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而刺寒入体,时而烈火烹油。
好像有人抱着她,轻轻在她耳边说话。
身处迷雾中,她看不见听不清,突然有五六只狰狞的手伸来。
捂她的嘴,抠她的眼,生生将她四脚折断……
沈宁拼命睁大眼睛,发现是沈怀仁,沈敬杰跟沈柔等人,全是青面獠牙的吸血鬼,咬破她的喉咙不停吸血。
不,这不是她!
是原主,是他们在啃食原主,敲骨吸髓食人血馒头。
沈宁跟看电影似的,将她的人生过了遍,嘴里心里全是苦涩。
想挣扎呐喊,喉咙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啊……啊……”
沈宁猛地睁开眼睛,脸上迷迷糊糊全是汗,迎上焦急深邃眼眸,“阿宁?”
萧惟璟不知何时醒了,正将她搂抱在怀里,用手轻轻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痕。
四目相对,沈宁分不清楚是现实还是梦境,内心更是百感交集,对他有痴迷跟痛苦,怨恨跟不舍,以及太多的说不清道不明。
这是她的情绪,还是原主的心情?
身体有精神分裂,连沈宁自己都迷糊了。
有些情绪太过陌生,她浑身泛起鸡皮疙瘩,眼睛不受控制流露出惊慌跟害怕。
而且,她同样从萧惟璟的瞳孔中读了出来。
“阿宁?”他急迫擦着她的脸,“醒醒,你快醒醒。”
不,这不是萧惟璟应该有的神情……
胃里空空如也,什么也吐不出来,却让她毛骨悚然。
萧惟璟用力捏着她的肩膀,眼神紧张万分,“阿宁?”
沈宁没说话,下意识探向他的额头。
果然是打不死的反派,竟然退烧了。
她的动作,让忐忑而焦急的萧惟璟瞬间惊喜,紧紧将她箍在怀里,“阿宁,你醒了就好。”
意识混沌,但沈宁并不傻,已经意识到不对劲,“我、她醒来了?”
萧惟璟没说话,失而复得的心情无法言喻。
“你烧糊涂了,不停说梦话。”
她是烧到迷糊,但这个身体有精神分裂。
沈宁一直有怀疑,原主是死了,或只是沉睡而已?
或许跟身体融合太好,生活过久慢慢就开始忘了。
可经过这次的病,以及萧惟璟晦暗的神情,她无比确定原主还在。M..coM
她没有死,只是封闭了意识,而且已经有苏醒征兆。
虽然醒来的还是沈宁,但以后呢?
求生是人的本能,但这具身体并非沈宁的,如果原主的人格彻底苏醒过来,那她该何去何从?
是人格陷入沉睡,还是会魂飞魄散?
一时间,沈宁心神不宁。
“阿宁?”见她呆若木鸡,萧惟璟更加忐忑不安,哪种上阵杀敌生死关头都没这么怕过,“你哪不舒服?”
沈宁这才回神,高烧过的身体酸痛不已,伤口已经有脓点,所幸划伤不是很深。
山洞外头仍是滂沱大雨,雨水已经漫到山洞口,天色阴沉得厉害,地面格外潮湿。
“现在是什么时辰?”嗓子沙哑冒烟。
萧惟璟不清楚,但应该午时左右。
嘴里有股腥味,沈宁舔了舔发现唇边全是血腥味,疑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的手腕已经包扎好,隐隐可见有血迹。
简直疯了,本来就失血过多,居然还给她割血止渴?
被抓包的萧惟璟解释,“你烧糊了,雨水不干净。”
沈宁强忍疲倦,打起精神给他把脉,仍然在低烧,并发症需要及时治疗。
她也没好到哪去,又开始反复发烧,只得靠在石壁喘息。
都在各自强撑,眼前连抬脚都费劲,更别说在山洪中求生,冒险出去危险更大。
水不断往上漫,或许再睁眼已经没到脖子。
这一世本来就是赚的,故而沈宁格外平静,生死听天由命吧。
萧惟璟握住她的手,“阿宁,你害怕吗?”
“不怕。”恍惚间,沈宁朝他嫣然一笑,“王爷,我已经死过一次了。”
见她不停犯困,面色泛红身体发冷,萧惟璟将人搂进怀里用身体捂着,“陪本王说说话,不要睡。”
她昏迷时不停说梦话,说话结巴懦弱哭不停,萧惟璟惊得眼皮跳不停,怕她再睁眼已经物是人非。
“王爷想听什么?”
