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得皱了眉：“你跟杜宏图怎么会认识？”
宿窈这会儿也没什么瞒着他的必要了，直接把杜宏图当初几次找她，威胁她离开周时衍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周时衍听完沉默了许久，最后突然一言不发地把车停在了路边。
“原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就已经放弃过我好多次。”
周时衍下车之前，对宿窈说：“我现在这个状态没办法开车，需要一个人找个地方冷静下。”
宿窈无措地看着他，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周时衍又道：
“你别说话，也别跟上来，宿窈，我现在思绪好像陷入了一个困区，很多事情想不清楚，你让我一个人静静，也许等我想清楚了，才能知道接下来该怎样面对你。”
宿窈的叙述方式其实是有问题的，她几次离开周时衍，每次考量都很多。
但她在跟周时衍转述时，单单提出的，就只有杜宏图逼迫她离开时，对她说出的那些威胁。
听在周时衍的耳中，就是宿窈和他在一起，杜宏图不愿意看到这个局面就去找宿窈谈话，而宿窈在见到杜宏图以后权衡了一下利弊，毫不犹豫就选择了放弃他，两次。
从始至终，周时衍作为整个事件的当事人，以及唯一的受害者，他甚至连知情的权利都没有。
要不是今天他逼宿窈结婚，这件事最后造成的结果，有可能会影响到宿窈的自身利益，以及她家人日后的安全，宿窈也是会一直隐瞒着这件事，在他面前提都不会提的。
周时衍下车时的那一刻，是真的寒心。
他面对宿窈时，不过是初遇时一念之差，对着她权衡利弊了一次。
她便因此彻底把他排除在了以诚相对的心门外，无论他做什么，无论他表现得多有诚意。
她都要在他身上权衡利弊一辈子。
周时衍毫不怀疑，就算两人这次真的在一起了，以后万一遇到什么事，再因为他危及到宿窈的什么利益，宿窈一定也是会像之前一样，毫不犹豫地立刻选择放弃他。
他有最基本的逻辑推理能力，也有很好的举一反三思维。
曾经周时衍以此为傲，但这会儿，他开始痛恨自己的理智。
他曾经很想娶宿窈，很想很想。
这一会儿，也是距离他能目的达成最近的一次。
但是他开始不确定了，如果他真的这样做了，未来迎接他的究竟是什么。
是又一次像之前那样被她舍弃时的痛苦，还是比之前那一次，还要更加深重的痛苦？
周时衍还没娶宿窈呢，就已经判断出来了，倘若真的和她在一起，未来等待他的，就只有痛苦。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两人刚出门时还是清晨，天上氤氲着一层袅袅的薄雾。
这会儿所有的雾都散开了，太阳高高的挂在上空。
天空不知从何时起，再没像小时候记忆里那样碧蓝如洗。
现在是淡淡的灰蓝，在百草枯寂的冬日中，呈现着一种褪色的衰败。
宿窈怔怔地在车中坐着，仰头看着天。
忽然想起小时候张桂芬心情不好，把她跟宿雨赶出门。
那时候也是差不多一个冬日，天气凉的很，她跟宿雨没有新衣服，穿的还是秋天的衣服。
秋天的衣服也是已经穿了好几年，洗洗补补，早就没了御寒能力的。
两人被冻得哆哆嗦嗦，为了避寒，躲进了勉强能遮点风，聊胜于无的柴火垛。
因为冷，两人靠的格外紧，贴着彼此的身体，靠着身上的体温取着暖。
无事可做，就靠做白日梦，来分散被冻得麻木的神经的注意力。
“长大了就好了，长大了就能嫁人了，我一定要嫁个好人，他家里有吃不完的食物，还有大大的房子，不会让我再受冻挨饿。”宿雨的大眼里盛满期冀，搓着冰冷的小手说。
宿窈也做白日梦，却是仰头看着天空说：“那我长大了就出去赚钱，赚很多很多的钱，然后我自己买房子，买吃不完的食物，这些都只属于我自己，谁都不能把我赶出去。”
