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掌控—— by知渐
知渐  发于:2023年08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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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流苏咬了咬筷子:“来呗。”
席文莱顿时有了危机意识,隔空冲席文觉瞪眼:“下个月进公司实习,玩什么玩儿!”
席文觉切了声:“着急什么?”
“小觉好不容易结束学业,玩几天没关系。”老二席文隋跟席文觉是亲兄弟,也是打心里疼爱这个亲弟弟。
“就是就是!”席文觉抬高下巴,有人撑腰很是得意。
席文莱翻了个白眼:“回头跟二叔说一句,看他听谁的。”
席文隋摸了摸下巴不说话了。
席文觉:“……”
阴险小人!
席家兄弟几个被解除了禁言,饭桌上一下子热闹起来,谢朝旁边坐的是老六席文祁,他瞧着岑柠吃得乐呵,忍不住跟谢朝道:“什么时候能吃席?我们席家兄弟最喜欢吃席。”
谢朝一听就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勾唇笑道:“我媳妇儿想拿了我四嫂的手捧花才愿意嫁我。”
这话被岑柠听到了,她扭头凶巴巴道:“我什么时候说过?”
谢朝挑眉:“我说过。”
刚刚说的。
席文祁点头,酝酿了会儿,再次探头对着季司衍喊:“季四爷,你答应给我们流苏妹妹的世纪婚礼打算什么时候办?”
季司衍可没说过世纪婚礼这样的话,但还是从善如流地接下他这一句:“明年四月。”
席家兄弟齐齐愣住,就连主位上的席越都抬起了头,笑道:“哦?定下了?好,好啊!”
席远在一边道:“阿柠跟谢朝一起吗?”
岑柠被吓得眉心一跳,连忙摆手:“不了不了,我是要当伴娘的。”
席远笑笑,点头:“也好,当完伴娘再当新娘。”
岑柠扯了扯唇,低头吃菜。
席文莱猛地看向季司衍:“真定好婚期了?”
季司衍很是高冷地“嗯”了一声。
“伴郎……”
“伴娘是岑柠,你敢当伴郎?”季司衍侧目,表情戏谑。
果不其然,席文莱把话咽了回去。

第151章 娶你
这顿饭吃到后面格外热闹,沈流苏中途接了个电话,回来时,季司衍问:“裴叔叔他们到了?”
自从沈流苏跟裴不归逐渐熟络起来后,他把对裴不不归的称呼也改成了裴叔叔。
“嗯,在之前我们住过的那家民宿里。”沈流苏不知道想到什么,对季司衍道,“有点困了。”
“好,我们回去。”季司衍不问缘由就落了筷子,而后对着主位上的 席越道,“席爷爷,忽然想起有事儿处理,我先带流苏先走一步,你们慢慢吃。”
席越跟着站起,一时也没去计较他的称呼:“好,好,有事儿就先去忙。”
岑柠看沈流苏表情淡淡,也跟着放下筷子打了招呼离开。
席家兄弟几个面面相觑。
这是怎么了?
席越缓缓坐下,也没了胃口:“司衍这小子,改天让他直接喊我外公。”
席远点头:“他喊我席叔喊习惯了,我也听习惯了,估计要等明年婚礼办完才能改过来呢。”
“到时候再多准备一份嫁妆。”席越长叹一声,又开始念叨,“不知道下次再见流苏是什么时候。”
席远也有些惆怅。
依沈流苏那性子,断然不会选择在明天墓园见面。
回去后,岑柠拉着沈流苏的手,拧眉:“怎么了?”