萧惟璟想了想,“阿宁,你爱我吗?”
沈宁没犹豫,“不爱。”
被噎到心梗的他沉默许久,“爱过吗?”
“没有。”
“既然不爱,甚至迫切逃离,为何还要救本王?”
“王爷为救我才掉下悬崖,不救你良心上过不去。”
萧惟璟一生傲骨,却总在她面前碰壁,不禁有些恼怒,“沈宁,你就不能爱本王?”
“王爷金躯贵体,何愁没有女人爱?只要你愿意,喜欢你的姑娘可以绕京城两圈。”
沈宁挤出抹虚弱苍白的笑意,“我年轻貌美会赚钱,同样不愁没有男人喜欢,没有必要强行拴在一块,所以咱们彼此成全对方好吗?”
后背伤口痛得厉害,萧惟璟被她心平气和的话气到差点吐血,“你就这么厌恶我?”
“说实话,刚开始确实挺厌恶的。”身体越来越冷,沈宁不禁回忆过往,“一番争斗下来,再多情绪都被消磨光了,现在只剩良好的合作关系。”
她这人爱交朋友,其实搁开过往恩怨不谈,还真挺欣赏萧惟璟的,深沉算计不缺情义,心狠手辣又重情,起码是位值得尊敬的合作伙伴。
哪怕做坏事,两人都能想到一块。
沈宁真心觉得,做朋友比做夫妻合适,老死不相往来也不错。
“本王想要的,哪怕不择手段也会得到的。”
沈宁侧脸望着他,心平气和道:“尸体吗?”
萧惟璟面色阴沉,“沈宁,为了离开我,你宁愿死?”
“王爷错了,其实我挺惜命的。”
身体冷热交替,沈宁难受得厉害,“只是觉得,王爷你病得不轻,真的需要好好治病。”
“本王哪病了?”
“王爷,我的人生并非只有爱恨,还有尊严跟自由。执意与你和离,并非你有多糟糕,就是纯粹不适合而已,不想凑合过一辈子。”
萧惟璟不理解,“你是本王的王妃,更是本王名副其实的女人。”
“那又如何?”沈宁云淡风轻道,“跟你亲过睡过,就得一辈子被你拴住?”
“你的清白给了本王,不跟本王跟谁?”
“我有手有脚能赚钱饿不死,为什么要委曲求全跟着男人?”
“本王何曾委屈……”
“你有!”见他固执己见,沈宁不再隐忍,“王爷,离王幼时推你入水,你羽翼丰满便让他死于马上风;宫人狗仗人势欺负你,你将他砸死扔井里。
他们之所以非死不可,是因为践踏了你的尊严。
新婚日,王爷让我在宾客面前受辱,我挨三十大板扔废院没死,不是王爷你心地善良,而是我的命够硬!
我知道王爷会说,那是沈怀仁算计你在前,我听他摆布就该承担一切后果,始作俑者不是你……
是,站在你的角度似乎并没有错。
可对我来说,王爷你折辱践踏我的尊严,现在还想让我爱你?你不觉得很荒谬么!”
萧惟璟面色赤红,“可那个不是你,非得揪住不放?”
“可身体是她的,她所经历的一切,在我脑中不断循环闪回,让我对着你时觉得很膈应,根本没办法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没心没肺跟你同榻而眠。”
萧惟璟血红着眼睛,“所以,你就设局假死?”
第291章 刀刀往萧惟璟心口上捅
面对他的坚持,沈宁深感疲倦,“我本想好聚好散,可王爷你非得作茧自缚,这才逼我出此下策。”
“若本王还是不答应呢?”
沈宁放狠话,“我与王爷鱼死网破。”
一口咸腥涌上心头,萧惟璟强行咽下,面色惨白无血色。
“王爷,我只想有尊严地活着,还请你成全!”
她的话,无疑是最锋利的刀,刀刀往心口上捅。
萧惟璟紧紧握住她的手,力道大得差点没将她捏碎,“倒是我自作多情了!沈宁,本王说话算话,会给你自由的,不必再玩金蝉脱壳的把戏。”
气血翻滚,“噗”地呕出口血来。
担心他会气死,沈宁笑容牵强,“谢王爷成全。”
她费尽集中精力,给他行针止血,“王爷,世上还有很多事值得你去做,别跟不爱你的人置气。”
萧惟璟擦干净血迹,伸手摩挲着她的脸颊,心有不甘道:“阿宁,真的是我错了吗?”