宿雨就笑：“那你要是有了大房子，一定要留一个小房间给我，这样如果我嫁人后过得不好，还能再去你的小房子里躲着哭。”
宿窈说：“没出息，那时候姐姐已经长大了，姐姐会保护你，姐姐一定会努力成为一个很强大很强大的人，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车里，宿窈用手擦了好几下眼睛，始终擦不干净水渍后，想起周时衍的车上应该是有纸巾的，又开始翻箱倒柜的找纸巾。
须知少时凌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
短短的一行字，道尽了多少人抱憾一生的心酸。
她终究是食言了，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妹妹，也没有过好自己这一生。
他在车外顿了顿，才打开车门上车。
宿窈在他回来那一瞬就抬起头看向他了，只是没说话，就安静地看着他。
泪水一滴一滴，顺着眼睛往下落。
周时衍把手中的东西递给宿窈：“哭什么？”
宿窈伸手接过，感受到热气后垂眸看了眼，周时衍给她的是两个刚出炉的包子，和一杯豆浆。
那包子还挺大，摸着也挺软，宿窈吸着鼻子，抱着手里的包子，小声说：
“我找不到你车里的面巾纸。”
她不开车，所以对车里的很多门道都不清楚，周时衍不在，宿窈看着那些功能不明的按钮，也不敢乱动。
这会儿周时衍回来，宿窈也没看清他动了哪儿，就看见车里自动移开了一块地方，出现了一个暗格。
餐巾纸在里面，里面似乎还有个其他的小盒子，很漂亮的一个小盒子。
宿窈下意识地，多看了那个盒子两眼。
周时衍见状，直接把那个盒子取出来，也放到了她手边。
“打开看看。”
宿窈疑惑地打开，接着眼里掠过一抹惊艳。
那是一个漂亮的玉镯，波光潋滟的紫色，静静卧在白色的丝绒中。
只是光用眼睛看着，都能让人感觉到它本身的气质高贵，价格不菲。
“好看吗？”
周时衍问她。
宿窈吸着鼻子，点了点头。
周时衍又把盒子合上，随手扔回了暗格里。
“看看就行了，不会送给你。”
宿窈：“……”
周时衍冰冷地说：“你这样的女人，也就只配得上勉强能温饱的包子。”
说着，他再次发动了车子，这次却是返程的趋势，没有再出市的打算了。
宿窈沉默了半天，问他：“周时衍，你是又要带我回你家吗？”
周时衍冷淡地嗯了一声。
宿窈又沉默片刻，悄悄看了眼他，小声道：“那你又不想和我去拿户口本，跟我结婚了吗？”
周时衍皱眉道：“我傻了你难道也跟着我傻了，你家离我这多远，只靠开车要开个几天几夜？当然是先把车放回家，再打车去机场，重新买机票啊。”
他出去思考半天，具体的东西没思考出来，倒是把这件事给思考明白了。
刚开始做事还是冲动了，竟然就那么开着车带宿窈出来了，后面冷静下去才意识到，这行为很蠢，除了浪费时间没有任何好处。
宿窈被周时衍怼得难得没生气，只有惭愧。
她还真是傻了，当时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拿到自己的户口本，以及跟他结婚后以后要面对的事。
完全没想过，两人这么冲动地开着车，开个三天三夜都到不了她家那个穷乡僻壤的小县城。
宿窈沉默，低着头不说话了，默默地啃包子。
她没吃早餐，早上又折腾了那么久，情绪大起大落的，这会儿的确是饿了。
也是为难周时衍了，走的时候那么生气，回来的时候还没忘给她带包子。
关于周时衍离开那么久，具体都想了什么，最后又想出了什么结果。
周时衍没说，宿窈也没问。
他后来给她带回来的那两个包子和豆浆，无声之中就已经代表了所有的答案。
最后周时衍只是对宿窈说：“以后再遇到像之前那样的事情，你要学会和我沟通，我也是当事人，我有知情权。”
顿了顿，又十分冷漠地看了宿窈一眼：“你能力有限，没办法跟杜宏图抗衡，不代表我也是一样。”
