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同行跟着溜,他们只是附和过嘴瘾而已,可真没沈宁破釜沉舟的勇气,去得罪睚眦必报的胡老板。
缩着脖子,悄悄溜。
看热闹的鸟兽散去,胡老板阴鸷的目光紧盯着沈宁,“沈娘子,还请借一步说话。”
沈宁率先往后院走,“请。”
后院没人,胡老板开门见山,“小宝在哪?”
“什么小宝?”
“姓沈的,别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
话音未落,重重挨了沈宁一巴掌。
带了几分内力,当即震飞胡老板几颗牙齿。
他吐了满口血,手里多出几颗血齿。
“连你家主子都被禁足,谁给你这条狗上蹿下跳的勇气?”
胡老板震惊,“你……”
沈宁一掌打过去,胡老板摔出一丈多远,再次光荣吐血。
“算计我的人不少,但你还没有资格。”沈宁脸带杀气盯着他,“我这人脾气比较暴躁,做事冲动不计后果,容人气度有限,凡事次不过三,你要敢再犯一次,信不信我让你老母白发人送黑发人。
至于你的心肝小宝,小孩子顽皮到处乱跑,可千万要看好。
外面到处都是坏人,要是被人挖心挖肝或是砍断四肢,那可真是遭大罪。”
“姓沈、沈老板,小宝不过孩子而已,你我之间的恩怨不该牵涉到他,此乃非君子所为……”
“笑话,我本来就不是君子。”
沈宁驳斥他的虚伪,“小宝是孩子,那我不过一介妇人,你这个大男人为何要处处针对?居然敢往食材上下毒,真以为有官府包庇,你就能无法无天了?
京城权贵多如牛毛,我连你背后的人都不怕,你算哪根葱?收拾你,比收拾条狗还简单!”
胡老板脸色灰败,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红袖都送出去了,你觉得自己比他厉害?”
胡老板震愕,冷汗涔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这里没你要找的小宝,小孩子皮实爱跑,指不定已经回家了。”
胡老板跌跌撞撞起身,擦干净脸上的血离开。
沈宁眸光深沉,吩咐暗处的十一,“盯着他,若死性不改杀了便是。”
第335章 王妃可有挂念王爷
围观的散尽,她走到神情忐忑的掌柜面前,“不必担心,姓胡的不敢再找你的麻烦。”
做这行免不了要争斗,掌柜担心道:“沈老板,胡老板不过走狗而已,你今天锋芒太露,得理不饶人,我怕他们不会轻易放过你。”
“没办法,我这人性格就这样,人敬我一尺,我敬他一丈。”
沈宁笑得爽朗,“你把酒楼管好就行,他们要搞事尽管冲我来,水来土掩兵来将挡。”
见她这般豁达,掌柜悬着的心跟着放下。
沈老板做过皇家儿媳,连战神王爷都拿她没办法,又跟长公主和平南王交情非浅,想来还是有手段跟本事,他可不能一味看高别人。
女流如沈老板,绝不比男人逊色。
沈宁杀鸡儆猴一战成名,让那些对缘来酒楼心怀不轨的同行歇了心思。
毕竟,胡老板的下场,他们个个都看在眼里,万万没想到沈宁竟然是个狠心,竟然敢虎口拔牙。
同行难免有厮杀,你一拳我一脚的,但她上来就把天香楼烧了,是不是太嚣张跋扈?
他们并非真的怕胡老板,而是怕给胡老板撑腰的人。
这下好了,京城怕是有好戏瞧了。
沈宁没管同行怎么想,该吃吃该喝喝,醒来还能有钱数,日子别提过得多美了。
就是冬天冻手冻脚的,让人犯懒提不起劲。
吃着热腾腾的早膳,她悠然开口道:“胡老板那边如何?”
十一现身,“姓胡的受惊不小,忌惮小宝有危险暂时不敢轻举妄动,但心里却是不服的,偷偷摸摸去了趟忠敬伯爵府。
但等他离开后,敬伯爵府的人却没去东宫,权当这事没发生。”
沈宁笑,胡老板真是愚蠢。
对现在的萧君郡来说,被皇帝禁足,储君威望荡然无存才是最致命。
他现在都不敢想,朝臣会怎么看待自己?