沈宁别开脸,“遇到的人不对,再对也是错的。”
他不再说话,倚着石壁闭目养神,握住她的手却始终没松开,只剩满胸腔苦涩,“只要你好好活着,我什么都答应。”
是她好好的,而非那个“她”醒来。
沈宁实在睁不开眼睛,只得紧紧扣着他的手指,“萧惟璟,如果不是我,你能不能帮帮她?”
到底借她身体活了半年,还是处出感情来了。
“好。”不用她说,他也会这么做。
陷入昏迷之际,隐隐听到脚步声传来。
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在意识中。
身体再也撑不住,脑袋缓缓滑落在萧惟璟肩上……
冰冷的水漫灌着身体,没过颈脖,不断冲刷着口鼻。
沈宁窒息咳嗽,张刚开嘴便被呛进来,咕噜噜……咕噜噜……
身体动弹不得,眼皮怎么也睁不开,下意识伸手四处寻找,却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摸到。
萧惟璟呢,难不成被洪水冲走了?
空气越来越稀薄,她咬牙拖着僵硬的身体不停摸索着。
开口喊他的名字,却不断被呛进口鼻的洪水堵住……
“啊……”
沈宁拼命喊,僵硬的身体猛地坐起来。
竹青破涕为笑,“小姐,你终于醒了。”
沈宁茫然打量四周,半晌才发现自己居然在行宫别院,“我怎么在这?”
“小姐跟王爷坠崖,皇上让太子等人主持救援,但是悬崖太过陡峭又深不见底,商量半天决定冒险用绳子下绝壁,谁知又碰上暴雨耽误……”
庞德松心急如焚,既然萧君郡等人找借口拖延,只能自己偷偷展开救援。
他们兵分两路,初九跟十一冒雨用索绳下峭壁,另外一拨人则绕着地势找下崖底路径。
这么高摔下来居然没死,王爷跟王妃真是有神明庇护,不过已经受伤昏迷。
王爷背部严重受伤,身体在下坠时还撞到崖体,肋骨断了好几根,反倒是沈宁被保护得很好。
“我昏迷了两天?”
竹青哭红眼睛,“小姐得了风寒,伤口也受到感染。”
低烧不断,沈宁头晕目眩,“王爷呢?”
“王爷他、他……”
“他怎么了?”沈宁心脏骤然一紧,花盆都砸不死他,难道这次嗝屁了?
也对,他伤得这么严重,又没有得到及时救治,别说在缺医少药的时代,即使在医学发达的现代,失血过多引起并发症也会死,更何况这里没有输血,伤口又受到感染……
沈宁就不明白了,他能冷眼旁观原主的死,为什么要豁出性命救她?
果然,搞事业才是反派续命的关键,谈恋爱是男主的事!
不管什么剧,只要反派谈恋爱,就意味要领盒饭。
沈宁觉得,枭雄即使注定要死,也要死得其所,而不是以这种狗血的方式,让她这辈子都良心不安。
“王爷为什么会去猎场?”眼尾染上湿意,她紧紧箍住双手。
竟然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刺杀?
“都是奴婢我不好。”竹青神情内疚,语气哽咽道:“小姐去狩猎之后,奴婢眼皮直跳心里发慌,总觉得会出不好的事。王爷见奴婢心神不宁,便起问起小姐,我、我不敢隐瞒,信被王爷拿走了。”
信上写着拔毒的治疗方案,具体到针灸穴位的深浅,只要懂医术的照着做就能将萧惟璟的毒清理干净。
他的毒已经拔除的七七八八,即使中断治疗也不会有生命危险,只是残毒会影响身体。
所以,沈宁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可萧惟璟何许人也,看到沈宁的信时便知事情坏了,这死女人居然要逃!
她这几天很乖,没有排斥他的触碰,让他误会以为她已经接受,只是心里仍有别扭,再过段时间就好了。
殊不知,却选择了最激烈的离开方式——冒险!
萧惟璟纵马急驰到猎场,看到她被杀手逼到悬崖,整个人都要疯了。
接下来的事,他彻底失去理智,只是凭着本能去做。
他只知道,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他都不想失去沈宁。
有些事,经历了才会感悟,生死当前能参悟很多事。
萧惟璟的人生有两个女人,一个给了他生命,同时也教会他恨,而另一个让他……想要爱。
爱比恨更难,却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诱惑,让溺水的萧惟璟想要不顾一切抓住。
沈宁头痛欲裂,“王爷在哪?”