沈流苏眨眨眼,歪着脑袋:“裴叔叔也到宁城了,明天墓园大概要很热闹。”
岑柠顿了顿,张口却不知道说点什么。
以往要多凄凉就有多凄凉。
现在呢,光是想到那席家那一大家子人站在席玉墓前祭拜就让人眉心直跳。
“明天傍晚再过去吧。”沈流苏是真的有些困了,打了个哈欠就要回房间。
岑柠在她起身后看着她背影怔怔点头,然后一个人走出去,站在那槐花树下仰头看了好久,直到谢朝出来,她才指着树上说:“帮我把花弄下来,要带枝条的。”
她要包一束槐花,明天带到岑望墓前。
谢朝动手之前过来抱了她一下:“明天我要和你爸爸说娶你。”
他抱着她,没让她看自己的眼睛,也不去看她的眼睛,他害怕岑柠有一丝的迟疑,他不希望岑柠有顾虑。
世界上没有什么能阻挡他要娶她这件事情。
岑柠嗓子有些哑:“嗯。”
晚上的月亮很好,月色温柔,晚风也温柔,沈流苏压在季司衍身上,把脸埋进他的胸膛。
“你今晚这样子抱着我睡。”她心跳很平,情绪也很平,就是忽然想让季司衍抱紧自己,一刻也不给松开。
季司衍揉着她脑袋,声色温柔:“嗯,以后都这样抱着也行。”
人又不重,抱着可舒服。
“明天你煮粥的时候少煮一些,我可能起不来吃了,也别喊我起床,让我睡,你要是有空,就去帮我去买两束花,要颜色鲜艳的,最好跟明天傍晚的夕阳相衬。”沈流苏软绵绵地趴着,连说话都越说越轻,明明下午睡过午觉了,可是到了晚上还是依旧觉得困。
大概是心情不佳。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所以才这样吩咐季司衍。
季司衍亲了亲她头发:“好。”
她不是身体累,是心情累,所以纵使心里有再多的话,他也不适合在现在跟她说。
季司衍说“好”是一回事,答不答应又是一回事。
于是第二天早上八点,他把粥熬好之后上楼敲了敲谢朝的房门,谢朝开门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有些蔫吧地回答:“我起码要一个小时。”
要哄一个小时才能把人哄下楼吃早餐。
季司衍点头,“我十分钟。”
谢朝:“……”
教教我吧。
谢朝把门关上,捂了捂脸,做好要挨打的准备。
季司衍也进了屋,但没急着把沈流苏叫醒,他在等,等岑柠什么时候起床了,才有理由把沈流苏待下去吃早餐。
当然,这只是万千理由中的一个。
躺在沈流苏身侧看了她大概二十几分钟,听到隔壁屋里有动静时,季司衍才捏了捏她的手指,柔声喊道:“苏苏,起床。”
沈流苏睫毛颤了颤,但是没睁眼。
她并不希望自己清醒过来,可是意识在一点一点变得清晰起来,于是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别睡了,带你去喝粥,喝完粥,带你去选花。”季司衍捏了捏她脸颊,对上她极为淡然的目光。
他说的全是昨天她不愿意做的事情。
沈流苏不想生气,但是被叫醒之后也睡不下去了,只是她也不想起来,就这么眨着眼睛盯着季司衍看。
“我六点就起来熬粥了,不想尝尝?”季司衍的手穿过她后脖,让她枕在自己臂弯里。
抱了人,将她翻了身,他另外一只手环抱着她,轻轻拍着她后背:“今天太阳很好,不适合睡觉。”
沈流苏不想说话,叹了一声。
季司衍这是怕她再睡下去心情会更糟糕。
两个人就这么躺了将近十分钟,季司衍见她一直不说话,这才道:“岑柠也起了,这会儿应该在楼下喝粥,等会儿没见着我把你待下去,怕是要多想了。”
沈流苏这才动了动,抬眼看他:“起了?”
“嗯,起了。”季司衍揉了揉她紧蹙的眉心。
刚才的动静是开门声,他想,应该是起了的。
沈流苏垂眸思考,抿了抿唇,才闷声道:“没力气。”
季司衍知道这是要起床了的意思,于是直接就着这个姿势将人托着抱起来走了出去。
唉,这年头。
老公不如妹妹管用了。

第152章 要背还是要抱?