这件事其实宿窈一早就知道，她清楚杜宏图是拿周时衍没办法的，不然不至于当初在让周时衍回国那样的事情上，还要拿她当突破口。
但是经由周时衍口中亲自说出来，还是让宿窈得了保证，稍稍地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十分期待地看着周时衍道：
“那我舅舅那边，你也能保证他们的安全，不让杜宏图动他们吗？”
周时衍冷冰冰地说：“医疗行业近几年越来越高利润，已经动了公家的蛋糕，公家有意把资源重新掌握回自己手里，杜宏图近期忙公司转型就已经够焦头烂额了，你真当他很闲，放着自身利益不管，整天盯你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至于宿窈的那几个仇家，也差不多是同样的情况。
国家这几年大动作挺多，不少非正规产业都被查封了。
尤其是李兴章他家，当年那么耀武扬威的李家，现在早就在帝都产业查封，查无此人了。
当初宿窈的那四个仇家，只剩下一个卢家还能算立得住脚。
掌权的人也换了，现在是一个私生子能力出众，接管了家业。
因为他身份不服他的人也多，卢家陷入了严重的内斗，几年来没少在娱乐新闻上闹笑话。
攘内还来不及，自然就没人再有心思排外，宿窈当初的那些仇家，随着时间的洗礼，其实也差不多约等于无了。
宿窈听他这么说，才终于松了口气，后续情绪稍稍好转，没再像一开始那么唉声叹气。
周时衍把车放回车库后，都没回家，就直接带着宿窈又重新打车去机场，半路上又在网上买了去她家的机票。
中间需要输入宿窈的身份证号码，他把手机给了宿窈，让她自己输。
宿窈拿到手机的时候，周时衍微信传来一条新的微信消息。
窗口是自己跳出来的，备注为母亲的人，给周时衍发了一句生病了之类的话。
宿窈吓了一跳，快速输入完自己的身份证号，把手机再还给周时衍。
“你微信有人找你。”
周时衍低头继续着购票流程：“哦。”
宿窈道：“好像是你妈。”
周时衍动作顿了下，抬眼看她：“你看我消息？”
宿窈摇头：“没有，它自己跳出来的，我刚巧在输入身份证就看见了。”
周时衍又再次继续购票流程：“看了也没什么，但公平起见，我也应该看你的。”
宿窈：“……”
周时衍买完票，就对她摊开了掌心：“你的手机，拿过来。”
宿窈：“……你要不还是先看一下你母亲的消息，她好像有急事，说什么生病了之类的。”
周时衍表情不变：“不是她生病了，是另一个人，那个人不重要，现在，把你的手机给我。”
垂眸道：“我只是看了你一条消息，还不是故意的。”
周时衍便把自己的手机扔到了她怀里，说了串数字：“密码给你，你随便看。”
然后接着对宿窈伸手：“你的手机，拿过来。”
宿窈表情很防备：“不行，我对你的手机不感兴趣，我不想看你的，你也没必要看我的。”
周时衍便知道了，宿窈的手机里，肯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他之前听过，有人走路玩手机被车撞到，昏迷前做的最后一件事竟然不是打电话叫救护车，而是格式化自己的手机。
那时候的周时衍从朋友嘴里听完只是一笑，当个笑话。
但这会儿，他看着宿窈护着她手机的样子，终于笑不出来了。
周时衍最后没再坚持，宿窈还以为这事是过去了，结果登机以后，周时衍突然又严肃地盯着她，慢声开口。
“夫妻之间，是应该对彼此坦诚的。”
宿窈想了想，学着他之前的口吻道：“夫妻之间的确是，但我们现在还不是夫妻，在法律的定义上……”
周时衍面无表情看着她，等着她继续说。
宿窈又不是做这行的，她怎么可能像周时衍似的把律法背那么熟，随时随地张口就来。
她定义了半天，最后一脸憋屈的说：“总之，在法律的定义上，你跟我还不是夫妻。”
周时衍冷冷地盯了她一阵儿，宿窈也不甘示弱地跟他对视着。
其实看手机这事吧，周时衍也是一时兴起，如果宿窈真的在他要的时候直接把手机给他了，也许他反而不会看，又会把她手机给她还回去。