“在隔壁。”
这天气都臭了吧,怎么还放隔壁?
萧惟璟身份再上不得台面,可到底是老皇帝的亲骨肉,该有的丧葬礼制还得有。
“小姐,要不你帮王爷医治?”竹青忧心忡忡道,“王爷伤得很重,御医们的治疗压根不管用,庞将军他们都快急疯了。”
沈宁懵了半会,萧惟璟没死?
没死她难过这样!浪费表情!
想到萧惟璟这个王八蛋,真是让沈宁咬牙切齿,要不是他瞎搅和,她已经改头换面自由呼吸。
现在好了,自由没了不说,事闹这么大极有可能会牵涉到皇叔,而且大反派也岌岌可危。
真的,何必呢!
放手对彼此都好,为什么要豁出性命纠缠呢?
坠崖一事,让沈宁看得很清楚,萧惟璟处境岌岌可危。
狗皇帝指望萧惟璟替他守住北境安危,偏偏又把救援任务交给萧君郡,这脑回路也是没谁了。
说到底忌惮的同时,骨子透着对儿子轻贱,或许打心底就不希望他活着。
所以把任务交给萧君郡,真要耽误救援出了事,也不是他亲手造成的,心中的负罪感会减轻。
至于萧君郡,他冒雨跑到断崖想要亲自救援,风吹雨打加心情悲痛现场昏厥,手底下更是乱成团。
暴雨阻碍救援,谁也没敢说什么。
庞德松岂能看不透这帮牛鬼蛇神,得知王爷王妃出事,他没有丝毫犹豫展开施救。
老皇帝虎毒食子,皇子夺嫡相残,他不敢指望这帮人面兽心的真心帮忙,只要别添乱就烧高香了。
于是多留了个心眼,不但抢在前头施救,还得避开他们的耳目。
故而,当王爷王妃被救上来时,那帮还在草庐里避雨的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
萧君郡也不病了,很快过来关心探望,假惺惺安排最好的御医。
以为别人很蠢,就他一个聪明人?
倒是杨大人承蒙王妃恩惠,亲自给王爷清理感染伤口,可王爷失血过多岌岌可危。
怕有人守萧惟璟,庞德松片刻不离守着。
得知沈宁醒来,他第一时间过来,“王妃,王爷情况不妙。”
心情复杂的沈宁默默问候大反派,拖着虚弱的身体前往隔壁。
没办法,他要是死了,萧君郡跟沈家接下来会集中火力消灭她。
她只能抢救萧惟璟,然后推出去吸引火力挡子弹。
萧惟璟晕迷不醒,高烧压根降不下来,血压更是高到离谱,俊美的五官惨白无血色,刚毅的下巴长出些胡渣。
望闻问切,沈宁眉头紧蹙,“用千年人参了?”
“王爷气血亏得厉害,一直用千年人参吊着。”
千年人参吊气不假,但虚不受补,补过头反而容易上火,让并发症更严重。
伤口清创消毒做得不好,缝合手术不够专业,但幸好没再化脓感染。
先用针灸跟敷穴治疗,改了李大人的几味用药。
这年头没法输血,缓解不了失血症。
再烧下去,大反派极有可能会烧成傻子。
冷敷降不去,只能采取酒精擦拭。
取来白酒稀释,想让初九跟十一每隔三刻钟擦一次,谁知两人撇下东西溜得比兔子还快。
差点骂娘的沈宁,“……”狗东西!
救人要紧,没啥好忌讳的,何况她不止看过,还使用过。
沈宁解开萧惟璟的衣服,额头、脖子,手脚心、大腿内侧、腋窝,腹股沟等。
擦干净再系上衣服,然后耐心等待。
于是,脱了擦,擦了穿,房间到处弥漫着酒味。
不知反复多少次,就在沈宁快要虚脱晕厥时,萧惟璟的烧终于降下来。
小厨房送来鸡汤,饥肠辘辘的她没忍喝了两碗,再一勺勺喂给他喝。
实在太累,沈宁也懒得讲究,爬进床内侧闭眼休息。
醒来已是天黑,她伸手探向萧惟璟额头,脉搏气息仍然虚弱,身体低烧持续。
状态糟糕,但已脱离病危。
睡了觉身体轻松不少,沈宁起身回到自己房间。
风寒没好,要是这时传染给他,只怕他有九条命都挺不过了。
刚才也是急糊涂了,竟然忘了这茬。
用完晚膳,沈宁泡药浴,整个人精神不少。
庞杏秀进来禀报,说大理寺卿领旨前来彻查王爷王妃遇刺之事。
沈宁心生恼怒,“王爷还没醒,他们想如何查案?”