另一头同样不情不愿被喊起来的岑柠耷拉着个脸,在楼下坐着喝粥的时候还昏昏欲睡,连数落谢朝的话都懒得说。
谢朝一口一口喂她,直到碗见了底,才看见沈流苏和季司衍下楼。
岑柠看过去,勉强挤出一点笑容:“这粥挺好喝的。”
“是么?”沈流苏被搂着肩走过去,还没得站稳就被摁着往椅子上坐,她定了定神,手指握住瓷勺舀起来浅尝了一口,中肯地评价,“是不错。”
“喂你。”季司衍捏着她有气无力的指尖,学着刚才谢朝的动作开始投喂。
谢朝无语地觑了他一眼。
沈流苏没什么胃口,心里知道的他的意思,便也勉勉强强能吃到半碗,后面实在咽不下去了才抬手推了推他手腕:“不吃了。”
季司衍没再继续喂,自己把剩下的半碗粥喝完。
沈流苏垂睫看着桌面,似乎是感受到岑柠的目光,才缓缓抬眼,“我没事。”
岑柠弯唇:“我也没事。”
所以谁也不用担心谁。
今天天气很热,三十几度的高温天气,出门打伞都无法掩盖那热气,走在路边,热浪袭来,沈流苏眯了眯眼睛。走进一个花店,她亲手挑了几束花,跟老板沟通后自己包扎。
季司衍在一旁帮忙剪枝,配合默契。
“红玫瑰要带刺,白玫瑰不带。”沈流苏掌心按着他手腕,然后示意他小心一些,别被玫瑰的刺伤到。
季司衍闻言点头,将已经剪好枝的月季递给沈流苏。
祭拜理应要带菊花,可是席玉不喜欢菊花,一点都不喜欢。沈流苏知道,所以她每次都不会带菊花去看席玉。
就连当年下葬,沈流苏都不允许她的墓前出现白菊。
但今年终究是不一样的,席家人会去到席玉的墓前,也许会带白菊,或者是别的什么花里胡哨的花,沈流苏不再制止,也懒得再管。她在认真包花,脑子里想着这个时间席家那一群人应该已经出现在墓园了,她不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场景,可是光是想想,她就觉得悲伤。
包好花的时候,她站起来,脑袋有些晕,堪堪能够站住。季司衍扶住她,脸色也跟着不好。
“蹲得久了,低血糖而已。”沈流苏晃了晃脑袋,抬手抚平他紧蹙的眉心。
“回去?”季司衍问她。
“回去。”回去睡觉。
她真的好想睡觉。
只有睡觉才能暂停脑子里那些乱糟糟的东西。
“要背还是要抱?”季司衍断然不会再让她走。
“背。”沈流苏弯唇笑了笑,趴在了他的背上,“那两束花,下午再让他们送过来吧。”
他们是走路出来的,不好拿回去。
回去的路上,沈流苏趴在季司衍背上缓缓闭上眼睛,她像是睡着了又像是没睡着,一动不动,手里的伞却拿得很稳。
季司衍走背她背得很稳,路也走的稳,路边偶尔有车经过滴了两声喇叭,他都要抬眼狠狠地看过去表示自己的不满。
沈流苏今天很安静,岑柠的元气也在今天悄悄藏了起来,回去后,季司衍看了一眼沙发上的谢朝,两个人对视,都没有说话。
双方眼睛里的心疼,他们互相都懂。
沙发上,岑柠枕着谢朝的腿,旁边放着刚包扎好的槐花,因为被她摆弄过,地上落了一些花瓣。岑柠眼睛闭一下睁一下,现在正盯着地上的落花发呆,直到听到季司衍回来的动静,才坐起来,看着季司衍背着沈流苏上楼的背影继续发呆。
谢朝握着她单薄的肩膀,将她拥进怀里。
院子里那棵槐树花开得很好,谢朝折了许多下来,岑柠将它们分成了三束,谢朝没理解,却也没有问,岑柠胸口觉得闷,伸手环着他的腰身,深吸了一口气,主动说:“我妈妈的墓也在那一座墓园里面,这里有一束花是给她的。”
岑柠出生,她妈妈却死去。
所以岑柠从来不知道她的母亲是一个怎样的人,也从来没有见过她,甚至没听岑望提起一句她的以前,她只知道,她妈妈叫宁槐。
岑望爱宁槐吗?应该是爱的,不然,不会带着岑柠在院子里种下一棵槐花树,还取名叫阿槐。
但他也爱席玉,一种能做到殉情的爱。
他们的故事很复杂,复杂到岑柠无法去理清。
她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谢朝伸手,将她松掉的发辫扯开,然后挽着她的头发在指尖缠绕,他听着她讲话,半晌才问:“想你妈妈了?”