明明父皇厌恶晋王,以往军饷军械粮草延误,他嘴上不说心里却是默认的。
可现在他做了,却不允许自己做。
事情的发展,远远超过萧君郡的意料。
本意只是想耽搁几天,谁知赵王突然病逝,他还得忙于朝政,而下边胡乱揣测他的心意,走了五天不出一百里,否则怎么会遭遇“雪崩”。
可他现在有嘴说不清楚,被算计到尸骨无存。
忠敬伯爵比胡老板聪明,小不忍则乱大谋,太子殿下如今四面楚歌,可千万不能再出任何差错,否则真要名节不保。
不过一间酒楼而已,别说被烧了,就是被踏平又怎么样?
现在最要紧的,是如何让皇上收回禁足令,以及恢复太子在朝臣心中的形象,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说。
不过酒楼争斗而已,让姓沈再逍遥半年怎么了?
沈宁早有预料,但敬忠伯爵怎么想她,那就不得而知了。
提起这事,她不由想起另外一个人,“林婉月怎么样了?”
“雇佣杀手楼的人保护,躲起来了。”
十一偷瞥了她一眼,有点心虚道:“要杀吗?”
要不要杀?
当然要,但死太便宜她了。
呵呵,萧君郡被禁足,她倒是知道躲了。
想将白莲花剥皮抽筋的人,现在可不止沈宁一个。
“想办法把军饷延误的真相透露给东宫岳丈们。”
她就不信了,这里面没有白莲花的手笔才怪。
萧君郡被洗脑,但他那些岳丈们可没被白莲花荼毒,相反还恨之入骨,毕竟沈柔的下场他们都看在眼里,可不想自己女儿走上她的老路。
储君不仅仅是储君,而是利益捆绑体。
当他任意妄为损害他人利益时,背后捧着他的人是要摔碗的。
谁都不是蠢货,会不知道白莲花在祸害萧君郡?
他们必是苦口婆心劝过,奈何白莲花手握预知剧情,在其中挑拨离间让双方心生嫌隙。
留着这条毒蛇,迟早祸及家门。
所以,借着储君被禁足,他们不会放过白莲花的。
现在只要将人找出来,剩下的交给岳丈们做就好。
十一是暗卫,杀人不眨眼的暗卫,他可不会谍探的本事,奈何新主子太看得起。
搞不定,只能破坏原则去找夜枭。
夜枭不急这个,“王妃最近如何,可有挂念王爷?”
十一失憨憨,“没有。”好吃好喝,心宽体胖的。
夜枭脸拉下来,“她叫你来的?”
“没有,她让我把林婉月找出来,将消息透露给东宫老泰山们。”
他是担心双方有冲突,这才过来打招呼的,“这事太麻烦,要不我把她杀了?”
夜枭脸色不好,稍作考虑道:“林婉月还有利用价值,暂时不能杀。”
不过王爷交代过,不能让她好过。
既然王妃不高兴,那就得让她把气出了。
“此事你不用管,由我来安排便是。”
十一转身离开。
“站住!”夜枭喝声,恨铁不成钢道:“你别跟木头似的,有机会在王妃面前帮王爷说说好话。”
十一为难,“我不能背叛主子。”
“你真是榆木脑袋。”夜枭想敲开他的脑袋瞧瞧,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让你背叛王妃了?这叫适当提醒,让她认清自己的心。”
真是蠢货,王妃真要讨厌王爷,会将他送的花摆在房间?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他出去找花容易么?还得天天不重样!
“你委屈什么?”夜枭瞪着他,“我还委屈呢!”
想他堂堂谍探组首领,还得兼职去采花,这不是为了王爷的幸福考虑么?
他对自个心上人,都没这么上过心!
别家王妃唯自家男人马首是瞻,唯独他们家的……王爷偏偏就好这口!
早晨起来,到处白茫茫的。
积雪快没到小腿,竹青抖抖肩膀上的雪,几丝寒气涌进温暖的房间。
“小姐,今年的雪可真大,奴婢自打出生起就没见过这么大的雪。”
南方狗沈宁也见过这么大的雪,“往年如何?”
“雪大时也就刚没落脚脖子左右。”竹青望着持续不停的鹅毛大雪,“这要继续下不停,奴婢都担心屋顶的安全。”
不行,待会让人过来及时清理。
沈宁吃着早膳,心却不由自主随着纷飞的雪飘走。
连京城都雪灾,北境的雪得多厚?
不得有无数的牲畜冻死?
十一现身,笨拙而拧巴,“小姐,京城这点雪算什么,北境下大雪能淹没到人的脖子,还有掉进雪里面不见影踪的。”
“你怎么知道?”