救援时乌龟爬,打探倒是神速,不过是替萧君郡跑腿罢了。
庞杏秀果断谢绝,王爷昏迷不醒,王妃受惊抱漾。
晚些时辰,长公主过来了。
得知沈宁出事,她让霍庭远调御林军去施救。
要不是霍庭远拦着,长公主敢单枪匹马下断崖。
人救回来,她不仅送来过各种珍贵药材,更是每天都过来探望。
“你啊,真是命大。”见她恢复些血色,虚惊一场的长公主感慨道:“这么高的悬崖摔下去都没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沈宁倚坐在床头,“我也觉得自己命硬。”
“可不是一般的命硬,还专克妖魔邪神。”
“这话怎么说?”
“人在做天在看,何况大家的眼睛没瞎。”
身为一国储君,萧君郡吃相太难看,朝臣嘴上不敢说但心里有杆秤。
坠崖到暴雨隔了几个时辰,各种瞎指挥找理由拖延,敢情都把别人当傻子糊弄。
沈宁冷哼,“没想到,他竟心胸狭隘至此,居然连表面功夫都如此敷衍。”
“女人堆里长大的,能有多少远大胸襟?”长公主嘲讽道,“以前晋王受排挤打压,太子自觉高人一等,明面上不会太过挤兑,如今接连犯错失了体面,可不就狗急跳墙了。”
萧君郡领旨救援,刚开始倒是积极,谁知皇后主意大得很。
身边给主意的女人太多,他自然就寻了私心。
夺嫡使手段无可厚非,奈何这对母子太黑心。
长公主岂能让他如愿,于是大张旗鼓派人出去找。
沈宁对滇王妃母子有恩,李珍珠同样心急如焚派人进山救援。
萧君郡嘴上说得好,神情焦急悲痛,众人本来还觉得他关心手足,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他光打雷不下雨,而长公主跟李珍珠的人却不顾危险施救。
不止她们,平南王同样派人帮忙找。
如此一来,萧君郡被架到火上烤。
他没想到,敢跟自己对着干的人这么多。
想着堵上悠悠众口,唯有尽快冒险找到萧惟璟,尽管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却不得不发号施令。
希望只是白忙一场,毕竟断崖深不见底,活下来的希望很渺茫。
林婉月轻声安抚道:“殿下不必担心,那是最优秀的江湖杀手组织,他们从来没有失手过。”
从没失手?可这次就失手了!
“断崖怪石嶙峋,晋王身受重伤,绝无活着的可能。”
话虽如此,可想到萧惟璟为救沈宁不顾自身安危,林婉月心痛如刀绞,为什么他不能把爱分点给她?
萧君郡只想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想听什么“绝无可能”的话。
晋王不是普通人,他是头命硬的怪物。
他心生不悦,但见林婉月恨红了眼睛,倒也没再说什么。
糟糕,他好像的犯了个致命错误……
萧君郡神情骤变,不该拖延施救,而是该抢先救援的。
如果晋王真的没死,自己的人可以在找到他的同时,送他去该去的地方!
“来人,让所有的人不惜任何代价,必须要找到晋王。”
萧君郡心如战鼓,希望现在补救还来得及。
“殿下。”宫人匆匆来禀,浑身淋得湿漉漉,“找到晋王了。”
萧君郡震愕,“是生是死?”
“还活着。”宫人擦着脸上的雨水,“晋王府的人瞒着我们偷偷下断崖,崖底有湖泊根本摔不死,晋王跟晋王妃都还活着。”
萧君郡跟林婉月对望,神情复杂至极。
“不过,晋王受伤严重,在湖泊里泡得太久失血过多,御医说极有可能……”
这一出戏,沈宁并不知道,但心里清楚得很,这事跟他们脱不了关系。
满窝杀人害命的毒蛇,无时无刻不在找机会,冷不丁就蹿出来狠狠咬一口。
林婉月!!!