岑柠摇头:“以前想,我感谢她,感恩她,却与她没任何感情,可她是我妈妈,是我的遗憾。”
别人都有妈妈,她却一辈子没喊过妈妈。
这是一种煎熬。
席玉嫁过来之后,她们从陌生到熟悉,她已经慢慢接受,心里酝酿着寻一个好的机会喊席玉一声妈妈,可是老天没给她这个机会。
她注定是个没有妈妈的孩子。
谢朝揉了揉她的后背,声音缓缓:“带我去看看她。”
岑柠无声点头。
谢朝继续揉着她的背,笑出一声:“看看你妈妈是何方神圣,能把你生得那么美好,那么可爱,那么招人喜欢,那么合我心意。阿柠,你妈妈很厉害。”
而你,更厉害。
岑柠成功被他这话吸引了注意力,那恹恹的神情有了点润色,被他垮得有些羞,唇角扬起笑,拉开距离后抬手戳了戳他胸膛:“你这张嘴最厉害,只知道哄逗我。”
“那怎么了?”谢朝引以为傲,“我这张嘴可不仅哄你厉害,还有更厉害的。”
他忽然讲浑话,岑柠气得用力锤了捶他胸膛:“没个正形!”
谢朝咧嘴笑,将她重新搂进怀里,下巴抵在她发顶上:“心情好些了?好些了就好。”
岑柠闷声不说话,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将他抱得很紧。
她心情不好,谢朝也高兴不起来,甚至比她还要难受,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院子里微风招摇,槐花香徐徐飘来,立在上头的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今天这个午后过得极慢,岑柠跟谢朝在沙发上躺了一整天,沈流苏也跟季司衍在楼上房间没再出来过。

第153章 你是我命
傍晚的夕阳映红了天边,院子外面那几只麻雀早已经没了踪影,花店里有人送花过来,季司衍下楼拿,跟谢朝心照不宣地对视几眼,而后抬腕看了眼时间。
半个小时后,季司衍与谢朝换了正装,领带也打得正式。
他们不仅把今天当成忌日。
今天也是他们第一次去见岳父岳母的日子。
到达墓园时,季司衍牵着沈流苏的手微微发汗,太阳正在落山,霞光倾洒下来,落在他的脸庞,沈流苏与他十指相扣,稍稍动了动指尖,示意他不用紧张。
岑柠跟谢朝也在这一座墓园,只是这会儿先去看了岑柠的生母,那一座墓碑孤零零地坐落在一个角落,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来打理过,尽是灰尘。
岑柠从未见过她,此刻也无话可说,甚至喊不出一声妈妈。夕阳西下,谢朝轻揽着她肩膀,陪她在这里站了许久。
而另一边,沈流苏看着席玉墓前堆放如山的鲜花美酒觉得有些头疼,只好伸手往两边拨开,腾出中间一块儿地来,再伸手接过季司衍手中的花轻放这一处位置上。
“高兴吧,今天这么多人来看你。”沈流苏望向墓碑上笑颜如花的白色相片,扯了扯唇,“席家三代的人都来了,还有裴叔叔也给你带了玫瑰红酒。”