但宿窈后面的种种表现，都直接证明了她绝对是心里有鬼的，她的手机里就是藏着见不得人的东西。
是她的态度，激起了周时衍的探知欲，这会儿还真就非看不可了。
“把你手机拿过来，否则之前我们谈好的一切，都不作数。”
周时衍冷冷地盯着宿窈，开口道。
其实他这句话也禁不起推敲，他要是真能为了看手机这种小事就舍弃宿窈，这次也就不会都被她伤到了，还提出来要跟她结婚。
但宿窈终究是怕到手的目标真的飞了，最后虽然十分不甘愿，还是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
“那我们先说好，做男人要大度点，无论你看到什么，不准生气。”
周时衍没接她这话：“密码。”
宿窈小声地说出了一串数字，周时衍觉得有点熟悉，但又不太想得起来具体是什么日子了。
就多问了一嘴：“这是林之遥的生日？”
宿窈顿了下，瞥了他一眼，才小声道：“是我妹妹的忌日。”
周时衍：“……”
两人都沉默了片刻，宿窈鼓起勇气，再次试图开口：“其实我跟林之遥，真的不是……”
“够了。”周时衍冷声打断她：“以后不准再在我面前主动提他的名字。”
宿窈无语，他们两个到底是谁先提的啊？
周时衍这人怎么就那么别扭？
明明介意的要死，她想解释，他还不听。
宿窈到最后也生气了，冷冷地瞥了眼周时衍，想不再搭理他。
但看周时衍翻她手机的样子，宿窈又终究是做贼心虚，放不下心。
凑到周时衍身边，想看看他都在看什么。
周时衍的目的性也很明确，他第一个打开的就是林之遥的对话框。
里面却基本没有消息，三五天才会有一个通话记录，通话时间也不长，都是林之遥那头主动打给宿窈的。
唯一的一条文字信息，是林之遥后来发给她，让她别回家的那个。
周时衍很快就看完了，目光在最后一条上顿了顿，退出了聊天界面。
宿窈凑到他身边时，周时衍已经在看其他的聊天框。
他打开的都是一些头像和昵称看起来像男同事的聊天框。
所以说，直男永远无法猜到，女人真正的秘密会在哪里。
张可欣的聊天框不仅被宿窈置顶，还加了特殊关心，但周时衍硬是一次次忽略，从没打开过。
宿窈原本很提心吊胆，但在一边观察了周时衍好一阵儿后，慢慢就放下心了。
周时衍直到最后把手机还给宿窈，都没在里面发现什么奇奇怪怪的内容。
他有些不解，这有什么怕人看的？
这会儿，却已经轮到宿窈耀武扬威了。
宿窈收起自己的手机后，立刻就拿起了周时衍的手机。
“你说了我可以看的，现在你已经看了我的，我也看你的很公平吧？”
周时衍没有任何阻止的动作，他个人社交十分耐得住查，跟他被打扫成样板间的家一样干净。
结果宿窈不按套路出牌，一上来就直接去开了周时衍的相册。
周时衍起初还没什么动作，直到宿窈奔着他的云相册去，他的面色才微微一变。
“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
他终于开口，做了个试图拦着的行为。
人的思维方式都是差不多的，他之前觉得宿窈心虚，宿窈这会儿自然也就差不多的想法在看他。
拍开周时衍试图阻拦的手，她把他手机抱在自己怀里，护的紧紧的，飞快地打开了他的相册。
周时衍最开始没拦住，后来再想拦着也就来不及了。
他只能寄希望于，宿窈不会刨根问底到去翻相册最里面……
宿窈还真就直接一滑到底！
上面的几个相册都是周时衍收藏的有用的国家新闻和法案，那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宿窈是做过销售工作的，很擅长排除非目标客户。
她可比周时衍会抓重点多了，没一会儿就找到了自己真正想要的。
在一大堆的工作后，相册里还有一个未命名的文件夹，封面是一片空白，看不出什么。
宿窈把手落在那上面时，特意看了眼周时衍，周时衍下颚线绷的很紧。
宿窈这回是彻底确定有猫腻了，直接就点了进去。
再然后，就算做了一万个心理准备，就连看到里面是苏格的心理准备，宿窈都做好了。