“我以前跟着王爷在北境,几乎每年都这样,今天怕是楼那么高。”
沈宁皱眉,“那是你矮,掉进雪时才没踪迹吧?”
他以前确实是矮冬瓜,但现在已经不矮了!
见他不说话,沈宁沉默半晌问道:“下这么大的雪,要怎么打仗?”
“真刀真枪打。”十一想了想,“打雪仗很危险,敌人有可能埋伏在雪下面,等我方军队靠近时,他们会出其不意放冷枪,躲闪不及的肚子直接被刺破。
不过雪仗也有好处,受伤的话用雪捂住伤口能止血,如果救治及时能活下来。”
十一偷瞥了她一眼,“王爷有次中了埋伏,身中几十刀差点没命,就是用雪止血的。”
“他会被埋伏?”沈宁无语,“还身中几十刀?怎么不上天呢!”
呃,夜枭说女人容易心软,往惨了说错不了。
十一神情异样,“王、王爷他是人不是神,何况敌国元帅也是个厉害的,王爷为了解救受困的军队,可不得冒险突围,那次差点连命都没了,昏迷了三个月才醒来的。”
说着,眼睛都红了。
呦呵,还哭上了,沈宁给他递手帕,“行了,我信你便是。”
出身就是原罪,拿了手稀烂的牌,他能走到今天真是一步步拿命拼出来的。
像头孤勇的狼,不被群狼理解接纳,却始终有自己的信仰跟坚持。
想到军饷一案,沈宁在心里深深叹口气,只能安慰自己这种事在哪朝哪代都有,他不过历史长河的沧海一粟。
但是,心里总是闷闷的不舒服。
或许是十一说得太惊悚,姜宁晚上做梦了。
梦到萧惟璟被射成刺猬般,拖着僵硬的身体在雪海爬行,留下触目惊心的血迹。
爬着爬着,慢慢没了动静。
她跑过去翻转他的尸体,只见眼珠子瞪如铜铃大,到死都合不上眼。
染血的手突然诈尸抓住她的手腕,带着瞋目裂龇的不甘,“阿宁,跟本王走!”
沈宁被吓得坐起来,额头渗出冷汗。
萧惟璟这王八蛋真是祸害,连死了都要带她走!
胸口怦怦跳,心情糟糕到极点。
自出征,她还是第一次梦到他,没想到居然是以这种方式。
眼皮突兀跳着,心里有股莫名恐慌。
这种梦可不美好,身体跟掏空了似的。
半夜梦魇,再也没了睡意,翻来覆去跟烙饼似的。
第二天,顶着个黑眼眶。
用午膳时,吃火锅的十一再次开口,“咱们在这吃香喝辣,王爷在北境啃蝗虫饼,属下记得有一年粮草迟迟未到,我们饿着肚子上战场,被敌人围困在雪山,当时王爷……”
“爱吃吃,不吃就滚。”
沈宁脸黑得厉害,“吃都堵不上你的嘴,开口闭口都是王爷,要不你去北境找他?”
挨骂的十一,“……”
昨天还好好的,今天说翻脸就翻脸,怪不得说唯女子跟小人难养也,幸好竹青不会这样。
失眠,一整天都心情暴躁。
睡前,特意点了安神香,谁知又做梦!
被凶狠的蒙军追杀,萧惟璟带她躲在比房子还高的雪窝里。
两人受了很重要伤,不知昏迷多久才醒来,姜宁发现嘴里塞着温热的肉,萧惟璟冲着她温柔地笑,“阿宁,吃吧。”
饿的意识昏迷,求生的本能让她迷迷糊糊吃了下去。
等恢复些精神,发现萧惟璟大腿鲜血淋漓……
“啊!”
沈宁猛然惊醒,感觉嘴里全是血腥味。
一时间恶心想吐,下意识想到坠崖那次,他割脉取血喂自己。
简直要疯,为什么会做这种乱七八糟的梦?
点燃双倍安神香,依旧无法安静下来,隐隐听到外头有打斗声。
“发生什么事了?”
半晌,黑影闪现,“小姐不必担心,进来几只老鼠而已。”
沈宁皱眉,“胡老板雇的人?”
十一尚不清楚,他的职责是保护主子,绝不能中调虎离山计,“他们的身手不比我差。”
王爷把最好的暗卫都留了下来,那些别有用心之人闯不进来的。
没过多久,外头没了动静。
沈宁披着大氅来到前院,只见皑皑白雪上血迹飞溅,有几具尸体倒在地上,蹙眉道:“没留活口?”