“这么迟来看你,你跟岑叔叔是不是等得有些急了?”沈流苏抚上墓碑上的刻字,眨眼,“今天给你和岑叔叔带了些好消息。”
正说着,岑柠跟谢朝也正缓缓走来,沈流苏站起,跟季司衍站成一排,指尖触碰到他的指尖,季司衍莞尔,将她牢牢牵住。
岑柠怀里还抱着槐花,看见地上那价格不菲的鲜花时有些惊讶,但很快缓了过来,轻叹:“倒真是席家人的风格。”
发了会儿呆,岑柠站在沈流苏身边没有说话,意思是让沈流苏先开这个口。
沈流苏别扭了会儿,吸了吸鼻子,启唇道:“阿柠的病治好了,心脏移植很成功,还有啊,她有对象了,叫作谢朝,是一个……对她很好的人,今天也来看你们了。”
岑柠轻咳,忙不迭接上:“沈流苏还嫁人了呢,旁边那个就是他老公,叫作季司衍,是我男朋友的表哥,巧了吧,我跟沈流苏成了亲戚。”
季司衍:“……”
谢朝:“……”
俩人忍俊不禁地对视一眼。
想来是有些尴尬,沈流苏微微抿唇,将话题扯回来:“你们在天上应该能看到的,放心好了,我跟岑柠事业有成,终身大事也解决了,要是你们真能看到,就多保佑保佑阿柠。”
岑柠咬唇不作声。
谢朝蜷着手,神色动容,下意识反扣住她的五指。
季司衍跟谢朝在此做了承诺,一个向席玉保证一辈子对沈流苏呵护有加,一个向岑望发誓一辈子陪在岑柠身边,不离不弃。
即将离开时,沈流苏要求单独待一会儿,岑柠拉着谢朝转身离开,她明白沈流苏想留下来说什么。
季司衍抚摸着沈流苏的后脑勺,心思微动,在她额前轻轻一吻:“我在那边等你。”
沈流苏弯唇:“三分钟就好了。”
身边的一切都变得静悄悄,沈流苏此刻连风声都听不到,只能感觉到自己心脏澎湃的不止的心跳,她轻吐一口气,用最平静的声音告诉席玉:“沈雄已经伏法,是我亲手弄进去的,判了死刑。这个结果,你应该很满意了,现在才来告诉你,我很抱歉,妈,让你等久了。”
“我有点想你。”沈流苏眼睛里似乎进了风沙,有些痒,有些疼。
从小到大,她跟席玉的相处方式都不太像母女,席玉这人神经大条,不常表达感情,沈流苏这性格多多少少随了她,也对她直呼其名,两个人之间更像是朋友,像相依为命的姐妹。
后来席玉嫁人,沈流苏不愿意成为她的负担,一次也没去和她团聚过。
所以她很后悔。
后悔从来没有正儿八经地跟席玉表达自己很爱她。
沈流苏很骄傲自己有一个从来没放弃过自己的母亲。
她的母亲,很坚强。
晚霞映红了半天变,渐渐隐没在西边,夜色悄然来临,沈流苏跟季司衍十指相扣走在路上,怀里捧着一束黄色月季,与季司衍相扣的指尖上还绑了一根气球绳。
在墓园把该交代的交代了,一颗心竟然难得放松了下来。
如果人死后真的变成了星星,那席玉现在应该在看着她。
她小时候很少不高兴。
所以席玉真的在看着她的话,她更不该不高兴。
“为什么送我金丝雀?”沈流苏脚步没停,侧过脸仰头看向满是心疼眼色的季司衍。