但她真正打开那个相册时，还是狠狠地惊了。
里面照片不多，也就几十张，但无一例外，都是宿窈。
有她在之前陪周时衍坐热气球时被拍下的，周时衍后来说他删了，但其实他没删。
也有一些，就连宿窈本人都不知道周时衍什么时候拍的，是她跟他逛街试衣服时被拍下的。
周时衍陪她逛街的时候表现得都不是很热衷，除了刷卡时，都基本一副直男玩手机的模样。
宿窈也是真没想到，周时衍会拍她照片，还是偷拍，拍的还挺好看的。
宿窈忍不住回头瞥了周时衍一眼。
周时衍估计是从她打开相册那一刻就心死了，这会儿干脆破罐子破摔，坐在一边戴上了眼罩。
好一个他看不见宿窈，宿窈就不知道他很尴尬。
宿窈又默默地往下翻，然后就看到了更多的意想不到的跟她有关的内容。
竟然连她上学时候的照片都有，还有个演讲时期的视频。
宿窈又惊讶地看了周时衍好几眼。
她碰了碰周时衍，周时衍面无表情的不理她，一副已经睡着了的模样。
宿窈就自己去他口袋里一顿摸索，翻出了耳机，看完了那个视频。
看到最后那个采访时，宿窈抿了抿唇，也有些不好意思。
匆匆看完，她又往下翻，竟然还找到了当初两人闹别扭，在祝融家的电梯里跟周时衍撕扯，然后被一个颜控小姑娘抓拍下来的合照！
那个时候周时衍多么严肃啊，一本正经地跟小姑娘说什么被侵犯了隐私权。
结果他把人家手机拿走，是把照片转移到了他自己手机里，不让别人存，自己留着偷偷看？
这得是性格多别扭的人，才能做出来的事。
宿窈心中默默吐槽，接着往下翻。
然后便看到了一张床照。
不是艳照的那种，就是普通的床照。
她毫无所觉，闭着眼躺在床上埋头大睡的照片。
周时衍手机里的照片，详细信息里都有它们诞生的时间。
最后宿窈见到的那张照片，应该是两人在帝都，周时衍第一次对她提出交往试试以后。
那天宿窈生理期不舒服，却还是坚持等到周时衍回家了才肯睡觉。
而周时衍原本是跟她分房睡的，那天晚上却一反常态，明明什么都做不了，还是抱着她睡了一夜。
自那以后，两个都不习惯跟别人同床的人，开始睡在了一处，学着慢慢磨合，适应彼此。
周时衍拍下的，应该是第二天早上的清晨，光线还是晦暗不清的，直男的原相机把人显得分外的丑陋。
宿窈在他的手机里，发丝散乱，素颜，脸上还带着浓浓的被生理期折磨出来的憔悴，闭着眼睡得像头死猪。
那是，他们的开始。
相册的记录由这张丑陋的照片开始。
周时衍的拍照技术，也是从这张照片开始，一点点地有了提升。
他们之间的故事，好像也就是从那一个时间点，发生了重大转折。
自那以后，宿窈在周时衍面前就挺有恃无恐了，她放弃过他很多次。
但只要她稍稍愿意回头，就能发现那个被她放弃的人，一直都还在原地守着。
他甚至还主动追上去找过她，好多次。
“周律师，你是不是特别特别特别喜欢我？”
周时衍一动不动，看起来就像真的睡着了，不理会她。
宿窈再接再厉，凑在他耳边轻轻哄他。
“你说嘛，你说嘛，说两句呀。你一定觉得我特别漂亮，不然不会存我那么多照片。”
周时衍依旧不理会她，戴着眼罩坐姿十分端正。
宿窈便把手伸到了周时衍胸口，其实隔着层层衣服，什么都感觉不出来。
但她还是用手贴了一会儿，又凑到周时衍耳边说：
“别装睡了，你骗不到我，周律师，你心跳的好快呀。”
周时衍是真的很讨厌宿窈的性格，她是那种标准的，给她个水彩笔，她就敢开染坊。
面无表情地摘下眼罩，表情十分不耐烦地看向宿窈。
“你做什么？我睡着了都被你吵醒了。”
宿窈手扶着他肩膀闷闷地笑，笑眼弯弯瞧着他：
“周律师，我文化程度不高，你行行好，教教我欲盖弥彰四个字该怎么写？”
周时衍被她闹得心烦意乱，沉着眼盯着宿窈瞧了一阵，忽然扣着她的头，凑到她耳边压低了声音。
“上次教你的难以自拔学会了吗，你是不是还想温习？”
宿窈笑意一僵，表情瞬时不自在了，抿着唇嗔怒地把他推开。
也同样压低了声音：“你怎么能在公众场合说这种话，你好不正经。”
周时衍冷笑地扣着她肩膀把人往自己怀里压，声音听起来依旧是冷冰冰的强调：