“杀了几个,剩下的咬毒自尽。”护院小秦说道,“这是专干脏活的影卫,一旦落败便会自杀。”
他们身上藏有不下十种毒,每一种都能自我了断,绝不会透露主家任何消息。
十一蹲下身,逐一检查尸体,“丞相府派来的。”
“你怎么知道?”
十一踢了下脚下的尸体,“此人刺杀过李春牛,属下当时与他交手时,曾在他手臂砍过一剑。”
王爷派人夜探过沈府,这帮影卫身手了得。
护卫小秦出列,“属下曾夜闯过丞相,从刚才他们的招式来看,正是丞相暗中豢养的影卫。”
沈怀仁想杀她不是一次两次了,沈宁的预感很准,从派出的杀手人数来看,取她性命势在必行。
既然他做初一,那就别怪她做十五。
回到屋里,沈宁吩咐十一,“你安排人跟着沈恒之,留条性命就行,别让人抓到把柄。”
她必须要弄清楚,沈怀仁为何一定要李春牛死?
为何先对她捧杀,成为棋子失败后非死不可?
原主不是沈怀仁的亲生骨肉,那她又是谁?
沈宁总觉得,李春牛的死或许跟原主身世有关。
想要这只老狐狸开口没那么容易,那就从沈夫人下手。
三个孩子死了俩,沈恒之现在就是她的命,是她下半辈子的依仗,所以她不会让沈恒之出事的。
但沈怀仁就未必了,后院几位姨娘都是有生孩子的。
只要夫妻有嫌隙,什么都好说。
伴着昏晕摇曳的灯光,沈宁突然开口问,“北境有消息吗?”
连夜枭都没收到消息,朝廷更不可能收到。
大雪纷飞,道路被封,北境的战况根本无法送抵京城。
那边什么情况,没有任何人知道。
其实王爷想的话,还是有办法的,只是不知为何音讯全无。
漫漫长夜,沈宁毫无睡意。
她站在花樽前,低头打量着盛开的刺梅,青葱玉指摸着鲜红欲滴的花朵。
“嘶……”
指尖被扎破,血珠涌出来。
连着几天没休息好,两只眼眶发黑。
掌柜以为她担心胡老板那边的报复,心里既担忧又惆怅。
酒楼生意是真的好,每天都有无数的人慕名而来,吃得热汗淋漓浑身痛快。
可生意越好,暗中惦记的人就越多,她的处境就越危险。
暴雪过后,屋里憋闷的人出来活动。
长公主的马车停在酒楼门口,见着沈宁伸手就过来搂,“嗯,小腰挺软。”
沈宁没好气瞟了他一眼,“霍将军休沐几乎都在公主府,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憋疯了。”
“满嘴荤气,本宫瞧你才是憋疯了。”
都是离过婚的,私下说话也没忌讳,两人相互打趣调侃。
沈宁上三楼的贵宾包厢,要了麻辣红油跟卤味鸳鸯锅,房间添了炭炉格外暖和。
“温仪,你找我有事?”
前夫孩子热炕头,这鬼天气没点事谁会出门。
长公主边吃边聊,“也不是啥大事,今年先是大旱又是雪灾,很多百姓手里没粮食没柴火,已经冻死好些人了。
老十六已经开设粥棚济灾,本宫今天过来便是想问你要不要赈灾?”
她往年是不赈灾的,毕竟臭名昭著怎么洗都漂不白,但眼下却不同了。
因她的缘故,敏云在霍家不讨喜,患有大肚子怪病被人耻笑,哪怕现在已经治好,可仍有人在背后嚼舌根,说她跟野男人苟且怀了怪胎。
名声没了,想找好婆家谈何容易。
长公主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却不能不顾及女儿。
女儿可以不嫁人,但不能顶着污名活一辈子。
所以,今年以敏云郡主的名义开设粥棚,先恢复姑娘名义再说。
沈宁觉得这主意不错,“其实不止开设粥棚,没事多让敏云出来走走,扶摔倒的老婆婆过街道,给没钱治病的穷人送药,或者见义勇为之类的。”
只要群演找得好,就不愁漂不白。
长公主瞬间来兴趣,“你这提议不错,快给本宫说说。”
“给穷人治病送药好说,你找皇叔商量就行,以敏云郡主头衔减免病患银钱,到时你私下补给皇叔。
至于见义勇为,歹徒绝对要找自己人,否则被人抖落出去不好。”
两人边吃边聊,连具体细节都聊到位,长公主感慨道:“阿宁,怪不得你把酒楼经营这么好,本宫为何没想到这茬?”