“金丝雀?”季司衍视线落在了那束花上,扯出一声笑来,“原来叫金丝雀。”
沈流苏也跟着笑了一声:“不知道是什么花就随便买来送人?你人怪敷衍的咧。”
“知道你喜欢月季就够了,至于金丝雀……”季司衍脚步停下,将她右手拉起晃了晃,飘在俩人头顶上的网红气球也跟着动,他腾出空余的一只手,按了按她眉心,正经道,“你是我一个人的金丝雀,你需要承受我的爱意,除了不能离开我,你享有一切自由,苏苏,你何止是金丝雀。”
你是我的命。
早早就已经成了他生命中不可缺失的一部分。
今晚买的这束花叫作金丝雀,误打误撞,正好让他用来告白,沈流苏溢出一声笑意,拉下她的手往前走,脚步移动时还看了看后面还在腻歪的岑柠跟谢朝,确保这段距离他们没能听见刚才季司衍说的那段话。
要不然,怪害羞的。
“爱我啊?”沈流苏明知故问,存心逗他。
“爱你啊。”季司衍纵着她,迎上她的小脸,心思微动。
“回去再说吧。”这条街上人来车往,不够安静。
“回哪儿说?”季司衍倒是难得见她害羞。
“回京都再说,你工作也耽搁得太久,该回去了。”沈流苏其实挺心疼他的,远程处理工作总归是要麻烦很多,这段时间隔两天就开视频会议,似乎是遇上什么棘手的事情,季司衍情绪上明显很沉重,却从来不在她面前表现出来。
“嗯,回去说。”季司衍嗤笑一声,牵着她穿过人海,牢牢一刻不曾松开。
远远走在后头的岑柠在路上看见个穿大白熊人偶服的人就忍不住上手去摸两把,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还买了对方的小白熊,一个劲儿乐呵个不行,谢朝被逗笑,心里的阴霾撇在了一边,只好陪着她闹。
他知道,岑柠在转移注意力。
转移她自己的也转移他的。
小城市的夜晚大概比较有人情味,路边摆摊的小吃也多,岑柠闻着味过去,谢朝赶紧把人打包拎走,“忘了你前些天肚子疼的事儿了?”
“那是前些天的事儿了,今天肯定不疼。”岑柠跟他打商量。
“四嫂心情不太好,你不去安慰一下?”谢朝试着转移话题。
“不是有你四哥嘛,哪里还需要我。”小摊上的老板翻转了一下烤鸡腿,岑柠眼巴巴望着,咽了咽口水。
“他们不见了。”谢朝指着前头。
“啊?去哪了?”岑柠看过去,果然找不见人。
“到家了吧。”谢朝囫囵应付两声,“走了,咱们也赶紧回去。”
岑柠只能哭唧唧跟烤鸡腿做了个告别。
到家时,岑柠窝在客厅沙发上等人,黑着脸抬腿死死抵住要靠近自己的谢朝,“咱俩认识吗?靠我这么近。”
骗人的家伙。
谢朝理亏,咳了一声,继续卖着笑脸。
没一会儿,沈流苏跟季司衍才回到,岑柠那灵敏的嗅觉一下子闻到了香味,原地蹦起,“鸡腿!”
沈流苏舔了舔唇,表情无害:“什么鸡腿?”
岑柠围着她转,凑过去嗅了嗅,表情严肃:“你背着我吃了烤鸡腿。”
沈流苏:“……”
“路过,沾上味儿了。”季司衍一本正经地替自己老婆开脱。
岑柠拧着眉:“是这样吗?”