沈宁眉头紧蹙,按照剧情她不过就是白莲花,除了祸害原主外并没有其他作用,如今却游走在主角团,不但算计沈柔,连萧君郡都被洗脑牵着鼻子走。
她不但手握剧本,而且比沈宁还熟悉剧情。
按剧情有秋猎,但并没有刺杀一事。
所以,极有可能是林婉月给萧君郡支的招。
她知道萧惟璟所做的一切,如果按着他的七寸打……
算了,大反派能不能醒过来还不好说,他放林婉月离开时就该想到会有反噬的一天,既然不愿意斩草除根就得承担后果。
沈宁心累,不想替他操心。
不过,新仇旧怨跑不了,她的账得找林婉月算。
只是白莲花太狡猾,刚出晋王府就抱上萧君郡大腿,想取她性命还得全身而退,就得等待时机。
“温仪,我得寸步不离照顾王爷,麻烦你替我谢过皇叔的关心。”
姐弟俩关系好,长公主天天往这边跑,不乏有皇叔的成分。
已经夜深,长公主不便留久,离开时拍拍沈宁背,语重心长道:“放心,你当务之急是照顾晋王。”
沈宁没有子嗣,而且跟沈家反目成仇,晋王真要有个好歹,想她殉葬的可不在少数。
送走长公主,她转身去隔壁看萧惟璟,病情没有大的反复,喂了些生肌补气血的汤药。
回到房间,喝完药漱口休息。
一晚上没睡好,被乱七八糟的噩梦纠缠,梦到崖底没有湖泊,萧惟璟摔成一滩肉泥;原主突然苏醒,自己变成孤魂野鬼,天天看着两人秀恩爱撒狗粮……
醒来疲倦至极,神情厌倦至极。
暴雨已停,叔嫂妯娌轮番登场慰问,沈宁强撑精神接待一二,后来实在受不了便让庞德松代劳,自个装病卧床休息。
针灸,内服外敷,按摩,但凡对大反派有用的办法,沈宁都会去尝试,每天累得够呛。
困到打盹,迷糊间手被握住。
沈宁睁开眼睛,发现萧惟璟在盯着自己。
四目相对,谁都没说话。
气氛有点微妙,瞳眸倒映着彼此。
萧惟璟抬手,泛凉的手轻轻划过她疲倦的脸颊,“阿宁。”沙哑中带着微柔。
沈宁怔了下,突然紧握住他的手,“王王王王……”
她猛地踹了下脚,用力道:“王爷!”
小鹿般的眸子湿润,精致的脸蛋绯红一片,激动到浑身战栗,“王爷,我、我、我……”
萧惟璟脸色骤变,猛地将手抽回来,神情警惕而恼怒,“你是谁?”
“我、我、我……”沈宁拼命张口解释,“我是王王王妃,王王爷你、你……”
笑意僵在脸上的他身体僵硬无比,浑身血液似被抽走,死死盯着眼前的人,淡漠的眼眸满是震愕,“来人!”
初九冲进来,看到口齿不清嘴巴打结的沈宁,顿时感觉不妙,“王妃你怎么了?”
竹青跟紧而来,惊讶到嘴巴都合不上——小姐犯病了!
不,准确点来说,小姐在犯病半年后恢复正常。
萧惟璟盯着眼前不停跺脚说话的女人,眼珠子逐渐泛红,她不是沈宁!
沈宁呢!!!
按他以前的秉性,戾气发作时会毫不犹豫拧断她的脖子。
可是现在他做不到,沈宁需要这具身体,而且眼前这个结巴的是……
一时间,萧惟璟心情复杂,而有嘴说不清的她急得要哭出来,“王王爷,我我我才是你你你的王妃……”
萧惟璟知道,但他不想要!
“竹青,带她出去。”
满腔热火瞬间熄灭,他面露冷色,竹青只得硬着头皮强行拉自家主子离开。
心情复杂的不止萧惟璟,竹青同样如此,虽说眼前这个才是正主,但这半年来她早已习惯新主子。
现在正主回来,连捋直舌头说句话都难,又岂能得到王爷喜欢?
这半年来所发生的一切,如果由真主子面对的话,只怕早不知死多少次了。
王爷凉薄冷血,哪怕长得再美若天仙,想入他法眼都难。
一仆二主的竹青五味杂陈,不敢想以后的日子。
将沈宁拉回房间,竹青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的主子,也不知新主子有一天会不会再回来?.c0m
如果不回来,岂不是连告别的机会都没有?
“小姐稍等,奴婢打水给你洗洗脸。”
出了房间,眼泪忍不住掉下来。
十一不解,忙现身关心,“小青你怎么了?”
“我、我家小姐她……”没了。
有些话不能说出口,她笑得比哭还难看,“小姐的病好了。”