“在飞机上不让我睡是吧，今晚你也别想睡。”
宿窈一下子就老实了，再也不敢嘚瑟了，手抵着周时衍胸口，不让他靠的太近。
“别别别，您是老板，我哪敢耽误您，您睡，您想怎么睡就怎么睡。”
她把眼罩拿下来，捧在掌心，十分殷勤的双手奉上。
“周律师，您的眼罩，小的给您送上来了。”
周时衍冷冷地扫了她一眼，这才伸手接过。
两人这番互动虽然声音很小，但打闹的动作还是能被隔壁的人看得一清二楚的。
隔壁已经是一对老夫老妻了，两人笑着感慨，现在的年轻人感情是真好，真让人羡慕。
宿窈坐在里侧，周时衍离过道更近，这话就只进了他一个人的耳朵，男人无声地勾了勾唇。
宿窈在周时衍没声音后，一个人看了会儿杂志，过了会儿也困了。
靠着椅子闭目休息了会儿，慢慢地，头靠在了周时衍肩膀。
她昨晚有心事睡得晚，今天又起得早，基本上没有好好睡眠。
这会儿在飞机上，就睡得挺沉，周时衍睡醒时，宿窈靠在他身上睡得还挺香。
他摘下眼罩盯着宿窈看了会儿，伸出手帮她拨了拨前额凌乱的发丝。
空姐恰好在这个时候推着推车出来送水，路过周时衍身边时，刚要开口，周时衍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对着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空姐莫名地被撩了下，看着周时衍那双深邃静谧的眼睛，脸一红。
后来在来回送水的时候，她又忍不住往他那个方向瞧过很多次。
周时衍倒是没有一直看着宿窈，后期基本在看财经杂志。
但是他的坐姿始终没有变过，就一直维持着让宿窈靠的很舒服的那个姿势。
即使这个姿势让他被抱着的右手一下都不能动，他也没有尝试改变过。
两人之间虽然一个醒着，一个睡着，没有更多互动，但看起来就是感情十分的好。
中间飞机遇到气流，突然颠簸了下，空姐第一反应就是去看周时衍那边。
他身边的女人果然醒了，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说了句什么。
周时衍轻拍着人肩膀，哄小孩一样的动作，也低声回应了句。
然后宿窈就再次抱着他手臂，重新入睡了。
接着，空姐就看见那个男人悄悄拿起手机，对着身侧睡着的女人拍了张照片。
冷清的眉眼，淡淡一笑的模样，显得意外的温柔。
飞机送餐的时候，宿窈总算是睡够了，周时衍的手臂那时候已经被她枕麻了，十分不舒服。
他没让宿窈发现不对劲，借着去卫生间的机会才稍稍活动了下身体。
洗完手回来的时候，刚才一直观察他的那个空姐悄悄把他叫住了。
周时衍动作微顿，疑惑地看向她：“有事吗？”
他面无表情对着外人时，看起来就有些冷了，不像是在宿窈身边那样柔和。
空姐原本以为他性格很好，这会儿却又有点胆怯了，说自己想要个联系方式时的语气，也有些迟疑。
周时衍听完她的问话，表情依旧冷漠：“我违反了你们航空公司的哪条乘客规定？”
空姐愣住了：“没，你没有违反……”
周时衍皱了眉：“那你要我留联系方式做什么？”
空姐：“……”
片刻后，周时衍回到宿窈身边，宿窈面前摆着三份飞机餐，有饭有面。
“这里的东西好难吃，每一样都好难吃。”
宿窈苦着脸，跟他抱怨。
周时衍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你眼里除了吃还有什么？”
宿窈一脸茫然，刚才还好好地，怎么他就又开始刻薄了呢？
周时衍坐到她身边，表情不太友善。
宿窈无语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眼前的食物，忽然福至心灵，放下他那边的小桌子，把自己面前的食物放到他面前。
“我没有只顾着自己，这不是给你留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