是故意的?”
周时衍眸色闪了闪,道:“都过去那么久了,你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宿窈看着戒指盒子里的另一枚男戒,震撼道:“怎么会没意义,你心机简直太深了你,当时情况都那样了,你竟然还能想到要去买戒指,这说明你一早就知道故意坑你的不是我,你之所以保持沉默,就是在等着我对你当时的情况于心不忍,然后跳出去帮你澄清。”
宿窈说:“我发了视频,以你的人脉就能追查到我的IP地址,你查到IP地址,就立刻带着那个女律师去我的公司找到了我,我当时一直想不通,为什么你会那么巧就在慕尼黑偶遇到了我,现在我全明白了……”
她不止明白了,甚至还有点后怕,周时衍这个人,城府真的好深。
讲真的,要不是后续杜宏图突然出现,周时衍最初的目的应该是早就实现了。
他想得到宿窈,他真的差一点就得到了。
只有宿窈自己清楚,在慕尼黑,周时衍说要给她一个家的时候,她的心跳究竟有多快。
“你是不是最近闲着没事做,狗血电视剧看多了?”
宿窈十分笃定的说:“周时衍,你一定特别爱我。”
周时衍道:“结婚有婚戒是常规流程,我娶谁都会买戒指的。”
宿窈道:“那也对,你跟你前妻也也一样。”
说着,她又抬起了手,语气依旧嫌弃:“这戒指该不会也是你按照你前妻的品味买的吧?啧,好大的钻石,好俗气。”
周时衍是真的后悔了,早知道宿窈这女人这么离谱,他今天是不会带她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