“是这样。”夫妻俩异口同声。
岑柠更加质疑了。
谢朝接收到信号,走过来把人推着往楼上走:“走吧小宝贝,累了一天了,咱们洗洗睡吧。”
岑柠害羞:“乱喊什么。”
谢朝心里乐开花。

第154章 有你在,不哭
七月的风总给人一种懒洋洋的感觉,于是人也变得慵懒起来,院子里的郁金香已经长得郁郁葱葱,估计下个月底就能开出花了。
七日后,岑柠单独去了一趟墓园,不要任何陪着。
她有很多话想跟岑望说,想一个人悄悄地说。
谢朝不放心,陪着她一块儿过去,但没进墓园,只远远地在外边守着,连岑柠的影子都看不到。
风声簌簌,乌云滚滚,似乎是要下一场暴雨的节奏。谢朝倚在车头前,仰着头往远处看。
岑柠还是带着一束自己亲手包好的槐花过来,像是要开始一场时间很长的茶话会,她拢了拢裙摆,席地而坐,双手抱着膝盖,看了会儿天,才扯出一抹笑容:“爸爸,你看今天的天气,跟你离开那天是不是一模一样?”
“区别大概就是,今天我不会再哭了。”她收回视线,往墓碑上刻着的字看过去,极力忍着眼睛那处的酸涩,“时间真快啊,再过几个月我我又长大一岁,以前总想着长大,可是现在我好害怕,知道为什么吗?”
她扯唇一笑,眼眶微红:“爸爸,我有一个爱人,他身体健康,是这个世界上除了你和姐姐以外对我最好的人,他说,想跟我结婚,我也一样,我想跟他永远在一起,可是我好像不能与他白头。”
若是苍天真的有眼,能不能给她一个与人相伴到老的机会。
若是爸爸妈妈在天上能够看到,能不能保佑她身体健康。
这颗心脏原本就不是自己的,她靠着这颗心脏已经多活了几年,死神什么时候找上她,她绝对没有反抗的余地。
可是她不甘心。
哪怕力量悬殊,她也要与死神抗衡。
她不能让谢朝变成一个人。
风刮得越来越大,岑柠抬手擦了擦眼尾,预感谢朝一定会担心得跑上来,于是仰头眨了眨眼,刚把状态调整好,远处就传来一声谢朝的声音。
“阿柠。”谢朝站定着没过来,只是遥遥伸出一只手掌心,目光热切,“回来了。”
岑柠冲他微微一笑,步子由慢及快,最后几乎是冲撞进了他的怀里。
闷雷响起,雨点落下,谢朝皱着眉,来不及去思考岑柠现在在想什么,宽厚的掌心牢牢将她的手包裹住,跨步带她离开。
上了车,谢朝帮她整理凌乱的头发和被风吹翻的衣领,指尖刮着她脸脸颊沾上的雨滴,每一个动作都呵护有加,见她痴痴看着自己,谢朝点了点她鼻头,“小呆瓜。”
岑柠笑出一声,“你才小呆瓜。”
“眼睛怎么红了?”谢朝在她眼尾处磨了磨,指腹轻揉着不舍得放开。
“我没哭。”岑柠眨着眼,迎上他的视线,像个乖孩子,“风太大了,给我吹的。”
“傻子。”谢朝亲了亲她的眼睛,语气深沉,“可以哭,哭出来心里才好受些。”
岑柠摇头:“不哭。”
有你在,不哭。
“好,不哭。我家阿柠最勇敢。”
岑柠眼睛眯眯,乐得笑出声来:“走吧,回去收拾东西,把该打点的打点好,下次有时间再回来了。”
她本来打算说下次重阳回来,可是季家注重传统节日,想来谢朝也不例外,她琢磨着,谢朝应该要带她去祭祖。
在宁城待的时间已经够久了,总不能一直在这里继续倦怠下去。
刚回到不久,裴不归一个人找来了老宅子这边,岑柠有片刻的惊讶,但还是把人请了进来沏茶招待。
沈流苏在楼上听到动静下来,从善如流地往对面一坐,琢磨片刻,又起身去厨房拿了刚煮好的槐花茶过来。
“我先上楼换身衣裳,你们聊。”岑柠知道裴不归这一趟的目的是专门来找沈流苏,便没留在这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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