洗,拼命洗,她最不差的就是钱,必须把敏云的名声挽救回来。
“对了,你今年没少囤粮,打算开粥棚赈灾吗?”
沈宁怔了下,“这事我就不搅和了。”
“为何?”长公主不解,“咱俩都是臭大街的,再说你与晋王和离挨了很多是非不分的骂名,如今又抛头露面跟男人们抢食,不少人都在背后议论你,这个时候放粮赈灾对你有好处。”
沈宁却持不同想法,“我之所以遗臭京城,是离经叛道打破枷锁,践踏到了男人该死的尊严,他们才会不遗余力抹黑我,女人们则是又恨又妒,这是思想上的禁锢,不是几顿粥饭就能改观的。
你瞧瞧那些来酒楼吃火锅的,背地里指不定怎么想我,可他们还不是照来不误。
只要勾住食客的胃,赚到他们荷包的钱,我才不在他们说什么。”
长公主想想也是,“怪不得本宫一见你就喜欢,原来是同道中人。”
“胡说,咱俩第一次见面,你还动手打我。”
长公主哈哈笑,“你也没让本宫欺负了不是?”
吃饱没事做,沈宁不想回府邸,待在屋里脑子就会想到让人窒息的梦境,她选择跟长公主出去浪。
长公主没有赈灾经验,特意到平南王设在淮安坊的粥棚借鉴经验。
淮安坊接近贫民窟,加上雪灾压塌不少屋顶,流浪进京避难的,故而城里有不少流离失所的难民。
沈宁鲜少来这边,看到衣衫破烂蓬头垢面的难民,心里还挺感慨的。
天气对皇叔不友好,他并没有露面,曾叔也不在现场,但有管事在跟进。
难民太多,两人又穿得光鲜亮丽,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没下马车。
马车停在远处,静静观望着。
密密麻麻的人,每人一块粗粮馒头一碗热粥。
皇叔是真心赈灾的,粥还是挺粘稠的,一天要费不少粮食。
不像那些沽名钓誉的,一碗粥没几粒米,清的能当镜子照。
淮安坊有好几家粥棚,不少高门显贵为了彰显怜爱仁慈,都会轮流设赈灾粥棚。
沈宁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遇到沈恒之。
这种攒人品的差事,往年都是沈柔出面,沈家没少花费心思才将“凤命之女”推上神坛。
如今一朝梦碎,沈怀仁只能重新布局,尽全力给嫡长子沈恒之铺路。
不过,似乎开局不利。
沈恒之本该午市露面的,谁知竟然迟来半个时辰,那么多灾民在寒风中排队,瑟瑟发抖等了一个多时辰,听沈管家王八念经说了很多屁话,结果……
一碗米粒少得可怜,冻成冰渣的白水粥,一只黑面馒头。
那些排在前头的难民瞬间不满,沈家早早放出消息,只差没有敲锣打鼓,今天中午要开粥棚赈灾。
粥跟黑面馒头早早抬到现场,结果沈家死活不发放,非得要等沈恒之来不可。
结果,等到粥都凉到结成冰渣,馒头比石头还硬,扔出去能把狗打死。
这哪里是赈灾,分明沽名钓誉将难民当狗耍!
看看隔壁平南王的粥棚,粥既热乎又粘稠,杂面馒头还有香气。
人家是真心赈灾,临时开设的粥棚,行善积德连面都不露。
而他们早早饿着肚子来排队,怕被人占位连平南王的粥棚都没去,结果就给他们吃这个?
难民也是人,并不是供人愚弄的蠢货。
人群中,不知是谁扔出一只破碗,狠狠砸向沈恒之脑门,“你们这群吃人血馒头的狗东西,有把我们当人吗?你来吃这玩意试试!”
“对,这分明是在耍我们,粥冻成冰渣还不发,沽名钓誉的畜生。”
民怨难止,粥桶被推翻,黑面馒头全扫到地上。
排队领救济的队伍瞬间乱了,纷纷扑上去抢黑面馒头。
沈恒之被蜂拥而上的难民围住,沈家护卫连上前保护主子。
然则,哄抢,挤压,打架,现场乱成一窝粥。
等到难民如鸟兽散去,沈恒之倒在血泊之中,身上被人确了无数刀,脑袋也被不知被谁砸破。
“救人,快救人啊。”
沈家人慌乱,然而沈恒之昏迷不醒。
他们七手八脚将人抬进马车,着急忙慌往丞相府抬。
长公主震惊,半天才缓过神来,“现在的灾民这么恐怖吗?”
“难民也是人,虽说挨饿受冻会有戾气,但谁是真心赈灾济民,还是能一眼看出来的。”
沈宁神情淡定,“否则,他们为什么不冲撞皇叔的粥棚?”
这不是十一能想出来的,说白了还是萧惟璟的人在谋划。
兜来绕去,最终还是没飞离他的羽翼,沈宁心绪如麻。
长公主无语,“真没想到,沈怀仁会犯这种错误。”
老狐狸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沈恒之姗姗来迟应该是有紧要事耽搁了。
其实沈家的粥也没那么稀,面子上还是过得去的。
但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跟皇叔家一对比可不扎难民心窝子么。
关键是,秀过头了。
囤着粥跟馒头不发,非得让难民瑟瑟发抖等一个多时辰,还指望他们能感激?
呵,这回有好戏瞧了。
长公主原本信心满满,现在却打起退堂鼓。
她也是个聪明的,虽然沈家做法太离谱,确实容易引起难民暴动,但能把沈恒之伤成这样,里面没猫腻才怪了。
如果敏云出来赈灾,有人暗中鼓动难民怎么办?
长公主就这么个女儿,可千万不能出任何意外。
“呕……”
场面有些血腥,长公主瞧着胃不舒服,当即没了再逛的心思,吩咐马车先送沈宁回府。
晃悠悠到府邸,沈宁跳下马车刚要离开,谁知长公主跟着下来,捂着嘴弯腰要吐……
“是不是吃太辣坏了脾胃?”
酸水翻滚,长公主难受的厉害,却又完全吐不出来。
沈宁若有所思,“你跟霍将军有避孕吗?”
长公主用手绢擦着嘴角,动作随即怔住,半晌才道:“…没有。”
她神情复杂,下意识捂住腹部。
是啊,怎么就没想起避孕这回事呢?
沈宁拿起她的手把脉。
长公主神情复杂,身体微微抖动,“本宫生敏云时伤了身子,御医说很难再有怀孕的可能,所以也、也没想着避孕,应该是受凉生病了。”
看不出她高兴与否,沈宁如实道:“你怀孕了,从脉象来看已经有一个多月。”
长公主震惊,半天回不过神来,“你确定?”
得到她的肯定,长公主突然红了眼眶,“霍家两个老不死的跟本宫闹这么僵,也跟本宫以后无法生育有关,他们觉得我断了霍庭远的香火,明里暗里唆使他养外室。
那时本宫年轻气盛,不但跟他们斗,也给霍庭远脸色看……”
沈宁诧异,“你宫体受损并不严重,好好调养是可以修复的。当时给你治妇病,我发现你体内阴寒之气很重,开药时一并给调理了。”
阴寒太重,是比较难怀孕的。
现在她身体没大毛病,不避孕的话还是比较容易怀孕的。
长公主震愕,滔天的愤怒涌上心头,“没想到,他居然如此算计。”
她这一生,都被他毁了!
沈宁知道她口中的他是谁,寒意随即涌上心头。
能做御医的,医术都不会差,不可能诊错病用错药,除非是受了指使。
长公主崩溃,抱着沈宁哭,“本宫真是愚蠢,当年怎么就没多长个心眼,否则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没事,你遇上我了。”沈宁安抚着痛哭的她,“你跟霍将军还年轻,一切都还来得及补救。”
寒风瑟瑟,见她心情起伏太大,沈宁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于是又掉头送她回去。
长公主闭目休息,良久才开口道:“胎儿稳吗?”
“脉象没问题,平时饮食起居多注意就行。”
一路上,长公主紧握住沈宁的手,冰凉凉的。
回到长公主府邸,重新仔细诊一遍,感觉到她想要这个孩子,于是吩咐养胎及饮食事项,“忌酸辣寒阴之物,另外那只波斯猫最好也别放在身边养。”
然后,不忘将她生活中的臭毛病挑一遍。
离开时,刚好在大门口碰到霍庭远,沈宁扬起笑脸道:“恭喜霍将军,要当爹了。”
没头没尾的,把霍庭远弄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